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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叶行远知道伯虞这个人性子残忍,又好戏弄,这些话自然是一句都不信。反正他也没想着一条煎鱼能够救回父兄,早打定了主意,便提着佐料,跟随那宦官进宫。
活鱼原本是不用带,宫中厨房自有储备,但叶行远表示自己亲手在旁边木湖中捕捞得一尾大鱼,正要献给大王尝鲜。
那宦官瞧叶行远拿出来的鱼果然肥大,又活蹦乱跳,看上去并无异样,便点头同意,让他提着这条大鱼入宫。
到了宫中,叶行远按着规矩,还是先得去拜见吴王。吴王一见他便笑道:“名动天下的才子贤人,今日怎么愿为孤洗手作羹汤?”
他眼神中还颇有淫邪之意,叶行远一阵犯恶心,更明白这位大王对自己还不怀好意,怪不得钟奇对吴王敬而远之,原来还有这么个道理。
想着待会儿送鱼上殿,吴王伯虞就是个死人了,他也反不着与将死之人多计较,便低头道:“臣只愿为父兄赎罪,求大王饶恕家父家兄,容他们戴罪立功。”
吴王伯虞哈哈大笑,得意万分道:“我以为钟家都是硬骨头,想不到你也懂得变通,比你父兄倒要强些。那好,今日只要你伺候得孤满意,孤自然会饶了你父兄的性命。”
他每句话都语带双关,叶行远心中郁闷,只能暂时强忍,退下去了厨房,背后还传来吴王与安姬的吃吃笑声,更是恼怒。
叶行远出了殿门,长吸一口气,默默在心中为吴王点了根蜡。再诵念圣人之言,平复心情,这才拿起菜刀,刮去鱼鳞,将那尾大鱼开膛破肚,洗剥干净。
又令人在铜鼎下生起火来,倒上半盆子菜油——若是有铁锅那就不必这么费油,奈何在现在这个时代,只有这种笨重的家什,没那么多先进的玩意儿。
过不了多久,热油沸腾,嗤嗤作响,叶行远便将晾干的大鱼轻轻放入,煎得两面焦黄,这才加入茱萸等调味料,一时间异香扑鼻,弥漫在整个吴宫之中。
吴王伯虞在正殿上都闻到了,他吸溜着鼻子,惊叹道:“这是何等妙物,怎么这般好闻?真是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安姬也面色微变,她蹙眉道:“难道那钟奇,当真捣鼓出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吴王伯虞猛点头道:“这大有可能,钟家原本就是钟鸣鼎食之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只怕有几手秘传。只是钟宁老儿太过倔强,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
这会儿他儿子急了,才将这种食物献上。哼!若是当真好吃,这也算是欺君之罪!”
想着平日钟家享受的好东西,自己居然没有享受过,吴王伯虞便心中恼怒,更坚定了要杀钟宁之心——至于钟奇如何,就看他今日的表现。
他望眼欲穿的盯着殿门口,等了好久,才见叶行远捧着一个大盆子,盆中装着颜色鲜亮的煎鱼,红色的茱萸盖在鱼腹上,更增菜色,空气中的异香激发人的食欲,虽然吴王伯虞未曾尝过饥饿的滋味,肚子却都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快端上来!端上来!若是好吃,重重有赏!”吴王伯虞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再无什么君王的气势,十足一个贪吃的小人。
安姬鄙夷不屑,对这个枕边人都有些看不上,她偷眼瞧着叶行远,越发觉得他唇红齿白,一表人才,也不禁春心荡漾。
叶行远哪里管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不紧不慢,脚步均匀,缓缓向前,一直走到吴王伯虞与安姬的桌案前方才止步,将盘子放在伯虞面前。
吴王伯虞拍手大赞道:“色香俱在,这条鱼真不简单,只不知真味如何?”
叶行远淡然笑道:“且容臣为大王布菜。”
他伸手一探,右手直入鱼腹之中,轻轻一晃,就见精光耀眼,锋芒毕露,从鱼腹中抽出了一口利剑!
