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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是老六叔!”

    没等善宝说出来,李青昭已经高呼出口,赫氏手中的佛经啪嗒落在炕上。

    第三十九章 你就是那个送木簪的人

    风大了起来,扑在窗户纸上呼嗒呼嗒的响,屋子里静的可以听见李青昭粗重的喘息。

    当当当,有人敲门,锦瑟撂下手中的活计,看看善宝,脸色煞白。

    不用问,都是方才的谈话吓到了她,假如真是朱老六出卖了她们,她们现在可是身居财狼之窝,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善宝淡淡一笑,算是给锦瑟安慰,道:“去开门呢。”

    锦瑟这才下了炕,小碎步跑去将房门开了,是秀姑,小丫头相貌平平嘴巴特甜,且是不笑不说话,对锦瑟道:“麻烦姐姐告诉善夫人善小姐,我家老爷说开饭了。”

    她家老爷,当然是指朱老六。

    锦瑟嗯了声,转身回来禀报给赫氏与善宝。

    善宝心里发堵,道:“我吃不下。”

    到底是姜为老的辣,赫氏早已恢复平静,慢慢拾起方才落在炕上的佛经,规规矩矩的放在一方干净的帕子上,又包裹好,道:“这几日英豪成亲,都是好嚼咕,为何吃不下,且你伤势并未完全好,需要将养,不吃饭怎么成。”

    善宝不言语。

    李青昭气呼呼道:“别是什么鸿门宴。”

    赫氏瞪她道:“一派胡言,你老六叔同你舅父是结义兄弟,你们是他的子侄。”

    李青昭不以为意,还引经据典:“大名鼎鼎的刘邦就是被他叔父项伯出卖的,表妹告诉我的。”

    分明是项羽被项伯出卖,再次口误。

    锦瑟没识字,但没读过《史记》,在那里琢磨,刘邦的叔父为何姓项?

    赫氏当然了解这段故事,埋怨善宝:“以后不要给她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善宝道:“可是娘,防人之心不可无。”

    赫氏已经下了炕,抻了抻衣服的褶皱,道:“莫说不可能是你老六叔,即便是他,假如他真想亲手害咱们,何故去借文婉仪这把刀杀人,走吧,好好吃饭,当着朱家人,千万不要胡说八道,剩下的事,我自有主张。”

    长辈有主张,小辈们唯有听命。

    善宝躺乱了头发,喊锦瑟给她重新梳理,当锦瑟将她头上的银簪放在炕上时,善宝盯着看了半晌,随后又拿起左右的看,自言自语似的:“这好像不是我的木簪?”

    锦瑟一边用梳子给她梳头发一边道:“今儿早起为小姐梳头时即发现木簪不见了,没办法用了奴婢的凑合着。”

    善宝猛地一个转身,转的太快,扯痛后背的伤口,吃惊的看着锦瑟:“我的木簪不见了?”

    锦瑟点头:“在书肆时就没见呢。”

    李青昭一边道:“大概是丢在书肆了。”

    善宝愣了少许工夫,随即跐溜下了炕,撞开房门飞奔而去。

    赫氏被她的突然之举吓坏,喊着:“青丫头快去追啊,这披头散发的,别人还以为疯了。”

    李青昭答应着追了出去,只是她身子肥胖跑的就慢,眼看善宝长发随风飞舞,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李青昭累得呼哧带喘,等她跑到街上,善宝已经到了书肆,在门口急切的敲门,情急下力量大。

    里面的福伯一手按着腰一手提着壶滚烫的开水,正为祖公略沏茶。

    临窗的炕上,祖公略翻看着书肆最近一个月的账簿,不经意发现他的举动,问:“腰那里,不舒服么?”

    福伯笑了笑:“老不中用了,腰疼,不怕二少爷笑话,撒尿都费劲。”

    祖公略放下手中的账簿,接过福伯手中的铁皮壶自己往茶壶里注水,边道:“人老了,多半肾亏,去家里的药房拿些野猪粪吃,若是不管用,就去找个大夫瞧瞧。”

    这野猪粪可不单纯是野猪拉的粪便,而是长青山上的一种草药,治肾亏利尿。

    福伯才说了句“谢二少爷”,善宝的擂门声吓得他手一抖,惊骇的看去祖公略道:“黑瞎子么?几天前牛家肉铺就进去黑瞎子了,牛老爹都给咬坏了,剩下半条命。”

    祖公略拇指食指拈起茶盅优雅的吃着,听了福伯的话轻声笑出:“咱这是书肆,难不成那黑瞎子也是个喜欢遣词造句的。”

    福伯也笑了:“二少爷说的极是,你看我这老糊涂了,哎呀,是有人来闹事罢?”

    祖公略面上波澜不兴,转向身边的猛子道:“你去看看。”

    猛子随祖公略学了多年功夫,既不能从戎上阵杀敌,顾忌他是祖家的人,平素街上的那些泼皮无赖又不敢招惹他,所以正技痒,听说有人来闹事,顿时乐坏,撸胳膊挽袖子就过来把门推开,边喊:“哪个孙子敢来闹事!”

