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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风储黛

    “父皇你要他们精于拳脚干什么?”墨廿雪一点儿也不喜欢动辄言武的莽夫。

    “方儒实在太弱了,一把老骨头,也经不住你们瞎折腾,朕找了几个能折腾会折腾的,随你闹吧。对了,朕还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令牌,必要时打板子什么的,由他们,朕概不过问。”

    “……”墨廿雪要哭了。

    “您真的忍心,让他们来打我板子吗?一群粗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她来软的。

    墨汲微微一笑,“朕有什么不忍心的,你放心,在这宫里头,什么灵丹妙药,父皇早都给你备好了。”说罢,还老神在在地拍了拍胸脯。

    “……”




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14
    第十六章 出游写生趣多多

    天公作美,出游的这一日仍然是阳光晴柔。

    太学子弟身份显贵者不在少数,加之又有了先前公主和沈二公子遇刺事件,墨汲直接支了一队禁军,连伙紫明府众人一同守在南山山脚,学生们带着笔墨画纸,在如茵碧草上扎了几个驻地,拼上了方桌,开始临摹。

    南山的落叶乔木生得密密匝匝,叶间似毫无缝隙,油绿柔条纷纷冉冉地垂落,引渡下一点一点斑斓碎金的亲吻。不知不觉,时已至晌午。

    今日来的五十几个学生,个个兴致都不错,画了一上午的画,又兴高采烈地去花间拼酒,甚至有人效法前人曲水流觞,也是一番风雅韵事。倒也有不怕死的把自己的画作拿给方儒评点,方儒没说多的,简单指了几处,一褒一贬,也没说得很难听。

    温如初绘了幅银杏树图,他是携了染料有备而来的,黄晕随意泼洒,高下纵横。他在一边提笔作画,墨廿雪就故作偷艺的姿态凑上来看。只不过,看的是人还是画,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初,你画得真好看。”

    温如初的眼眸始终凝着他笔下的水墨迤逦的画卷,不动声色。

    墨廿雪眼珠一转,突然钻到他右侧,趁他点墨之时劈手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霜毫。

    翩翩公子终于皱了眉,“公主,还请还来。”

    “还给你可以,不知道温公子你能不能答应我个事。”墨廿雪慧黠地眯着眼,威胁他。

    温如初回头俯身,自己的画作还差一点点睛,偏生却着了这个公主的道儿,他无奈,长叹一声:“公主你要我帮你什么?”

    墨廿雪从他身后走过来,绕到他身前,隔着一张桌的宽度,与他四目相对,“我想让你帮我画一幅《凝光竹图》,送给我,你还要承认,那是我画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没了这支笔,温如初照样可以借笔来完成这剩下的一笔,只不过这个公主顽劣,他若是不答应,她可能会撕了这副画作。

    他心里担忧这一点,面色却仍然疏远得透着一种陌生,“为何要我代笔?”

    墨廿雪眨眼,“因为我近日得了一张洛朝歌的真迹,一时夸口说我能胜他,但是现在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所以……”

    她这一顿很巧妙,但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透彻了,说完以后,她安静地撑着桌角,清澈的眼波转悠着两片水色,等待他的回音。

    温如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淡漠地瞥眼,“公主,你这是强人所难。”

    温如初他说她强人所难!画幅画而已,他连这都不肯?

    就在她嘟起嘴要使性子的时候,温如初卷上画轴,一边卷一边道:“洛朝歌少年成名,如今已是书画名家,可天下又有谁人不晓,他笔下着墨最多的,便是南幽的凝光竹?早已臻入化境之作,公主,这个恕在下无能为力。”

    “……”

    从来没有见过如在神坛的温如初这样夸赞某个人。墨廿雪呆住了。

    与所有人的热闹都不相称的,就是秦婉兮孤孑一人,坐在一株紫叶李树下,一个人拿着紫中沁红的树叶,孤寂地看着那群来往嬉闹的人。

    那日白隐梅约她在落红坡会面以后,她真遂了白隐梅的心思,把自家的账簿偷出来借给了她。白隐梅高傲嚣张,但却真没骗她,借了看了一天,隔日便将账簿原物送还了,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这件事暂时放下了。白隐梅也守信用,没有把她私下爱慕宋玦之事捅出去,若是弄得人尽皆知,她的父亲不知道会怎样愤怒和失望。

    “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

    身后一道冷笑的声音,如毒誓般让人畏惧,秦婉兮纤弱的娇躯一颤,这声音真的是太过熟悉!

