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瑾儿满腹狐疑:“夫人确定容小姐能那么做?”
孟姨娘折身往房里走,边洋洋得意道:“千不该万不该,活该她喜欢我儿子。”
瑾儿附和着:“这叫授人以柄。”
孟姨娘想起自己费尽心机攒下的私房钱,道:“这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话是二少爷曾经对我说的,要我好好管教公卿,如今,用不着我费心了,这位容小姐很能干。”
瑾儿似信非信:“容小姐弱不禁风的,恐斗不过善小娘。”
孟姨娘冷冷的哼了声:“你以为是上阵打仗么,需要孔武有力,宅门里的仗,懂得运筹帷幄便罢了。”
瑾儿这才佩服得五体投地:“夫人高见。”
孟姨娘忽然眼帘一落,满脸失意:“没办法,谁让我只是个妾不是大奶奶,我一直感觉对不住公卿,不得不为他筹谋一二,而宅门里,作为妾,生死都在大奶奶手中,我得自保啊。”
说到这里,她对瑾儿道:“走吧,我得去给大奶奶负荆请罪了。”
瑾儿一愣:“二奶奶不是教您怎么说了么。”
孟姨娘摇头:“二奶奶的话,纵使大奶奶信了,我也必然要将变卖物事的银子归还到公中,可那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我不舍。”
她说去就去,等善宝从园子里回抱厦时,就见孟姨娘跪在自己门口。
善宝很是惊诧,喊瑾儿:“还不快把你家姨娘扶起来。”
瑾儿过去搀扶,却遭孟姨娘推开,听她道:“妾身做错了事,请大当家责罚。”
善宝略微一琢磨,猜测大概是祖公卿同她谈了那些用度超支的事,道:“再怎么也得去房里说话,瞧瞧这丫头婆子来来往往的,你不嫌丢人,公卿的颜面可是给你丢尽了。”
孟姨娘仍旧不起,道:“除非大当家原谅我犯的错误。”
她是故意如此,觉着这里人来人往,善宝必然不好意思,无奈下便会原谅她,然后那些变卖物事的银子她就可以不必充公了。
孰料,善宝却过来道:“我觉着你诚心不够,这样,负荆请罪得脱光衣服,你干脆把衣服多了。”又喊道“锦瑟,喊人去柴房背一捆干柴来给姨娘。”
孟姨娘愣住。
善宝已经动手解她的裙带:“来来,本大当家亲自给你脱衣服。”
裙带解开,唬的孟姨娘抓着裙腰带头就跑。
善宝冷冷一笑:“跟我耍心机。”又道:“祖公略啊祖公略,这的多亏你,上次你打了我个措手不及,眼下我照搬过来,不曾想,居然好用。”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是我与你娘相识时,她的样子
京城。
皇宫。
乾正殿。
皇上,祖公略。
皇上看了看脸色暗沉的祖公略,叹息似的道:“若是换了旁人,这样与朕说话,必身首异处,且株连九族,就是朕的那几个皇儿也不敢。”
为何单单纵容祖公略,皇上没直言,而是率先拔腿往外走,丢下一句:“你跟我来。”
祖公略微一犹豫,跟了去,随去的还有曹公公带着众多内侍,另有天子卫队二十多人,至暖阁,皇上让曹公公等人在门口候着,独独同祖公略进了去。
这个所在是除了上朝的乾正殿和御书房之外,皇上逗留最多的地方,说是暖阁,夏天四下的槅扇通风,非常凉爽,而交了秋季,槅扇上的蛟绡纱换上高丽纸,其外更封堵上厚重的帘幕,所以非常暖和,因里面种植了很多菊花,白天太阳好的时候,撤下帘幕,里面像个大蒸笼,此时零星有菊花开放,再过一段时日,那才是各种菊花盛放的时节。
皇上在前,祖公略在后,进到里面,在摆放奇巧的菊花中布置着一张白玉案,皇上走过去,从白玉案上拿起一幅画,双手高高举起给祖公略看:“这个人,你应该认识。”
即使距离不甚近,祖公略还是觉着画中人恁般眼熟,不自觉的走近几步,突然跪倒在地,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尺汉子,眼中竟然起了雾水。
