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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他一到京城便来拜见首辅老大人,一方面是为了自己耽误了返程的时间而道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起商量对策。当初宇文经是答应过九月返回,但因为围城日急,便多等了一个月,他知道必然会影响首辅的大计安排。
严秉璋倒并不在意,只微微颔首道:“无妨,世上无急事,晚上一个月也无妨。”
半年多的时光对这位古稀老翁并未有什么影响,他安坐于太师椅上,就像是从未移动过一样。斜阳从窗格上照进来,洒在首辅的脚前。
宇文经黑瘦了不少,风尘仆仆,脸上也带着几分憔悴之色。但仍旧保留着从容的风度,只是神情比之以往更坚决了些。
他躬身道:“学生这次匆匆回京,便是料到叶行远必有动作。昨日已见其奏章,不知大人有何看法?”
严秉璋半晌无言,与其说是在思索,不如说是发呆,良久才慢吞吞道:“剑门诸官行事不力,西凤关守军愚蒙,便是罪之也不为过。然则法不责众,亦可从轻处置。”
宇文经苦笑,首辅大人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他从来只会提供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人能猜透老大人心中到底是如何想法。即使是他这样的心腹,也是如此。
叶行远的奏章宇文经逐字逐句看了,几乎冷汗涔涔。他料到叶行远必然会寻衅反击,但也绝对想不到他会破釜沉舟。
在宇文经看来,叶行远此人行事最讲究一个“真”字。他既然上书弹劾,就是玩真的,绝不是虚晃一枪,也不是声东击西,他是真的想要让一省官员加上西凤关守将统统付出代价。
叶行远本身人微言轻,五品爵位,六品官员,纵然处在众人关注的焦点。想要借力打力,扳倒一省官员,还是显得有些渺小,但他却义无反顾的做了。
那么,他一定有所倚仗。宇文经是这么理解的。经过围城一役,宇文经对叶行远的评价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对他的畏惧也是发自内心。
宇文经斟酌许久,方才开口道:“叶行远此人并非量大宽宏之人。此次学生功亏一篑,未能将其解决,只怕已经结下了冤仇,他此次上书,必有敲山震虎之意。”
严首辅半闭双目,淡然道:“山既不动,虎又何惊?”
严秉璋稳坐钓鱼台数十年,从来是谋定而后动,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便是家国剧变,他都能视作等闲,何况只是一个叶行远?
叶行远不过区区从六品的知县,一次弹劾这么多人。就算本朝没有“反坐”之法,读书人尽可上书言事,但所触动的利益何等庞大,会遭到何等的反扑?
他既然不可能扳倒这么多人一起下台,那对于高居上位的诸位阁老来说,就连癣疥之患都算不上,这封上书甚至不需要纳入考量。
对此宇文经却有不同考量,他轻叹道:“若是真有猛士开山,引动山崩,纵是山中之王,只怕也要受狼狈之苦。”
严首辅这才慢慢抬起眼皮,“他有何开山之策?”
叶行远深受皇帝宠信是不争的事实,等他资历熬上去以后,就凭他状元之才和实打实的军功爵位,绝对会是朝堂上的麻烦人物,但那是将来。
如今的他终究还处于官僚阶层的下级序列,或许由于他的名望何关系,上位者不能轻易将他拔除。但他想做什么事,几乎不需要刻意阻拦,便能让其消除的无影无踪。
所以以严首辅的老成之见,是根本不需要主动去对付叶行远,只要让他无声无息,自然也就湮没在人海之中。他之所以同意宇文经去西北,无非也是想给这个心腹谋主一个小小的教训。
果然叶行远将危机变为转机,这实际上就是宇文经与内阁诸位大学士给他创造了一个舞台。如果没有人想要对付他,叶行远也就不会有功绩。
严首辅以为宇文经会懂,但从西北回来之后,他仿佛变得更加执着。严首辅之能叹一口气,再轻轻的点一点这位看好的后辈。
宇文经摇头,这只是他的直觉,也还没想清楚叶行远的策略。
严首辅不动声色,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他安坐椅上,似是懒得再讲话,手扶着靠椅,脑袋轻轻的一点一点,不知不觉又打起了瞌睡。
宇文经知道今日首辅要说的话已毕,虽然仍旧是任他施为,但也不会再给什么资源上的支持。严首辅行事,素来都是这般留一线余地,也很少主动表态。
只可惜他们毕竟不曾与叶行远深入接触,不明白这个年轻人的可怕!宇文经心中暗叹,只能暂且罢了,恭敬告辞出来,闷闷的径直回返家中。
李宗儒之死对他的精神冲击极大,若非他早成大儒,体内灵力生生不息,只怕这一路奔波便会染病。如今虽然并未卧床不起,但也是精神蔫蔫,断无昔日纵横捭阖的风采。
宇文经现在只能期望严首辅消极的应对是正确方法,事实上叶行远的奏章上来之后,确实并未一石激起千层浪。反而因为其过分的言辞,引起了有些老好人的不满。
有人道:“剑门一地官员虽然未能及时施以援手,但边境之地情况纷乱,终究有其原因。叶行远居功自傲,如此横加指责官场前辈。更对军队布置指手画脚,这未免太过年轻狂悖了!”
