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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蓝艾草

    一个府里住着的,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

    六萬回去的路上还向八萬抱怨:“公子总觉得自己能住进来就了不起了,却不知这位大魏的周王更聪明,日日以讨教学问的借口登谢府的门槛,可比公子这强盗模样要强上许多。”

    八萬是个愣头青,对男女之情还属于懵懂的状态:“公子英俊聪明,家里钱财又丰厚,那个周王阴沉沉的有什么好的?”

    六萬很想告诉他,有些女人可未必喜欢土匪一样的男子,反而喜欢温情体贴的。

    他立在孟少游面前,见他听得周王也跟着谢羽回府,面上多少带出了不痛快的神色,立刻将自己探知的一一道明,最后还给孟少游出主意:“既然那位周王是去向孙老先生请教学问,那公子自然也可以的。”

    借口不必太多,管用就行。

    孟少游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且多长长脑子吧!我一个做生意的,那么好学上进做甚?”在六萬失望的眼神里,他改口道:“既然这位孙先生这么有名气,你家爷倒可以去拜访一番。”

    他从自己住的院子里出来,揪着谢府一名路过的仆从问路,那仆从便将他带到了孙铭的院子门口:“孙老先生喜欢清静,平常除了侍候的人,别的人都不让到这儿来随意打搅。”

    孟少游便道:“怎么我听说周王常来?”

    “听说孙先生收了周王做弟子,所以他常来。”仆从陪着笑脸解释。

    孟少游打发了谢府仆从,自己踏进了孙铭的院子,才进去就听到了谢羽那番话,顿时冷笑两声,敲敲门径自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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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孙铭与崔晋意外,就连此间主人谢羽也大出意外:“孟少游,你怎么在这里?”

    孟少游施施然走了进来,笑的好不客气:“我这两日货物出手,闲的无聊,有空就来瞧瞧过河拆桥,用人朝前不用朝后的小人。”

    谢羽:“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自孟少游踏进这屋子,房里的气氛就陡然一变,不知为何,谢羽听出了一股兴师问罪的味道。

    “可不就是你嘛。当初要用到我的时候,甚个条件都答应,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在我身边,等货物拿到手,连个消息都没了,恨不得避嫌避出三千里地去。”

    “我这不是忙嘛。”谢羽总觉得有点心虚。

    比起她去蜀国,孟少游全程陪同游玩的待遇,他来了长安城之后,自己对他也确实未曾尽到地主之谊。

    孟少游只是朝着她冷笑。

    谢羽都快被他笑的坐不住了,起身恨不得拉了他走,特别是当着孙铭与周王的面儿,格外的丢脸。

    房里此刻还有周王与孙铭,崔晋最近在朝堂之上甚少发言,即便开口,也是被魏帝点名不得不开口。

    皇长子的名头好听,但真要论起来,只能算是孤立无援,既比不上太子身后有着闫国熹其党,能左右朝堂局势。又不及安王还有个战功赫赫的娘舅梅纳英,以及西南边防驻军。

    在这种境况之下,听到谢羽方才那番话,内心波澜可想而知。

    他正不知如何委婉开口向谢羽表达谢意,就被闯进来的孟少游给打断了。此人脸皮奇厚,指责完了谢羽,还能向孙铭问好:“久闻孙老先生大名,今日贸然闯进来,还望老先生海涵。”

    孙铭人老成精,见周王神色与方才全然不同,谢羽不住向孟少游作揖赔罪,一再保证忙完了就带他去玩,而周王在谢羽的赔罪声中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心中不由暗笑。

    他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没有成亲的机会,只是当时发愤苦读,总觉得时光长久,似乎会永远停留在年轻时候,只是岁月轮转太快,不觉间就韶颜逝去,华发早生。看到年轻人各怀心思,不由感慨。

    “不碍事,这位小哥是来找阿羽的?”

    孟少游巴不得有人搭理他,孙铭搭了个梯子立刻出溜顺着爬了下来,还向孙铭诉苦:“老先生你是不知道啊,阿羽去晚辈家乡,晚辈可是腾出所有的时间来陪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只要她玩的开心。可是晚辈到了长安城,可真是坐了多日的冷板凳,怎不令人伤感世太炎凉呢?”

    谢羽都要给孟少游跪下了——不过就是忙了些,没好生招待他,竟连世态炎凉都用上了。

    孙铭这些日子在谢府住着,已经准备过几日就启程回石瓮寺。只是周王既然做了他的弟子,对他就不能不闻不问。原本想趁着今日周王过来,正好将此事讲明,哪知道闯进来了个搅局的孟少游。

    “小哥误会了吧?阿羽每日极忙,既有宫里的差使,还有宫外的差使,若能抽出空她定然是愿意一尽地主之谊的。”

    孟少游对此实不能赞同。

    哪知道一直在旁边之尊闷声不语的周王忽道:“既然孟公子还想逛长安城,阿羽又忙的不可开交,不如就由本王得空带孟公子一览长安美景?”

