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向歆
谢同君心虚的放下裙子,讪讪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夫子家中有事,所以我们提前散学了。”张偕微微一笑,觑了眼黑洞洞的屋里,静静看她:“夫人怎么会在董家祠堂外面?”
“你真的不知道么?”谢同君断定里头有鬼,只是不知道张偕知不知道这事,所以打算诈诈他:“这里面有几个人?你们又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张偕眉尖若蹙,佯作疑惑地看着她:“动手?夫人在说什么?”
“刚刚屋里明明那么多人在说话,难道是我见鬼了不成?”见他装傻充愣,谢同君冷嗤一声推开屋子,大步走了进去。
屋子很大,但结构十分简单,就像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由于四面窗户都被封上了,乍一看黑洞洞的,长长的薄纱垂到地上,数十座祖宗牌位面前静静的燃着两根白烛,大门一开,烛光跃动,巨大的黑影笼在墙上,阴风一吹,简直凉到心底。
什么都没有!
刚刚还弥漫着低低的说话声,如今这一眼就能觑光全貌的房子阴冷的可怕,没有一丝儿活人的气息。
难道是她出现了幻觉?
鬼打墙?
谢同君茫然的看着面前那几十座排位,忍住心底的害怕,低声唤道:“张偕!”
“怎么了?”张偕快步走进来,不甚赞同的看着她:“宗祠之地,只有主人家能进,擅自闯入未免失礼,我们还是出去吧。”
“等下!先看看再说。”谢同君瞪了他一眼,抓住他袖子,毫不死心的围着屋里绕了一圈,连眨眼的功夫都省了,可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刚刚真是她的幻觉的不成?这里其实没有人吗?
谢同君越想越觉得奇怪,狐疑地看了张偕好一会儿,甚至把他领子拉下来,跟他眼睛对着眼睛。
可至始至终张偕也没露出什么异样,除了白皙的耳尖因为两人距离过近突然出现的那一点嫣红。
谢同君失望的丢开他衣裳,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嘴里忍不住低声嘟囔:“真是的!大白天竟然活见鬼了!下次揪出来让你好看!”
☆、玄端
自从无意间窥得祠堂密谈之后,谢同君就警惕了不少,本以为这事至少还有什么后续内容,没想到一连几天,一点儿风吹草动也没有。
要说此事没有猫腻,打死她也不相信。既然事情发生在董家,那么这是铁定跟董云脱不了关系,也许这个不足十八岁的少年,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单纯。
谢同君思前想后,却始终不敢确定这事跟张偕有多大关系,毕竟事发时他在外面,但要说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她更加不信。
刚进张家之时,她在张媗的误导和种种因缘巧合之下,的确以为张偕是个胸无大志胆小怯懦之人,但自从他知道张淮谋反之事后,虽然对外一点一样没表现出来,但却以极快的速度接受,后来无论是瞒着家里还是在第一时间拉了张绣和冯寻相商,都表现的十分果决,毫无刚开始担忧家人时的瞻前顾后。
张偕——绝非他表现出来的这般老实、单纯,他其实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只是不愿把它表露出来罢了。
这家伙太会装傻,除非抓个正着,否则要想从他这里让他松口,实在是太难了。
谢同君从箱子里找出一件玄色曲裾,还没套上身绕梁便已经惊呼出声:“呀!夫人怎的把玄端找出来了?”
谢同君奇怪的看着她:“玄端?”
“就是这个呀!”绕梁她手上的将衣裳收回去,整整齐齐的叠好:“玄端一辈子只穿一次的,夫人也太乱来了……”
“这个是……婚纱……婚礼穿的衣裳?”谢同君好奇地把衣裳接过来。料子触手十分柔软,衣服上面花纹精致,祥云纹绣栩栩如生。她“哗”的将衣裳抖开,玄色礼服看起来华贵无比,正身纯净的黑色显出几分庄严肃穆,还有一种神秘的优雅。
算上都不长的三辈子,她还没穿过婚纱呢!