京师官场上的舆论,大致便是如此。





仙官 第三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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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琼关县渐渐恢复了战前的平静,百姓忍耐着失去家人的痛苦,努力重建家园。甚至有一些远遁的蛮人住民悄悄的回到了城中,只是都很低调,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触犯众怒,否则便是自己吃亏。
叶行远上书之后,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日常的工作,仿佛这次弹劾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并无一定要取得成果的意思。
省内官场当然都得知了叶行远的弹劾,他们恼羞成怒,干脆对琼关县不闻不问听之任之。除了顶头上司卢知府以外,甚至没有人愿意搭理琼关县的公文往来。
在这战后的特殊时间点上,琼关县简直变成了一个独立王国。由于朝廷减免了三年的钱粮,更让叶行远摆脱了上下级任务的纠缠,逍遥自在。
李夫人若有所悟,她如今无牵无挂,一心只为叶行远谋算,想得自比他人深了一层。便径自开口向叶行远询问道:“大人故意四面树敌,便是为此全无掣肘之地?”
叶行远笑道:“此其一也,然则亦非全部。经此守城一役,我深自体悟子衍之心,以及他为何反反复复,纠缠于惨烈战事之中的道理。
若不想重蹈覆辙,自当早做准备。琼关虽小,地利却佳,以此为基,自是进可攻退可守,不必受人脸色。”
李夫人大喜道:“大人大战之后,终于打算自立了么?”
她略一犹豫,又道:“只是时机尚不成熟,如今天地大乱将起,更须耐心才是。”
姚家人恨了皇室朝廷百年,欲求圣人灵骨,便是想让得主权倾朝野,或篡或夺,颠覆这一家一姓的天下。只是初遇叶行远的时候,他虽有上进野心,却并不打算在脱身于规矩之外。李夫人也只能期待再圣人灵骨指引之下,他不得不走上改朝换代之路。
但琼关县一战之后,叶行远平日说话的口气就有变化,李夫人心中有些猜测,今日便大胆开口询问。
叶行远默然良久,微微摇头道:“诚如夫人所言,时机未至。而今西北一地,外有妖、蛮,内有藩镇、流寇,还有龙王之类野心勃勃。我虽知大势,不解其详。
还须再进一步,增广见闻,方可应时而动。此刻所作所为,不过是种下种子,静待生根发芽而已。”
这几日叶行远一边收拾心情,一边也是在静心思考。琼关县守城之战远比他预想中惨烈,他午夜梦回,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一只脚踏入了天命陷阱之中。
自从穿越而来,临摹宇宙锋而得翻身,便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叶行远向前。他虽然尽力守规矩,希望借着才学本领和金手指,从体制内循序渐进的提升,但终究还是不断的与旧有的体制不断爆发矛盾,很难与之融为一体。
叶行远巧妙斡旋,青云直上,但面对的阻力也越来越大。到琼关县一战,等若是将真相赤.裸.裸.的撕开给他看。
“我本将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想通了之后,叶行远只能黯然慨叹。
在这谨严的圣人创世体系之中,叶行远终究是个异类。就算他灵力才学皆有可观,但行事始终别别扭扭,之前他一直未能透彻想清楚。
故而只是随机应变,总想着“考上秀才就好了”、“考上举人就好了”、“考上进士就好了”,一直到他考上状元入翰林院成大儒,然后漂亮的转身出京,却始终未能从这漩涡里面脱身。
灵力与天机感悟的不断增长,给了叶行远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并未受到排斥--天地无心,圣人与天机、天命都对他一视同仁,但他却忽略了这个体系中的“人”。
