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善宝一直怀疑阮琅背后藏着莫大的机密,也觉着阮琅来善家卖身为奴或许是蓄意报复,不然他为何冲动下刺杀了前宰相的儿子,使得善家一夕之间破败,举家逃命来到雷公镇,所以善宝忙道:“爹你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往事如烟,已经淡化在善喜的记忆中,彼时他的名气渐盛,慕名而来寻医问药者数不胜数,这之间有个叫吕贵的,商人,因与同行不睦,又晓得那同行久病,正在善家医馆诊治,于是吕贵找到善喜,许白银千两,要善喜把他的同行治死,善喜当然不能答应,吕贵抱憾而去。
剩下的事,善喜便不知道了。
就是因为父亲没答应吕贵的无理要求,善宝觉着不至于让阮琅潜入善家伺机报复,必定还有其他的事,若非自己有了身孕,很想去天云寨寻阮琅问个清楚。
念及腹中孩儿,想起祖公略来,若他真是登基做了皇帝,自己该当如何呢?
此一事甚是让善宝焦灼,没个定夺索性努力绕开,喊了声“锦瑟”,是想让她给自己倒杯茶来。
撒花帘子打起,不仅仅走进来锦瑟,后头还随着猛子。
猛子不去京城找他的主子祖公略,决定留在雷公镇是为了照顾善宝,善宝一家搬出祖家大院时他正在外面寻个人,那人是祖公略的外祖父白老爷子,这是善宝交代他去办的,找白老爷子的目的是为了打听祖公略母亲的下落,善宝于冥冥中感知到她还健在,如今自己与祖公略已经成亲,她便是自己的婆婆,祖公略忙着大事无暇顾及这些,善宝觉着自己有责任把婆婆找到,然后侍奉她孝敬她。
猛子见到了白老爷子,老人家仍旧窝在山上做他的老冬狗子,但问起白素心,他来来去去就那么一句:“公略他娘死于产后痹症。”
猛子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回来后找善宝禀报,却说善宝已经搬出了祖家,于是,猛子寻了来。
“禀娘娘,末将回来了。”
听躬身施礼的猛子唤自己为娘娘,善宝有些尴尬,更尴尬的笑笑:“你还是叫我善姑娘罢。”
猛子坚持:“末将不敢,如今您与皇上业已完婚,当然是皇后娘娘无疑。”
善宝晃晃头:“公略那里音信皆无,怎知他就做了皇帝呢。”
猛子非常笃定:“这个错不了的,太上皇早有传位给皇上之意,不然又何苦千里迢迢来雷公镇,名义是上微服私行,还不是为了寻求真实凭据,太上皇御笔亲书立太子诏书,就说明已经承认皇上是亲骨肉,皇上平定陈王之乱,太上皇趁机把皇位传给皇上然后颐养天年,顺理成章,没什么可怀疑的。”
这家伙,平素讷于言敏于行,今个说的头头是道,善宝即使信了他的话,也还担心另外一桩,太上皇会把后宫之主的皇后位子恩施给她,她还不肯入宫同那些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呢。
思绪又绕到这上面,她眉头一皱,忙开导自己一番,然后问猛子可有打听到白素心的下落。
猛子摇头,随后若有所思的凝神。
善宝忖度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端倪,问:“难不成你有其他发现?”
