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烟花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行有道
女孩子的话一个男子总是不好插嘴的,而且由于他在,她们也不好谈些心事。静宜已经用眼光驱逐了他几次,催他快走,温飞衡看看无可趁之机,只好恋恋不舍地出去。
夏天本来就炎热,加之这屋子密不透风,更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没叙一会子话,众人便觉得脖颈上、脊背上都密密地往外冒着细汗。玉言起身道:“我去厨下取些冰块来吧。”
温静宜道:“你认得路吗?还是我去吧。”她话虽这样说,却坐着不动身,显然懒得劳动。
“你忘了我上次来过你家么?旁的我不敢担保,你家厨房我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玉珞笑道:“这话倒不假,二姐一向最喜饮食,每至一家,必得先将那家烧火做饭的地方摸清楚的。”
“妹妹,你就少打趣我了,静宜家这样豪富,难道还怕我吃穷了不成?”玉言笑道,“况且我弹了半天,手也酸,脑子也发涨,正好出去透透气。”
她一走出门外,眼角余光便瞥见温飞衡悄悄在廊下候着。这人倒不怕热!玉言装作没有瞧见,径直向前走去,却故意将一块手帕自袖管中落下来。
温飞衡自然拾得了,他忙跟上去,喊道:“金姑娘,你掉了东西。”
玉言袅袅转过身来,故作惊讶道:“哎呀,我怎么这样不小心,多谢三公子!”她伸手接过,却触及一块硬硬的物事,便知里头藏着什么信物。这样的把戏她从前见多了,也不说破,仍旧接过来,却恍若无意地将手帕一抖,那块玉佩便咣啷一声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咦,里头怎么还有东西,这可如何是好?”玉言的脸色十分为难。
温飞衡很有些尴尬,“是我不小心将玉佩卷进去了。”
“这块玉材质看着不错,应该很值钱吧,温公子放心,我会照价赔给你的。”
温飞衡连忙摆手道:“不必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干你的事。”
“既如此,那我先走了。”玉言作势欲走,温飞衡忙叫住她:“姑娘,敢问你高姓大名?”
玉言直直地看着他,似乎觉得他不怀好意,温飞衡忙又道:“你别误会,温某也是粗通音律之人,方才听姑娘一曲高山流水,十分动容,甚至有引为知己之感,因此想请姑娘赐教,请恕温某唐突。”
玉言嫣然一笑,“我姓金,这个你已经知道了,至于名字嘛,我叫玉言。”
“玉颜?可是‘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的玉颜?”
也许他本意不过是想卖弄一番,偏偏又戳中玉言心头伤处,引得她想起前尘往事。她的脸色立刻便要冷下来,好在她及时回忆起自己的计划,只得设法挤出一副笑脸来,道:“不是那个字,是言语的言。”
温飞衡的笑甜得发腻,“金玉良言,果然是好名字。”对他这样的风流才子而言,不管对方说什么话,他大约总能找出一副赞美之词的。
玉言勉强应酬了几句,觉得自己该抽身了,便道:“温公子,玉珞她们还在等我,若是没什么事,我得先回去了。”
温飞衡痴痴地看她走远,走出数十步,玉言忽然回眸一笑,齿颊粲然,潋滟生姿。
她的脸在艳阳下显得无可挑剔。温飞衡见过那么多女子,忽然发觉眼前的女子果真美得叫人惊心动魄,他摸了摸胸口,觉得心在腔子里跳得厉害,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呢!