    风轰的灌进来,裹挟着雨珠子雪粒子,还有善宝纷飞的长发,天已擦黑,门口光线模糊,那长发覆盖住善宝的脸,其状鬼魅,唬的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子往后一退:“我的娘啊!”

    善宝心急火燎的道:“我不是你娘,我找我的木簪。”

    说完冲了进来,弓着身子满地的找,从外间书画展处一直找到里间,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靴子,掐金嵌玉,她抬头看去,祖公略也在看她。

    “丢了什么?”祖公略口中问着,心里已经了然。

    “木簪。”善宝说完,继续四下里看。

    福伯赶过来道:“我才把书肆里外打扫一番,没有发现什么木簪,或许是掉在街上了罢。”

    善宝道了声“多谢”,扭头又跑,跑的急,而外面结了层冻冰,才出门槛便重重的摔倒在地,震得后背的伤口撕裂般的痛,她声都不吭,爬起来继续跑。

    祖公略看在眼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枚木簪。

    “爷,在你这里啊!”猛子凑过来看了看。

    祖公略没有吱声,将木簪紧紧攥着。

    “您为何不还给善姑娘?”猛子很是奇怪二少爷不贪金不贪银,为何贪个女人用的木簪。

    祖公略沉吟半晌,低低道:“为了断绝她的念想。”低的猛子隐约听见。

    “难道……我明白了,善姑娘这木簪是您送的!”猛子惊呼出口。

    祖公略仍旧不言语,只是更紧的握着木簪,仿佛握着长青山那个月夜在手心里,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永不消失。

    猛子绕到他面前问:“爷,您与善姑娘老早就认识?”

    祖公略还是不回答他的话,反问:“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猛子认真的想了想:“小的信,爷与善姑娘是一见钟情罢?”

    门适时的咚咚敲响,猛子与祖公略对望,随即不等吩咐即跑去开了门。

    又是善宝,披头散发狼狈至极,见了猛子道:“我猜想,会不会落在书肆的茅厕了?”

    猛子说了句“您等着”。

    善宝就以为他去茅厕为自己寻找了,老实的等在门口。

    而猛子却跑回祖公略身边,压低声音道:“爷,善姑娘太可怜了。”

    祖公略抬头看来,猛子发现他眼中起了雾气,探寻的道:“不如,还给善姑娘罢。”

    祖公略叹口气:“我自己一身的麻烦,说不定将来就死无葬身之地,何故连累她。”

    猛子舔着嘴唇,迟疑下,又跑回善宝处道:“茅厕没有。”

    善宝哦了声,转身又跑了出去。

    猛子于心不忍,跟她而去,跟着去的还有祖公略。

    善宝一路跑一路摔跤,雪渐渐大了,如棉絮洋洋洒洒,且往日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她怕雪给木簪埋了,于是就趴在地上用手去扒拉,一边扒拉一边爬,最后急得哭出声来,而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这时李青昭已经来到,累得哈嗤哈嗤的大口喘,使劲拉扯善宝劝道:“表妹你起来,你伤还没好利索,小心冻病了,改天我找木匠刻几个簪子给你,好不好。”

    善宝推开她,继续扒拉雪,边哭边道:“不,我就要那个。”

    猛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头对祖公略道:“爷,您不是这样狠心的人,虽然您的身世复杂前路未卜,但小的相信老天爷一直都保佑好人,您会有个好前程,善姑娘也错不了,您把木簪还给她罢。”

    祖公略于风雪中木然而立良久,最后大步奔去善宝,至善宝面前蹲下身子,慢慢摊开手掌,轻轻道:“你看。”

    第四十章 你想让我娶个寡妇

    木簪失而复得,善宝喜不自胜,紧紧攥在手里,生怕谁抢去似的。

    祖公略瞧她的手冻得通红,而一张脸已经紫青,乱发上挂着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冰溜子,蝶翼般的睫毛也亮晶晶的覆着冰雪,衣裳满是泥污,其状何止狼狈,简直是惨不忍睹。

    “这个,对你如此重要吗?”他哑了嗓子问。

    善宝点点头,心中酸楚,哽咽难言,郑重的把木簪揣入腰间的锦袋里,决定从此只做珍藏而不再插戴,听他问,虽然感觉彼此没那么熟悉也就问得多余,顾念他使自己的宝贝失而复得,答道:“留个念想,这辈子下辈子只怕都不能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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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把手搭在拉她的李青昭手上站起,才想走,忽然想起一事,问:“你在哪里拾到的?”

