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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叶行远大笑,“大人真是逗趣,说是运费,我们难道还真要将这些银子运到琼关?那如何撑得起花费?再说邸报紧急,银两运输缓慢,岂能因此而耽搁国家大事?”
姜克清自从露了马脚,便开始悄悄的给叶行远挖坑。要是叶行远真的头脑发热,让邸报驿马帮着运送银两,其中不出事便罢,一旦耽搁军情或是银两出了什么意外,叶行远妥妥要背黑锅。
而且叶行远毫不怀疑,只要他一答应这件事,不用两天一定会出意外。
好在票号这种事只要收支能够平衡,本来就不太需要调动银两,或者说运输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姜克清尚未理解其中运行的奥妙之处,叶行远有着超越几千年的优越感。
果然姜克清不解道:“叶大人是何意,若是不将金州、京兆府的银两运来,如何在此地兑付?难道从官库之中借银子么?为建特区,户部确实特批了一批银两在此......”
你挖坑能不能有点水平?叶行远心底鄙夷,这种挪用公款的罪名他怎么会去扛,便笑着打断道:“大人误会了,我们是钱庄票号,有的是银子,只有别人向我们借,何必向人借银子?
这边银两既然不足,回乡的商队未能将购满货物,必有银钱多余,就让他们存入此地票号,只要三地的存取平衡,不就没有问题了么?”
姜克清一愣,冷笑道:“这些小商人可不比珠宝土豪,不过是几十数百两的血汗钱,他们怎舍得出运费?宁可一路提心吊胆带回去便是。”
叶行远又摇头,“他们若是不舍得付运费,咱们便免了他们的运费便是,如此一来,只要是回返京兆府、金州两地附近的商人,都会将多余的银两存入票号,还怕不够么?”
这么简单便能调节?姜克清愕然,发现自己在叶行远面前显得特别愚蠢,若是银两不需要运送,那就不需要成本,既然如此,不收费不就行了?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追问道:“若是这样一来,回程的商人都将银两存入琼关票号,京兆府、金州两地的票号银两不足又该怎么办?难道那边也免去运费么?那岂不是全无赚头。”
叶行远叹息,古人的脑筋确实不太会转弯,并不是他们笨,只是初次接触,又有心挑刺,所以掉入了自己思想的陷阱罢了。“何必如此,京兆府和金州到琼关都有一个月以上的路程,也就是说我们有一个月的缓冲时间可以平衡两地,若是这边存银多了,那便暂停免费,提高收费,商人逐利,便不舍得存入。
等这边存银不足,到时候再开免费,或者只降低运费,便可从容调整两地存取的比例,这中间空间极大,丝毫不用担心。”
这中间的一个月,才是用来玩金融衍生工具追求暴利的好时候,不说别的,单纯放贷利息都极高。只是朝廷小心翼翼,暂时不让他们玩这一套罢了,叶行远也不强求,他现在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虽知原理,并未操作过细节,所以追求的是更高的容错率。
反正有杠杆调解工具在,三地票号的存取很容易平衡,根本不会出现姜克清所担心无银可兑的窘况。
姜克清愣愣的看着叶行远,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书是白读了,叶行远口中如此简单的解决方法,怎么自己就没想到。亏他还得意洋洋觉得抓住了叶行远把柄,准备挖两个大坑给对方跳,如今却显得尴尬无地。
他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在票号问题上决定再多下功夫研究,暂时就完全交给叶行远去处理。
由于有一个月的空间容错,票号的运营甚为正常,虽然一开始的收益不算太高,但随着一笔笔的银两存入票号,这也意味着琼关市场的交易额越来越大,税收自然是水涨船高。
尽管只是二十税一,由于每日有上万两交易额进出,琼关特区光这商税的收入,一个月就超过了一千两——一年足足能有上万两,这可是上县都拿不出的纳税总额!
