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一离开宫廷的所在,善宝就像鱼儿游回水中,顿时恢复以往的个性,蹲下身子用指头敲着伙计的脑袋道:“你敢张扬,我就把你当成劈柴柈子放到灶膛里烧了。”
伙计连说不敢。
善宝拍拍他的脑袋:“起来罢。”
伙计谢恩站起,脑袋低垂着往酒楼内引善宝。
善宝随口问了句:“知县秋大人可到?”
伙计老实答:“到了,同个女子说着话呢。”
善宝眉头一蹙:“女子?”
第三百九十五章 娘娘错爱,其实是秋大人点的菜
泰德楼,二层,某个雅间。
善宝推门而入,见同秋煜说话的竟是青萍。
文婉仪故去,木帮成为众人争夺的肥肉,按理应该由文武接替,毕竟木帮是文重所建,并且文婉仪一死,芬芳又重新以文武的妾侍自居,协助文武争夺木帮,扈氏更是热衷于此,青萍虽然有其他大柜的支持,还有众多木帮兄弟信赖,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是以,她想找善宝商量,在善宝之前,她先找了秋煜,她这个大柜当初也是秋煜协助当成的。
刚好秋煜要来见善宝,也就带着青萍一道了。
相熟之人,也还有个尊卑之分,秋煜、青萍纷纷给善宝见礼,见他们毕恭毕敬,善宝方忘掉的不快訇然重来,明白自己是皇后娘娘这个事实是回避不掉的。
道了免礼,令他二人同坐,在说服秋煜往河南、山东之前,彼此闲聊了几句,于此就说到木帮悬而未决的总把头上。
青萍言语中失去了信心,自己曾经是文家的一个使唤丫头,后来是俞有年的妾侍,出身何其卑微,总算在善宝的帮助下做了大柜,却也没高贵到哪里,为了哄那些木把们好好干活,她风里来雪里去,还不得不混在那些糙老爷们群中,听他们说着不堪入耳的荤话,看他们打闹时不肯入目的举止,山上生活清苦,木把们用这个来排解,她也不好管的太多,但她毕竟是个女人,经常臊得抬不起头来,甚而还有木把对她图谋不轨,索性都是有惊无险,她用比男人更多的苦楚换来大柜这份殊荣,而今她要继续攀登,不知要付出多少辛酸,所以,她问善宝:“娘娘觉着我行么?”
信心全无。
善宝吃着酒楼用来给食客解渴的劣质茶,却吃的津津有味,大抵心情好,吃黄连都不会苦,不经意对上秋煜的目光,那厮如同给针扎了眼睛,迅疾转头,慌忙中吃茶遮掩,却又给滚烫的茶烫了下,一瞬间脸都红了,却硬挺着不敢有所表示。
这情形,简直像压在十座大山下,连呼吸都是费力的。
善宝察言观色后笑而不露,话既是对青萍说的,也是给秋煜听的:“一个人,无论做什么,胆怯是不成的,你越是胆怯,别人越怀疑你。”
秋煜听进耳朵又入了心里,于是泰然的坐正了身子,执起茶壶给善宝续茶。
青萍也突然壮了胆子,连目光都变得镇定,就差点拍着胸脯保证了:“娘娘放心,若我当了大当家,定将木帮打理得更加兴盛,绝对不单单是为了一己私利。”
善宝点头:“我信。”
当当当!有人敲门,青萍很是懂事,在座的三人她身份最低,所以站起想过去开门。
而李顺已经抢了先,这是他作为奴才的习惯。
门开,是酒楼的伙计端着酒菜进来,善宝扫了眼,又是盘子又是铁锅又是大海碗,典型的长青山风格,又是野猪肉又是水豆腐又是菜干,鲜明的长青山特色,善宝看了看青萍,莞尔道:“还是你贴心,晓得我就馋这一口。”