玉言统共就回了这么一次头,却已经足够温飞衡将她牢牢记住。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
☆、温柔嘉
那之后玉言又去过温府几次,明面上只说教静宜练琴,真实的目的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等到确定温飞衡对她上心之后,她便不再过去,直说是帮着大姐操办婚事,无暇他顾。
这样做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她虽足不出户,却听得金珪说温家的三公子最近找他找得颇勤,便没事也来走个两三遭,令他觉得很奇怪:从前两人的交情倒没这么深的。
玉言只是微笑,她自然清楚温飞衡的用意,无非是想找机会见她的面。她可不能轻易让他得逞,仍旧躲在闺中,偶尔不经意地出现一两回,在他眼前晃上两晃,使他心痒难耐。
她虽然打定主意要捕获温飞衡这个猎物,却并不打算低声下气去哄骗他,而是要用一种更高级的方法,譬如毒蛛结网,等着敌人自己扑上绝路。到这个时候,青姨从前教她的本事就派上用场了,倚翠阁那段日子毕竟不是白待的。她曾经挨过的那许多鞭子,教会她如何去迷惑一个男人的心智。如何轻言细语,如何腼腆含笑,如何在娇羞中带上一点点风流的情致,这些都是有方法可依的,甚至有例可循——她见过阁中出色的姐妹是如何运用这些巧妙的手段的,她如今有样学样,纵不能炉火纯青,对付温飞衡这样的男人总不成问题——他毕竟不是圣人,或者说,他与圣人差得老远呢!
青姨曾告诉她,阁里的姑娘分为三等:那最次的一等,靠的是肌肤之亲,只可得一夕之幸;第二等靠的是言语撩拨,可得数日之欢;而第一等靠的是眉目传情,借以招揽常客。然而最出色的姑娘——她们称之为花魁——用的却不止是这三样功夫,还有更重要的秘诀,那便是“若即若离”,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彼欲得之,我固拒之。不仅得其身,更可惑其心。归根结底在于分寸的掌握,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男人们就是这样贱。
玉言如今对于温飞衡所施展的,便是这最出色的一套功夫。
她看着温飞衡一天天为她神魂颠倒,心里却没有最初所预想的那样高兴。她离成功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心里的恐惧却一点点浮上来:假使她真进了温府,今后又该如何应对?她真要毁掉一生的幸福去报复吗?
然而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好走了,她与温飞衡见面的次数越多,心底的恨意便越浓重,从前的记忆越来越频繁地浮现出来。温飞衡从前对她所讲的绵绵情话,每每想起都叫她一阵恶心,她得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设法对他笑颜相向,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在这种扭曲的情境中已经有些变态了。
伴随着这样矛盾的心绪,日子终是一天天过去。七月流火,暑气渐散,老夫人也比夏天显得有精神,玉言得空常去陪她说说话。毕竟梁氏与玉璃心思都放在嫁娶上,每日请安也不甚用心,多半草草了事。玉言看出这是个拉拢老夫人的机会,因而去得更勤,通过她们的疏懒来对比出自己的孝顺。
这一日晚间,玉言陪着古氏叙了一回家常,又为她捶了一会背,正要告辞回去,忽听古氏懒懒道:“这几日我瞧着柔嘉那孩子越发消瘦了,竟比从前还要憔悴,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罗嬷嬷赔笑道:“许是前些日子天气暑热,进食没有胃口吧。”
“虽是如此,咱们也该体恤着些,免得叫温家说咱薄待了她,”古氏想了想,道:“前儿睦国公府送来一盒阿胶,这东西补身是最好的,待会你拿到那边去吧。”
罗嬷嬷忙道:“老夫人的吩咐奴婢自该遵从,只是那会夫人才来人请过,说是有几样嫁妆须得奴婢帮着参详,怕是分不开身。”
“她自己从前又不是没经历过,何以还要你帮忙?”
罗嬷嬷陪着笑脸道:“夫人说雍王府不比寻常官宦人家,天家威严,不可失了尊重,因奴婢从前在古府掌事,见过些世面,因此千呼万唤催我过去。”
“罢了,她既这样说,你便去吧。”古氏面上看不出什么。
玉言知机,忙道:“祖母,既然嬷嬷不得空,那盒阿胶不若由我带去给大伯母吧,反正离我的住处也不远。”
古氏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文墨为她打着灯笼,两人一路来到温柔嘉所住的致远堂。屋内亮着灯火,两人正要过去,忽见一人朝这边直冲过来,几乎擦着她们的身子跑出去。文墨唬了一跳:“这是谁呀?这样莽莽撞撞的!”
那人已经跑远了,玉言盯着他的背影,却出了神。方才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她隐约瞧见那人的面目,竟觉得有些眼熟,与她在温府遇见的一个仆役十分相似。但,温家的仆役为何会出现在金府,且是在致远堂?