皇上紧紧拧起浓眉,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开口说话,竟有些哽咽:“这是我与你娘相识时,她的样子。”
故意不说朕,而是自称我,俨然就是一个父亲在对儿子回忆自己美好的年轻时光。
祖公略记忆中早没了母亲的影像,对母亲的认识不过是从祖百寿书房里的那张画像上,当然祖百寿请的画师技艺泛泛,远不如皇上亲手绘制的这一幅更传神,且两幅皇上人不同的是,祖百寿书房的那幅画上,白素心愁云惨淡,而皇上手中这一幅却是浅笑嫣然,这是一个女子面对心爱之人才会露出的娇美容颜,更奇怪的,这幅画上的白素心,与祖公略幼时在后花园看到的那个女子,分明就是一人。
皇上慢慢的轻轻的将画重新放到白玉案上,那手法简直就像是怕惊醒一个正在沉睡的美人,放下之后,手指柔柔摩挲着画中人的面庞,指间的感觉依稀回到往日,心爱的女子肤如凝脂,怅然而叹,随后来到祖公略面前,伸手抓住祖公略的胳膊,蔼然道:“起来吧,地上凉。”
对祖公略怀有的不仅仅是舐犊之情,还有,对心爱的女子的歉疚,这是她的骨肉,而自己竟让她的骨肉流落民间二十多年。
祖公略站了起来,缓缓对上皇上的目光,冒着大不敬,直直的看着皇上,彼此沉默良久,他才嘶哑着嗓子道:“雷公镇有个传说,说臣是当今皇上遗留在民间的骨肉,请皇上告诉臣,这到底可信不可信?”
皇上抬手想摸摸他的脸,于半空中停下,反问:“你觉着,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会是怎么一回事?”
祖公略垂头:“臣不敢妄加猜测。”
皇上笑了,带着些许的苦涩:“那朕来告诉你,你,就是朕的亲儿子,是朕与白氏素心生的亲儿子。”
祖公略身子晃了晃。
皇上续道:“今日一早,朕故意说太后身子微恙,需阳气十足之人的血做药引子,然后让太医采了你的血,其实是给朕和你做滴血认亲。”
祖公略已经知道了结果。
皇上长长的一个停顿复道:“你就是朕的亲骨肉。”
祖公略全身的血脉往一处聚合,绷得脑门上的血管要迸裂似的,他无意攀龙附凤,但皇上就是皇上,天下仅此一人,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手一伸,天下都是他的,而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的儿子,于此也就释然了这些年来祖百寿为何屡次暗杀他,祖百寿是怕自己能力超群最后夺了亲生儿子的权力和家财。
然,就是这样的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为何将母亲丢在雷公镇置之不顾,祖百寿书房里的那幅画足以表明,母亲纵使不因产后痹症而去,那也得因郁郁寡欢而终,她心爱的男人在这里,在皇宫大内,每日笙歌曼舞,坐享三宫六院。
思绪游弋到此,祖公略陡然而恨。
皇上不知他心里所想,笑眯眯的,慈父之状道:“九皇儿,还不跪下认父皇。”
祖公略木然的直直的跪了下去。
皇上窃以为这是父子正式相认了,激动得嘴唇哆嗦着,以一个老父的情怀来挽祖公略的手,却见祖公略抽了回去,然后淡淡道:“臣跪的是皇上。”
皇上愣住:“你此言何意?”
祖公略也不抬头,凉薄的嘴唇微动,轻声道:“臣的父亲是祖百寿。”
皇上挥手就是一巴掌,打的祖公略头一歪,脸色仍旧如常。
皇上气得浑身颤抖:“朕是天子,朕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竟然认那个什么参帮的总把头做父亲,你这是大逆不道!”
祖公略终于看了看皇上,微微一笑,这一笑带着三分讥讽,还有彻骨的冷:“皇上能让臣的母亲活过来吗?”