    她还没说话,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呜呜”挣扎了一下,紧跟着后脑受到重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秦婉兮在太学里的存在感真的太弱,以至于甚至有学子提起她来,也不晓得对应的是哪一位。她消失了一个下午,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在意过。

    他们自得悠哉地烤肉吃,把这写生的日子当成了野炊的日子。

    方儒见他们玩得高兴,也没有阻止,反正明日来了新的先生,他会更放心的。今日最后的美好时光,让他们自去享乐吧。

    宋玦和林复二人分食,一人拿着一只兔腿狼吞虎咽,全然不顾自己贵公子的形象,林复擦了一嘴油道:“这个时候,大哥竟然不在,真不会享受生活!”

    话音刚落,宋玦指了一把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公主和温如初两个人,他淡淡地啃着兔腿道:“你觉得大哥会留在这里受虐?”

    “唔,也是。”林复想想有理,但转眼见着日头渐西,“可是大哥走了很久了,你看这群人,都在吃肉,大哥他不会饿的吗?”

    宋玦环视周遭,果然一群人在津津有味地撕肉烤着吃,他站起身来,将未啃完的兔腿扔在地上搁的盘里,“这样,你在这里继续烤,我去找他。”

    这等一个人独享美食的肥差,林复赶紧笑眯眯地点头。

    黄昏抹匀了水面,清风徐来,山光水色交相辉映,巉然的一片碧峰之下,宁静的湖泊染了夕阳的橙光,雾色氤氲而起,四下安谧如画。

    一道白色纤长的影子穿过扶疏的竹影,慢悠悠地似在欣赏踱步。

    当他的目光看到山脚下丛生的一片凝光竹后,突然停滞不前,弯着薄唇迎了上去。

    这片凝光竹生得正好,正当年华葱郁时,碧绿的竹节,修长挺拔,如记忆里一般的翠色|欲滴。他抚着竹节凝思,不知道想的什么。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书袋里拿出了一副卷轴,找了一处最平坦的地,平铺下来,执笔作画。

    最平坦的地势也终归咯着泥沙碎石,他画得不很如意,虽是一挥而就,然而最终也只能算作勉强,他在旁侧题字写道——

    辗转间,轻谩负词工。娥眉螓首何处觅,独向黄昏泣残红。年华更匆匆。

    墨迹未干,就这么提了起来,对比眼前的茂盛蓊郁的竹丛,摇头不言。

    “沈阙,你在这里?”

    他一惊,拿着墨迹尚晕的画回身,正见方儒含笑而来,画已来不及收,唯有扯出三分苦笑,“先生,您怎么也在这里?”

    方儒负着手,徐徐走近,“为师我也是觉得甚是无聊,趁着清风正好,四下来走走。怪道今日不见你踪影,原来藏身此处?”说罢瞟了眼一畔的斑竹,笑得好不畅怀,“怎么,你写生写到此处,原来是想效仿北夜的那个三皇子?唔,这个,可有点难度啊。”

    “咦,你手里拿的,是你方才画的?”他劈手就要夺了来。

    沈阙后退避让,急急道:“先生先生,学生才疏,不敢卖丑。”

    “哎,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有什么。”方儒皱眉驳斥他,“方才林复那个八爪怪物都拿来让老夫瞧来着,老夫不信,你的还能丑过他的怪物去。”

    话说沈阙真是想提醒他,上次他也信心十足地品评他的字,说什么“天底下没有更丑的”,结果第二张,差点就气晕过去了。

    方儒得逞地把他的画作抢到了手,咧着一张嘴摊到面前,却没看了几眼,登时脸色都绿了,笑凝在唇角,“你……你……你画的什么?”

    沈阙委屈,“凝光竹。”

    “哦?为师以为,你这镰刀倒画得真是惟妙惟肖!”

    “多谢师父夸奖!”沈阙摸着头笑。

    “你听到我哪句话是在夸奖你?”方儒恨铁不成钢,一根颤抖的指头指着地上的画,“还有,你还题字,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蚯蚓爬似的,一个都不认得!”

    真是,刺激得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方儒一脸嫌弃,沈阙晓得自己又被批评了,委委屈屈地解释道:“可是,学生说了,自己才疏学浅,不敢给先生看的啊。”是你非要抢的嘛。

    “你你你,你还强词夺理!”方儒气煞,指着沈阙愤慨地说不了话,最后满面沧桑地走了,“沈大人一世清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唉,苍天之妒,何以拒哉!”

    沈阙找到了,他无辜地耸了耸肩,跟着方儒往回走。确实,他离开是不想看见墨廿雪一直黏着温如初,可他之所以走了这么久,真相只有一个——

    他迷路了。

    最远的时候,他走到了另一座山……

    算了,黑历史就不想说了。

    待回到大本营,沈阙当先看到林复,墨廿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再黏着温如初了,她和林复一起坐在地上烤肉。看她一副流涎的馋样,沈阙有点好笑。

    他走上前去,林复翻着手里的木棍,看到他,顺口就问了句:“哎,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没看到宋玦吗?”