“昏君,纳命来!死在我宇宙锋宝剑之下,也算是你的运气!”叶行远大喝一声,挥剑便砍。





仙官 第四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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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远有宇宙锋,倒不必特意去找“鱼肠”之类的匕首,宇宙锋在死后的虚拟世界中,能大能小,能现能隐,实在是杀人越货的利器。
吴王伯虞哪里提防,被宇宙锋一剑看中,当即就卸下了一条膀子。他像杀猪般大叫起来,叶行远不耐烦,运起八方刀轮神通,一剑切了他的咽喉,这才止住了他的尖声大叫。
这时候宫中禁卫才反应过来,呼喝着扑了上来,叶行远脸上微微一笑,身子一扭,遁地而去。
脱身之法,他早就想好了,这里没有指地成钢的法师,他从高华君处学来的土遁之法,是最好不过的逃命手段。
安姬身上溅满了鲜血,面色苍白,眼睁睁瞧着叶行远消失在眼前,要是一般女子大概早就尖叫惊呼,但她不愧是史上留名的狠辣女子,知道现在是危急存亡之秋,不可有丝毫怠慢。
便厉声喝道:“关闭宫门,太子谋反,快招禁军统领仲求进宫,出兵平叛!”
但这时候已来不及了,只听宫门外一阵喧哗,太子带着一众老臣呼啦入宫,围在吴王伯虞的尸体面前,太子抚尸痛哭,就有人大叫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立刻登基,以正国本!”
当即就有人附和:“请太子登基!”
如果吴王伯虞不死,大部分朝臣是墙头草,得看安姬的脸色,但如今伯虞已死,安姬之子尚未成年,太子仁厚,怎么看都是立他为君。这样一来,原本许多摇摆的臣子全都站在太子这一边,更何况太子配合迅速,打了安姬一个措手不及,登基之事,就这样板上钉钉。
安姬面若死灰,知道大势已去,就算仲求赶来,凭他区区一万禁军,在大势面前,也翻不了天了。
果然众臣扶持太子登基,立刻就收了仲求的兵权,太子另派亲信掌控禁军,封闭宫门内外,城中也戒严数日,吴国这才安定下来。
安姬及其子暂时仍住在宫中,但没了伯虞的宠爱,也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太子为吴王,第一件事便是释放了钟家父子,仍然令钟宁为令尹,主持国事。
但钟宁却辞而不受,他满面颓丧,叹道:“老臣乃弑君之人,安可为一国令尹?”
吴王大惊道:“何出此言,父王被刺客所杀,老大人当时尚在天牢,怎么可能?”
满朝文武都知道是钟奇刺君,但这是为太子立功,都是默契的没有一个人提起。可惜钟宁是个精细人,也曾执政二十年,稍稍一问,哪里能不清楚内里?他又是犟脾气,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便垂泪道:“大王厚爱,老臣心领,只是老臣教出不忠之子弑君,便与老臣弑君无异。后世史书,都当记述‘钟宁弑君’。”
吴王再度发愣,招来史官一看记录,果然是写着“钟宁弑君”。吴王大急,赶紧让他改,史官却不肯,又道:“这是老令尹吩咐,言之有理,我既为史笔,便不可动摇,若是轻易改之,安有信史?”
钟宁固执,史官也是个硬骨头,吴王无奈,想去找叶行远商量。叶行远这时候却已经自闭在家中,再不出门。
这时候朝中已经有许多人议论,要定叶行远的弑君之罪。
这事叶行远也知道,哭笑不得。他只是在适逢其会的时候,做了一个自己本心的选择,倒没想到便宜老爹会将弑君这个罪名扛了下去,如今钟家几人都辞官不就,父兄郁郁寡欢,看上去他们家的情况倒没比以前好多少。
不过至少太子即位,吴国应该不至于衰落下去,叶行远觉得自己没做错。
如今风口浪尖之上,他当然也不能招摇过市,朝中议论纷纷,他干脆躲进小楼成一统,读圣贤书,忘窗外音,也是乐得自在。
此后数年,吴王几次想要征辟叶行远出来做官,都被朝中大臣尽力阻止。不管叶行远是为了什么,他终究是个弑君之人,又有哪个人敢用他?
钟宁年纪大了,在天牢原本就落下了病根,心中又憋闷,没几年就寿终正寝。钟平的身体不好,也随父而去,临死之前抓着叶行远的手道:“弑君之事,亦有大义,我只会感激兄弟相救之恩......”