皇上一怔,晓得祖公略的心思了,他是在恨,恨自己当年始乱终弃,假如当年自己将白素心接进宫来,她或许不会在花样年华瘗玉埋香,可是自己有苦衷,于是,他把这苦衷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祖公略,往事如扇,慢慢打开——
那是京城的暮春时节,而地处北国的长青山却才融化干净冬日里的积雪,杏花绽放,古老的雷公镇因此而被春意缱绻。
年轻的皇上意气风发,骑马奔跑在雷公镇的街上,突然斜里的那家琴房走出一位少女,素白的衣裙临风而舞,纷披的秀发丝丝缭乱,她怀里抱着一张古琴,身边陪着一个扎着双髻的丫鬟,刚好是行至一树杏花下,风劲吹,杏花如雨落下,将少女裹挟其中,那是何等的一幅画面,人间不该有,天上也少见,年轻的皇上看呆了,随后翻身下马,大步奔去,唐突而问:“敢问姑娘芳名?”
那少女被突然而来的皇上唬了一跳,后退几步,瞪着一双寒潭般的大眼谨慎的看着他半晌,方怯生生道:“白氏,素心。”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已经下旨,追封你娘为皇贵妃
开到荼蘼花事了,爱到素心情事了。
皇上对白素心相见恨晚,勾留在雷公镇迟迟不肯回京,怕白素心对他的身份有所忌惮,遂给自己化名并杜撰了家世,横竖雷公镇来往商贾多,白素心并未怀疑,少年钟情,少女怀春,目光交汇的刹那便成就一番永恒,来来去去见了几面,皇上便接到密报,京中几位亲王意图联合谋反,他便匆匆赶了回去,这一走,就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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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皇上处理好朝中之事再来雷公镇,却听说白素心已经嫁给了祖百寿,晴天霹雳,他愤然找到白素心,那又是个暮春的午后,杏花横出祖家后花园的墙头,墙内佳人幽幽而叹,墙外的这个九五之尊竟然学小毛贼翻墙而入,堵住正往水中小亭去的白素心,还有白素心的丫鬟雁书。
“为何不等我?”皇上厉声问。
“你又没说娶我。”白素心冷冷作答,手不自觉抚上隆起的小腹。
皇上垂眸见了,撕心裂肺的疼,随后便跳出了后花园,回到京城,竟一病不起,于病中画了那幅画,建了这个暖阁,将画放在暖阁中珍藏,且附以花草相伴,一得空闲,他就捧着白素心的画像,回忆两个人相处的那段美好时光,那时,她十七,他二十五,她容貌绝丽,他风流蕴藉,她琴棋书画,他文韬武略,她叫他郎君,他叫她娘子,他玩笑的问她你敢不敢与我私奔,她就羞答答的把手交到他手上,他们手牵手游走在长青山的万花谷,搭了个地戗子居住,缠绵数日方离开。
不曾想,白素心竟然怀了他的骨肉。
而皇上对白素心痴情不改,常常流连在这个暖阁,更下令不准任何人踏入,曾经有个自以为得宠的妃子不信邪,偏要进来看个究竟,最后被皇上下令斩断了双足,又打入冷宫。
自那时起,这里便成了禁地,连太后都刻意规避,祖公略是第一个涉足的外人。
皇上做梦都没想到,白素心腹中孩儿竟是他的龙种,而此时他大致明白,当年自己突然离开,白素心发现怀孕,定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了祖百寿,为此,他更加懊恼,当给祖公略讲到这里时,龙颜不悦,龙目透着森森寒意,沉沉道:“祖百寿胆敢乘人之危,朕要将他鞭尸泄恨。”
鞭尸,就是将已死之人从坟墓里掘出来施以鞭挞,这是对死者最大的羞辱,若非有深仇大恨不能做。
祖公略心头一凛,纵使祖百寿再可恨,他毕竟是自己的养父,有心替祖百寿开脱,忽然想起善宝来,灵机一动道:“善姑娘与娘,同是苦命人,皇上金口玉言,还她清白之身。”
