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酿鲮鱼
云真满脸的担忧:“道长胃口很差,只吃得下些清粥,还吃得不多,我们怕她身体受不住,只好在喝的茶水里添了蜂蜜和红糖。”
清元点头,接着问:“她情绪好些了么?”
“还是那样”云真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一直发呆,也不跟我们说话,身上难受也不说,就缩在床上。昨晚写了大半夜的字,也不让我们靠近,写完又一张张地都烧了,这才肯上床,过了很久,我们想着把她脑袋露出来透透气,这才发现她哭着睡着的,攥着的被角都被泪水给打湿了。”
清元感叹:“唉,她性子就是这样,喜欢把事情藏起来,你看她平时,从不大笑、大哭,生气了也只是没有表情,你们也不要太靠近她了,给她留点空间,让她发泄,她素来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害自己的。”
果然,云宁在赖了几天床后,就开始让自己忙碌起来。早上起床,上早课,然后练武、弹琴、作画、做《上清经》的功课,下午,模仿西医做实验,整理病案、方剂,顺便给双胞胎上上课,晚上,上完晚课后还要看医书,最后在双胞胎的催促下上床睡觉。
若是安排了下山坐诊,那就更是忙碌,早出晚归,病人一个接一个,好在如今有了云真、云静的帮忙,她们俩除了承担很大一部分的外治治疗,还要帮着写方子、做记录。
开春,路上的雪都化了,云宁便准备启程,按照清扬的遗愿,他们需要将清扬的棺椁送回玉山县,在顾家的祖坟下葬,葬在他兄长身边。
而在这之后,云宁也不准备马上返回上清宫,她已经和陈滨商议好了一路要去游历的州城,按她的计划走,恐怕没个几年是回不来的。
这次出去跟以往一样,都是随着素问医馆内运送药物的商队一起走。
因为药材具有很大的地理局限性,还有许多需要与周边国家贸易得来,所以素问医馆为了流通各地的药品,专门组建了一支庞大的商队,说是商队,其实本质上更像是专门运送药材的内部镖局,“镖师”们都是绿林好汉和军队退役下来的兵或小将,在官府有靠山,跟绿林有关系,功夫更是够硬,自然是畅通无阻,比那些有名气的镖局更有保障。
此次,陈滨为了更安全,还特意从商队里抽调了四个相熟的人出来做护卫,全程都会跟在他们后面。又考虑到云宁和双胞胎都是漂亮姑娘,在城里或许不显,但在郊外就会特别引人注目,他又把马车改造得更宽敞、舒适,保密性更好。
选好了宜出门的日子,东西也都收拾齐备,云宁去跟清元道别。
清元看着从远处正走过来的云宁,想起了她第一次来到上清宫,跟在师兄身后,紧张拘束,却不怯懦胆小,如今,云宁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身姿曼妙且健康结实,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瘦弱矮小的模样。
云宁向她行礼:“师父,我要出门了。”
清元淡笑:“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要注意身体。”
“师父放心吧,有陈伯在呢。”
“陈居士做事再让人放心不过,但你不能因为这,就随心所欲,该注意还是要自己注意。”清元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说这个也没用,你是最不会贪玩、惹麻烦的。”
看着云宁姣好的面容,一身素净的装扮,清元竟莫名地想起了幼时家中各种碧瓦朱甍、锦衣绣服、翠绕珠围的景象。
她放下思绪,叮嘱云宁:“我本家在江南颇有势力,你这次又会在江南逗留很长时间,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上门请教,我已去信家中说明,信物也交给了陈居士保管,你如果正好经过,就代替为师上门看看家中父母身体如何吧。”
清元出门不多,并没有太多要嘱咐云宁的,更多的还是提醒她在外面不能放松学习,随身要带哪些经书,每天要做多少功课。
直到云宁行完跪拜礼离开后,清元才露出不舍之情。
梅姑安慰她:“虽然云宁这次出门要久一点,但是总会回来的,之前她在外面,每到一个地方,又是写信,又是寄特产,感觉就像是人一直没走远,想来这回也不例外。”