青萍脸一红:“娘娘错爱,其实是秋大人点的菜。”
善宝心头颤了颤,极力将心情安顿好,秋煜越是这样体贴入微,她越是会用祖公略来做比较,倒不是比较两个人对她的情愫,因为她对秋煜以知己来看待的,可是秋煜的善解人意总是彰显出祖公略的高高在上的冷漠,而秋煜自秋夫人故去后矢志不娶的心,更让善宝赞叹。
“秋大人的嗜好倒与本宫相似呢。”
善宝尽量保持平常的神情,话也说得淡淡,方才还一口一句以我自称,此时突然自称本宫,其实是她自己先怕了,有了儿子,她还是要在宫廷生存下去的,那就只能同祖公略和睦相处,这不单单是给儿子一个安定祥和的空间生长,也是给天下一个安定祥和的局面,家和万事兴,颠扑不破,后宫的乱会波及朝政,历代都有,她是熟读历代史书的。
秋煜中规中矩的坐着,连表情都是那么端正,说话也是刻板到如同照本宣读:“下官荣幸,能与娘娘嗜好相近。”
两个人情形浑不似当初善宝还是个闺中女儿的样子,善宝暗道无奈。
茱萸和李顺伺候善宝用饭,这阵仗更让秋煜和青萍紧张,青萍甚至几番掉了筷子,连说失礼。
善宝心知肚明,于是把茱萸和李顺撵了出去。
对于青萍如何当上总把头,善宝给她的主意是:“文武什么样的人雷公镇谁不知道呢,打败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你可以让他先做几天总把头,然后看看结果。”
青萍不是很懂,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善宝:“民妇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善宝嗤的笑了:“木帮有事,文武一准不是在青楼就是在酒楼,最后你什么都不用说,木把们都能把他赶下来,即便那些老客也会有意见,木帮是干的是赚钱的营生,含糊不得,人家老客定了货,不能及时交货,人家肯给你银子才怪,你就等着看文武的笑话罢。”
秋煜顺着善宝的话道:“木帮若出了乱子,本官自然会出面,这不仅仅是木帮的事,这也是雷公镇的事,也便是本官的事,文武不称职,当另选总把头,你自己做好准备方是。”
青萍谢了善宝又谢秋煜,不是跪就是叩头,言辞中更透着无尽的卑微。
善宝觉着以她这样的心性,当真做不好一帮之主,叹口气道:“你能同皇后娘娘和知县大人同桌吃酒,你本身就是不一般的。”
如此之言不是狂妄自大,而是为了消除青萍那骨子里带来的卑贱之感。
青萍就认真的想了想,想通了,也就释然了。
她的事告一段落,善宝想着该同秋煜谈谈了,之后还想顺道去看看爹娘,所以不能耽搁时间,于是对青萍道:“我与秋大人有几句话说,你可以先回去,好好准备,等着做大当家罢。”
青萍恭谨的拜谢离去。
雅间内只剩下善宝和秋煜,外头的李顺抓耳挠腮,看上去很焦急的样子,他是担心,善宝同秋煜这次见面,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她这个皇后当的名不正言不顺,还没聆听太后训导呢
感谢亲爱的“洁雅塑料家居用品”,一出手就是两张月票……捂嘴偷着乐!
※※※※※※※※
青萍离开后得了方便,秋煜这才问善宝:“娘娘一向可好?”
