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离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辛云火火
“听闻镇北侯府功夫了得,当年侯爷一只穿云箭直取敌军上将首级,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乱人阵脚。郡主是侯爷掌上明珠,又自小习武,应是学到了几分吧”何其望说这话,听起来像是来挑事的。
“郡主的穿云箭法,我也是见识过的。这数年未见,想是精进了不少吧。”太子似乎也没打算给台阶她下。
“殿下,舍妹……”
“唉,康二公子不用如此紧张,这又不是练武场,比不了箭法。”
“殿下,那就比剑。”何其娟抖抖手里的剑。
“这不合适吧,这是新年宴,诸位大人们可是来共庆繁华盛世的。”康玉清连忙阻止。
“有什么关系,咱大盛朝崇文尚武,文武文武,平日里多是斗诗文,今日练练武,也让各位大人见识一下镇北侯府的厉害。“
“殿下……”
“殿下。”
康玉翡和康玉清几乎同时喊出来。
“殿下,我,臣女不能……“康玉翡声音怯怯,她已经不能像当年那样恣意洒脱的持剑或是拉弓了,这是一场灾难,是康家众人都不愿再提的灾难。
“怎么,玉翡郡主是不是想说,你这一身武艺退步严重,现在就像只练过两三年的样子”
康玉翡闻听太子此言,心里陡然一凉,只得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太子这不是就是在提醒她,镇北侯府动过偷梁换柱这心思,连她现在的身份都还摘不清楚,他可还惦记这事呢。
她只得硬着头皮领了剑,走到殿中央。
康玉清也跟着上了前,在玉翡耳边低语道,“不用在意,出五成力就好,输了最好。“
玉翡只当是二哥为了安慰自己,勉强笑一笑。
两人都摆好姿势,康玉翡眼神刚和何其娟一碰上,就见这姑娘卷着一股怒气冲向自己。她抬剑一档,竟被震的虎口生疼。出五成力就好,二哥真是看得起自己,如今就算拼尽全力,怕也没有多少胜算。
何其娟脚步扎实,招式也凶狠,每一下似乎都是生死一搏。刚走过十招,康玉翡已是虚汗泠泠了,她不敢冒然变守为攻,只得勉力支撑。何其娟虽明显占上风,却也一时半会戳不到她的漏洞。场面上看起来颇为胶着。
要是易敏在边上就好了,过了这许多招,易敏定能看出何其娟的破绽了。康玉翡伸了伸脖子望向易敏的方向,她离的老远,似乎也指望不上了。
这一晃神,何其娟转手直刺向她的面门,康玉翡一惊,抬手立剑来挡,却忽然感觉手使不上劲,只好整个人向右偏去,避开这一剑。何其娟顺势手肘一击,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好,如此一来便极其被动了。
果然,何其娟没有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剑直劈下来,简直就是来取她性命一般。她虽能挡住这一剑,但何其娟身上的蛮劲压的她无法动弹。好在,她腿长。她伸脚猛击何其娟小腿,为自己寻的喘息之机。可是,她右手一撑地,准备起身之时,却发现自己右手绵软无力,已经使不出劲了。
“玉翡,脚法……”这是易敏的声音,她定是着急死了,根本顾不上什么场合了。可她不知,康玉翡现在连握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了。
何其娟又扑杀上来,这一次似乎是寻到了杀机,直挑她的咽喉而来。
康玉翡抬手去挡,手上的剑却被轻易挑落了。何其娟起剑又来,这一下,康玉翡不知为何,竟像是失了魂魄,呆立在那。
太子心里像是又被刺上了一剑,猛地一阵生疼,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绷紧了身子,“快躲开啊。”他在心里默默的喊道。
康玉翡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右手没了劲,全身都没了劲,像是重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大雪飞舞的地方……
周围一片静谧,白雪覆盖天地,望向远处都是一片白茫茫。
“玉翡……”二哥的声音,可她看不见任何人,只有一片白茫茫。
还有肩头传来的一阵痛感。
太子抓起桌上一只酒杯,想掷向何其娟,却发现自己的伤口又撕裂开,疼到抬不起手来……
人群中忽然飞出一样物件,砸中何其娟握剑的手,随后她的剑脱了手。一人踩着桌椅凌空而起,抬起一脚,便把来不及闪躲的何其娟踢飞了出去。这一脚怕是不轻,何其娟半天直不起身子来。
这人便是康玉翡贴身侍婢易敏。
太子没空多说什么,连忙来到康玉翡身边,她肩头中了一剑,好在易敏出手快,没有伤的很重,只是浅浅刺了一个血口子。可太子想到这何其娟竟然下如此重手,便匀不平这气息。
