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向歆
虽然没有找到张绣,但好歹也知道了点有用的消息。谢同君甩甩脑袋,将混乱的思绪放到一边,拆开谢歆刚刚差人送来的讯报。
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那张薄薄的绢帛,大门突然“嘭”的一声被撞开,外间的珠帘被一股重力拉断,珠子哗啦啦掉到地上,胡乱滚的到处都是。
谢同君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横冲直撞进来的董云,紧张的“噌”一下站起来,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怎么啦?”
“快!出事了!”董云一把拉住她胳膊便往外拖,谢同君被他扯的踉跄了几步,他却猛地停了下来,急切道:“你手上可有银钱?”
“有,你要多少?”谢同君顺势将绢帛塞进束腰里,到里屋捧着一个箱子出来,这原是谢歆给她的陪嫁,总共二十金,到长平时被绕梁带来的。
董云心急如焚,急急忙忙抱着箱子,一手拉着她横冲直撞的往前走,嘴里不住低声嘟囔:“其实如今有再多钱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毕竟夏侯仪并非良善之辈,此时还不知会如何收场……”
“到底怎么啦?”两人一路疾步到大门外,董云一把将她拉上马背,两腿一夹马儿便嘶鸣一声疾驰起来,一路上只闻风声不断。
“我们惹上了涪陵侯之子夏侯仪……”董云放低身子,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一丝恨意。
“什么?”若非是在马上,谢同君说不定已经跳了起来:“你们怎么惹上这么个人物了?你不要告诉我张仲殷也在?”
他没什么底气的开口:“他的确是在……”
话没说完,谢同君已经气的发抖,忍不住厉斥道:“你们到底出去干什么了?怎么会捅这么大个篓子?”
如今这世道,等级制度严苛的吓人,人命更如草芥。别说惹上王公贵族,哪怕一个小小的县令,若是想整死你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也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大的力气,更何况他们这些外地来的人呢?
“分明是那夏侯仪欺人太甚!”董云心里忍不下这口气,反驳:“不过小小的涪陵侯罢了!我还怕他不成?”
“你不怕他?”谢同君气的发颤:“人家是皇族,你是什么?”
“我乃……”董云心里一颤,原本高扬的士气顿时萎靡下来,忍了又忍,才终于低低哼了一声,不服气的撇嘴:“变节叛主之人而已,人人得而诛之,我有何惧?”
“那也只能想想罢了,人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我说,你们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冲上去对他喊打喊杀吧?”谢同君拳头捏的咯吱作响,若真是这个原因,她肯定立马调头就走。
要这般没有头脑冲动行事的人去灭掉桓缺,根本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不是,我们先去了再说……等把他们救回来了我再跟你细说……”董云垂头丧气的坐在她身后,声音低迷。
“你看着点路!”谢同君拐拐他胳膊:“马都跑偏了。”
“夏侯仪,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世道乱,人心也乱,惹上这么一号大人物,人家要肯轻易放掉他们才算怪!
董云讪讪:“嚣张跋扈,好色荒淫……”
谢同君眼前一阵发黑:“你们!那他带了多少人?看看跑不跑的掉吧!要是跑的掉,赶紧卷着包袱回长留算了……”要是夏侯仪斯文有礼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个恶霸似的纨绔子弟,要把人全须全尾的要回来势必难如登天。
“你怎么净长他人志气?”董云不服气的大声嚷嚷:“涪陵侯算个什么?要是从前,我……”
“从前?从前你如何?”谢同君本来心里火大的很,听见这话,怒火渐消,转而狐疑的看着他。
要说身份地位,董云家不过是豪族罢了,更何况他家族早已式微,他哪里来的底气三番四次大放厥词?
诛徐贼,振朝纲!
小小的涪陵侯!