善宝捡了那野鸭肉炖的菜干吃了口,这几日病着胃都空了,如今见了这种稀罕物胃口大开,待秋煜如朋友,也就不计形象,正大快朵颐,听他问候,淡然一笑:“哪里能不好呢,左不过是吃吃喝喝外加睡觉,快成猪了。”
忽而拍了下自己的面颊:“我都胖了好多。”
秋煜不敢仔细看她,目光如风掠过她的脸,不见丰腴,倒是有几分萧索,本来那双明眸像春水积攒了几个春天的明媚,而今却是蒙蒙的笼着一层愁雾,年轻女子中,她位已登顶,更有新生的小皇子,已经是人生大赢家,那么她的不快,大致应该来源于祖公略了。
秋煜一番猜度,心下不安,恭敬的拱手道:“方才娘娘说的事,臣多谢圣上信任,必当尽心竭力。”
他是深呼吸着说下这番话的,仿佛用尽了自身全部的力气,善宝说皇上有意让他往河南和山东处理旱灾和水灾,话刚开头,他就已经表示不愿意,说自己一对儿女失了母亲尚且年幼,自己想留在雷公镇照顾他们,去河南山东又是车又是船,带幼小的孩儿在身边不方便,希望皇上能体谅他的苦处,更因自己官职卑微当不得钦差大臣,请皇上另择贤能,他言辞凿凿,心意拳拳,可是这前后不过片刻,他又说同意了,善宝还没来得及施展铁齿铜牙劝他呢。
小娘分节阅读226
总之他同意自己就不虚此行,善宝高兴,吃得更起劲。
一顿饭只见善宝吃着,秋煜黯然相陪,希望自己离开后,她与祖公略恩爱和睦,再无其他纷扰。
饭后,吃了茶水稍事休息,善宝便喊茱萸和李顺进来给她穿斗篷拿手炉,准备回去行在。
秋煜送到泰德楼门口,见善宝上了轿子,又见李顺快要落下轿帘,他朝善宝深施一礼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娘娘珍重。”
一句普通大众用得烂熟的祝福话,善宝微微一笑算是回应,想着一别之后不知多久方能重逢,心里还是微微有些酸涩,秋煜待她之心,藏得极其隐秘,聪慧如善宝,安能不知,只能欷歔上天捉弄,若有来世,自己可以去努力爱上他,以报答他今世的恩情。
李顺手一松,夹了棉的轿帘徐徐落下,秋煜抓住最后的机会看了眼善宝,也只看见善宝半截斗篷和微微露出一角的鞋子,李顺一声吆喝,轿夫直起身子,眼见善宝离开,秋煜感觉自己沉入了清澜江底,只希望有朝一日浮上水面重见天日,还能看见善宝娇媚的容颜。
随后,他转回酒楼,对着那桌残羹剩饭,毕恭毕敬的看着善宝用过的碗筷,不敢碰,怕亵渎善宝,拿起酒壶晃了晃,还有半壶酒,他就嘴对嘴灌了下去,远远不够,喊小二搬了两大坛来,自斟自饮,直到酩酊大醉给酒楼的人抬着送回衙署。
秋煜肯去河南山东,善宝甫回宫就禀给了祖公略。
他当然高兴,晚上来给太皇太后定省时,也还难以掩饰欢喜之色,他是信秋煜的能力的,灾情抚平,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他方是一个好皇帝。
心里更佩服善宝的能力,说她铁齿铜牙一点都不为过。
太皇太后正拿着善宝给她熬制的红果蜜饯吃着,身子好了,竟对这物事上瘾,觑祖公略眉目含喜,太皇太后暖笑道:“可是莲素服侍的好,皇上怎么眉开眼笑的。”
祖公略摇头:“皇祖母不知,孙儿是高兴几处灾区终于有了可靠的人去,说起来这都是皇后的功劳,是她给孙儿举荐的秋煜。”
听闻是善宝举荐了官员,太皇太后眉头一低,随之将手中的红果蜜饯丢在八宝累丝攒盒里,冷冷道:“这鬼东西吃多了恁般不舒服,拿去丢了。”
身边的宫女捧着盒子应声而出。
祖公略只道她是正吃腻了,歉疚道:“行在清苦,难为皇祖母了,眼瞅着过年,春暖花开时节,咱们就可以回京了。”
太皇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巾,一壁擦着手上的黏腻一壁道:“这里只有咱们祖孙俩,你倒是给我仔细说说,皇后是不是经常管着朝堂上的事?”