康玉清把康玉翡抱起,轻轻的拍她的脸颊。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感觉到二哥手心的温度,她也能听到二哥的声音。但是她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
“二哥,我,我看不见了。”
“来人啊,传太医。”
白茫茫的天地中只有她一人,最远端似乎有两个雪人,她跑上前去,抚开雪人身上还未结冰的雪花,露出两张脸,大哥和大嫂的脸。康玉翡惊的说不出话来,全身发冷。她忽然发现,脚下的雪开始化了,却是化成血水慢慢流淌,流淌过后,是一片冰面,冰下依稀有人影,她看仔细了,并不是人影,是尸体,杂乱不堪的尸体。而三哥就躺在最上面,她失了魂魄,不停的锤打冰面,可那冰面就像铜墙铁壁,她击不破。
太子看着她咬着牙握着拳头,似乎在梦中遇到了无比难熬的苦痛,他俯下身,轻轻的摇晃她,“玉翡,玉翡,你怎么了”若是噩梦,他希望能尽快唤醒她。
康玉翡猛然睁开眼睛,周遭一片黑暗,似乎,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恍惚中,眼前有个人影晃动,这身形她在熟悉不过了。她一把抱住他,哭出声来,“三哥,三哥,你不能这样不理我,你的命是我的,是我的,你不能就这样死了。”她靠在他的肩头,哭到不能自抑。多少次梦里见到他们惨死,每每醒来,一时半会都缓不过劲来。
太子感觉到康玉翡压在了自己的伤口上,但他没有提,硬是忍着听她哭,听她叫着三哥,叫到黯然心伤,可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康玉彻对你如此重要吗”
这声音虽耳熟,但绝不是三哥的,这是,太子
第三十章
康玉翡急忙把人推开,揉揉眼睛,拼命看清眼前这人的样貌。屋里的烛火浅浅亮起来,也照亮了太子凌厉的五官。
“太……子”
让康玉翡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自己的床边看到太子。这让她感觉很不安,“方妈,方妈……”
“你这样子,是怕我在这动手杀了你吗”太子阴沉着脸,很不高兴。
方妈应声进来,却不着急看看自家主子,倒是盯着太子看。
“好像我真是不该待在了。”太子愤怒的甩甩衣袖,转身离开。
他心里暗自后悔自己这几日的态度,想什么既然她与玉翡有几分相似,便对她温柔以待。可她终究不是康玉翡。她有自己的亲人,自己的依靠和生活,甚至还有自己的爱人,她即使长得再像,可心思骨血终究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和他没什么相关的人。
“方妈,太子怎么在这”康玉翡想想他刚才的脸色,很是后怕。
“说是关心您的伤势,来看看,原本我是回绝了的,也不知怎的,他非要进来看看。”
“算了,不提他了。二哥呢”
“出宫了,秦太医来瞧过了,说是没大碍,二少爷便出宫了。”
康玉翡抬抬胳膊,“这伤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何姑娘是发了什么疯,要至我于死地”
“或许对咱们侯府有几分嫉妒,想事事压过半头”
“或许吧。对了,可是易敏出手了我感觉她最后还是收了剑的。”康玉翡下了床,自己倒了杯水喝。
“是。易敏给了她一脚。”
康玉翡轻笑了几声,“那她可遭罪了。不过,易敏,没受责罚吧”
“这倒没有,太子怕是还没来得及计较这些。”
“那让易敏这几天好好待着这,哪都别去,别让太子和其他人想起这事来。”
李楷还没有走,他候着太子,等着太子处理这事。
太子看起来疲惫不堪,一回来便先服了几颗药丸。
“殿下准备治罪吗”
“治谁的罪何其娟还是康玉翡那个奴婢的”
“都……”
“都治不了。”太子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比武原本就刀剑无眼,那个康玉翡自己技不如人,能说什么。那个奴婢情急之下救主子,又能说什么。”
“所以,都不罚”
“没人提就当大家都不记得了吧。”太子摆摆手,“这事不打紧,翻不出花来,倒是刚才又被何其光念叨了一番。”
“远山军”
“康玉彻。他现在胃口可大了,早盯上镇北军了。”
“殿下当真不考虑娶他妹妹吗那他至少能得意一阵,那也就能消停一阵了。”
“他这野心,怕是娶了他妹妹也不能停歇。”
“那就尽快定下镇北军主帅,就算让他知道殿下收了镇北军兵符,也来不及做什么打算。”
“是该做些决定了。”太子闭上眼点点头。
康玉清这几次求见都被拦在了外面,倒开始有些心急了。他不着急镇北军兵符会交与何人,他急的是三弟之事迟迟未有决断,时间拖的久了,别说是找到什么证据,连造假证据的机会都有了。
他往宫里送了个口信,让玉翡想办法见见太子,不是为了求情,相反,是让太子尽快发落了康玉彻。
