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东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陆小凰
喻潇正与朝遇安碰杯,他微微一怔,走到殿中拱手:“臣在。”
皇帝脸上带着笑意:“原先开春时,朕就想为你指婚,你一直躲着,今日便躲不掉了。”
喻潇低头轻笑:“但凭皇舅舅做主。”
皇帝看向红绣红绣:“德阳,你也过来。”
红绣明白是要为自己指婚,心里早已知道结果,便没有过多的兴奋,直接跪在喻潇身边:“臣在。”
皇帝晓得她的想法,还是在幽怨七年之期罢,便道:“德阳是朕亲选的御侍,甚得朕心。”
别人竖起耳朵听,生怕错过一个字,朝遇安的脸上早已阴霾密布,手上并没有停歇,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
又听皇帝道:“今日,朕将德阳指给你,往后要好好待她,可知晓?”
喻潇跟着跪了下来:“臣谢皇上恩典。”
红绣默默低着头,等着上座的人再宣布日期。
听慕容霆说夙玉又怀了孕,未足三个月,不便车马颠簸来长安,今年夜宴上没她,皇帝自然会更照顾喻潇一些。
皇帝先瞄了皇后一眼,才看向喻潇道:“婚期不急,朕还想多留德阳在身边几年。”他想了想,思量着什么,“依朕看,三年后,如何?”
红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要三年么?若是一开始说三年,她许是心中同样有怨言,可如今是从七年变成三年,怎叫她不如意,差点便要喜极而泣了,仍旧矜持一番:“一切听皇上安排。”
朝遇安在底下早已觉得心如刀割,却是无能为力。
楚国长公主此刻却站到殿中,先是恭贺喻潇和红绣,又对皇帝道:“皇兄偏心,竟不想着古麟。臣妹待潇儿如何,汝阳也是知晓的。”
红绣心中大惊,皇帝这般爽快地更改了婚期,莫非是想喻潇先娶别人?楚国长公主此时出来这样的一番言辞,难道是希望喻潇先收了古麟不成。
第七十四章 ·赐婚(下)
朝遇安伤在左耳上方处,约莫一指关节长的口子,头上裹了几圈黑色布条,用来固定住敷着的金疮药,再戴上黑纱翼善冠,不仔细看,察觉不到他有恙。
只是上朝时一副肃容,站在大殿上如木桩般,半言不发,不参与,不表意。
皇帝也有些心不在焉,总往原本属于御侍所立的那处瞅,虽然那里空无一人,众大臣正在讨论酒泉近期有沙盗作祟之事,可皇帝忽而没由头地问:“当年慕容烈被废世子位之后,现在身居何处?”
都多少年前的事,竟然此刻又翻出来,群臣自然不敢质疑皇帝的问题,低着头稍稍观察同僚的眼色,户部尚书花明朗却出列拱手禀告:“启禀皇上,烈儿自被废后,一直住在燕京城郊旧宅处,深居寡出。”他亲昵的唤慕容烈的小名,不是没缘由的。
花明朗是三朝元老,与朝家也算有姻亲。想当年,他的两个姐姐,在长安城也算首屈一指的并蒂美人花,两人时同入宫参加选秀,长姐花晴得封美人侍奉崇和帝,先后生了颍川王和汝阳公主,步步晋封为容妃;二姐则被崇和爷指给了那时的燕王为侧妃,燕王妃无所出,花暖运道好,生了长子慕容烈,自然被封为世子,花家一时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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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两个男丁却没一个让人省心,一个举兵谋反,另一个弄丢了郡主。
谋反简直是诛九族的死罪,可总不能连同天家族人一并杀了去,幸而还留了汝阳的命,对此,花明朗多多少少还是感激陆佩君的,虽然是她设计在先,却没心狠到斩草除根那步,而后她与慕容烈和亲的事,曾一度被花明朗所怀疑,是不是慕容烈的报复,可谁会傻到同自己的前程作对。
此番皇帝旧事重提,定有原因。
皇帝若有所思道:“他后来可曾娶妻,有无子女?”