    祖公略当然不能说实话,便道:“就在书肆,这物事实在不起眼,所以福伯打扫时没有发现。”

    善宝信了,说了声谢谢。

    祖公略喊过猛子:“让福伯套车,天黑路滑,由你送善姑娘回去罢。”

    猛子去照办,而祖公略往书肆后面的马厩牵出自己的坐骑,顶风冒雪的回了祖家大院。

    仍旧是从西侧门进了府,把马交给上值的小厮,他直接来到上房,见父亲房里的灯还亮着,想谈谈有关下月初六的那桩婚事,谈什么?打定主意——退婚。

    进了二门,却被大丫鬟明珠挡驾:“老爷今儿身子不爽,已经歇着,二少爷有事明儿来罢。”

    祖公略道:“只几句话。”说着脚步不停。

    明珠跑到他前面急急道:“琴姑娘在呢。”

    言下之意祖公略明白,房里的事非礼勿视,这时应景的传来琴儿的浪笑,祖公略皱皱眉,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在门口的檐下跺跺脚,跺掉脚上的冰雪。

    房里的丫鬟婆子都已经听见,门一开,迎出来好几个,各各都问他的好,独独琉璃神色有异,悄没声的伺候他更衣换鞋,洗漱完毕,问他吃过饭没有,听说吃了,茶水果子端上来,晓得二少爷睡前有阅书的习惯。

    一切就绪,琉璃就让各个丫鬟婆子歇着的歇着值夜的值夜,都消停了,房里仅剩下她与祖公略两个,突然跪在炕前。

    祖公略盘腿坐着,方把炕几上的茶盏执起,琉璃的举动让他莫名其妙,笑了笑:“做错事了?”

    琉璃直直的跪着,脑袋却垂得很低:“二少爷慧眼如炬,奴婢犯了个大错。”

    祖公略呷了口陵王新送的蒙顶,轻松道:“打了翡翠花瓶还是毁了颜柳真迹?”

    琉璃摇头:“那上面的,奴婢一直都很小心。”

    祖公略眼睛不离茶盏,道:“那就是犯了我的规矩,不能乱说话。”

    琉璃吧嗒吧嗒的开始掉泪:“奴婢罪该万死,前儿见了乔姨娘房里的琐儿,琐儿姐姐说她病了,又是女儿家见不得人的病,不敢去看郎中,因平日里琐儿姐姐待我好,所以我就斗胆告诉她二少爷的朋友善姑娘懂医术,让她去找善姑娘瞧瞧。”

    祖公略微微有些不快,道:“我告诉过你们,只管做好分内的事,即便是偷懒也不打紧,就是不要多言多语,你是犯了我的规矩,念你素来行事妥当,又是初犯,下不为例即可,起来罢。”

    他一贯的豁达,而规矩严苛,是以身边的人既敬他又畏他。

    琉璃不起,道:“请二少爷责罚,事闹大了,我也不成想琐儿把善姑娘的事告诉了乔姨娘,今儿晌午乔姨娘找喊了我过去,竟然让我带她去找善姑娘诊病,善姑娘才伤了几日,自己身子都不安宁,怎么会给别人诊病,另外,善姑娘并非郎中,咱们贸然去叨扰人家,不合适。”

    祖公略好一阵不言语,盯着茶盏出神,琉璃不知他心里想什么,唬的跪在地上不敢动一动,过了一会子,听祖公略沉声道:“若她执意要你去,你就说我对你另有差使。”

    琉璃忙不迭的应着:“是。”

    祖公略挥挥手:“去吧。”

    琉璃得了赦,起身出来,各处查看一遍,均无疏漏,才回去自己房里睡觉。

    一夜睡得都不安稳,从来到二少爷身边那天起,她小心谨慎勤勤恳恳,深得祖公略欢喜,没几天就被擢升为大丫鬟,统管着房里的几十号人,第一次犯错,虽然祖公略没有责罚甚至喝骂,她自己心里愧疚,所以天放亮即起来忙东忙西,行事错了,只能更加勤劳的做事来弥补,不料刚伺候祖公略用过早饭,琐儿就过来找她。

    琉璃按着祖公略交代的,道:“不巧的很,二少爷说是等下有差使给我。”

    琐儿有些不高兴道:“我们夫人那里等着呢。”

    琉璃歉疚的笑:“麻烦姐姐告诉乔姨娘,改天罢。”

    琐儿秀眉一挑:“夫人都穿戴齐整,可不好这么言而无信,你去跟二少爷告个假。”

    琉璃正为难,祖公略信步从房里走了出来,对琐儿视而不见,喊琉璃:“走。”

    琉璃朝琐儿挥挥手,跟着祖公略去了。

    看路径是往上房,行到中庭遇见从书肆返回的猛子,见了祖公略只道:“她好着,您放心。”

    她是谁,祖公略心下了然,并无吱声,径直来到祖百寿的院子,见二门处守着两个衙门的兵丁,不知发生何事。

    进了二门,喊个小厮过来问话,那小厮说:“知县孔大人来了。”

    按例,接待外客,特别是官府的人需在前面的大厅,孔明亮能来祖百寿的住处,可见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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