清元用手支着脑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她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我们日后也没有能再相见的机会。唉!是我想多了吧。”
这些年,清元一直很清楚,云宁的志向从来不在这上清宫上,比起修道和其他事,学医、行医才是她最想做的,也是她最为之执着的事,起因、目的也并不是她有多仁善、想修多少功德,而是她单纯地想用自己的能力去证明一些事,一些清元曾经不敢去做的事。
云宁一行人停宿在玉山县附近的一个小镇子上,顾家的祖坟就在这个镇子外的一座大山上,风水宝地,还是当年她祖父顾腾文官居高位时所买下的。
一整个山头都属于顾家,想来,当时顾腾文是怀着子孙繁衍、家族兴旺的愿景的。现在算上刚下葬的清扬,一共只有五个碑,云宁消极地想到,加上双胞胎,日后这偌大的山上就孤零零地十个墓,不免惆怅万分。
几人忙完全套的殡葬事宜后,在镇子上休息了几天,就直接往北面出发,并未进过玉山县。
云宁常劝慰双胞胎要忘记过去不好的事情,结果到她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有所介怀。
她出生成长在玉山县,安稳的童年却只会联想到那座有父亲在的精巧宅子,而玉山县这个地方,能让她想到的更多是父亲的丧事和余家,所以,她心里很是抗拒再回到那个地方的,更没有什么故乡情结可言。
虽然人没有回去,但是陈滨还是把了解到的玉山县的现状跟云宁说了,当然了,其中更多的消息是关于余家的。
余家少爷余轩和已经考取功名,在京城做官,余家老爷和太太并没有进京,留在玉山县经营祖产,余家小姐嫁给了县里的一个举人老爷,听闻过得不怎么样,三天两头地就往娘家跑。
陈滨边观察云宁,边说:“余轩和高中探花,陛下知道他是逸简少爷的学生后,对他赏识有加,他至今尚未娶妻,听说跟家人闹得很不愉快,已经不怎么来往,还不准他父母进京。”
云宁明白,陈伯这是想打探自己的想法呢,直接回道:“这些事,说一遍,过个耳,当八卦听完就算了,多少年前我就说过了,那家子人跟我再没有半点关系,只要余轩和没有败坏父亲的名声就够了。”
陈滨听她语气斩钉截铁的,就放下了心。他和清扬都是极不希望云宁和余轩和的婚约能成的,余轩和确实是个人才,人品、性情都是出挑的,但就是那一家人让他们极为抗拒这个婚约,毕竟婚姻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哪怕离得再远,关系再不好,为人儿媳的,该有的孝顺都得有,陈滨又怎么能看着云宁再次进火坑呢。
一路向北,他们的目的地是大周朝最北边的大城市,定州城。因是游历,所以一路不仅不赶路,还会在沿途的各个城镇、风景名胜处逗留,走走停停,看山看水,同时也会在经过的一些村庄义诊,把随身带着的成药都施赠出去。
乡下缺医少药,云宁带着双胞胎给病人治疗更多的是用针灸之法,她原本就手法熟练,经过这一路上的经验积累,操作更是精湛,行针、得气都已练得炉火纯青,就是双胞胎姐妹,现在也熟练得能独立操作了。
村子里,百姓基本都不识字,更没读过书,大家都靠着口口相传的经验处理见过或没见过的事,对神鬼之事也就更为笃信,常常,求符驱邪的人比求医问药的更多,故此,云宁不但要治病,还要画符,偶尔要给老乡们解决一些他们的“见鬼”事件,弄得她私底下不少抱怨。好在,此事最大的好处是老乡们都不计回报地把知道的土方子都告诉她,她自己再经过实验筛选、临床实践验证,倒是得了不少良药良方。
越往西北走,城镇渐渐地越少,郊外越发的荒凉寂寞,早晚温差变大,云宁也终于见识到了“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的独特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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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定州