再加上票号的官营收入,同样也是半成,虽然异地存入量大约只有交易量的四分之一,但这也意味着什么也不用干,平白一年多三千两银子。这钱完全是白来的,才叫人欣羡不已。
而此时叶行远的手段还未使出,只是拿出一个官营异地汇兑的工具而已。他却不知道在许多人眼中,他这个文曲星摇身一变,又成了财神爷的化身。
穆百万就拜托唐师偃致信叶行远,几乎是负荆请罪,表示自己狗眼不识泰山,没有让唐师偃的义勇军前来琼关救人,罪该万死。但还是希望死之前能够见识一下平白生钱的票号奥妙,最好是能够在江州开一间分号,穆百万愿意全权代理。
这封信写得七颠八倒,叶行远暗自好笑,他回信表示穆百万不必担心。唐老哥拉出来的所谓义勇军只怕都是些醉汉,就算赶来琼关也是给蛮人送菜,叶行远还要多谢穆百万拉住了唐师偃,免得他白送了性命。
至于票号之事,目前票号只是官营,但并不代表民间不能出资在各地建设分号。叶行远给穆百万出了个主意,说他完全可以在江州另行开一个票号。不过将第一间分号开在琼关票号里面,两边通存通兑,所有成本由穆百万出,收益琼关分润五成,还要缴纳一万两银子的保证金。
这种挂在官营票号中的私人票号,一般人不是特别注意不会发现。反正商人们在江州存了钱,在琼关也可拿到,在琼关存了钱,江州亦可取出。只要能保证资金,收益便能源远流长,日后穆百万再慢慢累积信誉,便可缓慢自开分号,到时候便可做大。
穆百万看了这信眉飞色舞,他毫不犹豫就直接让京城的铺子掌柜给京兆府琼关票号送了一万两银子表示诚意,然后又选了江州城内一处门面,装潢得美轮美奂,名之为穆氏票号。
这票号开启了私人银行的滥觞,日后穆百万转型成金融资本家,终于不用辛辛苦苦做皮革、木材生意,坐在家里也能赚钱。为此欢欣不已,自此更耽于享乐,活到百岁才死。这是后话,便不再提。
却说姜克清见叶行远只出一策,便盘活了琼关市场,心中既为此欣慰,又觉得有些不爽。一日便又将叶行远找去道:“这特区不该只是市场,叶大人起初说开票号吸引商队不过只是治标之策,如今倒要请问何为治本之法?”
叶行远正有循序渐进之意,听姜克清上路,便微笑道:“正要与大人商议此事,若说有商贸自可得豪富,不过琼关只是一个交易市场的话,来得太虚。以下官之见,是要让琼关成为一个重要产品的生产基地。
日后旁人想要买货,都得来琼关。正如和田玉、东北参之类,这才是万世不易的经济根基所在。”





仙官 第三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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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克清愁眉不展道:“这当然是最好,只是琼关并无什么特产,虽有铁、煤、牛羊之类,但比之它地并无特色,如何能让人认准此处?”
叶行远道:“下官思前想后,若是想以自然产物打响名头。只怕琼关铁不如寒园铁,琼关煤更不如固州煤。牛羊牲畜,北方皆有,也没什么特别。
故而只能以技艺加工,拿出独有的产品,方才能撑得起琼关之名。”
他这么一说,姜克清起了兴趣,便问道:“你有什么工匠妙技,能制出何物?”
叶行远笑道:“琼关既然有天生煤铁,平白卖出未免可惜,不若制作铁器,以此为特区的拳头产品。”
听到铁器,姜克清便摇头苦笑,“叶大人说得太轻巧了,炼制铁器,素来是最赚的行当。莫说兵器,便是精良农具铁锅,亦是一本万利,但这都是多少年老铁匠的手艺,传子不传婿,传男不传女。
前不久江南刚出了一件偷师炼铁案,老铁匠用铁锤将学徒活活打死,只因其偷学了淬火法,这门工艺技巧太高,东南诸省已遥遥领先,琼关后起,实难有什么优势。”
他瞟着叶行远,又道:“除非叶大人科举之前,乃是铁匠世家有所秘传?不过定湖也并非以铁器著称啊?”
叶行远当他说话如耳旁风,只淡然道:“具体锻炼铁器,确实需要千锤百炼,非我所能也。不过我学的乃是另一路铸铁之法,只要做好上佳的铁锭,以此为材料制作铁器,质量上就胜人一筹,却未必需要太高的手艺了。”
姜克清听他说得郑重,骇然看了叶行远半天,叹道:“想不到叶大人连这种小技都会,难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只是此法必珍贵非常,叶大人打算无偿献出?又由谁来制造铁锭呢?”
叶行远笑道:“那当然是琼关特区铁厂了,与票号一样,直接归特区所有,所有红利亦收入官中。不过这炼铁法有些复杂,我当分润一二,以作专利之费。”
这个有先例,票号已经占了叶行远的便宜,姜克清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点头道:“这个自然,叶大人可取收益一成。不过这铁厂投资甚大,如今虽然收益不错,不过今年叶公子承诺了税金不低,大部收益都要上交国库,不知该从何处出资,又该由谁主事?”