他以为,时机对,情况同,皇上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谁料,皇上稍作思忖道:“善姑娘怎么能与你娘等同,她是草民,你娘是皇贵妃,我已经下旨,追封你娘为皇贵妃,这些年……她其实是隐居在长青山,守着皇陵,为朕祈福,她是大功者。”
所谓隐居在长青山,是给朝野上下听的,意思是白素心没有坊间传说的那样嫁给了祖百寿,而是隐居,这也是皇上为了自己的颜面,更是为祖公略回宫做打算,祖公略一旦回宫,皇上便下令追封白素心为皇后,这样,祖公略就可以封为太子了,将来便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而眼下他要让祖公略认马贵妃做母亲,是想祖公略在宫里不会势单力孤。
可怜天下父母心。
皇上的意思祖公略已经明白,善宝想摘掉祖家大奶奶的名声,看来没那么容易,心底冰凉,满眼失望,对于皇上给母亲做的补偿,祖公略很是不屑:“追封娘她为皇贵妃又能怎样,她还是长眠在地下,一无所知。”
皇上脑海中浮现了白素心当年的样子,站则亭亭似修竹,坐则猗猗如幽兰,行一步恰惊鸿照影,回眸时百花羞惭,这世上无人可比及,若是说有,皇上蓦然想起了善宝,那个小姑娘,颇有白素心的几分神态,不同的是,白素心沉静婉柔,善宝古灵精怪。
每每念及白素心,皇上心口的痛就像被封存在冰天雪地似的,日久弥新,最美的人在最美的时光里乍然凋谢,把最美的记忆留给了他,这其实对白素心来讲未尝不是桩美事,倘或她当年入了宫,活到现在,即便皇上的爱未驰远,也不一定像现在这样深刻,更何况还有三宫六院,那么多女子娇艳如饱满的花朵与她分享同一个男人,她未必过得舒心,甚至以她的性情,不善于勾心斗角,未必就能活到现在。
所以,一切的一切是宿命,不要责怪老天,老天恩泽天下苍生,对谁都厚爱。
面对祖公略的微词,皇上突然大怒:“这都怪你外祖父白凤山,朕曾经登门求娶,可是他不答应,无奈朕透露出真实身份,他还是不答应,若非朝中发生巨变朕匆匆回来,朕管他答应不答应,定会带着素心回到宫里。”
外祖父为何不答应这门亲事,祖公略猜度不出,还有母亲当年究竟是否知道皇上的身份,她是不是迫不得已才嫁给的祖百寿,她又是否真的死于产后痹症,这都有待查明,祖公略见皇上不肯开口摘掉善宝祖家大奶奶的名分,晓得自己再坚持亦是无用,等琢磨出个好的法子,回头再来找皇上。
同样,面对皇上要与他相认,他亦是曲折拒绝。
皇上亦不逼迫他,晓得他心中对自己怨怼,这恨,需要慢慢化解。
而另外一桩事,就是祖公略与勾戈公主的亲事,皇上见祖公略执意不肯,也就遂了他的心意,毕竟自己还没有下旨,一切都在草拟中。
之后祖公略又去看了太后,滴血认亲的事太后听说了,欢喜得老泪纵横,她为着皇上膝下皇儿太少是夜不安枕食不甘味,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出类拔萃的皇孙,她安能不高兴。
接着祖公略又去拜会了宰相虞起,不料却在虞起府中见到了两个人,那就是胡族公主——勾戈。
“是你拒婚?”勾戈曼妙的一个回身,指着祖公略问。
“本未定亲。”祖公略昂然而立,大方的作答。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房里一堆丫头,哪里显得着你了
浓眉大眼,肤色红润,身量不胖不瘦。
紧袖宽带,足下蹬靴,一身胡服利落。
目光含着三分**三分惊喜,态度带着三分骄气三分怨气,逐马草原惯了,性子有点野,喝酒吃肉惯了,呼吸都恁般有力。
祖公略往来南北经商,不是没见过胡人,倒是没见过勾戈公主这样的,目光如钉子,语气如刀子,身边不带侍从,手中不离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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