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没了李青昭的搅合,善宝把方才的话大致重复一遍,勾戈玩味下她的意思,猜出**,笑道:“你错了,我不是为祖公略辞婚而来,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找我?”善宝很是意外,转念想,她会不会像禧安郡主一样,想通过自己达到嫁给祖公略的目的,毕竟外人都觉着自己是祖公略的继母,是祖家大当家,有权管这样的事。
那个禧安郡主虽然难缠,倒还是有几分娇憨可爱,而这个勾戈公主,一脸的心机,一身的傲气,纵然对她没有讨厌,也并无好感可言,更可恶的是,她还如此美貌,祖公略想是没见过她才执意辞婚,如今见到了,只怕要后悔死了。
善宝掰着指头给她算:“你看,我管着参帮管着祖家上下几百口子,单单是一日三餐都让我头疼,还有猪啊鸡啊狗啊……”
“我是来找你看病的。”勾戈截住了她的废话连篇。
善宝目光一凝,落在勾戈身上更是带着万分的惊奇,这样活力四射的一个女子,完全看不出有病。
勾戈左右看看,似有难言之隐。
善宝会意,命锦瑟:“让她们都退下罢。”
锦瑟急切的唤道:“小姐!”
善宝明白她心里所想,这个勾戈初来乍到没人了解,更兼她会功夫,锦瑟怕勾戈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来,善宝温温一笑:“不妨事,王爷的朋友。”
如此解释,锦瑟才能略有放心,转头看阿珂阿玖含笑含羞含烟等等婢女,朝门口努努嘴,示意她们退下。
勾戈见锦瑟仍在,不免道:“这位?”
善宝已经打炕上下来,一袭暗绿的襦裙刺上浅绿的幽兰,意境便轰然而出,头发随意扭成一条辫子搭在肩头,鬓边扣着一朵鹅黄的绢花,再无其他繁复点缀,这是冬日,朔风起后河面结了冰,她的这身装束看着既庄重又不沉闷,双手握在一处,莲步款款的来到勾戈面前,作为医者,细心的观其颜容,听她问,宽慰一笑:“这是我的心腹之人,公主不必介意。”
勾戈点头,一壁将窄袖的束带解开,撸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伸到善宝眼下。
虽然生在大漠长在草原,手臂仍旧是白皙细腻,似乎吹弹可破,到底是贵族,善宝仔细看了半晌,奇怪道:“好好的呢。”
勾戈见她误会,道:“不是给你看胳膊,是让你给我把脉,贵国,不是这样看病的吗。”
是这样啊,善宝直起身子收回目光,将手指扣在她手腕处,凝神,静气,用心感受,边道:“你可以不必挽袖子的,我还以为……”
说到这,善宝眉心拧起,露出相当惊骇的神色,吃吃道:“我,我感觉不到你的脉!”
第二百三十八章 臭男人的心,最可恨
勾戈之来,确实是因为听说善宝医术了得,而她,得了顽症。
在善宝惊诧的神情中,彼此相携往炕上坐了,锦瑟拿来引枕垫在勾戈手臂下,善宝重新给她搭脉,仍旧是,脉象全无。
不甘心,再次扣住勾戈手腕。
三次。
四次。
五次。
勾戈抽回了手,或是因为触痛心事,脸上的红润渐渐消退,换之浮霜一样的惨淡,难得她还能笑:“假如连你都不能治,我也认命了,相信那法师的话,我活不过三年。”
善宝蹙眉看着勾戈,口中咝了声,眼中满是讶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公主从头说来。”
锦瑟捧了茶递上,勾戈接了,也不吃,只将茶杯握在手中取暖,垂头看着茶汽氤氲,慨然道:“两年前,皇宫来了位法师,毛遂自荐要留在宫里做护国法师,我父王因对他并不熟识,断然拒绝,于是他恼羞成怒,临走便留下一纸诅咒,咒我活不过三年。”
善宝开解道:“那都是宵小之辈的伎俩,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勾戈凄然一笑:“可从那天开始我就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时不时的就一病不起,父王寻遍名医为我诊治,都说我病相诡异,根本治不了,甚至都看不出病症在哪里。”
善宝忽然想起另外一宗:“纵使这种传说中的诅咒术是真,那法师为何单单诅咒你呢?”
勾戈突然扬起了头,一脸的骄傲:“大当家的不知道,我父王三十多个儿子,仅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
原来如此。
善宝复问:“这难道就是你游走江湖的原因?你也是在遍寻神医么?”
勾戈点头:“这是我游走江湖的原因,但不是为了遍寻神医,因为神医根本没有,我只是想在自己死之前,想看的都看看,想做的都做做,然后,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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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竟还有比自己悲惨之人,善宝一下子对自己的遭遇释然了,又问:“那你为何来找我诊治?”