他素来沉默寡言,心里倒是个明白人,叶行远心中一松,也觉得至少自己没白来一场。
此后为父兄守孝,又是三年。这三年中,吴国国势不好不坏,太子治国不差,但也未见得有多高明。尤其是他重视民生,却不重武备,到了第七年的时候,终于还是越国入寇,发生了战争。
叶行远这七年一直在府中不出,勉强也可以算是被软禁了,与钟奇历史上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如今吴国的国力比之以前强了不少,应该不至于出现历史上那种一边倒的情况。
只是前线节节败退,还是让人心焦。
叶行远关心着前线的邸报,每见吴国一处新败,都只能苦笑叹气,“这或许便是历史大势,越国崛起,便是吴国换了国君,还是无用。”
如今越军甲士凶猛,作战勇敢,数十人便可战好逸恶劳的吴军数百人,以一当十,这仗自然打得顺风顺水。
之前的太子,如今的吴王在宫中坐不住了,他看遍朝中,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想起少年时的好友,回忆起当时他行事的果决,决心微服私访,再到钟府来讨主意。
他先派人去与叶行远知会一声,叶行远听了,淡淡笑道:“臣不便出府入宫,便请大王今夜亥时,来钟府书房,共商国策吧。”
七年之前,也正是在钟府书房中,叶行远告知太子要刺杀吴王伯虞。吴王回想起当日情形,唏嘘感慨,便依着叶行远之言,微服在亥时入了钟府。
一见面,吴王便热泪盈眶道:“七年不见兄长,孤心中愧甚。孤能登基,多亏兄长死力。”
叶行远对这种场面话不感冒,吴王若是当真感恩,也不至于七年对他都不闻不问。就算是朝中有压力,大王想要一意孤行做个什么事,还容易得很。
最是无情帝王家,叶行远心里明白得很,只淡淡道:“臣只是尽本分而已,大王不必如此。今日此来,不知又为何事?”
他这是明知故问,吴王却病急乱投医道:“如今越军侵略我吴国,他们军将厉害,咱们抵挡不住。还要请兄长挂帅,御敌于国门之外!”
叶行远翻了个白眼,平时荣华富贵想不到自己,这会儿要玩命了就又想到自己了?这位吴王仍然是个不靠谱的,他摇头叹道:“如今吴国的士兵,三个才勉强挡得住越国士兵一个。吴国的武器,三件才抵得上越国一件。
更何况吴国的将领,贪慕荣华安逸,久疏战阵,早就忘了怎么打仗。这样怎么可能是越国的对手?就算臣拼死也不过一人而已,怎能挡得住越国数万大军?”
吴王听叶行远都说没办法,呆若木鸡道:“这...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祖宗基业,就要在我手上断送了么?”
叶行远对他鄙视不已,笑道:“大王莫急,如今越国私自兴兵,攻打友邦,已经违了诸侯之礼。此时尚有周天子,何不前往朝廷,请天子主持公道?”
“周天子?”吴王发愣。
如今春秋乱世,诸侯互相攻伐,哪里还顾得上尊奉天子?尤其是对于吴越这样的南方邦国来说,周天子几乎只是一个符号,除了祭祀的时候,谁还记得他?
叶行远却知道,这时候虽然不是周天子最强势的时期,但是如今天子的威严,也有一种回光返照的迹象。
因为这个世上,与原本的春秋战国不同,出了一个神通盖世的圣人。
圣人截取天机,承载天命,以无上神通,为周天子支撑着最后的尊严。他如今在天子朝中任大司空之职,掌管数千天子亲兵,虽然数量极少,但在这乱世之中,仍然是极为强大的战斗力。
在未来的数十年中,叶行远知道圣人曾经征伐四方,狠狠教训了暴秦强齐等刺头儿,让他们重新遵循进贡天子之礼,就连远在南方的蛮邦楚国,也被圣人教训,不得不送上了包茅作贡品,为天子滤酒。
而圣人百战百胜的神威,正是从吴越一战开始。钟奇原本也正是靠着出使朝廷,搭上了圣人这条线,成为了圣人的弟子,后来才得大吉。
叶行远心里清楚得很,只要吴国主动向朝廷求救,圣人正愿意趁此时机,教训越国。不过除了他之外,别人都是不知道的。
在吴王心中,周天子大概比现在的吴国还要孱弱一百倍,他就算调停,又有何用,听到叶行远提出这种无用的方案,不禁有些失望。
这位当年的天才少年,如今只怕是废了,在家中关了七年,只知道死读书,哪里会有什么实务经验,更难提出真知灼见。自己真是昏了头,才会来此处询问。
他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只怕是没什么用处,孤还是先回宫去,看看有什么办法,再从各地召集些勤王大军来,至少得保住都城不失......”




