重生之烟花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行有道
玉言颇为惊奇地看着他,只见这位大哥的脸在清淡的月光下显得这样坦白、诚恳,像一张白纸。然而一张白纸在金府这个染缸里是活不下去的,就算活下去了,也不再是原来的颜色。
想不到他是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竟想着这么一家子相亲相爱,跟他的两个父母全无半点相似之处,金昀晖狡猾得像头狐狸,二姨娘圆滑得像条蛇,他们是如何造就出这样一个儿子的呢?真是奇怪。玉言暗忖道。
在柔和的月色中,她再一次想起宁澄江来,也许这个人是与她最为相似的,都喜欢用表面的伪装掩盖住胸中的万种心肠,尽管她从未看透过。
☆、议婚
遣走众人后,梁氏慢慢坐到玉璃榻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玉璃从未见她这样疾言厉色,不免有些心虚,勉强笑道:“娘……”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响,梁氏抬手给她一记清脆玲珑的耳光。玉璃着了这一掌,不觉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你长这么大,娘从来舍不得碰你一根手指头,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玉璃勉强道:“我知道,我不该陷害……”
梁氏厉声道:“你最大的错处不是陷害别人,是不该以自身为赌注陷害别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却轻易毁伤,倘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却将你娘至于何地,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让你这么自己糟蹋自己的吗?”
“娘,我知错了,”玉璃哭道,“可是我实在气不过,实在不愿看到五姨娘母女这样猖狂,才想了这个主意……”
“她们猖狂是她们的事,你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姐,掺和到这些事做什么,平白叫人笑话!且你也不是这块材料,做就做了,还做得这样不干净,叫人抓住了把柄,逮不着狐狸倒惹一身骚,你说说,你究竟是为什么!”
她看了一眼玉璃,又道:“早前我就觉得奇怪,你这些日子也太沉不住气了些,又是毒害庶妹,又是暗夜私奔,我好心好意为你按捺下来,本来还觉得老太太处罚得太严厉,现在看来到底是老太太有远见,该罚!该罚得更重些才好!你这样不领情,给我惹出一桩又一桩事来,你以为伤的是我的体面吗?害的是你自己!你仔细想想,倘若这些事传出去了,谁家还敢要你,你的脸面往哪里搁!你是准备当一辈子老姑娘呢,还是准备剪了头发作姑子去呢?”梁氏叹口气道,“说来也是我的错,本该早早地为你许好人家,也好让你安心准备,免得为这些脏事分了心神!好在如今也还不晚。”
玉璃不意她突然提起婚事,不觉又愣在原地。
梁氏道:“我已想好了,等你爹回来,我便跟他商量,将你许给温府的三公子。正好我们两家是世交,渊源颇深,也算门当户对,温平候也有意,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玉璃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只听得“温府”二字,她也顾不得许多,忙扑到梁氏膝上,“娘,我不要嫁进温府!”
“为什么,温飞衡不好吗?”梁氏看着女儿的脸,只见面上一团潮红,她恍惚察觉到,“你该不会……有了意中人?”
玉璃虽然无奈,但事关自身,只得含悲忍怯地点了点头。
“大胆!”梁氏一把推开她,全不顾她伤重在身,仿佛一头发了狂的母狼,她指着玉璃的鼻子骂道:“枉我还一向把你看做懂事的,疼着你护着你,你却这般不知羞耻,与他人暗通款曲,真是丢尽了我金府的脸面!”
玉璃忙辩道:“娘,您误会了,女儿与那人并无来往,只见过几次面,女儿心底偷偷取中了他而已。”她拉着梁氏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娘,女儿知道婚姻大事该由父母做主,我不该对人芳心暗许,但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还望您体谅少许。女儿这十几年都没求过您什么,还请您答应女儿这一次,就一次,好吗?”
玉璃清丽如莲的面庞上挂着点点泪珠,像一只孱弱的小兽那样胆怯无助。这是她的女儿,她可以对所有人残忍,唯独对自己的女儿狠不下心肠。梁氏轻轻闭上眼,嘴唇微微翕动着,“那人是谁?”
——————
金昀晖是在六月初回来的,除却略微晒黑了些,他与刚出去的时候并没多大变化,甚至气色显得更好了,显见外头的日子并不十分艰苦。
这第一晚定例是要在梁氏房里歇下的,晚间伺候他就寝时,梁氏便试探着将玉璃的心思提了一提。金昀晖果然有些不满:“自古婚姻大事都该由父母做主,哪有自己私自相看的道理,她也太大胆了些!”
梁氏忙劝道:“老爷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无奈这丫头有些认死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便是硬凑出一桩婚事,对咱们金府也未必有什么好处。况且她看重的那人也不是什么穷酸匹夫,与咱们金府门第也算相当,老爷不若听一听她的意思吧!”
“她看上谁了?”金昀晖漫不经心地问。
梁氏顿了一顿,方道:“是容王。”
金昀晖猛地一拍桌子,险些将梁氏唬了一跳,“她以为她是谁,全颖都的男子任她挑吗?哼,容王,她想的倒好,宫门王府是那般好进的吗?”