这话是普通人敢说的吗?他该不会有什么更高的身份吧?还来不及细想,胳膊上一阵剧痛传来,谢同君打开他的手,忍不住轻“嘶”出声,抬头就望见那边张偕几人站在人堆里,被七八个手执长戟的人围着。
人群里闹哄哄的如菜市场一般,谢同君下了马,躲在观望的人群里往那边看去,只见张偕正跟一个捂着脑袋,衣着华贵的人说着什么,他身后站着低垂着脑袋的张绣和一脸愤然的窦英。
窦英被两个兵卒拧住胳膊,白净的脸涨的通红。
再往旁边看去,谢同君突然瞟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那人仍旧身着玄衣,正是那日先在董家遇到,后来找张绣时遇到过的人。此时他正十分紧张的注视着张偕几人,下面双拳紧握,似乎随时准备冲过去。
张偕跟那个衣着华贵的人说了一会儿,那人犹豫片刻,突然朝手下的人招了招手,随即窦英被放开,那几个兵卒也收起了手里的兵器。
正当谢同君松了口气时,刹那间变故陡生,眼看人群散尽,窦英突然一个趔趄,慌乱中双手乱挥,竟一把将本来已经转身离开的华服男子推到了一旁,险些摔倒在地。
男子转过身来,满脸狠戾的厉喝了几声,他身后那些散开的兵卒立刻一窝蜂围了上来,将几人重新包围起来,二话不说拔剑相向。
原本在人群里观望的玄衣男子忽然猛的冲出,他速度极快,三两下就打趴下一个兵卒。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两班人马立刻混战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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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同君却紧紧蹙起了眉头,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有人在窦英身后偷偷推了她一掌,只可惜那人身材矮小不引人注目,而且他逃的太快了。
正准备过去帮忙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条人影匆匆从人群里退出,飞快的往僻静处退去,谢同君猛地冲出,直直朝着那人追去。
“你干什么去?”董云一把拖住她:“你在安全的地方等等我,我去帮阿英他们的忙。”
谢同君哪管他在说什么,胡乱的挣脱了他的手便往那矮小的人面前跑去,那人极为敏锐,还没到他跟前就发现了她。
四目相对,谢同君忽然觉得这人好似十分面熟,可惜印象太浅,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猛地往前翻越两步,跳到那人跟前,厉声道:“阁下是谁?为何这么做?”
袁珩微微一愣,随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淡淡道:“看热闹之人罢了。”他本就是路经此地,看见张偕他们陷入囹圄,这才顺水推舟给他们下个绊子。
说罢,他飞快的吹了声口哨,一匹骏马从小巷子里飞跃而出,驼着那人便急速向远处跑去。
“奇怪……”谢同君疑惑的低喃出声,听到那边人群里传来的惊呼,也顾不得这边的事,赶紧跑回董云那里。
那边已经打昏了头,谢同君赶过去时,只见窦英被董云和张偕一左一右护着,玄衣男子和张绣一处,几人赤手空拳,对付那些拿着兵器的兵卒十分吃力。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谢同君看到那华服男子被两个兵卒护着退到一边,正悠然看着好戏,她不再犹豫,将深衣裙摆扎上腰间便朝那人冲了过去。
那兵卒见有人过来,连忙张弓搭箭,蓄势待发。谢同君随手拾起早被砸烂的小摊上的一个瓷盘猛地掷了出去,三两步横纵到那人面前,一把夺下他手里的弓箭,将长弓猛地套上他的脑袋,用力一拉。
那人被眼前的变故唬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双手猛地使力,拔出腰间配剑便向她腰上挥去。
她猛地抬起膝盖想要把他拔剑的动作顶回去,没料腰间裙摆突然散下,只听“刺啦”一声,外面裙子已然破开一条大口子,不仅没将长剑打回去,反而将膝盖狠狠磕到剑柄上,痛的她眼泪险些飚出来。
那人遽然将剑拔出,狠狠砍断弓箭长弦,他摸了摸泛出血丝的脖子,阴狠的看了谢同君一眼,猛地蹂身而上。
谢同君飞身一个侧踢,一脚踹向那人胸口,他痛“嘶”了声,龇牙咧嘴的看着她,长剑猛的刺向她胸口。
谢同君不闪不避,忽然猛的一个翻跃,长剑从她头顶飞跃而过,她猛地双脚一夹,随后足尖使力,长剑方向一转,转而往那人身上飞去。
她一个飞跃,踏着那人肩膀跳到夏侯仪身旁,一手捏住他脖子,手上的瓷片抵在他颈上,厉喝道:“住手!”
警惕地扫过四周,那些兵卒还有些犹豫,董云和张绣早已惊讶的瞪大了眼珠子,像是不认识她似的,倒是张偕,虽然刚刚经历一场恶战,但他仍旧脸色平和,仪态从容,毫无一丝狼狈之态。
“住手!住手住手……”夏侯仪吓了一跳,赶紧喝止底下的人,面白如纸的看向她,颤声:“你是谁?你竟敢如此对我……你可知我是谁?”
谢同君低嗤一声,询问道:“夏侯仪?”
“你知道?那……那你还……”
“我如何?快让他们住手!”她声音一厉,手下抖了一抖,将冰凉的瓷片贴上夏侯仪脖子。
“同君……”张偕越步而出,关切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朝夏侯仪一揖:“公子受惊了,今日之事实乃误会一场,还望公子海涵。”
“误会?”夏侯仪不过十七八岁,长相清秀,只可惜脑袋上还在细细的沁着血丝,配上他现在这副凶狠的表情,显得十分狰狞:“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你们?你觉得是误会!好!你让这两个女人给我跪下求饶,”他指了指窦英,冷冷道:“让这女人的爹来涪陵侯府登门致歉!还有,你们四个今日从我胯/下钻过去,小爷便信了你这是误会,如何?”