皇家赐的婚事都黄了,哪有胆子再娶,花明朗对此早已问询过:“原先的侍妾一直陪在烈儿身边不离不弃,他们只得一个儿子,也有个孙女承欢膝下,独子成年后还被编入军营。”他顿了顿,厚颜解释道,“当年靖王攻打南诏时,那个孩子一同随着攻城却不幸战死,马革裹尸回乡,未入宗谱不能入王陵。”他轻描淡写的描述,不敢说其精忠报国,只说无法厚葬的事实。
燕世子慕容霆的名字从雨,皇帝想了想才说:“赐他长子名讳为显霈,准其入燕国宗谱,追封谥号为亳州侯。”皇帝稍作犹疑,又道,“囡囡赐个县主衔,封号襄平。”
霈——帝王之恩泽,名又叫显霈,估计若他人还在世,定会觉得讽刺,却不得不承受这份恩泽。
花明朗立即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老臣替显霈、襄平谢主隆恩。”
既然皇帝不再怪责慕容烈,但并没有恢复他的身份,或者赐个爵位什么的,定是还心存芥蒂,可厚待亡子与幼孙说明还是有转机之事发生,花明朗却不敢再过问。
朝遇安猛然惊觉,大抵是明白红绣母亲的身份,只是不知她此时回来,会不会找自己母妃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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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朝遇安出宫往四夷馆去,想找阿史那乾喝酒,算着日子他也快要离开昭国,不知何日再能相聚,人生难得一知己,他两一见如故,只要不是在战场上兵戎相对,能成为挚友也是理所当然。
喻潇则朝栖凤阁那边走,朝堂之事,依旧隔日告知红绣,到底是存了私心,想多同她相处。今日朝堂册封之事,也算罕闻一桩。
红绣像条濒死的鱼,竖着趴在罗汉榻上,头搭在床沿处,嘴巴一张一翕的,昨晚拒绝了朝遇安,又伤了他,见他人还能翻窗,说明不是很严重,就不知他会不会怒火中烧,去伤及无辜。当时就该多说几句,将话彻底说清楚,现遭还是不清不楚的,惹人烦闷。
说到底是自己没胆子,忍不住又唉声叹气起来,忽然觉得,若是自己是公主也不错,直接让他没法子怨恨,不禁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花影在旁听着都觉得情绪跟着低落:“郡主身子疼?”
红绣没精打采道:“脑袋疼,里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花影还是比较看好喻潇的,虽然他的爵位不能同朝遇安比,可人家后院清白啊,红绣若嫁过去,必是当家主母,自己以后也能配得好人家,见红绣这般长吁短叹的,便宽慰道:“放朝鞭都响了,估摸着喻公爷会过来,郡主……”她顿了顿,拖着尾音道,“不起来见客么?”
红绣破天荒道:“他若来了,就说我还睡着在,不便相见。”
花影诧异,明明郡主很是期待喻潇过来的,今日怎会一反常态,仍旧抿嘴低声道:“诺。”
这几日,还是同喻潇保持些距离的好,免得传到朝遇安耳中,惹他不痛快,要是真发狠将喻潇揍一顿,那就得不偿失了。
喻潇不明不白吃了闭门羹,脸上有些失望,花影心里跟猫挠似得,恨不得将昨夜朝遇安的事同他说,到底是主子吩咐禁口的,她还不敢造次,只得善意提醒他:“郡主最近睡眠不太好,喻大人莫要见怪。”她瞟了下四周,轻声说,“午后奴婢会将藤椅搬到院中,主子习惯在那小憩。”言外之意,你可以那时候过来。
喻潇双眼微眯,知道她在给自己提示:“栖凤阁有四影四染四方,不知怎么称呼你?”
花影福了福身子:“奴婢花影,同喻大人见过几次。”她自然不会说,第一次相见是在拾翠殿,那日他替秀女作画,她远远看着,知道他只下笔画了两幅而已,虽然有别的秀女给银子让他帮着描绘,他都开口拒绝。初见便觉得他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自己本是秀女,怎能对皇帝以外的男人多加注视,而后撂牌子做了宫女再见他时,虽觉得他依旧清新俊逸仪表堂堂,却是她高不可攀的,早已断了非分之想。
“花影。”喻潇点了点头,记住了她的名字,“你家郡主喜欢吃什么?”