他顿了一顿又皱眉道:“再者这机构为何以‘厂’名之,而不曰‘局’、‘署’?莫非大人想请宦官出马,收益归于皇上内库么?这可有些不合规矩。”
其时东厂、西厂太过有名,先帝时还有闹得更厉害的内厂,清流听到一个“厂”字都觉得牙疼,哪知叶行远只是信口言之。
不过叶行远觉得这主意也不错,琼关特区毕竟是在隆平帝的大力支持下建立起来的,日后少不得还要作诗作歌歌颂一番,不过在此之前,实际利益也可分润部分。
铁器收益甚高,又关系到国计民生,这一部分产业若是不对皇帝示好,只怕他心里也会有疙瘩。叶行远便将错就错道:“铁器非同等闲,吾等忠君爱国,自当为陛下分忧。铁器厂由宦官监管,收益献于内库,只要收支上做得账目准确,便无大碍。”
他又提醒了一句,“矿税可原本就是收入内库,这铁器也算是矿物衍生,似也说得过去。特区建立,乃是陛下与朝廷大力支持的结果,既然如此,亦当回报君父,难道大人有不同意见吗?”
说起矿税,姜克清又是一阵头疼,这是隆平帝胡来的后遗症,江南一地当年抗税最为严厉。姜克清那时候未中进士,尚不成熟,更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冲锋在第一线。不知道与收税的太监打过多少架,心道要是把皇帝这个心思给勾出来,那可又是大麻烦一场,干脆便听之任之。
含糊道:“叶大人此议亦可,便由你上奏朝廷,来筹办这个铁器......厂吧。”
叶行远的话姜克清还没有完全相信,谁知道你能不能炼出上好的铁锭,到时候质量不过尔尔,那赔的也是内库的钱,刚好可以借机参奏叶行远一本。
听姜克清首肯,叶行远大喜,他其实赚钱的手段与产品还多得很,之所以想到铁锭,便是想借机将几座矿给整肃一番。如今姜克清让他筹办,他当然毫不犹豫拿鸡毛当令箭,不把事情搞大誓不罢休了。
当天晚上,叶行远除了动用锦衣卫特权,上秘折给皇帝,说明了建设铁器厂的计划,请皇帝派一位宦官下来监管。第二天就以转运使衙门的名义,发了好几张帖子,邀请琼关最大几座铁矿和煤矿的主人到衙门赴宴。
这些矿主心中有鬼,收到帖子之后心惊胆战,便偷偷的先聚在一处商量。
琼关县东面最大的富铁矿主姓沙,因为最为吝啬,人称沙一毛。此人正当盛年,体格魁梧,但却甚为胆小。他便是在蛮人来袭之时,因为历年都多贿蛮人,仍然还保持开采的矿主,如今转运使衙门见召,他怕事秋后算账。
便担忧道:“我们四家产业在琼关县已有百年,也赚了不少钱,以往县衙在日,不怎么瞧得上那七品芝麻绿豆小官儿。哪知道皇恩浩荡,竟废县设区,如今是正五品的转运使衙门,这再往上一部,就可算部堂高官,我等不可小觑了。
按说今年的年礼与孝敬都送上去了,接风宴也开过好几次,他们突然相召,不知道会不会要对我们不利?”
另一家铁矿矿主姓孟,他狂妄道:“区区一个五品官又算得什么?沙大哥你可别忘了,咱们去省城,也是抚台、藩台的座上客,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他们突然出妖蛾子找我们,无非是想打点秋风。”
最小的铁矿主姓毛,他消息灵通,忙道:“这不可能,咱们矿上虽然有钱,但其实一天也有限。我倒是听说自从互市开了,票号日进斗金,转运使衙门如今不再是那穷县衙,可发达的很呢。”
煤矿主姓金,他肤色黝黑,烦躁道:“若不是要钱,叫咱们去干什么?矿下一大堆事,哪个耐烦应酬这些官儿?”