文墨在她眼前招了招手,“小姐,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玉言醒过神来,“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玉言努了努嘴,文墨便上前叩门。屋里传来一个柔和的妇人声音:“谁呀?”随即听到衣裙窸窣声。
不一会儿,温柔嘉推门出来,一见她们两个,不觉愣住:“你是?”文墨从前是侍奉老夫人的,她自然见过,因而这一声疑问却是向玉言发出的。
文墨脆生生的开口:“大夫人,这位是府里的三小姐,五姨娘之女,我们是奉老夫人之命给您送些补品。”
“哦,这样,你们快进来坐吧。”温柔嘉的愕然只是一刹那,随即发出礼节性的邀请。
玉言也不客气,跟着她进去。她留神看着,这屋里的布置总以暗色调为主,暗红的桌椅,暗红的橱柜,连纱棂上糊的窗纸也是暗红的,倒是很合寡妇的身份。唯独在最里间的旮旯处,却摆着一只白底勾青的花瓶,里头插着一束清凌凌的鲜花,像是新摘的,还带着两片鲜嫩的绿叶,为这屋子增添了唯一的一抹亮色。
这样不起眼的地方平素是没人注意的,无奈玉言一向最喜在细微之处寻找玄机,因此独独向那一角看去。
温柔嘉莫名地有些不自在,忙搬了两张锦杌来,一面有意无意地将她的视线挡住。玉言也不介怀,仍旧笑着:“这些事怎么劳累大娘亲自动手,屋里的丫头呢,都躲懒去了吗?”
“我屋里事情少,用不着什么人,再也冷清,没得耽误了她们,因此早两年我就回了老太太,把她们都调到热闹地方去了,省得在我这里耗着。”
文墨伶俐,早泡了两杯香茶来,一面也道:“大夫人是个慈善人,可是老夫人时常叹念,说您也太简朴了,差不多的事都自己动手,哪里有一点大户人家的架子,让人见了岂不笑话!”
温柔嘉叹道:“我一个人过惯了,反倒自在,哪里还讲哪些虚礼性!况且谁有心思管这个,我这样寡妇人家,别人躲着还来不及呢!”一面轻轻以帕拭泪。
重生之烟花乱分节阅读23
玉言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是晚辈,便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胡乱安慰道:“大娘您也放宽心,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正经,也免得老夫人心疼。”
“我这样人了,还有什么好指望的,也唯有为了老夫人竭力保重罢了。”她的声音幽寂得像深夜里的鬼叹。
玉言和文墨听着都觉得不忍。
从致远堂出来后,文墨便叹道:“大夫人真是可怜,丈夫早早地去了,儿子也离了人世,如今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往后还有那么久的日子要熬,我看她跟个活死人没两样了。”
她是可怜,倒也未必有文墨说的那样凄惨,玉言暗道。方才文墨说起她的身份,温柔嘉并没显出惊讶,可见她对府里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若她心里果真是一团死灰,怎么还有心思顾及这些呢?还有那束鲜花,显然是新摘不久,那花瓶也光洁如新,可见是日日擦拭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温夫人至少还有一丝活人气。
但这些疑点,她并不打算向文墨说明,文墨嘴快,指不定哪天就泄露出去,那恐怕会对温柔嘉不利。玉言虽然觉得温柔嘉并不一定十分光明磊落,至少总不会是个坏人——出于一种直觉。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也许时间真的能抚平一切伤痛,经历了最初的消沉后,玉璃渐渐也振作起来了,她甚至可以笑着谈论她的婚事——唯独少了一份新娘子应有的娇羞。众人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想起玉璃素来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是端庄持重,态度大方,因而也不以为怪,只当她是个不拘小节的奇女子。
从来女儿出嫁,最操心的便是母亲。梁氏疼惜女儿,恨不得把金府里所有值钱的物什都打包给她做嫁妆,惹得二姨娘等人焦心不已。还是老太太看不过眼,派了几个年老得力的嬷嬷过去,名为辅佐,实为监管,又拿金昀晖的话压她,梁氏这才收敛了少许。虽是如此,她仍是极尽搜刮之能事,铁了心要使玉璃像个公主似的出嫁。