花影轻笑:“你应该问主子不喜欢吃什么,估摸着除了辣,都爱吃。”
“水果呢?”喻潇又问。
花影想了想:“甜的,吃起来不费力的都喜欢。”
喻潇心中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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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节好吃又方便的是西瓜,喻潇去到上林苑监,亲下瓜田摘了几个,听了嘉蔬典署的话,专挑屁股小的采摘,而后又经典署帮着拍打听其响声后,留下两个品貌皆佳的,并放在井水里泡着,届时吃起来会觉得更为爽口。
喻潇有心,晌午在宫里用了膳,更不时让宫人装作不经意路过栖凤阁,看红绣是不是出来了,这等粗劣的伎俩怎能逃过陆佩君的双眼,栖凤阁位处皇宫正前处,怎会有宫人能肆无忌惮的经过,也不道破,到了时候,几个内监将藤椅矮案搬到凤凰树下,母女两便一起品茶赏花。
喻潇到来的时机恰到好处,红绣未睡,陆佩君正要出去,去哪,不得而知。喻潇倒是规规矩矩同她鞠躬问安。陆佩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一脸的淡然,喻潇觉得熟悉,却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两个内监捧着西瓜过来,放在矮案上,用刀直接剖开,还没到完全成熟的季节,瓜瓤不是正红色,透着些粉白,瓜子更是褐色,却让人垂涎欲滴。
一看到吃的,红绣早将别的事抛诸脑后,取来一片,咬了口正心处,冰凉沁甜入心。西瓜切的薄,无籽,最得红绣喜爱。
喻潇又取了一片,用刀刃将一两个瓜子挑出来,才递给她:“好吃么?”
红绣点头:“好吃。”
喻潇指了指她唇角的水渍:“就知道吃。”却是满眼的宠溺感,转而轻描淡写提到朝堂之事,“今日皇上给慕容烈的儿子提了爵位,孙女封了县主。”
红绣想了许久,才明白慕容烈的身份——燕国前废世子:“怪可惜的,好端端的王位拱手让人,即便儿子封了侯爷也无济于事。”怎么说,他被废位也和自己母亲有关,虽然是皇帝下的旨。
喻潇忍不住用手敲她脑袋:“口没遮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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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绣捂着头道:“我也只是和你这样说,皇上那我才不敢。”顿时觉得委屈,并憋着嘴。
喻潇满心欢喜,是啊,她只同自己这样说,便将脑袋挪过去一点:“要不你打回来?”
红绣倒不推辞,真敲了他三下,下手也知道分寸:“扯平了。”加这次,他敲过她三下,她一直记着。
喻潇没想到她会还手,眉头一高一低看着她,红绣同样昂着头回看他,一副你叫我打的,能奈我何的样子,俄而他先收回目光低着头笑,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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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皇帝和皇子公主的列表,不记下来,怕自己都忘了。没记的,说明不会出场了,名字我也没起。有x的说明至此文此时,已经挂了。
朝非佑x:崇和帝,皇后慕容思彤x,继皇后陆如意。
朝见珏x:乾康皇帝,母亲陆如意(陆太后);
朝见珣x:颍川王,母亲花晴x(容太妃),妹妹朝瑾(汝阳长公主);
朝见琛:肃元皇帝,母亲朱玲珑(朱太后),妹妹朝玥(楚国长公主);
朝见玧:明王,母亲陆如意(陆太后);
朝珊:宜阳长公主,母亲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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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遇寂x:母亲德妃x。