读书人作为个体,能够欣赏叶行远的才学,与之成为好友。但是整个官僚体系,却成了横亘于叶行远面前的一个庞然大物障碍。
他们所求的乃是万世不易,而叶行远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仅仅这一点,就形成了双方不可解的矛盾。
叶行远前世三观早已成型,有着现代人的狡黠和勃发意志,纵然读尽圣贤书,终究不可能是温良恭俭让的君子。他随口一言,便能惊世骇俗,随意一行,便能移风易俗--这并非他有意为之,根本不可避免。
叶行远发现所处的环境比自己所认为的要艰难许多。幸好他之前凭着直觉行动,并不仰赖他人,果决的选择了出京寻访五德宝物求灵骨飞升的道路,而不是留在京中跟人玩心计宫斗。否则的话,只怕更是束手束脚,难以大干一场。
如今他心中一片澄明,前方的道路虽然不能说清晰无比,但至少明了彼岸在何方。确实须得好好规划一番,不可再如以前一般随波逐流。
总要有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能够好整以暇,处变不惊。
李夫人难以体会叶行远细微的心理,只模模糊糊一知半解,但对他这种未雨绸缪的心态大为赞赏。她沉思道:“而今正处变局,天下大势变化无常,大人有锦衣卫作耳目,可得各地情报。但还须一人分析整理,方可及时反应。”
叶行远颔首道:“本官正为此事苦恼,这轩辕世界最宝贵的还是人才,只可惜我资历太浅,亦无余财。不然便效仿朝中诸位大人,豢养门客,必有得用之人。
琼关县到底偏僻了些,无乡野遗贤,要是能登用几个智力上九十的无名贤人,我也就能省许多心思。”
他这只是自嘲的笑话。自圣人定天下秩序,科举大兴之后,天下英雄便入彀中。不能通过科举的哪能算什么遗贤?若真有智力评分,九十以上的都是进士之才,何至于默默无名。
李夫人知叶行远之意,献策道:“琼关地处边疆,又地贫人稀,有才者少,想要找个活人是不容易了。不过大人有沟通鬼神之能,我倒有一个人选可以荐于大人。”
想不到自己才有建立班底的想法,李夫人便有推荐人才之举。叶行远一喜,细琢磨李夫人之言,又是一怔,反问道:“不问苍生问鬼神?这倒有趣,不知夫人要举荐哪一位前朝大贤?”
地方上的官员,平时可以祭祀前代先贤,若是先人因为功德名望受敕封为阴神,亦可向之请教治理之道,这在轩辕世界并不稀奇。
各府各县,往往每年有各种官方民间的祭祀纪念活动,也正是因为如此。就比如当初叶行远考上童生之前,也曾拜谒香君冢。只是香君毕竟只是歌姬,受功德遗泽而成阴神,只是文化的一部分,于政教无涉便是。
倒是与她同死的那位书生成为城隍,久在地方,当地知县若遇疑难之事,也可以问计于他。只城隍又非闲职,阴阳相隔,此事也不能轻易实行。
琼关县一地,亦有城隍、土地、山神,叶行远借着官印加持通神之法,可在祭祀中与他们沟通。不过他们都是严格的体系维持者,若是知道叶行远有异心,只怕一早便会上报,何况他们的目光局限于一城一地,不足论天下大势。
能够死后有神,尚且关注天下的,往往便是历代先贤,不过叶行远仔细回想,却不记得琼关县出过合适的人物。
李夫人答道:“此人亦有贤名,亦有人谤之,生前立不世之功,救万千性命。死后却无葬身之地,连尸首都无从寻觅。
此人并非生于斯长于斯,亦非死于琼关,故而公子不记得也不奇怪。不过她的芳辰即至,若非战乱之年,琼关县必然是举城设祭的......”
叶行远一愣,蹙眉道:“是个女子?”
李夫人淡然一笑,“女子便不能知天下大势么?”
她语气认真,叶行远忙陪笑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间未曾想起,琼关县有什么奇女子?”
他于历史掌故也算精通,也研读过琼关县志,却真不记得这里出过什么厉害的女人。不过李夫人说此人并非生、死于此地,又不知道是怎么扯上关系,这要猜就如大海捞针。
李夫人正色道:“何止是琼关县之奇女子,亦是中原之奇女子。大人博学多才,岂不知走马回川、堕泪落雁之地?”