“我何尝不是这样说,”梁氏赔着笑道,“不过老爷您细想想,如今颖都适龄的女子并不多,稍微好些的呢,早早都已经嫁出去了;那年貌相当的,家声却又比不过咱们。咱们金府如今虽不比从前了,到底有老国公爷的声威在,谁也不敢轻瞧了去!”她见金昀晖仿佛听进去了些,便继续道:“况且,有了这一层姻亲关系,于老爷的仕途也会更有助力,不是吗?”
金昀晖思忖片刻,开口道:“罢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少不得我腆着这张老脸去试一试,至于成或不成,就得看璃丫头的造化了。”
他说到做到,果然往容王府走了一趟。梁氏挂念女儿,在家中焦急地等候,好容易盼到金昀晖回来,她忙迎上前:“老爷,如何?”
金昀晖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还能怎么样,枉我费了半天口舌,容王只轻描淡写来一句,说他年纪尚小,不想成婚,这不就是婉拒了么?”
梁氏呆了呆,硬着头皮道:“那玉璃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别人摆明了没看上她,我还得上赶着不成!事已至此,你劝她想开点罢,我金府的女儿再差,也犯不着为嫁人犯愁,自然能挑着好的。”
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梁氏缓一缓气,又道:“既如此,温家的三公子也不错……”
金昀晖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倒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谁?”梁氏只觉得心跳都快要漏半拍。
“雍王。”金昀晖的笑缓缓在脸上绽开。
“雍王?”梁氏机械地重复着,“他看得上我们玉璃吗?”
金昀晖扶着她的肩膀,“雍王殿下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冷心冷情,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实在也是可亲的人,言谈中提起过几句,倒似对玉璃也有意。若是说成了,这一嫁过去,就是堂堂正正的雍王妃,你也跟着增光不是么?”
那雍王连玉璃的面都没见过,何谈有意,还不是看中了金家的门第,梁氏只觉得嘴里一阵酸苦,却也不能说什么,她看得出金昀晖明着是与她商量,其实心意已决,她也只能深深地低下头去:“一切全凭老爷做主便是。”
金昀晖做事雷厉风行,果然与雍王府搭上了线。隔不得几日,就听得雍王来府,这回大约是吸取了教训,单请了玉璃出来相看。不过玉言等几个姊妹自然是不甘落后的,仍旧躲在隐处,悄悄窥视。
玉言留神看着,那雍王的容貌也算得俊美,只是总阴沉个脸,看不出想的什么;至于玉璃,她比上个月更显得苍白了,但那是一种冷冷淡淡的、不健康的白,她的人也同样冷淡,别人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像个牵线木偶。
两个人就这样干巴巴地坐着,脸上都没有多少笑模样,倒是相得益彰。全程只有金昀晖笑得最甜。
这次会面后大概就算是定下了,雍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很满意大小姐的幽娴贞静,同时催着快快定下婚事,顶好安排在今年秋天。梁氏见对方催得这样急,本来十分不理解,还是金昀晖向她解释,说雍王殿下今年都十九了,皇上和淑妃娘娘早已催过好几回,还是早点完婚好。梁氏虽不情愿,却也拗不过天家威严,只得草草答应下来。
至于玉璃,她倒没什么变化,依旧十分平静。不过听她屋里的翠岚说,架子上的一副绣样无缘无故地撕坏了,也许是猫儿弄的吧。
玉言对这桩婚事并不意外,她早看出来,金昀晖心中最中意的人选一直是雍王。他虽然上了容王的船,却总是担心自己会沉下去,因此时常思虑着为自己寻一条后路,此番联姻就是最好的机会。然而在玉言看来,脚踏两条船虽然为自己寻得了更多的机会,可是一旦波翻浪涌,却增加了覆亡的可能,她还真担心这位爹爹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玉璃对于这桩婚事显然是不满意的,单看她的脸色就能瞧出来,她虽然不反抗,却一直用一种消极而默默的态度来折磨自己,同时尽可能地使身边的人难受。
玉言并不同情她,她可不像金珪,她从来都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敌人遭了罪,她更要高兴。她甚至怀着深沉的恶意想着:倘使宁澄江真答应了这门婚事,她反而要看不起他了。
那时她尚未察觉自己脑子里有一丝丝嫉妒的因素。
雍王妃的身份显然是不错的,但这种事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真正过得好不好,还得看各人的本事,往后的一切都得靠玉璃自己去争、去抢,没有人会为她出谋划策了。
倘使她以后嫁了人,也会走上这样一条老路吗?不,玉言想,她此生是不打算嫁人了,她唯一的信念只剩下复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标,她的心早已是一条干涸的河流,是而她无人可嫁,或者说,嫁给谁都一样。
她脑海中电闪般划过一个念头:既如此,何不嫁给温飞衡呢?她要报复他,就得先接近他;而要接近他,没有比成为他的身边人更方便的了。为了她前世所受的痛苦,便是牺牲掉今生未知的幸福又如何呢?