朝遇安:靖王,母亲淑妃。
朝夙玉:温国公主,母亲皇后。
朝遇宣:端王,母亲令贵妃,妹妹朝凉玉。
朝遇宇:母亲丽妃。
朝遇宏x:母亲贤妃。
第七十五章 ·请求
“差点叫我错过了。”朝遇安忽而自飞来桥那走过来,楼台四方通风,三面凭栏,喻潇的唱曲自然全数落入他的耳中,待他踏入楼中看到红绣时,眼眸忽而一亮,仿若盛满楼台中所有的烛辉,只见他嘴角噙着笑,“今夜我们表兄弟三人定要一醉方休。”身后跟着的几个内监各自将杜康酒和青铜酒樽红放于条案之上,全数退出郁仪楼。
红绣与凉玉相视一笑,往凭栏处走去。廊檐宫灯之下,红绣仔细打量凉玉,她今夜穿着淡米分色的云锦留仙裙,未施米分黛,双目如秋水剪瞳,盈盈烛火衬着她姣好的脸庞,连红绣都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便联想到令贵妃进宫时,是何等的倾城之姿,心中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红绣同凉玉未曾有过交集,更因着她的母妃,很难找到话语攀谈。
倒是凉玉轻轻唤她:“安姐姐。”
红绣有些诧异地“嗯”了一声。
凉玉的收回落在喻潇身上的目光,瞅向太液池:“今日古麟表姐怎的落了水?”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稚气,听似只是关心表亲。
红绣这才讪讪道:“我先前从麟德殿回去换衣裳的时候,与楚国长公主在望仙桥处碰到了,她带的女侍卫与御侍守卫切磋,古小姐叫我的护卫不当心踢下水中。”她简单阐述着,也未多有描绘那段场面。
凉玉垂眸问:“我与表姐多年未见,不知她现在是何模样。”
红绣也没注意到古麟的样貌,更何况后来落了水,衣衫尽湿的怎能盯着人看:“我也没看得清楚,不过她……”她稍作犹疑,笑了声才说,“人倒有些直率。”红绣更愿意用“刁蛮”这个词。
“听嬷嬷说,三姑母打小就爱在宫外玩,表姐性格定是随她。”凉玉看似微笑,眼底却是没有半分笑意的,朝玥没有儿子,一直把喻潇当成半个儿子对待,可能更像是女婿。她微微叹气,“不知三姑母此番进宫,意欲何为。”低头间瞥到红绣翘头履上的那对走盘珠,饱满丰润,原本她想找母妃要来做钗的。
红绣只知皇家子嗣单薄,这个楚国长公主和皇帝虽同为朱太后所出,却是鲜少进宫的。今年的年夜宴都未到场,为何选在朝遇宣封王这日进宫,是有些让人难以琢磨,却也不是她能干预的。
忽而,凉玉巴巴地对红绣说:“姐姐下次出宫可否带凉玉一起?母妃总不让我出宫说是不安全,若姐姐和御侍守卫在旁,定能照拂一番。”公主出宫游玩,竟怕没有侍卫随行么,还不是令贵妃不允。
红绣有些为难,就冲令贵妃对她的成见根本不可行,便打了马虎眼道:“倘若殿下想出宫可以找端王。”
凉玉有些惆怅道:“哥子只会敷衍我。”她的双目略带落寞之情,蹙着眉头也美出一番别样的风情。
红绣有些理解凉玉的心境,生为天家公主,即便是长安城的达官小姐,想来也是不能轻易出门的。围在四四方方的阁楼中,每日除了晨昏定省,其余时间都用来学习《女则》《女训》,唯一的消遣便是女工绣花,即便婚配后住在公主府,更是没个自由的,委实让人叹惋。
见她那模样,红绣有些于心不忍:“嗯,下次若得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夙玉公主以前的府邸,怎样?”她似是宽慰她,“往后若是有了自己的府邸,想要出去总会方便些。”
凉玉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有那个机会了,却还是松了眉头:“承安姐姐吉言,凉玉希望能在长安有自己的府邸,并能常住于府中。”身为公主,又有多少事能遂自己的心愿呢,若是皇帝真要下旨让她和亲,怕是等不到自己的府邸了,她心有不甘,远远看着喻潇举樽的样子,恨不得能将他溶到自己的眼中,不多时竟觉得眼前有些雾影,竟是眼泪要溢出来了,忙用袖口去掖,并掩饰道,“烛光有些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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