叶行远拍掌道:“原来是她?青妃落雁,竟然是在琼关?也是了,她西出和亲,应该是从西凤关走。琼关乃是中原故土最后一站,据此回望,也是应该。”
此事不见正史记载,只是传闻,故而叶行远虽知典故,却不知道具体发生的地点。
千年之前,中原板荡,妖蛮趁势而起,有乱华之兆。当时朝廷暗弱,只能以和亲之法,暂免战事,只是天潢贵胄之女,又有谁愿意远嫁草原?
青妃乃当时哀帝之女,年方十五,便挺身而出,愿代姐妹出塞和亲,劝退蛮族大军。
如果仅仅如此,那她虽然让人嗟叹佩服,却还不足以当奇女子之称。只是她嫁去蛮族之后,固然遭遇了极为悲惨的命运,却也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仙官 第三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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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妃出塞的时候才十五岁,蛮族生活落后粗陋,她却一一忍耐,左右逢源,得狼主宠幸,渐渐手掌大权。她巧施妙计,令妖蛮反目,征战不休,也就间接的保住了中原的和平。
若是一切顺利,以青妃的才智本领,说不定能将草原彻底搅乱。只可惜她命数多舛,嫁过去不过十年功夫,狼主丈夫就暴病离世,形势顿时大变。
千年前的蛮族,有一部分西迁,早在极西之地建立的大帝国。但仍有一半留在祖先土生土长的西北草原,他们的风俗传统与察汗的时代没什么不同。
草原上有好几个大部族,每个部族的首领都有资格争取狼主之位,老狼主去世之后,各部族就勾心斗角,甚至兵刃相向,就是为了草原的遗产。
遗产除了这个位子之外,王后也是其中一部分。青妃听说将要改嫁他人,饶是她心志坚毅,也不由崩溃。毕竟她是受三从四德贞操教育的皇室贵女,岂能行此荒.淫.之事。
更何况呼声最高的继承人是老狼主的长子,虽然与青妃并无血缘关系,但父子聚麀,委实禽兽之行,她怎能接受。
故而青妃写信回朝,希望兄长能够接他回来。其时哀帝已崩,帝位上做的是青妃的长兄隐帝,若是他稍有人性,必会想办法接回幼妹。
只是这位亡国君主懦弱无能又自顾不暇,竟然对青妃书信视若无睹,任凭她在塞外飘零。
青妃久久得不到回音,无奈之下终于下嫁一大部族之长,并巧施手段,再令草原混乱不休,为父兄的王朝再度延命十年。
可惜十年之后,她二婚的丈夫又死了,此时原本老狼主之子声势如日中天,便是青妃也无力阻止他统合各部族成为新狼主--也意味着她终于还是要落入这逆子之手。
这一次青妃没有再向朝廷求救,只是借口拜神,在敕川边持斋一月,暗中挑动各部族势力在婚宴之上作乱,最后新狼主在婚宴上被万箭射杀,青妃也在乱军之中未能幸免。
草原大乱,一时无暇关注中原的改朝换代,这也算是青妃临死留下给人族最后的礼物。
此女大仁大义,行事果决,手段高妙,若为男儿之身,必是一代雄主。只可惜身为女子,漂泊无依,虽尽心竭力,终究不能扭转大势。
死后更有许多酸腐文人讥刺她失贞.淫.乱,丝毫不念及她为中原争取的数十年缓冲喘息时间,只一味往她身上泼脏水。有人甚至以她为主角,写下许多艳情文字,说她面首无数需索无度,令人齿冷。
历代史家,纵然有少数公论,为她翻案,但终究不是主流。后世之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她香艳无比的人生经历。
叶行远对这名女子却寄予深深的同情,甚至有几分佩服之意。在他看来,出外和亲,本身就是女人为国家所做的巨大牺牲。
而且青妃三观极正,她虽嫁去草原,但牢牢记得自己是人族,所行之事都以人族的利益为第一优先。据说当日哀帝听闻蛮族生活困苦,器皿不全,又无娱乐连粮食都难以自给自足。便特意为爱女准备了许多农夫、工匠、书籍,还有许多良种,希望能够改善女儿在塞外的生活。
这却被青妃严词拒绝了,她凛然道:“人族之物,皆圣人所截天地之宝也,岂可轻授蛮人?我嫁去塞外乃为和亲,总不至于有饥馁之苦,这些能免则免,不可让他们钻了空子。”
哀帝这才恍然大悟,除了金银奢侈之物以外,将实用的东西尽数剔除在嫁妆之外。青妃出塞之后,狼主知她满腹经纶,懂得治国之道,时时向她请教,但青妃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误导。