勾戈笑道:“大当家的自己不知道么,你差不多天下闻名了,小小年纪,且身为女子,统领着参帮,还怀有一身神技。”
一不小心出了名,这真是莫可奈何,善宝啼笑皆非的耸耸肩。
勾戈续道:“当然,我这也只是试试,能治好我的人,我必万死以谢恩。”
善宝下了炕,又把勾戈拉了下来,手扣在她后背,随着抚遍其周身,各处穴位探到,琢磨她会不会是被人给拿穴,发现并无,又琢磨她是不是被人给下毒,喊锦瑟取了银针,刺破勾戈的指间,没有中毒迹象,暗自思忖,难不成她真的是中了什么诅咒术?
这个,善宝身为医者似信非信,但是一个人连脉象都没有,这可真是桩稀罕事,若非鬼怪作祟,人力不能及。
善宝正迷糊,忽然见勾戈脖子上戴着个项圈,纯金打造,上面阴文图刻着诸多鸟兽,这大概是胡人的图腾,这项圈差不多就是护身符一类的物事,善宝之所以专注这项圈,是发现那些鸟兽图刻上有发黑的迹象,按理勾戈是公主,即便她成日的东奔西跑,也不至于邋遢到如此,遂起了疑心,先对勾戈道:“我若能治好你,你万死谢恩,我岂不是白白治好你了。”
勾戈郑重道:“但凡大当家想要我做的,杀人放火,本公主在所不辞。”
善宝玩笑道:“好啊,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不想当什么祖家大奶奶。”
没等勾戈说什么,她续道:“可否把你的项圈取下给我看看。”
勾戈不知其意,也还是乖乖的把项圈摘下递给善宝。
善宝接过,用指甲轻轻划着那些图刻,未几,指甲发青,接着,又整个黑了下来。
善宝豁然开朗,举着指甲给勾戈道:“所谓咒术是假,你的这个项圈,被淬毒了。”
勾戈愣了愣,一把夺过,仔细看着,自言自语:“怎么可能?”
善宝问:“这个项圈,你从何时戴着?”
勾戈想了想,大惊失色的样子:“那法师走后,我母后便让人打造了这个给我,说是驱邪避凶,保佑我一生安康的。”
善宝实在难以理解:“你母亲,她怎么可能害你?”
勾戈突然咬牙道:“她并非我生母,而是我父王的继室,现在我什么都明白了,那个所谓的法师,差不多是我那继母的同谋,他们里应外合,不知是想夺父王的位子,还是单单是想害我,因那个女人自恃美貌,最听不得别人说我美貌。”
女人的嫉妒心上来,可惧可悲,善宝悠然一叹,是想起了文婉仪。
勾戈眼中放出熠熠华彩,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因为摘下了项圈的作用,她顿感身心轻松,问善宝:“大当家的再给我看看,看是否不戴这项圈,我的身子会有好的迹象。”
善宝拉着她又去炕上坐着,重新搭脉,转而笑道:“公主脉象平稳,只是仍有些余毒为尽,所以需要服食几味药,若是公主信得过我,就请在舍下暂住,病愈再行离开不迟,且我要看看这项圈上到底淬了什么毒,竟然如此厉害。”
勾戈哪有不答应之理。
连日来,善宝亲自煎药亲自照顾勾戈服食,她这样的耐心细心让锦瑟都难以理解,偷着问:“小姐,你为何对勾戈公主这样好?”
善宝只笑不答,心里想着若勾戈真的死了,就如同白素心一样,留给皇上的是不尽的哀思与美好,假如勾戈可以好好活着,活到头发白了皱纹多了牙齿掉了,祖公略就不会每每念及她,便是锥心的痛,她要勾戈活着,活到很丑很丑的时候给祖公略看,且要祖公略明白,有些女人,是用来看的,有些女人才是用来爱的。
善宝之所以这么狭隘,是听琉璃说,祖公略与勾戈把酒交谈,甚为融洽,这可是从来没见过的稀罕事,善宝觉着,祖公略纵使没爱上勾戈,那也是非常喜欢。
另外,还有件最根本的事,善宝是医者,医者父母心啊。
勾戈渐渐好了,雷公镇渐渐冷了,这一日下起了雪粒子,沙拉沙拉的打在窗户纸上,善宝偎着火盆,听着外面落雪之声,眼睛时不时的望去秋香色的锦帘,每每哪个丫头进来,她都以为是祖公略来了,然后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希望,之前她只是纳闷,祖公略自从京城回来后刻意回避自己,不懂是为了什么,现在大彻大悟了,差不多,是祖公略喜欢上了勾戈。
男人心,不可信。
臭男人的心,最可恨。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册封一品诰命,钦此!
雪粒子转成雪片子,伴着老北风横扫一气,枝条上残留的枯叶经受不住,纷纷落下,噼噼啪啪打在窗棂上。
善宝用铜挑子拨弄着炭火,身边的李青昭正啃着一块半生不熟的红薯,而锦瑟,垂头绣着一个香囊,看颜色应是男人之物。
忽听外面吵吵嚷嚷,接着善宝房里的几个丫头旋风似的跑进来,阿玖带头,见了善宝就喊:“大当家的快拾掇拾掇吧,重门开到后宅了,知县秋大人伴着个公公来到,看样子是有天大的喜事。”
大户人家的规矩,若非有大事亦或是官府之人来到,大门是不开启的,平素进进出出只从西侧门,重门次第而开,当然是有大人物到来,听说是个公公,便知是皇宫大内来了人,善宝心头一颤,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下了炕,众丫头服侍她穿戴整齐,匆匆来到上房待客而用的正厅,果然,厅门口有衙门的衙役也有宫里来的护卫,善宝刚进厅里,一个年轻的公公便高声道:“祖善氏接旨!”