祖公略听出话音,忙道:“倒也不是,仅这次而已,都因为本地知县秋煜曾经主事行在,与皇后相熟些,皇后就替孙儿劝了他几句,他性子耿直,说自己在雷公镇毫无业绩,不肯厚着脸皮往河南山东,说是去安抚灾民,其实谁都明白那是升迁。”
太皇太后道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主事行在,已经不妥,皇上委派臣子,臣子岂敢不从,还需皇后出面调停,这个知县谁给了他天大的胆子。”
言下之意,祖公略这个皇帝太无能。
祖公略心领神会,道:“也非是秋煜不从,他顾忌的正是自己为小小知县,还有,他或许是不想给他舅父,也就是宰相虞起丢人罢。”
听闻是虞起的外甥,太皇太后总算平息了些怒气,也还是道:“再怎么说也不能让皇后抛头露面,皇后管好后宫便可以了,而今莲素的事她不提不问,至少也得给个才人的位分,后宫的事不管,管起朝堂的事,老祖宗规矩,女人不得干政,哎,也难怪,她这个皇后当的就名不正言不顺,还没聆听太后训导呢。”
她一番指摘,祖公略也无可奈何,毕竟说的都是祖宗规矩,多少年流传下来的,岂是善宝甚至他能够逆转的,唯有替善宝说些好听的话。
太皇太后对善宝是没有成见的,但她习惯了墨守成规,似乎从她做皇后时起,除了逢年去过几次宗庙,这些年来从未出过皇宫,这次若不是禧安郡主诓她,她只怕要老死在皇宫,所以她觉着自己有必要提醒孙儿:“我今个听说皇后出了行在,还以为她是去看望熙国公夫妇呢,想念父母大可以宣进行在见面,出宫已经不妥,竟然是去见个臣子,皇上也忒粗心,不怕给谁看见说出其他不当的话来,那样便是有辱国体。”
祖公略仍旧袒护善宝:“皇后出去是经过孙儿的准许的,也是孙儿让她去劝说秋煜的,孙儿是觉着,秋煜大才,如不重用,实在可惜。”
太皇太后手一挥:“那些臣子的事哀家不管,但皇后的事你要当心,行了,你回去歇着罢,我也累了,想睡下。”
第三百九十七章 按理这后宫是臣妾该管的,难道她不是多管闲事么
寒夜漫漫,此身似寄。
就寝时候,不见祖公略回来,善宝喊了李顺来问:“皇上呢?”
李顺垂手答:“回娘娘,皇上在翠岫宫看书呢,那个……”
眼珠子一咕噜,待说不说,看善宝聪明几何。
善宝见他似有未完全说出的话,便问:“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她终于问了,李顺一脸沮丧:“奴才是伺候娘娘的,自然得为娘娘分忧,所以平素就格外留心些,听说皇上从太皇太后那里出来后就闷闷不乐,本该来昭阳宫的,却去了翠岫宫,奴才是觉着皇上看书是假,躲娘娘是真。”
善宝很是不解:“皇上为何躲我?”
李顺左右看看。
善宝道:“但说无妨。”
李顺却摇摇头。
善宝微一沉吟,便将房里的宫女屏退。
这时李顺才道:“娘娘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昭阳宫的人也说不定是谁安插过来的。”
善宝笑了:“一家子,让你一说倒像是两军对垒。”
李顺近了半步:“娘娘宅心仁厚,又没回京呢,自然不懂这后宫的厉害处,奴才可是伺候过几位主子的,看了太多明争暗斗,血淋淋呢。”
说到最后这句血淋淋,他配上狰狞的表情,让善宝不寒而栗,书上经常写的,换了自身就忽略了,她一方面感激李顺,一方面觉着行在不同于与京城的皇宫,行在只有太皇太后和她两个女主,多了个莲素,似乎祖公略并未答应将莲素收了,碍于是太皇太后所给,不好退了回去,只是留做服侍他的婢女了,太皇太后看着挺和善的一个老人,对她也多次给她指点迷津,虽然因为此次莲素的事善宝对太皇太后存有不满,也觉着那是一个老人家的心思,心里对太皇太后并无多少忌惮。
这话给李顺说了,李顺意味深长的笑:“太皇太后在京里时,那也是各位主子交口称赞的,但太皇太后是出了名的规矩严苛,纵然喜欢娘娘,倘或娘娘触犯了规矩,太皇太后那也是严惩不贷的。”
善宝狐疑:“我又哪里触犯规矩了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