    以他亲王之尊,肯纡尊降贵来陪孟少游,殊为难得。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谢羽觉得颇为奇怪。

    周王从来就不是主动的性子,让他肯花时间揽事情在身上,实在让人不解。

    她这里还没想明白,院子里就响起了踢踢踏踏的声音,枸杞一声高过一声惊惶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小姐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三公主要跟三公子打起来了……”

    谢羽还当自己听岔了,什么三公主跟三公子打起来……她猛的起身,扬声道:“三公主过来了?”

    随着她的声音,枸杞带着哭音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小姐快去你院里瞧瞧,三公主要打素岚姐姐,三公子拦着不让,两人都吵起来了……”

    谢羽哪还有心情去探究周王心中所想。她向孙铭告辞,孟少游紧随其后跟了上来:“阿羽你等等我,拉架我最拿手了。”

    “是啊等你拉完了已经都打个半死了。”她可是见过孟少游拦架的,让两方拼个你死我活……打不动自然就不打了。

    不过伤亡另计。

    孟大公子不在意伤亡人数,以及需要支出的抚恤金,但崔晴可是金枝玉叶,不是他们蜀国暴起的盐工,死十来八个都无人追究。

    孟少游很委屈:“阿羽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

    谢羽朝他翻个白眼,已经大步跑了,身后跟着孟少游与枸杞,速度反不及她的快。不过一眨眼间,房里已经只剩下了周王跟孙铭。

    孙铭催道:“周王不去瞧瞧?”

    崔晋站在那里,略有踌躇。看着孟少游厚颜无耻的追在谢羽身后,实在憋气;但是让他独个留在这里,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更是坐立难安。

    “周王是长兄,若是阿羽劝不住三公主,周王总能从旁协助一二。”

    崔晋唇角微弯,朝着孙铭深施一礼:“学生告辞!”

    孙铭不禁捋须而笑。

    谢家当年也曾显赫,祖宅占地面积颇广,谢羽一气从孙铭的院子里跑到自己院里,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已经吵翻了天。

    “……你一个当少爷的,护着个贱丫头,莫不是对这贱丫头有意?”

    “……身为公主,怎能一言不合就动鞭子,如此跋扈?”

    其间,还能听到姜若岚小声哭泣的劝解声:“三公子,别跟公主吵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错……”

    崔晴冷笑:“一个丫环,连奴婢都说不出口,说出来谁信?不会是哪里来的逃犯吧?”

    姜若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煞白,吓的连认错也不敢了。

    她自被谢羽救回家之后,又与程智相认,谢家也无人拿她当丫环对待,她本心里是不愿意做奴婢的,便一直未曾改口。

    谢羽对后宅之事不大留心,也没准备让她在谢家当真正的丫环,春和怜她身世,也不曾苛待她,她的自称便一直未曾改过来。

    谢羽一掀帘子走了进去,浑似方才在外面驻足听的并不是她:“这是怎么了?三公主怎么有空来了?”

    崔晴柳眉倒竖,显然是怒极,手里提着根马鞭,真要朝程智身后的姜若岚抽过去,却被程智张开双臂拦在面前,直气的恨不得连他一起抽。

    见到谢羽倒好似一腔烦闷都找到了发泄口:“阿羽你怎么才来?还不快来管管你家的丫环,她连个茶都不会倒,半杯全洒到了我身上。我要抽她你三哥还拦着不让,真是气死了!”

    她一个金枝玉叶,都无人护着拦着,但谢府一个丫环却有程三肯张开双臂护在身前,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谢羽先夺过了她手里的马鞭:“你这是哪里撞了一肚子的邪火,要跑到我家来撒气?我家这丫头是新买的,跟着春姑姑做事还没两天,当初就是图她长的好看,摆在房里赏心悦目,拿知道买回来之后才发现是个花瓶,只能远远看着,真让她做点事可真是让人头疼。”

    崔晴鞭子被夺,火也消了一点,但看着程智毫不放松戒备的样子,倒好似她会趁他不注意扔个茶盅盘子砚台过去一般,肚里火又拱了起来,冷笑道:“阿羽,我瞧着你三哥对个丫环倒真是上心,莫不是心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羽心头骤跳,抬头瞧见程智两只耳朵都涨的通红,脸色极窘,而瘫坐在地下的姜若岚倒好似压根没听到崔晴的话,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一般,直往程智身后缩,恨不得将自己缩到砖缝里去。

    兄妹俩目光交汇,都读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程智张口便道:“公主休得血口喷人!怎能如此污蔑一个姑娘家的清白?”

    “一个丫环哪有什么清白可言?不过你这么护着她,我倒有个主意。”她将程智重新打量了一番,只觉得眼前男子才能当得起翩翩二字。正如方才谢羽提起这不长眼的丫头,摆在房里也是图好看。

    她忽道:“本公主倒有个主意,不如程三公子做本公主的驸马,你若真中意这丫头,等成亲之后,将她留在房里侍候,这点容人之量,本公主还是有的。”

    谢羽跟程智兄妹俩首次被另外一个人震的说不出话来,却有人拊掌大笑着走了进来:“真是爽快爽快!程三公子若是不同意,在下给公主出个主意。”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孟少游。

    “你闭嘴!”