仙官 第四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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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远面带讥诮之色,静静的瞧着吴王如丧家之犬离去,心中不由叹息。此人终究并非人君之才,就算硬扶着他上位,太平岁月或许可以当一守成之君,方今乱世,却早失了方寸。
吴国境内精锐之师早已葬送,哪里还能有什么勤王军?吴都的城墙虽厚,一旦越军四面围城,又能守得了几日?
叶行远沉思一阵,唤来家人,吩咐道:“我要离家数日,家中之事,便麻烦你们照看了。”
家人奇道:“公子哪里去?”
七年来足不出户,如今越国大军压境,到处兵荒马乱的,难道是要逃难去?
叶行远笑而不答,轻车简从,当日就坐着马车,离开了钟家和吴都,一路向北。往周天子所在的洛邑而去。
其实洛邑就是后世的京师,只是几经战火焚毁,天灾人祸,周朝的城墙与住宅那是再不可见了。
叶行远一路北上,只见四处征伐,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心中感叹。方知这战国乱世是何等的可怕。
说起来探索死后世界,高华君与子衍都曾让叶行远领略过战国时代,但高华君所在的乡村偏远平和,子衍守苦渡城亦是边疆,不曾见过中原景象。
与之相比,三千年后的轩辕世界虽然亦有乱象,终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残酷。圣人保三千年盛世,功德无量。
叶行远越是接近洛邑,心中越是紧张。这一次钟奇君的死后世界,与之前的几次历险都不相同,最关键的就是在洛邑。
他有可能会见到活生生的圣人。圣人述而不作,不留偶像,寻常人连瞻仰他容貌的机会都没有,即使是在高华君、子衍子的死后世界,叶行远也只能听闻圣人的名声,却不能见其真容。
而在颜无邪的死后世界,更是完全抹去了圣人的存在。但在这个钟奇陵墓中,按照历史的必然,叶行远却必然有机会见到圣人。
圣人在钟奇的死后世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会呈现出怎样的形象?又能从这位“万世师表”身上学到什么?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叶行远坐着简陋的马车,进了周王室的都城洛邑。
如今的洛邑,正值秋天,红叶满街,身穿白袍的学子捧着书卷,穿过寂静无人的街道,去往圣人的居所,恭聆学习。
叶行远下了马车,恭敬的站在一旁,这些学生他并不熟悉,但毫无疑问,圣人三千弟子,几乎每一个都是值得读书人尊敬的大先辈。
至于七十二贤弟子,更是青史留名的伟大人物。颜无邪、裴将军、高华君、子衍子,还有子仲甫、公孙启、公子蒙等人物,无不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不定这些人物,就在刚才与叶行远擦肩而过。
“兄台,你是来书院学习的么?”叶行远身后,有人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叶行远惊觉声音有些熟悉,愕然回头,看到来者开朗温柔的笑脸,更是瞠目结舌。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形下诡异的重逢。
来者正是高华君——按时间上来推算,轩辕历五十六年,越国攻吴。而同样是这一年,高华君离开了家乡,前往洛邑向圣人求学。
理论上,钟奇当然应该会结识这一位出色的同学,对叶行远来说,却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也有一丝古怪的尴尬。
不过天下人中,高华君绝对是最值得信任的一个,他也绝对不会害你。叶行远对于街上的巧遇只觉得欣慰,便笑道:“在下虽然也想向圣人请教大道,但除此之外,还想要觐见天子与圣人,恳请他们出手,救我国邦。”
高华君大惊,知道这是正经事,忙道:“如今天子年幼,圣人理事,有此大事,你便随同我一起去见圣人,亲口向他说明吧。”
他果然是热心又容易相信别人之人,丝毫不怀疑叶行远话的真假,侠义心起,便要带同叶行远去见圣人。
当然这也是因为众弟子们早就习惯了圣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论别人怀着怎样的心机,或者拥有怎样的如簧巧舌,在圣人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
任何难题,只要能带到圣人面前,便能找到答案。一切阴霾,只要出现在圣人目光注视之下,便会化为无有。
圣人就如日方中,便照四方。
叶行远也明白这一点,他原本有些犹豫,是不是要那么快去觐见圣人。因为毕竟他现在已经是“钟奇”又非“钟奇”,在圣人面前会有怎么样的变故,无法预测。
但已经走到了这里,所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难得遇到高华君这么热情,何必辜负他的好意。
叶行远便鼓起勇气,笑道:“在下是吴国钟奇,便要拜托师兄了。”
高华君原本就是钟奇的师兄,两人曾同窗数载,关系甚好,这般称呼也不算僭越。
高华君连连点头,“在下高华,乃是邹国人,也是今年刚刚拜入圣人门下。你不必这么客气,随我来!”