猛子斟酌道:“拿不准,末将觉着白老爷子留在山上多年做老冬狗子,末将觉着恐不单单是为了隐居,会不会与太后她老人家有关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老爷吩咐过,没经过他任何吃食你不能入口
猛子口中的太后,当然是指白素心,祖公略做了皇帝,他的母亲是为太后。
善宝晓得这或许是猛子在此尴尬之际对白素心的尊称,就像猛子称呼善宝为皇后娘娘一样。
其实皇后也好太后也罢,是有很多讲究的,皇后需要册封,而太后,讲究更多。
本朝律例,皇帝以嫡子身份继位的,则以嫡母为皇太后;无生母,则以先帝皇后,继任皇后为皇太后;生母、先帝皇后皆无,则以抚育皇帝的先帝嫔妃为皇太妃,有时也加封为皇太后。
拿祖公略来说,纵然登基成了皇帝,那他也是以庶子身份继位,毕竟白素心不是太上皇的结发之妻,更没有皇后位分,她只是祖公略的生母,按规制,皇帝以庶子继位的,则以生母为皇太后,如果嫡母也在,则并为皇太后,且嫡母皇太后通常位在生母皇太后之上,但是生母身份过于低微的,不能称太后,最多只能被尊为皇太妃。
白素心只是雷公镇普通一女子,算不得低微也不能说是高贵,按本朝观念,需四品以上官职,方算朱门。
所以,白素心能不能成为太后,还是未卜之事。
这些个概念模糊的称谓善宝没有计较,倒是更关心猛子说的那一宗,白老爷子多年隐居长青山,本地人称为老冬狗子,或是他避世之举或是他另有目的,然看白老爷子杀了白素心的婢女雁书一事,善宝觉着避世之说很难成立,真正避世的隐者,不问红尘俗世,类如化外之僧道,白老爷子何止过问红尘俗世,还大开杀戒,杀的更是他曾经的家人。
该怎样找到白素心,白老爷子是关键。
这样一思量,善宝唤猛子过来道:“你盯着点白老爷子。”
猛子点头,忽而又摇头:“末将想留下保护娘娘你。”
善宝感激的一笑:“我如今远离祖家人,更兼我父母都在呢,不怕,你尽快找到婆婆她,纵使公略没有成为皇帝,也是太子身份,他的母亲怎好继续流落民间,一是我想让婆婆享福,二来,朝中怎知都是拥戴公略的呢,若有人以婆婆之事诋毁公略,可就不好。”
猛子心里暗自佩服善宝深谋远虑,于是领命而去。
善宝于此安心的养胎,静候猛子能够带来好的消息。
这样慢慢就到了三月,北国春迟,也还是暖和了,河边的杨柳远远看着萌发了绿意,中午时辰,夹衣也可以上身了,土地开始解冻,往外冒着泥浆,而清澜江蓄势待发,只等某一夜咆哮而下,那才是真正的春天了。
三月里的风是轻柔的,善宝由锦瑟陪着在庭院里散步,新买的小丫头茯苓从游廊上走了下来,几步远朝善宝屈膝一礼:“小姐,老爷说你该服药了。”
善宝嗯了声,来了上房,看父亲正提着小药铫子往白瓷碗里筛药,这是给善宝安胎用的,善喜亲力亲为,从煎熬到看着女儿吃完,不敢假手于人,怕中间出岔子,这不单单是女儿的性命问题,还关系到他急吼吼想见面的孙子。
虽然经过父亲研究改良,终究是药,苦涩的味道冲鼻子,善宝皱皱眉,撒娇道:“爹,可不可以不吃。”
善喜端着药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拎着把老蒲扇呼哧呼哧的扇风给药水降温,边道:“不成,必须得吃,那次你给祖家五小姐推倒,差点小产,必须好好调理。”
善宝就乖乖的坐在炕上等着服药。
另个叫茱萸的小丫头走入房内,朝善喜道:“老爷,祖家来人了。”
这些个丫头的名字全部得于父亲,个个以药材命名,只有一个小子是善宝取的,名叫当归,锦瑟偷着问她,小姐是想皇上了吧。
善宝怕父母看穿自己的心思,遂把那小子的名字改做苍耳。
而今,善宝在家里只能算是小姐,但凡有事,丫头小子们首先禀报的还是善喜。
善喜对祖家人甚无好感,毫不含糊道:“不见。”
茱萸转身想出去回复来者,善宝伸手喊道:“有无说是哪位?”