第一次看到如此华美隆重的衣物,谢同君一阵心痒,将黑色玄端披在身上,臭美的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姑娘……”绕梁咬咬嘴唇,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怕什么,不是只有我们两人在家吗?”谢同君把衣裳穿好,兴致勃勃的跟她招呼:“你会化妆吗?我想看看打扮成新娘子是什么样子。”
“会一点点,难道姑娘是想……”绕梁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就让我试试嘛!”谢同君把衣裳紧紧裹在身上,佯怒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诺。”绕梁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却不敢反驳她。只是示意她在蒲席上跪下,手脚麻利的将妆奁盒子打开,开始细细的为她描眉、画唇。
“妆化淡一点,不要涂的我脸特别白。”谢同君忍不住插嘴。
“姑娘不要动!”绕梁固定住她的头,认真的看着她,一笔一划都十分小心。
小半个时辰过去,谢同君只觉得腰酸背痛,脸上像是被抹了一层厚厚的铅粉,等到头发也终于梳的整整齐齐,她才得以睁开眼睛。
这一看,却险些愣住了。
本来尚带稚气的面孔,在绕梁的笔下变的妩媚而成熟。她的眉毛本就偏浓,在特意修饰之下,凌厉的上挑至额角,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是被化的眼角上勾,妩媚非常,眼角蕴上的粉色胭脂,使得她本来显的凌厉的妆容多了几分娇态和媚态,一张唇形饱满的嘴鲜红欲滴,衬着黑色的玄端,惊艳非常。
除此之外,她的头发悉数挽起,发髻上的步摇金光闪闪,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谢同君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难怪世上所有的新娘都希望自己在结婚那一天是最美的,原来这种期望即便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但此时此刻,她也蓦地从内心深处萌生出一种奇异的悸动。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呆呆的伸手抚上面颊,心头百味陈杂。
“姑娘真美!”绕梁站在她身后,忍不住出声赞叹。
谢同君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张开双袖转了个圈,看着裙子漾开的巨大摆幅,心里说不出是震撼还是感动。
突然,外面木门“吱呀”一声轻响,谢同君惊讶的回过头,蓦地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张偕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谢同君臭屁的跑到他面前,笑意盈盈道:“怎么样,好看吗?”
他飞快的垂了下眸子,配合的笑了笑:“好看。”
“是吗?”谢同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好看,那你为什么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
“我有吗?”张偕笑了笑,声音低醇如酒,脸色却显出几分异样的黯淡。
谢同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道:“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
“没有。”他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的微笑,临时转移了话题:“我是回来拿点东西的,马上就走。”
“哦,拿什么?要我帮忙吗?”
“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婉转清丽的声音:“仲殷,你在磨蹭什么呢?”
“马上出来。”张偕淡淡应了,绕过谢同君到里间的案几上翻翻找找,抱出两卷竹简,跟她解释道:“是窦姑娘来了。”
“哦。”谢同君狐疑的瞥他几眼,总觉得张偕有些不对劲儿,明明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现在却感觉在刻意疏远她一般。
“你真的没事么?”她不放心的再次确定。
“真的没事,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今晚可能会晚些回来。”他前脚已经跨出了门,谢同君却猛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她一把将他拉到屋里,“哐”的关上门,不怀好意的瞅着他:“你的心上人该不会是窦姑娘吧?难道是怕她看见我?”
张偕一怔,有些古怪的看着她:“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你为什么阴阳怪气的?”
他佯作无辜:“我怎么阴阳怪气了?”
“呃……”谢同君一滞,松开他的胳膊,仍旧不信他的话:“你真的没事?”
“仲殷,你到底在做什么?”门外响起阵阵敲门声,窦英的声音显出几分急切。
张偕还没说话,谢同君一把捂住他的嘴,得意的朝他挑挑眉头,对着外面道:“孤男寡女,你觉得我们在做什么?”
门外静默了几秒,窦英的声音显出几分犹豫:“不好意思,不知道张夫人也在里面,实在失礼了。你们继续,继续……我去董云屋里等着好了。”
谢同君“噗嗤”一笑,回过头来看着张偕,他一双眼睛氤氲着雾气,眼底划过一丝迷茫,正呆呆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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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的温度不知何时竟然高了几度,他呼出的热气呵在她手心里,带出一种异样的酥痒,连空气都恍似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暧昧。
谢同君赶紧收回手,小心翼翼的在身上蹭了蹭,正准备转身离开,广袖却被他蓦地扯住。
“你干什么?”还没来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迅速扒上了她的腰,猛地将她往前一带。张偕放大的脸孔出现在她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低声道:“孤男寡女,夫人觉得呢?”
这是在调戏她?谢同君大大的一怔,眉头扬的高高的:“夫君,你都进来这么大半天了,难道没看见绕梁么?”