    “他是谁?”

    程智与谢羽兄妹俩截然不同的反应逗的孟少游更是大乐,也不理他们兄妹俩,指着姜若岚道:“程三公子若是不答应做驸马,三公主就将这丫头带走,到时候他为着心上人,恐怕也只能答应了。”

    “不行!”

    这次换来程智与谢羽兄妹俩异口同声的反对声。

    他们兄妹俩反应越大,崔晴就越觉得痛快:“公子这主意极妙,不如就这么办!”

    谢羽脸色都变了:“孟少游,你再胡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孟少游嘻笑道:“怎么个不客气法?没关系,就算你怎么对我,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程智今日才进谢府,就直接到了谢羽的院里,对孟少游如今借住在谢府根本不知道,尤其对他这个人完全不认识,只觉得这小子虽然生的一副好相貌,但说话的语调简直欠揍,理由拖到程府去让程彰好生修理修理。

    “阿羽,他到底是谁?一个外男怎么能随意闯到你的院子里来的?”

    谢羽早知孟少游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只当他一个人逛的无聊,所以才跑到谢府来折腾她:“他是以前我跟娘在外面的时候交的朋友,姓孟名少游,嘴里没半句实话,爱骗小姑娘做梦,三哥千万别信他的话,最好是离他远点。”

    崔晴却道:“阿羽,我觉得你这位朋友倒是个聪明人,出的主意也不错。”她这些日子在宫里几乎闷出病来。

    谢羽忙着的时候,梅妃也没闲着,已经在此次春闱考中又未曾牵连进科考舞弊案的学子里面挑了一名学子出来,预备向魏帝请求为三公主赐婚。

    她挑中的这名学子姓朱名福深,其父官拜工部尚书,与梅妃娘家嫂子毛氏的兄长,梅纳英的大舅子毛乐正乃是同窗好友,也就是说他是坚定的安王党。

    崔晴从小被梅妃抚养长大,原本她心中早有心理准备,无论嫁于何人,总脱不开与梅家关系亲近的官员。但是,自从梅妃让崔煦带着她出宫,在外面以“偶遇”的方式与朱福深见过一面之后,她回来便悄悄哭了半宿。

    ——说什么翩翩有为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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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骗人的!

    少年郎倒是没错,只是这少年郎是个大胖子,五官都被挤在了一张胖脸上,眼睛狭小,两腮几乎要垂下来两砣肉,挺着个足月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如果不是崔煦上前去打招呼,崔晴几乎都要认不出“少年”俩字怎生书!

    彼时崔煦也有几分尴尬,还拍着朱福深的肩膀道:“数月不见,朱公子倒是又长了不少福气啊!”

    朱福深眼睛虽然小了些,但眼神可不赖,见到崔晴的样貌,心里已经喜的要冒泡,还客气道:“家母怜我读书辛苦,总是想尽了办法为我补身子。”

    崔煦今日的任务就是让三公主与朱福深瞧对了眼,但是此情此景,他自己也觉得十分抱歉,便极力缓和气氛:“那是朱夫人疼朱公子。”

    朱福深早就听说崔晴年幼丧母,就算养在梅妃身边,想来到底与亲生母亲不同。便一味夸自己母亲:“……家母慈祥,又极为心细,极疼儿媳,与家中大嫂亲如母女……”

    三人同行走了一段路,早春三月朱福深都累出一头的汗。

    崔晴听着他走路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只觉得心里一阵腻味,倒好似误闯进了屠家,瞧见了半扇肥白猪肉一般,让人想吐。

    回宫之后,梅妃还笑道:“听说朱公子生的仪表堂堂,很是富态?朱夫人生的眉眼清秀,朱成元容貌也不错,想来朱公子容貌定然也不差。”

    崔煦的笑容颇为尴尬:“朱公子确实……很富态。”

    他也知道这桩亲事板上钉钉。朱成元虽然是梅氏一族的拥护者,可这中间可是隔着个毛姓,还差了一层。也只有将崔晴嫁给朱福深,朱成元就与皇家有了最亲密的关键,以婚姻为钮带,用崔晴来笼络朱成元。

    崔晴想想朱福深的样子就忍不住呕意上涌,此后漫长的人生若是非要跟这样一个男子绑在一起,她恐怕都要疯掉。

    她倒是酝酿了许久的勇气,想着怎么样打动梅妃,好让她取消这桩婚事。还未踏进沉香殿正殿,就听到梅妃的贴身侍女雁玲的声音:“娘娘……三公主似乎不太中意朱公子,这两日郁郁寡欢,听她奶嬷嬷说连饭也不肯好好吃,夜里还哭过,好像是……嫌弃朱公子太胖太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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