茱萸回身道:“那位自称祖家五少爷。”、
听说是祖公卿,善宝对父亲道:“他接了参帮总把头之位,总归年轻阅历浅,怕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来问我。”
善喜指着药碗:“快吃吧,回头凉了药效就轻了。”
说完老爷子去了旁边的书斋研究新方子去了。
善宝得了父亲的默许,让茱萸把祖公卿请了进来。
刚迈进门槛,一身轻便春装的祖公卿便遥遥喊着:“小娘!”
出口觉着不妥,复讪讪的改口:“现下我该叫你二嫂子了。”
说着眉头一低,情绪黯然。
善宝笑着招手让他近前坐在炕沿上,又让丫头们捧了茶水果子来,对于这个少年,善宝有着亲切感,说话也非常自然:“你最好叫我善宝,这样听着更舒服。”
祖公卿眼角含着欢喜:“可以么?”
善宝嗯了声,此时发现他手上还拎着一个陶罐,问他:“你来找我吃酒?”
祖公卿摇头:“你有了身子哪里能吃酒,这是羹汤,我娘特意为你做的,说是对孕妇有好处。”
善宝让锦瑟过来接了下,孟姨娘一心儿子出人头地,如今祖公卿做了总把头,她感激自己也是应当,所以善宝丝毫不怀疑其他,又让茯苓去厨房拿来汤匙,偎在炕几上打开那陶罐,香气四溢,盛情难却是其一,她也想让祖公卿开心,是以舀了汤匙汤水就要吃。
锦瑟那厢按住她的手:“小姐且慢,老爷吩咐过,没经过他任何吃食你不能入口。”
善宝看着汤匙就犹豫了,此一桩父亲甚至对她三令五申的。
祖公卿微有几分不悦的笑着:“姑娘这话是说我娘和我能害善宝是么。”
锦瑟头一扬,不卑不亢道:“非也,只是我家老爷有所交代,我不敢不从。”
善宝见两个人颇有些剑拔弩张,忙从旁调和:“这又不是旁人送来的,无碍。”
说着把汤匙放入嘴边,刚想抿一口,听飕的一声,她手腕一麻,汤匙落在炕上,她愕然望出去,见门口站着父亲,还有久未见面的白金禄。
第三百一十五章 文婉仪要嫁给秋煜!
白金禄一改往日的白衣翩翩,瘦还是那么瘦,穿了身大红的横领锦衫,多了些世俗之气少了些妖魅之气,反倒让善宝感觉触目舒坦。
前些日子祖静婠为白金禄生下一子,虽然白金禄娶祖静婠是迫于无奈,面对自己的孩子,还是非常欢喜,因此善待祖静婠,正儿八经的公告渔帮上下,她是名副其实的渔帮总把头奶奶,无论参帮还是渔帮还是木帮,总把头奶奶相当于皇后,不过是皇后母仪天下,而这些帮派的总把头奶奶母仪本帮罢了,不仅仅受到帮伙的尊重,有时可代总把头行使权力,所以,祖静婠真真是母凭子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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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白金禄能找到这里,更不用问方才自己手中的汤匙是他用什么劳什子打掉的,善宝揉着微痛的手腕问父亲:“爹,怎么了?”
她晓得若非父亲授意,毫不知情的白金禄不会无缘无故打掉她的汤匙。
善喜与白金禄前后脚大步奔了过来,善喜提起祖公卿带来的这罐子羹汤看了看闻了闻,不确定什么,又喊锦瑟去将他的银针拿了来,当银针取出来时发现竟是乌黑。
同是医者的善宝大惊失色,望着懵懵懂懂的祖公卿问:“我晓得你不会害我,甚至你娘都不会害我,这之间是不是经过别人之手?”