“嗤!”他发出一声低笑,莫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将紧箍在她腰间的手松开,拾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竹简,转身往门外走去。
谢同君转身一看,空荡荡的屋子里,哪里还有绕梁的影子?她坐回蒲席,将身上的玄端慢慢解开,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脸上不自觉慢慢热了起来。
“姑娘。”房门被一把推开,绕梁端着一个铜盆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忐忑道:“二公子刚才没生气吧?”
“生气?”谢同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为什么要生气?”
绕梁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解释道:“这件玄端是特地为了姑娘和张大公子的亲事准备的,姑娘此刻穿着它,二公子当然会介怀了。”
“什么……你是说……难怪!”谢同君“啪”的将头上步摇扔在案几上,愁眉苦脸的看她:“那你刚刚为何没有阻止我?”
“是姑娘非要穿的……”绕梁苦着脸看她:“姑娘现在要把它脱下来吗?”
“你说呢?”想到她刚刚还问他好看不好看,简直是蠢到家了!
难得他还那么配合的称赞好看……谢同君心里划过一丝失落,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仅仅在单纯的敷衍她。
任随绕梁帮她换了件深红色曲裾深衣,后面青丝悉数挽起,前面的头发梳成流云髻,只简单地插上一支步摇。
“姑娘见过窦姑娘穿女装的样子吗?”绕梁一边梳头一边絮絮的说话:“没想到她打扮成男儿那般英气,换成女装也别有一番气度呢!”
“是么?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去董公子房里了。”
谢同君犹豫了一下,迟疑道:“你觉得,窦姑娘和张偕交情如何?”
张偕对窦英极为赞赏,窦英也数次来拜访他和董云,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做些什么,会不会这位窦姑娘也参与其中呢?
“姑娘吃醋了?”绕梁笑嘻嘻的看着她,打趣道:“难得姑娘也会在乎这些小事……”
“好了,你就别卖关子了。”谢同君捏捏她的腰:“赶紧告诉姑娘我,否则你家姑爷就被人抢走啦!”
“其实我倒觉得姑娘不必担心这些,刚刚我出去时,窦姑娘只是远远等在一边,二公子跟她说话时也极为守礼,我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倒是没有谈及私事。”
说了等于没说,谢同君翻个白眼,从蒲席上站起身:“好久没出去了,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她说着话,脚下已经走到门边,将丝履穿了起来。
说起来,张绣倒是很久没有上门拜访了,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东西。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到了张绣门前,竟会吃个闭门羹,跟他同舍的黉学学生告诉她,张绣一大早就出了门,归期未定。
谢同君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没想到路过那一排排宿舍时,刚从学校大门出来转过一条巷子,余光忽然瞟见一道极为熟悉的侧影。
那人很高,大概在一米八几以上,身上一件玄色直裾,衣角处还沾着泥屑。
谢同君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人,那天在小阁子上面,就是这个人无意间把她引到了董家祠堂里。
“这位……夫人,敢问有何指教?”那人十分敏锐,一眼就察觉了她的窥视。
乍一看,这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形貌只算平平,但他目光冷冽端肃,身上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丝毫不敢轻视。
“这位先生又有何指教?”谢同君挑眉看他。
樊虚听出她的声音,眸子蓦地转厉,片刻后又恢复平静,淡淡道:“没什么,失礼了。”
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谢同君突然拦到他面前,似笑非笑道:“先生认识我?”
樊虚谨慎的垂下眼睑,心里浮现一丝不悦,面还是却淡淡的:“不认识,夫人多虑了。”
他越这么说,谢同君越觉得奇怪,如果不认识她,那为什么刚刚脸色会变得那么奇怪?最有可能的是,这个人躲在祠堂里的时候,听到她和张偕说话,现在认出了她的声音。
那天祠堂里到底有哪些人?谢同君默默退开身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回到黉学学院,找到刚刚那间宿舍,问那个还趴在案几上奋笔疾书的学生:“五天前,你可知学院里有哪些学生上午缺了课?”
黉学门槛极高,每年还按照成绩划分名次,成绩最劣者会被开除学籍,为各地推举的新人腾出位置,因此,它虽为全国最高学府,整个学院却不过五六十人。
“五天前……”那个学生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那天只有董云请了假,不过夫子因家中有事,午时便让我们散了学。”
这么说,那天待在董家祠堂里面的人,除了董云之外,其他人她可能一个都不认识。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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