    墨廿雪欢喜地把一只鸡腿递给他,沈阙接过手,闻着香边答话,“没有,我跟着先生一路回来的。”

    “不对啊,宋玦也去了这么久了,这转眼天都要黑了,他跑哪儿了?”林复皱眉自言自语,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墨廿雪睁大了眼看着沈阙把那只烤焦的鸡腿咬了一口,她兴冲冲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沈阙看她一眼,就知道这是她烤的,心思一转,他咧嘴笑道:“好吃。”

    “真的啊。我就知道!”墨廿雪笑语嫣然,抓起盘里的另一只鸡腿撒丫子就往温如初那跑。

    被石化了的沈阙……

    算了,反正那也不是他的真心话。温如初不吐了才怪!

    第十七章 春光无边被撞破

    沈二公子隔得老远,也能看到那边墨绿的老梧桐树下,青衫淡扫的幽都公子客气有礼地婉拒了公主的“好意”,他哼唧一声,扭头见林复仍在翻烤食物,他推了他一把,“不是担心宋玦的吗?”

    此时林复一派凛然正色道:“我想通了。”

    “哦?想通什么了?”沈阙挑眉反问。

    林复突然咧嘴贼贼地凑上前来,手掌遮掩着低语:“大哥,今日紫明府的人来了。”

    这种情况,通常少不了那个幽都第一美人烛红泪。宋玦不定早就巴巴地上前媚好了。

    不过,沈阙一手将他的头颅挥开,然后指着对岸道:“不妨看看那里是谁。”

    林复怔了一下,他顺着沈阙手指的方向望去,隔着一条水光粼粼的小河,对岸一袭红衣如火的女子,绡纱挽迤三尺余,银色的软鞭在夕阳西下,光芒柔软漾如鳞尾。可她是孤身一人,茕茕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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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宋玦根本没在找她!

    这漫山遍野都是碧树,山势又连绵起伏,要在这里藏一个人太简单不过,而要在这里迷路,也真是太简单不过。

    沈阙问了一句:“宋玦是路痴吗?”

    这个时候的林复,心里不安的预兆愈发浓烈,闻言反问道:“大哥你难道忘了,小时候我们三个一起来南山捉兔子,我和你后来困在林子里走不出去,还是宋玦带我们回家的,他怎么可能是路痴?”

    沈阙噎住。好吧,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事。

    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沈阙看了眼这个即将黯淡的天色,余人也都在收工,他撑着地起身,嘱托林复:“现下四周已暗,估摸着是要回去了。不过别担心,这里有紫明府和禁军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我们先通知先生,带着禁军一起去找。”

    “好。”

    得知宋玦失踪了,方儒当即大惊失色,召集了所有弟子清点,发现少了两人,除了宋玦还差一个,大伙儿半晌没有想起是谁。

    直至墨廿雪扫视了一圈女弟子,失声道:“秦婉兮不见了!”

    那个总是被忽视无人理睬的秦婉兮。

    太学子弟面面相觑,眼神有些复杂,墨廿雪想到一个人,她走到白隐梅跟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看到秦婉兮了吗?”

    白隐梅眉尖若蹙,不悦地扬起红唇,“公主,你这问话有点奇怪,秦婉兮不见了,和我有什么干系!”

    “少装蒜了,你和她一向不睦,这件事你若没掺和,我才不信!”墨廿雪厉声反驳,攥住她手腕的手更紧了紧,她是练过武的,手劲儿比一般女子大,白隐梅奋力挣扎但也无济于事,疼得“嘶”一声叫唤。

    温如初淡淡地劝阻她:“公主,现下当务之急是要找人,而不是咎责谁。”

    他向来冷静而理智,人群静下来,方儒负着手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吩咐道:“人没找到之前,暂时不能让宋大人和秦家知情。沈阙,你去对岸召紫明府,林复,你去山脚西面找禁军的李校尉。余下的学生,派分三路,一路留守原地,两路从南北两边上山,开始寻人!”

    关键时刻,方儒还是体现了镇定自若的老姜风范。

    学生们迅速行动起来。没再有多余的话。

    沈阙依言去找紫明府的差役,但跑出十几步,突然脚步一停,回头时,公主已经黏着温如初往南面而去了……他就知道不能回头。就算是这种时候,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跟在那个人身后吧?

    这一池碧水蜿蜒而远,沈阙走到视野开阔之地也没发现尽头,暗骂一声:方儒这个老头子果然靠不住,让本公子绕着河过去,腿不得跑断了!找个有轻功的过去多省事儿!

    长呼一口气,真是无可奈何,伸掌在河里捞了一点水净了手。起身丈量了一下这条河的大致宽度,也就不过七八丈远,他凝神提气,脚下一点,便腾空而起。

    这个燕子掠水式轻盈曼妙,足尖在水面点下三道浅浅泛起的波纹,不过顷刻功夫,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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