如此乱了数月,至九月初,一切终于都安顿好了,只等着男方来迎亲。秋高气爽的日子,一双鸿雁打天上飞过,玉璃从窗口望了望,便懒懒地背过头去,梁氏在她身后,笑得如花一般,这些日子她总是如此——也许她真的高兴。
☆、私逃
临行前的一晚,玉璃特意找了众姊妹过去作伴,众人平时虽不是很待见她,碍于她为长姐,且到底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也有些依依不舍。
玉璃梳着高高的发髻,艳质红妆,珠围翠绕,比平日更增俏丽。大约也是怕明早赶不及,所以今晚早早地装扮好,但也因如此,她今晚怕是不好睡,不能躺着卧着,只能站着坐着,免得妆花发乱。不过她似乎也没有睡觉的打算,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撑一宿。众人勉强陪着说了半夜的话,一过三更,玉瑁和玉珞便有些东倒西歪起来,玉璃体谅她们年小,命她们自去床上歇息,两人便如得了玉旨纶音一般,一沾枕头便睡去了。
只苦了玉言,玉璃不放她走,她也只能勉强撑着,虽然也觉得困顿,玉璃说一句,她便应一声,却浑然不知自己说的什么。
玉璃仍是精神百倍,絮絮地与玉言谈话,她看看众人皆已睡着,忽然冷笑一声,低语道:“二妹,纵然我嫁不成容王,你也莫想嫁与他——你一个微贱庶女,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玉言听得这一句,猛然清醒过来,她不甘示弱,亦道:“大姐,你如今是新嫁娘,却在这里谈论别的男子,也不怕新郎官吃醋?”
“你少得意忘形!”玉璃冷笑道,“这门婚事实非我所愿,但既然定下了,我也甘心承受。且我这一嫁过去,便是堂堂正正的雍王妃,身份何等尊贵。可你就不同了,纵然你用那些狐媚手段迷惑了容王,你也莫想当他的正妃,只能做个妾室,一辈子居于人下!”
玉言并没有嫁给宁澄江的打算,可是她乐得气一气玉璃,“大姐你这话错了,当妾室又如何?多少正妻独守空房,过得冷冷清清?一个得宠的妾室所享受的尊荣快乐,不会比正妻少呢!且谁能保证妾室永远是妾室,古往今来,妾室扶正的例子也不少。倒是大姐你,你就是想当妾室,旁人也不会要你,那才叫一个凄凄惨惨!”
“你……”玉璃气得嘴唇索索颤动。
玉言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道:“大姐,这都最后一晚了,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好,免得出丑。若是你执意要闹些幺蛾子,我也不介意把容王拒婚之事宣扬得众人皆知,到时看你还有何脸面立足!”
“你敢!”玉璃柳眉倒竖。
“我为什么不敢?”玉言笑意璀璨,“俗话说得好,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自认这条命比不上大姐的值钱,所以也不奢求什么,只来个同归于尽便可。倒是大姐你,你应该不敢与我这个泼皮破落户儿赌命吧?”
玉璃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所以啊,大姐你还是好好定定心神,安心准备明日的喜事,别让你自己触霉头!”说完这些话,玉言便自寻了张软榻,舒舒服服地卧下,浑然不顾玉璃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
鸡叫了头遍,便有众多丫鬟仆妇涌进来,七手八脚地拉了玉璃出去,准备接下来的大事。玉言勉强眯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她们吵醒,此刻已睡意全无。玉瑁、玉珞也陆续起来,众女一齐梳洗毕,等着沾沾接下来的喜气。
雍王府的车马终于来了,玉璃神情端肃地向父母各行了一礼,就此拜别,由着人将她扶上花轿。金昀晖喜气洋洋地勉励她一番,除此再无他话。梁氏却以手掩面,又是哭,又是笑,只劝她保重自身。
看着那浩浩汤汤的车队远去,玉瑁眼中露出欣羡之色:“到底是大姐姐有福气,能嫁入王府,成为正妃,往后若是雍王登基,没准她还能成为皇后呢!”
她声音虽小,玉言却挨在她身侧,自然听见了。她看着玉瑁笑道:“三妹妹说话还是该谨慎点,什么登基不登基的,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若是叫有心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金府有谋逆之心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