纵使祖公卿不懂医术,但看众人的表情已然明白是怎么档子事,他的震惊不亚于善宝,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支吾,努力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什么,唯有道:“待我回去问问我娘。”
锦瑟厉声喊了茯苓过来:“把这罐子毒物丢了,从今后谁拿什么来你也不用回禀老爷夫人小姐,径直丢了即可。”
祖公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甚至不敢看善宝,垂头半晌,起身道:“就此告辞,明日我会来给你个交代。”
善宝忙喊锦瑟出去送客,又吩咐:“将那罐子羹汤找个地方掩埋,一旦猫啊狗啊吃了也不好。”
虽是虚惊一场,善喜还是不放心女儿,给女儿把脉之后发现无异样,方舒了口气。
一直冷眼旁观的白金禄不请自坐于善宝对面,手指哒哒的敲着炕几,虽然他方才亦是急出一身冷汗,此时却幸灾乐祸的样子:“祖家人是好招惹的么,你却一意留在祖家。”
善宝晓得他一贯是言不由衷,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同他计较,喊了茱萸奉茶。
晓得白金禄是来探望女儿的,善喜识趣的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善宝先问候祖静婠,心里还是有几分惦念的,毕竟祖静婠为人不是很机灵,又容易钻牛角尖,而白金禄听说纳了又纳,妾侍围坐一起打骨牌不会三缺一了,特别这其中有个曾经做过流娼的花蝴蝶,想花蝴蝶迎来送往的人多着,必然是历练得八面玲珑,善宝担心祖静婠会在她身上惹气。
白金禄淡淡道:“你放心,祖静婠是我儿子的娘亲,我会照顾好她。”
善宝长出口气:“你知道这个就好。”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纳闷,白金禄与祖静婠连儿子都有了,却口口声声称呼她的大名,有些生疏的感觉,总归他肯善待祖静婠,善宝高兴道:“你如今有了儿子,再不可像往常那样我行我素,凡事都要为孩子考虑,待他大了,或是说我有个英雄的爹,或是说我有个无赖的爹,这,全在你自己。”
白金禄将半个身子压在炕几上,于此就与善宝只差毫厘,他的眸色是那种桃花逐流水的既魅又亮,荡着柔柔春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不如你嫁给我,反正你已经离开祖家了。”
他对自己的心思,善宝是清楚的,见两个的距离已经超越了男女授受不亲,遂用手中的茶杯将他推了开去,亦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你这样同本宫说话,不怕被砍头么。”
白金禄脸上的笑容迅速僵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以掩饰内心的烦乱,须臾抬头瞄了眼善宝,促狭一笑:“娘娘几时动身去京城,草民当为娘娘践行。”
看似非常客气,其实含着些嘲讽,祖公略离开雷公镇有些日子了,传说他当了皇帝也有些日子了,却不见他衣锦还乡的回来接走心爱的女人,更何况这女人还身怀六甲有了他的骨肉,白金禄笑的是,善宝在自作多情,祖公略早把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聪慧如善宝,怎能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而他这句话更是如刀子割在善宝心头,瞬间血流成灾了,然善宝不轻易动怒,当下也只是淡淡道:“好啊。”
眼底的哀伤怅惘却遮盖不住,白金禄瞬间后悔不及,自己图一时口舌之快,竟害善宝伤心,忙转了话题道:“等月数大些,去白家庄走走,老是闷在家里不好的。”
这些个体贴的话,他是对祖静婠都没有说过的。
善宝随口敷衍着:“好啊。”
剩下的时间,彼此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于是他一口她一口的顾着吃茶,忽而抬头,相视一笑,这样的安静祥和在善宝与白金禄之间是不多见的,善宝感觉白金禄是真的变化了,他一贯的玩世不恭和吊儿郎当荡然无存,性情内敛,人也稳重了许多,这或许就是为人父母的震荡罢。
忽然想起忘记问他来找自己作何,于是道:“你今个来,有事?”
白金禄也是恍然大悟的:“哦,是这样的,我听说文婉仪与祖公望最近往来密切,祖公望这个人我了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文婉仪不知想利用他作何,恐是对参帮不利,如今参帮由祖公卿管着,而祖公卿我也是了解的,徒有一腔子热情,谋略不够,管个参帮,大致捉襟见肘了。”
善宝暗暗担忧,却佯装满不在乎的:“我已经不是祖家人,管不来那么多,你好歹是祖家的姑爷,多帮衬五少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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