可康玉翡在宫里也是爱莫能助。太子似乎有意躲着,几次求见都被挡在了外面。
倒是苏恩秀,有机会。
苏恩秀这年过得凄凉。这是她第一次过年未与家人团聚,更让人难过的是,除了康玉翡时时照拂还有王彦风偶尔来诊病闲聊几句,这宫里的人似乎把她当成看不见的了。
年初八,她求见太子殿下,允了。
她一心一意只想回家。
太子看着她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竟并未觉得难受。同样是与康玉翡相似的容貌,为什么那个“康玉翡”的哭会让自己动容,甚至剜心般的难过。
“你可知道康玉彻要被处死了”
苏恩秀不知太子为何说这。不敢怠慢。“民女与这位康公子并不相识,可毕竟是恩人胞弟,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心伤。”
太子几乎可以确信她确实不是康玉翡,她没有失态,也没有伤心,真如自己所说,并不相识。
“你先回去吧。”太子并不想允她出宫,也不是有什么私心,只是单纯想留着与康玉翡有些关联的人。
“可是太子殿下。”苏恩秀并没有起身离开,她依旧跪着,“民女想求问个明白,倘若民女身犯大错,不是该由县府的大人们审理发落吗若是证据确凿,就算判民女一个斩立决,民女也无话可说。可现在又不审又不放,民女实在不知是何原因,日夜寝食难安,还望殿下明示。”
太子觉得苏恩秀似与往日不同些,兴许是在这里待着太久了,脾气性子也开始急躁起来了。不过,她这话,细想想,似乎有别的意思。太子眯着眼睛看她,想琢磨出她此刻的意图,“谁让你说这些的”
“回禀殿下,这是民女此刻的心情,还望太子殿下……”
“出去吧,你最好知道,这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太子这几日时时记着,不能发脾气。可自己终究是人,还是脾气急躁的人,有时候接二连三的事让他心烦意乱起来,如何能自控的了。
用过晚膳,太子拟了几道令,却总是觉得不甚满意,来来回回写了几遍。在提笔,却被赵宝江开门声惊了一下,手势一抖,在纸上抖落了几颗墨珠。他叹口气,把纸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赵宝江立在一旁不敢言语,他知道太子殿下此刻定然是心气不顺。
“说吧,傻站着干嘛”
赵宝江犹豫了一会,跪倒说话,“殿下,已经处置了收拾贿赂的牢头,只是,此次牵连甚广,宗人府范大人说要请旨才敢查下去。”
“他宗人府倒硬气了”太子手上的笔一摔,在一沓纸上落下墨迹,污了这一沓纸。“他让康玉彻这个人犯过的比我这个太子还要舒服,还有脸和我要旨意。告诉他范广忠,皇上没旨意给他,刑部那倒是有空房间给他,让他看着办。”
“那,那康玉彻是不是转到刑部大牢比较合适”
“你也收他们的钱了吗”太子暴怒,抓起砚台丢了出去,砸了个粉碎。
“奴才不敢,奴才失言,罪该万死。”赵宝江赶紧伏地求饶,“还请殿下不要与奴才计较,万万保重身体。”
保重身体康玉彻非死不可,否则自己心口这伤怕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门外,李楷和袁新刚求见,一进门见到这样的场面,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开口问。
“赵宝江,你先下去吧。告诉范大人,没有旨意,但我要他给我个说法,让他自己掂量吧。”
李楷和袁新刚听到这话,大约知道太子是为什么发的这顿脾气了。
康玉彻被囚宗人府,原本指望秦广忠这个驸马爷能让他日子难过一些,却没想到,康玉彻在牢里面喝酒吃肉,耍剑下棋的,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康玉彻必须死。袁新刚,我来不及等你收集证据了。证据这种事情,你想别的方法解决。一定要快。”
“殿下,万万不可。”李楷赶紧劝阻。太子这意思,说白了,就是硬拉瞎凑一些证据,强行定个死罪。“这样做,后患无穷啊,殿下。”
“康家三子,一个都不能留。李楷,这可是你说的。”
“是,没错。但却不能仓促杀死。否则三十万镇北军,我们可就摁不动了。”
太子这股怒气,一泻千里。
“殿下,如今收了这兵符,又没有证据,康玉彻怕是要尽快放了。要不然等到新年开印复朝,这各部折子一上,吵吵闹闹的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僵。“李楷见太子并不应声,继续说下去,”还有镇北军帅印,也要尽快交出去,何家盯得太紧,容易走漏风声,万一被心怀歹意的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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