他招了招手,急急忙忙带着叶行远穿过落叶满地的街道,抄捷径绕过两条街道,三转两转来到圣人学宫的侧门前。
叶行远在京师的时候,也曾去参拜过学宫的遗址。只是三千年岁月已过,学宫只剩下断井颓垣,唯有当年圣人手植的一棵银杏尚存,亭亭如盖,可追忆往昔。
如今的学宫却正是最辉煌的时候,高大的院墙上飘着金黄色的银杏树叶,侧门口站着身着儒袍的夫子,未曾入门,就能听得见厅堂中朗朗读书声。
读书人的清华之气笼罩在学宫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伞盖,不但能够遮风挡雨,更能镇压气运——叶行远望了望那清华之气的厚度,心下揣测,就算是三千年后轩辕世界的翰林院、国子监、各处府学县学加起来的文气,也远远不能与这种规模相提并论。
不说圣人令人高山仰止瞠乎其后的博大精深学问与修为,便是那三千弟子,未来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及得上,这种清气又如何能比。
高华君与守门的夫子打了个招呼,那夫子望了叶行远一眼,见他举止斯文,一表人才,龙章凤姿,像个读书人的样子。便也没有刁难,挥挥手放他两人过去。
踏入学宫,叶行远只觉耳聪目明,鼻端有一股幽幽清香。情知这已经受了学宫的好处,在这里研读学问,就算是不眠不休,精力也不会有太大的损耗,实在是三千年间学习条件最好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身为钟奇,要想办法探索“节”之宝物的下落,他宁可在这里苦读十年,必然大有长进。
叶行远这般胡思乱想着,跟随高华君登堂入室,一直进了最里面的教室。
圣人并不在此处,只有几个弟子三三两两,在谈论着什么,瞧见高华君进来,有人打招呼道:“高师弟,今天怎么来晚了?这位又是谁?还不与我等介绍?”
此处是圣人授课之所,不过圣人公务繁忙,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学宫之中。他除了身为学宫之长以外,还同样是周王室的大司空,掌兵事,又监管治安,虽然没什么人敢在洛邑闹事,但也得处处妥贴。今日圣人边在朝中,处理政务。
高华君看见众人,忙问道:“圣人何时到来?这位钟奇兄来自吴国,如今吴国被人无端攻伐,钟兄是来此,向圣人求助的。”
当先开口之人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行礼道:“莫非是素有贤名的钟二公子?久闻大名,圣人授课之时,也曾赞钟公子乃是大器,只恨之前缘悭一面,想不到今日有机会相会。”
那几人纷纷起立,与钟奇见礼,通了姓名,都是圣人的得意弟子,后世留名之辈。叶行远不敢怠慢,一一回礼,甚为恭敬,心中却有种古怪的感觉。
历史上的钟奇,并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声,因为父兄的牺牲,他又被软禁朝中,所以并无多少人知晓他的贤名。
但现在的叶行远却不同,他因为弑君,将吴国拨乱反正,引起了巨大的争议,故而就算是圣人,在讲课之中也不免提到了他。
幸好,评价并不算负面,虽然还不够高杆,但至少说明自己是个有用之人。
叶行远心中暗笑,要知道圣人评价帮助齐桓公称霸的齐国宰相管仲,也不过是“大器”二字罢了。与之相比,年纪轻轻的钟奇能够得到这个称号,也算是溢美之词。
只可惜圣人之道,讲究的是“君子不器”,叶行远虽然是“大哉器也”,却未免也圣人的大道偏离了。如果他现在附身的“钟奇”还想要拜在圣人门下,那要经过的考验和学习,只怕比真正的历史中更加艰难。
对于叶行远来说,这次探索,本来就是一次尝试,并不着急。圣人如何评判,也无法预测,与其想得太多,不如耐心等待。
他就在教室中与那几位攀谈起来,这些人个个都是贤者,言语中透出一句两句,叶行远便受用无穷,只觉得灵力澎湃,竟然是又有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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