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离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辛云火火
那人吃痛,后退了半步,但右手的匕首很快转到了左手。康玉翡趁匕首离了脖子,趁机转过身子,正面迎敌,虽没有刀剑,但她发簪可以抵挡一会。
正当她握住自己的发簪准备拔出之时,她看到了那人的一双眼睛,忍不住惊呼出来,“若哥”
那人也看清了眼前的康玉翡,放下匕首。两人几乎同时说道,“怎么是你”
近一年未见,再遇见竟会是谁都想不到的境况,不禁让人唏嘘。但他们没有时间感慨,彼此有太多的话想和对方说,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寻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长话短说。
他们找了一个长廊拐角的房顶上,长长的尖顶能挡住他们的身子,而拐角的视线能通往四面八方,只要有人靠近他们立刻就能发现。
康玉翡靠着尖顶放下一身疲惫,终于能有个依靠,好好聊一下这大半年的辛苦。
想想出事的一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冬末初春的时候,见到这样的暖日真让人舒服。她约了黄裕敏带着刚刚走稳的几只小马驹去城去遛一遛,疯玩了一日,准备回城大吃一顿。
刚入城门,她们就被黄裕敏的父亲黄鹤元截了下来,他让两人不要多问,骑上快马带上金银干粮,直奔京城投靠黄裕敏的爷爷定国公。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暴露了身份。
她还记得那一刻夕阳洒在身上,依旧很暖和,她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不安和害怕,但她不敢问。也许冥冥之中她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这个答案,越晚知道越能安稳的多活几日。
镇北侯府被抄家的消息是在快到京城时听说的。几个商贾围坐在一桌侃侃而谈,一会说今年棉花收成不好,一会聊京城北边有个不错的院子要卖,最后才说,这镇北侯为了远山军钟家父子可是牺牲太大,失了君心,搭上了祖宗多年打下的基业,如今怕是连小命都有赔上了。
她全身陡然一凉,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管冲上去抓着人问,镇北侯怎么了
被抄家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让她如坠地狱,眼前和脑后一片空白。
她不记得怎么到了京城,进了定国公府,只记得黄裕敏握着她的手说着话,很多很多。都和镇北侯府有关系。
爹和哥哥们被押送到了京城,可皇上不准任何人看他们,也不准任何人帮他们求情。但还是有许多人,他们有血有肉,都在为镇北侯府的遭遇愤愤不平,可皇上谁都不见什么话都不听。
再然后,便是一道流放南荒之地的圣旨。仿佛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再没有人会贸然提起镇北侯府这几个字了。
“郡主,你怎么会入了宫”
杜若开口便直问了最重要的事,康玉翡也没打算瞒着,“本想找机会见皇上一面,可惜,终究是没见到。”
“可是……”想问的有很多,可杜若却不知该先问什么,他摇摇头,倒只能先把想说的赶紧说了,“我们把三少救出来了。”
康玉翡听到这话,惊喜的抓住了杜若的胳膊,拼命的摇晃着,“真的吗真的吗他还好吗”
“受了些罪,伤了腿,不过修养些日子便能好。”
“那爹和大哥二哥呢”
杜若摇摇头,“风险太大,侯爷不愿让我们冒险。”
康玉翡了解父亲,抗旨之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即便是圣旨上写着是个死字,他也不会眨眼。想必三哥是伤的极重,才会让父亲动了一点这样的心思。
“他们都还好,只是那边潮湿阴冷,侯爷晚上无法安睡,有些疲惫。”
康玉翡咬咬后槽牙,心里一阵酸痛,事到如今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真是没用。
“郡主在京城可见过二少夫人”
康玉翡点点头,“见过了,家里女眷都很好,你家表姨也很好。”
“我想也是。”杜若靠在尖顶旁,略感放松。
皇上并没有为难镇北侯府的女眷,只是要求曲大人将他们遣送回原籍,不得在幽云城逗留。镇北侯府的一些有奴籍的下人也被安排发卖了。而像杜若这样虽是在府里长大,但早已在军营挂上职的,此次算是躲过一劫。黄鹤元接手镇北军军务后,给他们寻了些借口,都送出了城,他们才有这机会能护康家安全。
这些事情,在康玉翡见到大嫂二嫂时,就听说了,这也让她安了心,断了想去南荒的念头,转念想了想,就有了进宫的打算。