大周朝的西北边塞连年征战,云宁一行人即将离开云州时,镇北军才大获全胜,将北幽十六州纳入了大周朝的版图。
定州城原本是边境上的一座大城,是必守的关口,战事胜利后,边境推进到北幽十六州,与北边的狄国隔着一个辽阔、荒芜的沙漠,而这个鲜少有人通过,被传为“死亡之海”的沙漠成为了西北边塞最强有力的保护带。
如今的定州城与过往相比十分安全,也因此,陈滨才会准许云宁到这里来。
定州城是个大城,但也只有大而已,就是与中原地区的小城相比,它都显得颇为荒凉。
此地黄沙漫漫,气候不好,地方特产也没有太大的价值,更糟糕的是,多年的战争滋生了众多马匪,致使来往的商队数量大大缩减,商业一直都没有发展起来。
素问医馆在城内开了有好些年头,因药品齐全、价格公道,声誉极好,这么多年来,商队为了对付马匪,折损了不少人手在这里,这一次,他们进城可以说是历来最轻松的一次,皆因镇北军在打完仗后就立即调头拿下了这群马匪。
北幽十六州的物产丰富,诸如香料、玉石、马匹等,在中原十分抢手,此时马匪已除,朝廷又鼓励商贸,一下子,从各地赶来定州的商人络绎不绝,就是云宁,她会选择来定州的最大原因,就是看中北幽十六州独有的药材。
云宁对西北地区的风景兴趣不大,进城之后,住在医馆后面的院子里,每日不是研究北幽的巫医和药材,就是在前面开诊治病。
她在西北的名声不显,此地信奉佛教的人远远多于道教的,刚开始,她还被误认为是带发修行的女尼,往往坐一天,就几个病人愿意找她治病,直到她的医术被认可,她以往的事迹也随着汹涌而来的商人们在此地传开,才恢复门庭若市。
云宁学医以来,从不藏私,甚至十分乐意在医者中传播自己的经验、治疗方法和方剂配伍,对请教的人都耐心、和善,她这种才干和气度让人衷心佩服,西北地区一向医疗跟不上平均水平,这好不容易来个大名医,还这么无私,自然上门请教、论医的人一批接一批。
这也导致了她在定州是一天比一天忙,北幽的药材早就搜集齐全了,要不是请教、求诊的人太多,他们早就离开定州,往江南去了。
这日,云宁正在给一个患者头上行针,忽然,见到陈伯在远处招手,她看了看手上的银针,这还是陈伯第一次在她忙的时候叫她,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她把病人交给云真继续治疗,便紧忙过了去。
云宁带着自制的口罩,遮住了下半脸和脖子,只露出一双凤眼,显得人更为冷清,还没等她开口问,陈滨就着急地跟她说:“镇北军的一位将军来请你上门看诊,要到军营里去,我问他是给谁看、看什么病,都没说,只说请一定要去,这位将军我认得,是一直跟在定远将军身边的霍家人,我估计,十有*是定远将军出事了。”
“这”
大周朝的西北边塞一直是由霍家人戍守,因而镇北军有一个别称叫“霍家军”,上一位武安侯、定远将军是霍老将军,当时,他带着自己十六岁的独子上战场,迎战北幽十六州的联盟军,最终英勇牺牲,他的独子自幼熟读兵书、持刀弄棒,年纪小小就开始征战沙场,在霍老将军去后,接过将军一职,继承武安侯爵位,统领大军击败联盟军,结束了长达六年之战。
这位定远将军的年纪不大,但功劳大、威望高,此一战后再没人敢称呼他为小将军,霍家几代人都牺牲在战场上,如今霍家上下就仅剩这位霍将军和他在京城里的祖母,倒是不用担心功高盖主了。
镇北军的种种,在来定州的路上,陈滨都给云宁科普过,她都能想象出定远将军作为镇北军的精神领袖,在将士心中是何等的伟大、重要。
云宁从未跟军中有交集,这时候来请她,无非是最近她的医术在定州城内名声大噪,然而,军营是有军医的,以霍将军的地位和皇上对他的器重,军医绝非等闲之辈,应该会是一位御医,这也说明了,霍将军伤或病得很重,连御医束手无策,甚至交代准备后事,只是身边的人不能接受,外出寻医,看看有没有一线生机。
云宁很犹豫,她不是不想救人,就是担心惹上什么麻烦,她又不是神仙,御医都宣判了无治的,她能救过来的机率很微,可别到时人救不了,再把自己搭进去。
陈滨劝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建议你去看看吧,要是没法子,反正你有御赐之物,他们并不敢把你怎么样,再说了,霍家的人还是讲道理的。”
听他这么说,云宁正要应下,这时,医馆的掌柜走了过来,行了一礼:“二位道长,可是镇北军的将军来请?”