“你!”窦英气冲冲的看着他:“你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竟敢让我爹登门致歉,你受得起么?”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窦英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子,受不得侮辱倒也正常,难道还真让他们照做不成?
但如今恶劣的情况摆在这里,夏侯仪是士族,他们不过平民百姓,别说整死他们几个,就是几十个也是易如反掌。
跑吗?跑到哪里去?说不定还没跑出长平就被他逮住了,到时候只怕死的更难看些。
眼前的境况一时间陷入死结,谢同君进退两难,为难的看着张偕,不知道他还能怎么说。
“公子,可否听偕一言?”张偕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唇边带出一丝淡雅如菊的笑意:“交恶不如交善,偕知公子心中所愿,若能助公子一臂之力,公子可否尽弃前嫌?”
显然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夏侯仪大大的一怔,随后低嗤一声,挑眉道:“你知道我要什么……那你说说看,我要什么!”他的眸子蓦地阴沉下来,狠狠盯着张偕。
张偕还没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车辘辘之声,一驾华贵精致的马车由四匹高头骏马拉着,马车四周有约莫五六百兵卒护着,兵卒个个神情凛然,手执长戟,步伐坚定的缓缓往这边过来。
“前面是何事?”一个骑着骏马穿着甲胄的男子越众而出,坐在马上远远地俯视着他们,大声道:“刘襄王出行,尔等速速避开!”
“刘襄王有礼,我乃涪陵王之子夏侯仪。”夏侯仪心神一凛,好似忘记了仍旧横在脖子上面的长剑,神态自若的朝着马车俯身一揖。
紧闭的车帘内,一道清如朗月的声音像是推云破月般传出:“公子有礼。”
那声音缥缈脱俗,但气息不长,底气不足,似乎是在病中。
“刘襄王有礼。”张偕亦是俯身一揖,拉着谢同君退到一旁。
马车里静默了一瞬,刘襄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足下可是蒋夫子学生张仲殷?”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和基友日常之码字篇:
基友:起床了吗?
我:还没
基友:起来码字
我:给我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基友:已经中午十二点了╰_╯
我:那我用手机码字好惹,一个小时之后报数
基友:好
……((~﹃~)zz一个小时后)
基友:报数,六千
我:呃……三、三十?
基友:(╯-_-)╯╧╧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掰掰
我:不要啊(>﹏<)
基友:算了,看在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愿意收留你的份上┐(─__─)┌
☆、释嫌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车帘内探出,随即是一张丰神俊秀神的脸。
刘襄王大概二十上下,一张脸苍白无色。此时虽是十月中旬,天气却还没冷到那个程度,但他却穿的很厚。身上不仅穿着一件深紫直裾,外面还披着件厚重的雪白大氅,强烈的颜色对比之下,更显其人贵气天成。
他缓缓坐正身子,轻咳两声,不动声色的扫视他们一眼,轻笑道:“昔日窦家曾为士族头领,如今虽不如当年地位卓然,却也余威犹存,颇得陛下看重,公子何不卖窦姑娘一个面子?”
此言一出,张偕面色微微一变,但转瞬间他便恢复了正常,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夏侯仪一怔,想通其中关节,哈哈大笑:“刘襄王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果然不负智绝盛名。”
刘襄王微微一笑,谦逊道:“不过将死之人罢了,怕是担不起如此盛誉。”眼锋一扫,瞥见一旁站着的董云,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一滞,随即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位先生倒是眼生……”
谢同君下意识看向董云,却见他神色愤愤,难掩恨意,隐忍半晌,低声道:“贱民一个,怎入贵人之眼?”
“呵……”刘襄王轻笑一声,淡淡道:“天下未定,长者何出此灭志之言?”
他说着,慢慢放下帘子,仍旧坐回车里,马车继续慢慢的行进起来,不一会儿就转过街道,消失在诸人面前。
董云面色铁青的瞪着那远去的车驾,眼中怒火冲天。
“这位姑娘现下能否放开我了?”夏侯仪轻轻拿开谢同君的手腕,被谢同君狠狠甩开也不介意,而是朝几人一揖,笑着道:“既然是个误会,那今天的事便罢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千万莫反悔!”窦英微微昂首,得意的瞪了他一眼,抓住董云的手就走:“我们走!”
夏侯仪看一眼张偕,又看看谢同君,朝身后的人挥挥手。临走时,忽然回过头来,笑道:“若非刘襄王出言提醒,或许你此刻已经在小爷面前卖了个脸,只是如今嘛……”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心中所愿,便借借窦家的势吧!”
张偕淡淡一笑:“那便祝公子达成所愿了。”
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谢同君却感到两人交握的手掌微微一紧,直到夏侯仪带人扬长而去了,她才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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