远处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马上就要天亮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叙旧怕是没机会了,那就直切主题。
康玉翡一直奇怪的是,若真是三哥伤重,以杜若对三哥的耿耿忠心,怎会撇下他不管,冒险来这皇宫一趟l0ns3v3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调转方向
“若哥,你为何要进宫,还是以这幅模样”康玉翡扯了扯他挂在脖子上用来遮面容的方巾。
杜若随她扯动,若无其事的说道,“有件极要紧的事,侯爷要我们做。”
要紧到能让杜若不顾三哥伤重康玉翡立刻直起身板,竖起耳朵认真听。
“有一把剑,青墨色剑鞘,淡青色剑柄,样式简单普通没有任何装饰……”
康玉翡听到这,脑子里只有四个字,“血书铁诏”,她的心扑通扑通的飞快跳动,但她不敢说话,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侯爷让我们无论如何要寻到这把剑,带给他。”
康玉翡深呼吸,稳了稳自己的心跳,才开口问道,“为何我爹可有告诉你为何要寻这把剑。”
杜若摇摇头,“没来得及细说,三少也说这剑很重要。”他顿了顿,淡淡一笑,“我们听令做事,也很少问原因。”
自然是不敢细说,血书铁诏何等重要,若是走漏了一点风声,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若哥,你打算怎么做”
“三少说这剑和其他兵器一起装了箱,就是不知运往何处了。曲大人那也安排了人手寻着,而我和业成他们几个,就在京城了。”
“你觉得会在乾盛宫”
“来碰碰运气而已。”杜若勉强笑了笑。
若是入了宫进了内务府,照例,物品清单是会给皇上过目的,有些入了皇上眼的,大概会送进乾盛宫,杜若他们这么想倒也没错。
只是那把剑真是平平无奇。
出事那日,又恰好被爹从自己房里的暗格里取了出来,放在他书房里的兵器架上准备擦拭干净。爹的书房里,兵器众多,且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这东西放在里面实在不惹眼。
刚听三哥的意思是亲眼见到它入了兵器箱,那想必是没受到什么优待,一登记入库肯定更加不会引人注意。
这么一想,即使在这宫里,也可能是在库房里安安稳稳的躺着。
康玉翡长舒一口气。
远处,鱼肚白渐渐露亮,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
“若哥,你赶紧走吧,这剑我也知道,我找机会寻一寻它。”
“你你不打算出去吗”杜若对康玉翡的这番话似乎很惊讶。
康玉翡低下头,不敢直视杜若的眼,“等找到了剑,我在想办法出去。眼下顶了别人的名,在宫里行走也方便些。”
但她有些急促的神态还是被杜若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本想问问前后缘由。
“若哥,你得赶紧出去,天就要亮了。”康玉翡没给他机会问出口。
杜若一个飞身下了房顶,康玉翡也跟了下去。
“那,找机会再见面,你……”
杜若想再问几句,被康玉翡催促,“快走吧,你找找裕敏,我会有消息递出来。”
杜若动了动嘴,但最后很多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天边曙光已现,再也没有可以耽搁的时间了,尽管心里忐忑,杜若还是朝着宫门口奔去,不敢回头。
康玉翡收拾心情,加快脚步往百花园走。早晨寒意重,冰没有化开,步子一快,一不小心,脚下踉跄了两步,差一点摔倒。她定了定神,把脚步放慢了些。
“那个……姑娘,姑娘……”
声后有人唤她,康玉翡站定了,回头一看,这人一身太监服,此刻正蹲在地上捡拾什么东西,她转身往回,走到这人跟前。
见他拾起一个玉坠子,递了过来,康玉翡盯着那枚玉坠子一看,上面隐约还有个“北”字,她赶紧伸手抓过来,握在手心里,“这是我的,多谢。”
她迎着人,抬起笑意,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可怕的脸,一边脸颊上那火燎过的痕迹如厉鬼缠身一般吓人。她没有准备,被这张脸惊的退了半步。
“对,对不起。”这人觉着愧疚,急忙侧过头去,另一边脸颊完好无损,眉目坚毅鼻梁高挺,有着不一样的面容。
一边是泥沼深渊,另一边却是清风明月,若不是亲眼所见,康玉翡很难相信这样两边不一样的脸颊竟长在同一个人脸上。
她往前一步,拉住这人的手,缓和好自己的笑意,“是我对不住了,我刚才没看清,这不是我的东西。”
这玉坠子,她本以为是杜若掉落下来的,可刚才手上一摸,那不是什么“北”字,而是玉坠碎裂的纹路。
这人把手一缩,不敢转过头看她,只是看着手里的玉坠子,呆呆的问,“真不是你的吗”