善宝撩衣而跪,身后,跪了一片,祖公略不在其中。
那公公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祖家善氏,安王之母,家承钟鼎,心标淑德,性秉惠和,贵而不奢……册封一品诰命,钦此!”
那句“安王之母”之后,善宝再也听不进一个字,只觉耳朵嗡嗡,先前的不安应验。
那公公宣读完圣旨,看跪在面前的善宝道:“还不谢主隆恩。”
善宝木讷的接了云凤锦柳叶篆的诰命诏书在手,有气无力道:“谢主隆恩。”
那公公咯咯一笑,浑然一只母鸭被掐,觑善宝毫无欣喜之色,道:“从此太夫人吃俸禄有品阶,这是祖家大喜的事,咱家瞧太夫人是不是高兴过头了。”
这是在暗示,按例宣读圣旨之后,特别是这样的封赏之诏书,必然会收到一定的财物。
依着律例,一品夫人是封赏给一品官员之妻之母的,封妻,便称为夫人,封母,便称为太夫人。
如今自己擢升为太夫人了,善宝哭笑不得,猛然醒悟过来,喊祖百富:“二叔陪公公去花厅稍坐,这么远的路,怎么也得吃杯茶再走。”
祖百富应了,过来请那公公。
公公得意的一笑,随祖百富去了花厅,等候善宝的打点。
除了祖公略,祖家的人都在,甚至勾戈公主也在,纷纷过来恭喜善宝,当然这其中不乏李姨娘的吃味,更有窦氏的妒恨,这么个臭丫头,先是做了参帮大当家,现在又册封诰命夫人,这是走了什么运气。
祖静好天真无邪,过来要拿诰命诏书看,被郝姨娘拉了回去,轻声斥责:“圣物你也敢乱碰,当心被砍头。”
祖静好一吐舌头,躲去了娘亲身后。
李青昭都乐得直拍手:“表妹你又高升了。”
倒是锦瑟脸色肃然,挽着善宝冰凉的手,轻声道:“宫里的人还等着呢。”
善宝方回过神来,吩咐众人都散了,过来看了看久不见面的秋煜,施了常礼,无精打采道:“秋大人一向可好。”
秋煜晓得她内心所想,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罢。”
善宝感激的一笑,喊阮琅:“陪秋大人去前面厅里坐坐,我稍后过去。”
然后回了抱厦,让锦瑟拿着自己的对牌去找库房管事许通家的,捡些贵重之物,再去账上支取五百两,然后她亲自来到花厅,财物一并交给那公公。
得了好处,那公公眉开眼笑的走了。
善宝又来到前面的大厅,秋煜独自吃着茶,阮琅立在一旁。
见善宝到,秋煜起身相迎,口尊太夫人,如今,善宝是一品,他只是正七品。
善宝淡淡道:“秋大人坐吧。”
秋煜与她对面坐了,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是望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善宝故作轻松,随便聊着,却因心不在焉,几次说东忘西,文不对题,更兼眼神飘忽,秋煜便截住她的话,坦言道:“流言可畏,还不是那些人嚼舌头,说太夫人您与安王千岁如何如何,才会有了今天的封诰。”
善宝即使想到了这些,也还是微微一愣,不解道:“皇上,怎么管起我的家事?”
私下议论皇上,这有些不妥,秋煜三缄其口,看善宝实在可怜,便道:“太夫人哪里晓得,安王千岁上次去京里,皇上已经滴血认亲,安王千岁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怎么能容许安王千岁与他的继母不清不楚,虽然勾戈公主的婚事辞了,皇上还会给安王千岁重觅良缘的。”
善宝手一抖,茶杯还在,茶水溢出,烫在她手背,连痛都没了感觉。
秋煜见她身边没有丫头跟着,迟疑下,站起,走了过来,大男人不揣帕子之类的物事,想用袖子给她擦,怎奈穿的是官服,官府代表皇威,不敢亵渎,左右找不到合适之物,心一横,将手按在善宝手背上,轻轻一蹭,拭掉茶水,见善宝六神无主,他实在忍不住,顺势握住善宝的手,心里丝毫没有男女之情的杂念,只想给她些许的安慰。
正此时,脚步声踏踏而来,秋煜慌忙松开善宝的手,迅速回去自己的位子坐定。
一股冷香袭来,善宝头都不回就知道是谁,听秋煜同祖公略见礼,听祖公略喊她大当家的,她猛然回头,努力挤出一个不十分成熟的笑:“王爷该称我为太夫人了。”
祖公略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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