总之蛮族处心积虑娶了一个公主,却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文明,就凭这一点,叶行远就不得不佩服青妃的高瞻远瞩。
故而李夫人提示出要他请教的大贤是青妃,他并不意外,只觉得惊喜。
李夫人点头道:“琼关除了是青妃落雁处之外,更有其衣冠冢,历朝历代亦时时显灵。前一段时间蛮族攻城,也有人听闻青妃冢有涕泣之声,想来其一灵不泯,托身于此。”
青妃历代有过敕封,但究竟封在何地却无定论,但她有如此功德与名声,得一个阴神之位也是理所当然。李夫人细心体察,基本能确定琼关县的青妃衣冠冢应该能引得她的真灵。
叶行远啧啧称赞道:“既是这等奇女子,本官本来就该祭祀,我也听闻她虽去世日久,却始终关注人族消息。有笔记中载,她时常会在出关之路上现身,向游学之人询问中原情形,剖析天下大势,无一不中。
听说本朝太祖亦曾与她相会过,只是不可考证罢了。若真能向此人请教,定可解我心中疑窦。”
李夫人胸有成竹道:“若是他人去请教,未必能得青妃青睐。不过大人你有守城之功,更有不世之才,只怕亦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情,她定会鼎力相助。”
青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叶行远是同一类人,她亦有才华和志向。可惜身为女子,在圣人的体系里面根本不可能得到完全展现,会本能的遭到排挤。
叶行远想及这一点,不禁微微点头。
此后数日,正是青妃诞辰,原本战事刚完,琼关县官民并无庆祝之意。不过叶行远下令发榜说为了祈福明年,放眼将来,照传统惯例放灯三日,祭祀青妃。
百姓们虽然创痛未解,但也借此放松心情,外来的商人听闻有此大祭祀,便从各地赶来,倒是让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城市恢复了几分生机。
叶行远亲自撰写祭文,与青妃衣冠冢前焚化,更作一诗,其中“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千载琵琶作蛮语,分明怨恨曲中论”,惹人泪下,纷纷赞为青妃盖棺论定之作。
祭祀结束之后,叶行远回到官衙,于明月初升之时,在后院再设香案,摆上鲜花瓜果,又上一柱清香。默默以心念通神,试图召唤芳魂,私下会见。
若是叶行远品级再高,灵力再强,这心念通神的妙法可以在一念之间召唤阴神,拘束为己用。只要媒介正确,那请出青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现在的他还没到那种随心所欲的地步,别说是相对自由的青妃,便是如土地、城隍等都不能随意使唤,只能恭敬相请,等于是邀请客人。
至于客人愿不愿意来,那就要看他们的心情了。
李夫人原本认为叶行远应该有七成把握,今日听完叶行远的祭文与祭事件之后,觉得青妃出现的可能性提升到九成。
“如此佳句,天下女子谁能不欲与君一会邪?便是青妃,只怕也未能免俗。”李夫人感慨叶行远诗魔能力之大。
叶行远选出此等佳句,一方面是真心敬佩赞扬青妃,另一方面也有引其出面的目的,当初香君墓前一阙“幽兰露,如啼眼”便引得这位花魁现身致谢。
如今拿出“独留青冢向黄昏”,那么那位尊贵的公主也应该会心动。
夜风习习,如今已到十一月,西北之地身为寒冷,叶行远也不心急,一边赏月,一边喝着淡酒,等待着佳人。
不知不觉过了初更,叶行远听扑簌风声,觉得脖子上传来一股凉意,鼻端传来一股清香,心中一动,站起身来四面环顾。却见一到混同着柔和月色的窈窕女子身影,背立在井边,肩膀上的白色狐裘抖动不止,似有说不尽的幽怨之意。
“可是青妃公主当面?下官叶行远有礼了。”叶行远一作揖,朗声开口。
那女子缓缓转身,只见她手中捧着一面琵琶,身形婀娜,俏面如霜,一双妙目如泣如诉,定定的望着叶行远。凄然道:“亡国之民,怎敢当公主之称?今日得叶公子之诗,解我千载怨气,故而特来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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