金矿主说出了四家共同的心声,他们习惯了天高皇帝远,只要省城的贿赂到位了,县里哪能管得住他们?久而久之,这几位矿主就养成了趾高气扬的脾气,自觉老子天下第一,在琼关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也不认。
当初叶行远抵达琼关的时候,这几位矿主也只是请客吃了顿宴席,随随便便捐了点微不足道的银子意思意思,后来叶行远忙着整顿内部和备战,也懒得与他们计较,此时才到了算总账的时候。
孟矿主赞同金矿主之言道:“我看这次咱们不用亲自前去,便遣几个子侄辈带上礼物去拜访,也就罢了。”
沙一毛老成持重,他略作思索道:“也不必急于做决定,先遣人去衙门打听打听,到底是为了何事。正使副使两位都是进士老爷,非同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弄清楚了才不吃亏。”
众人都同意他,便各自遣了家人,到衙门中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家人回来禀告。说是叶副使有炼铁之法极为了得,要请皇上派宦官到琼关来建铁器厂,故而想与诸位员外商量,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这消息一出,四位矿主都打起了小九九。三位铁矿主因为缺乏炼铁的本事,所以向外都是直接贩卖铁矿石,金矿主的煤也得运去远地。
如果说皇帝当真在此地建了铁器厂,那也就成了这几家矿的大主顾。他们又能卖个高价,又省了一大批运输的成本,这是赚钱的生意,万万怠慢不得。
于是各自整肃衣冠,已经打定好主意不管别人如何,自己都会去赴宴了。
孟矿主嘀咕道:“别的都好,只叶大人为何要请阉人来主持此事?老子一辈子最恨没卵子的货,他们一来必定还要盘算咱们家矿税的主意,到时候又得破财消灾。”
金矿主笑道:“矿税早已被内阁诸位阁老废除了,便是皇上都不能重提这两个字,你又担心什么?我就说咱们身后都有人物,便是状元又敢拿我等怎样?原来是挑咱们发财。”
他们骄横惯了,更觉得此事又是一注大财,甚为得意,晚间便兴冲冲往转运使衙门而来。
叶行远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货色,并不放在心上,便命人将他们请入后衙,自己却并不出现,让他们在那儿干等着。直到这几位矿主心浮气躁,才到门外偷听。
起初这几位矿主还算平静,但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慢慢就消磨了耐性。孟矿主骂道:“我们便是去抚台衙门,他老人家也是客客气气,这区区一个转运副使,怎敢对咱们如此怠慢?
别说不来陪客,便是酒水也无,难道要叫咱们饿着肚子等他?不行,我去揪他出来!”




仙官 第三百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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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一毛害怕孟矿主惹出事来,急忙拉住了他道:“老弟何必如此,我看那叶行远应该不是有意怠慢。如今特区新建,诸事繁忙,一时忙不过来,耽误了也是有的。”
孟矿主怒气稍霁,犹自怒气冲冲道:“这方圆百里之中,有哪个能比咱们四家有钱?特区能有什么要紧事,能顾不得我们几个的面子?这叶行远真是年轻识浅,我看是不堪大用!”
叶行远暗自好笑,这几个乡下土包子,就因为挖矿赚了点钱,连地方父母官都不看在眼里。却不知在他们背后之人,也只把他们看成蝼蚁。
这沙、孟、毛、金四家,原本只是碰运气的探矿工,因为百年前先祖在此地找到了矿藏,投效了省内豪族,这才有了立身之本。后来愈发有钱,早忘了发迹之前穷困潦倒的日子。
却不知豪族之力,并非他们自身之力,只要这种联系一被切断,他们就算腰缠万贯,也是任人宰割。
叶行远知道他们共同投效省内大族崔姓,这崔家却并非一般人家,历代为官。如今有一位族人崔挺之坐到了工部尚书,在剑门省内可说一手遮天,叶行远暂时也奈何他们不得。
对付不了崔家,要对付几个喽啰他可有的是办法,听这四位矿主言语粗陋,愈发狂吹,心中更是冷笑。轻轻作一个手势,便自退去,只留下陆十一娘等几个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在门外准备。
过了一阵,孟矿主见叶行远还没来,心中不耐,借口上茅房,便在后衙晃了一圈。确实未见叶行远的踪影方才罢休,觉得小腹有些发胀,便当真找了个背阴处解手。
才解开裤带,就听墙那边有人悄悄说话,声音甚是阴沉,“王公公何日能到此地?咱们东厂的番子都等不及了,非得趁这个机会,为老公公报了那几十年前的大仇。”
耳朵里听到“东厂”两个字,孟矿主心中便是别的一跳,当初隆平帝血气方刚的时候要征收全国矿税。这些矿主每一个都与死太监斗过一场,如今东厂势大,好在没听说波及到边疆之地,但孟矿主还是有些害怕。
接着又有人说,“老公公当初来这里,被那沙、孟、毛、金四家坑害,断了一条腿,差点死在矿坑里,后来九死一生逃回京城,当时就哭求厂公入了东厂。立誓必要回来剥了那几家人的皮,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总算是撞到手里了。”
孟矿主吓得魂飞魄散,关键是这两人说话丝丝入扣。尤其是当初有个太监被他们坑骗坠入矿坑断腿之事,孟矿主之父当作笑料与他讲过,当时他不以为意,如今听说这太监居然活回去进了东厂,怎能不怕?