“这位小哥哥说笑了,哪有自己东西不认得的,真不是我的。”
“那就交内务府吧。”他这话像是对她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康玉翡听到“内务府”三字,忽然有了别的念头,“那这位小哥,这东西交给我吧,我下午得空交过去。”她见他脸色微微有变,又赶紧解释道,“这离我们百花园近,我先拿回去问问,兴许是我们园子里的谁掉的。”
那人轻轻一笑,依旧没有转头,“姑娘要拿出去问,怕是能问到许多失主。”
“哦哦,这倒也是。”眼见他手往回缩,就要把玉坠装入口袋,她赶紧说道,“不知小哥在哪当差,这东西看起来值些钱,贸然交出去,可别被人污了名声。”
这人转了刚才愧疚慌乱的神色,忽然笑出声,“哈,姑娘倒是思虑周全,不过,这东西小色泽又不透亮,还真值不了多少钱。”
康玉翡见死活要不来这东西,也不好在强求,干干一笑,“那就劳烦小哥了。”
她微微福身行礼,刚准备转身就走,听得这人忽然说道,“慎刑司,沈墨。”
她顿了顿,想来这人是把名字告诉自己了,她又转过身子,“百花园,赵婕。”抬头刚好看着沈墨的脸,正露着微笑,一面清秀爽朗,一面阴诡可怖。但她并不怕,她见过更可怖血腥的模样,这不过尔尔。她颔首一笑,如春风拂过。
回了百花园,大家才刚起就已经忙成一团,似乎没人在意她的存在。
她简单塞了几口馒头,就寻着红霞的身影,跟上去帮忙。
前几日是把粉的黄的紫的花刷成白色,今日,又得把这白的花刷成其他亮眼的颜色。
红霞瞥到康玉翡不高兴的神情,急忙捅了捅她,“明日登基大典急着要呢,可不能懒怠了,有什么话啊,过了今日再说。”
康玉翡把撅着的嘴压下去,手上仔细的忙活起来。这活颇为无趣,没过多久,她这嘴又张开了,“红霞姐姐……”
“别说话,小心姑姑罚你。”
“不是,我不说这个。”康玉翡手上不停歇,连头也没扭过来,只是把身子向着红霞微微侧过来,“慎刑司,沈墨,你认识吗”
第一百五十章 初入轻水
“啊,知道,他在慎刑司大小算个管事的,哦,我还听说他脸毁了,怎么了”
“我见到他了,这脸有些吓人。”
红霞转过头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神情里感受出有多吓人。
“我怪好奇的,他这是怎么了”
“听说,我也是听说。”红霞压低了声音,“原先他是宸妃娘娘身边的红人,三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他的脸,宸妃也不愿让他待在身边了,就打发他去了慎刑司。”
“宸妃”
“就是已经故去了的宸妃,四皇子的生母。四皇子你也没见过吧,被禁足了许久,算算都快一年了吧。”
“哦。”康玉翡心里一阵波澜。
登基大典,是小宫女们好奇,但又无法接近的庆典。康玉翡伸了个懒腰,她把椅子拉到角落里,舒舒服服坐上去。
可算是能忙里偷闲一小会,这时候,园子里级别高点的都在外头忙的团团转,只有她们这些小宫女小太监们在园子里做些浇花培土这种清闲的活了。
院墙不高,也不厚实,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像是两三人在闲话宫里娘娘们的事情。康玉翡赶紧把椅子搬到靠墙边,权当是悠闲下午的听戏时间。
“……说来这何将军也算是新皇身边的红人,怎就不受待见了。”
“这是两回事,就何妃这长相这性子,搁谁能喜欢啊。要我说啊,不给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倒是好到了咱们这些做奴婢的。”
“那新皇后是谁啊可没听说东宫里还有其他人了。”
“空着呗。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唉,我听说,何妃连个封号都没有,看来,是真真不讨咱们新皇上喜欢……”
何家那个妹妹没当上皇后。康玉翡咬着牙听完这段,深呼一口气,也算是好事,终归不是一步登天,否则康家还有钟家这口气,怎么也顺不匀。
“……可不敢大意,听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受尽了那些太监宫女的欺负,对咱们这些人冷脸冷面的,一不留心,就要掉脑袋的。”
“太子还能被人欺负了”
“你是不知道,她们说,这宫里原是前面仙去的那位宸妃的天下,四皇子地位都比太子高。”
“那四皇子人呢今日该出现了吧”
“没呢,连先皇大丧都没现身。大家可都在猜呢,搞不好已经被新皇上……”
康玉翡没听清后面的话,但她大概也能猜到什么意思,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酸楚涌上来,忽然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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