见两人疑惑地看着自己,掌柜又接着说:“外头有人看见了身影,问到我,他们知道道长从不出诊,所以都托我来当个说客,镇北军于定州有大恩,还请云宁道长看在百姓们的面上,破一次例。”
说完,掌柜又向两人鞠了一躬。
云宁看向掌柜的身后,大堂的方向,明显,大家都在留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她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就是要去的,当不得你们的请。”
陈滨阻止了掌柜的谢,对云宁说:“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
他早就把云宁的医药箱和太阳巾都准备好了,带着她直接往侧门处走,门外,有几个将士骑着马在等,另外有两匹马是留给他们的。
领头的将士向云宁行拱手礼致歉:“在下霍青山,对不住道长了,时间紧急,只能骑马,还请谅解。”
“没关系。”云宁回礼后转向陈滨,“只有我们两个去吗?”
霍青山抢先回答她:“军营重地,外人不能进入,两位道长已是破例了。”
云宁点头,没再多问,直接上马,跟着霍青山他们飞奔出城。
城里距离军营有点远,一路快马加鞭不停歇,都要大半天才赶到,便是云宁这般在女子中算体力很好的,下马后都要站不住了。
云宁稳住身子,缓缓地喘气,接过陈伯递过来的水袋,喝了几口水,就示意霍青山可以带路了。看他神色这么着急,病人的病情肯定很危急,她就是再累也得先赶过去把病看了。
军营内面积大,生活起居区域不能骑马,云宁只能硬挺着快步跟上,她头上戴着太阳巾,乃是道士遮阳用的帽子,有宽边帽檐,脸上戴着大口罩,遮盖得让人看不清容貌,身型高挑,一身宽松的道袍,但也能明显看出是个女道士。
军营里都是男人,痞气重,这突然间进来一个女人,哪怕是个看不到样子的出家人,也十分引人注目,两边的大兵小将,眼睛来来回回地偷瞄过来,其中还有不少正打着赤膊的,这可把陈滨气得不行,只能尽量地用自己身体去挡住那些视线。
带路的霍青山自然也发现了那些一点都不隐秘的目光,心里头觉得十分对不起人家道长,也对这些人的丢脸行为十分生气,但是没办法,这些赖皮们,他要是骂出来一句,他们肯定就打蛇随棍上,开起玩笑调侃,只会弄得更尴尬,所以他只能板着脸,一副凶相,尽快带他们过去。
云宁却是无所谓,因为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快点”、“跟上”上,稍一放松,说不定就能累得倒下,哪还有精神理会别的,倒是她走起来没有半点露怯的姿态,一直向前、无视一切的态度,让那些将士们觉得讪讪的,盯了人那么久,结果人家连眼尾都没有扫过来一下。
一路疾行到军营靠后的一个安静的大院子,脚步才开始放慢,院子外有守卫,院内也有站岗,霍青山直接带着外人进入,他们也都没过问,就跟没有看到似的。
云宁原本还存着侥幸心理,也许是军中的哪一位病重呢,但进到这个明显最不一样的院子后,守备森严,她就是再傻,也知道了必定是这个军营的统帅重病。
霍青山带着他们进入正屋,在外间,将云宁的医药箱检查了一遍,留下陈滨,只允许云宁进入內间。
内屋陈设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一进入就看到有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年轻人,书生打扮,温文尔雅,一个老年人,一身官服,精神矍铄。
老人家一见到他们两人,就气得笑了出来:“呵呵,你出去了半天就找来个道姑,是准备给你家将军叫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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