东厂的太监说要剥你的皮,那不是形容或者比喻,是真的要剥你的皮!但是东厂行事虽然肆无忌惮,太监终究不太方便远离京城,他一个老太监如何来此?
孟矿主正自思索之际,外面说话的两人恰好解了他的疑问,“这次王老公公主动请缨,要来负责这荒僻之地的铁器局,哪里是为了什么银钱,就是为了报这仇,大约干脆打算埋骨此地了。”
另一人道:“其实何必如此,我们东厂做事神不知鬼不觉,就剥了几张人皮,又有谁能知晓?到时候再回京城便是。”
孟矿主几乎尿了裤子,他原本还想着找救兵,但一想东厂行事,凶狠狡诈无影无踪。他就算求告崔家救命,也挡不住东厂暗中出手,不由得万念俱灰。
难道万贯家产还没享受几年,就要拱手让人?这儿子不过冲龄,老婆也算年轻,到时候带儿子改嫁,那真是把钱送了别的男人,还得睡你老婆打你儿子。
想到此处,孟矿主心如刀割,差点就哭出声来。
这时候却听墙外两人说话还在继续,开头说话那人道:“不过王老公公受过叶大人的恩惠,这般行事,会不会耽误到叶大人正事?”
另一人笑道:“叶大人成立铁器局,无非是想就近从那几人手中买煤铁罢了,他们若是死了,煤铁还不是一样的卖,有何挂碍?”
前头一人迟疑道:“我倒是听说叶大人热心,想要大用当地之人,对这铁器厂也极为用心。只怕会坏了他的事......”
另一人犹豫道:“应该不要紧吧,这几人又不是入股铁器厂,没了他们还可以找其他人买,除非牵涉再深,否则......”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听不真切,孟矿主连忙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却只听到远去的脚步声,这不知身份的两人已经扬长而去。
孟矿主惊魂甫定,琢磨着这两个东厂番子的话,忽然觉悟到一条自救之道——如果能牢牢抱住叶行远的大腿,与他的特区事业息息相关,东厂番子是不是就不方便下手了?
然则叶行远不知是何意图,会不会真让他们在铁器厂入股,要是不让他们给钱,那可怎么办啊!
孟矿主大叫一声,撒腿就跑,他一个人实在抵挡不住恐惧,必须去向沙一毛等人讨主意了。他裤子腰带也顾不得系好,提着裤子飞奔冲进后衙,哭丧着脸大叫,“大哥!祸事了!祸事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救命!”
沙一毛看他狼狈,浑然不似平日骄横模样,也是一惊,连忙问他详细。孟矿主便原原本本,说了听到墙外之言。
这几个矿主色厉内荏,一听东厂番子盯上了他们,都吓得魂不附体,沙一毛忙道:“破财消灾,要是不然,咱们就掏点钱入股了那什么铁器厂,不管赚不赚的回来,就当是买命钱!”
金矿主粗中有细,最为谨慎,他怀疑道:“大哥且慢,孟二哥也可能是受人蒙蔽,他不过听别人说话,如何就能肯定那一定是东厂番子?说不定便是叶行远做了个局来骗我们的钱财。”
孟矿主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叶大人何等身份,会来诈你三文不值两文?那两个死太监说话尖细,还拖着尾调,一听便知道不是男人,不是东厂番子还能是什么东西?你不要为了省那么几千两银子,平白丢了性命!”
他算算入股个铁器厂,顶多也就花上几千两银子,算不得什么,跟老命比起来,银子一点儿不重要。
沙一毛得金矿主提醒,也有些怀疑,便劝道:“冷静!冷静!我们等叶大人来了,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说曹操曹操到,叶行远咳嗽一声,从边门昂首阔步而入,笑道:“诸位矿主多日不见,怎的,有什么事要问本官么?”
沙一毛略一尴尬,怕他听清了自己的话,忙陪笑道:“大人听差了,是我等奉命前来,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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