她紧紧地攥着胸口,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是出于兴奋还是绝望。
☆、勾心
一旦下定了决心,事情办起来就容易多了。她去找玉珞,委婉地表达了想去温府见识见识的愿望。
玉珞正在对镜梳妆,虽然她这样青春的年纪完全不需要脂粉来修饰,她闻言道:“你不是不愿意去吗?”
“我是不怎么想去,可是我愿意陪你去,”玉言道,“况且静宜也邀了多次,总这样推辞,怪不好意思的。”
玉珞信以为真,不疑有他,于是择了一个晴好的日子,便告了梁氏。梁氏正忙着操办玉璃的婚事,无暇顾及其他,由着她们去了温府。
温静宜正被她娘逼着练琴,早已是满心的不耐烦,一见她们两人,忙不迭地从琴凳上跳下来,“你们怎么不知会一声就来了,往常我那样催你们,只是不来,现下可好,悄无声息地就过来了,害我这个主人也没好好准备。”
“咱们熟到这份上,还用讲这些虚礼吗?”玉珞笑道,“如今你怎么有心思摆弄这些?”她指了指那琴。
温静宜努了努嘴,“还不是我娘逼的!说我长到这么大了,竟没一样拿得出手的才艺,女工针黹不长,琴棋书画也不会,说出去岂不是笑话!往后怕是许不到人家。我看她也是操多了心,咱们这样家庭出来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意思意思得了,她只不依!”她生母早亡,自小由温夫人抚养长大,视她如亲生一般,故而十分亲近,平日里也直以“娘”呼之。
玉珞笑道:“话虽如此,也该会上一两样,权当充门面也好。你若真想学这个,我倒有一个现成的师傅介绍给你。”
温静宜忙问:“谁?”
玉珞指了指身旁的玉言,“可不就是眼前这位。”
“静宜,你别听她胡说,我哪里懂得这些,没的耽误了你。”玉言忙道。
“你少来,”玉珞笑得欢快,“有几回我经过你那碧梧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琴音若不是你弹出来的,难道是鬼弹的么?”
玉言不意她这般细心,颇出意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温静宜早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求道:“好姐姐,你既来了,就教一教我罢,你要多少银子,我悉数给你便是。”
重生之烟花乱分节阅读22
众人都被逗笑了,玉言拗不过她,只得坐到琴凳上,沉吟道:“你过来,先弹一曲我听听,得知你功底如何方好教起。”
温静宜道:“不若这样,你先奏一曲来让我们听听,也好看看你做不做得我的老师。”
玉珞轻轻戳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这滑头,不想丢脸就直说,少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温静宜赖道:“我说的是实话,别人当夫子的也得有真本事,才能让学生心服口服呢!且我已练了半天了,这会子手软,不若先坐着听一听,才能品出些滋味。你也别说我,你莫非不想听吗?你在家里偷偷摸摸地听也就罢了,这会子可以正大光明地听一曲,你还不把握住机会!”
到底是小女孩情性,玉言笑道:“既如此,我少不得献丑了,纵然弹得不好,你们也别忙着笑我。”
她想了想,拣了一曲广为人知的高山流水,这一曲多数琴者都会,要弹得好却不容易。她记得温飞衡最喜欢这首曲子,那时她日日苦练,只为博他一笑,当真以为他是她的知音呵!
她信手弹来,琴声泠泠,恍若高山峨峨,流水淙淙,听来说不出的舒畅。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琴音早已不复当年的纯粹,掺杂了太多繁复的心事,也许因此而更为动人。
温静宜和玉珞听得出了神,痴痴凝望着。还是玉珞眼尖,指着门口道:“那人是谁?”
温静宜被她这一叫也瞧见了,忙喊道:“三哥,你在那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人笑着走近,“我怕打扰了你们,站了半天也没敢出声,你倒骂我,真是不识好人心!”
温柔而体贴的声音,带着诗礼人家款段有礼的气韵,是温飞衡。玉言心中一紧,琴音便骤然断了。
温飞衡笑道:“姑娘怎么不弹了?”
“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你把人家吓着了!”温静宜嗔道。
“哦?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温飞衡拿扇子抚着脸,“小妹,你日日被我吓,怎么没吓出病来?”
“你……”
温飞衡不与她废话,又道:“玉珞妹妹我是见过的,但不知这一位是……”他指的自然是坐在琴凳上的玉言。
玉珞忙站起来:“这位是我二姐。”
玉言也从琴凳上站起来,温柔言笑:“温公子,上次我们才在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面的,您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此番是因静宜屡次相邀,我和妹妹才过来一聚,若是搅扰了三公子,还请见谅。”
温飞衡正要说“无妨”,温静宜早截断他的话头:“你与他客气什么,他才不敢怪罪呢!三哥,你今儿不去外头与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怎么有空待在家里?”
温飞衡暗恨妹妹不识眼色,拼命拆他的台,一面冲玉言笑道:“你莫听她胡说,我相与的都是些正经人,这丫头惯例说不出好话!对了,姑娘,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能不好吗?玉言笑了笑,“上次多亏公子替我包扎,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
两人坐下一本正经地客套了几句,温飞衡搜肠刮肚地找出些话来,碍于人多,却不好出口,只得胡乱说些闲话。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