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说的非常含蓄,又极尽诚恳。
文婉仪一方面觉着他是在试探自己,另方面觉着他有心拒绝,无法确定他的目的,也就直言:“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不要去找侯爷回来。”
雷子一愣,琢磨下明白了,谁都知道祖公略袒护善宝,大奶奶让找二少爷回来必然是因为二老爷指责她杀了老爷的事,而谁都知道文婉仪与善宝不睦,二少奶奶不让二少爷回来就是让大奶奶孤立无援,但他实在不知该听谁的吩咐好,想来想去善宝毕竟是大奶奶,道:“是大奶奶让小人去的。”
但凡听到这三个字,文婉仪都想将其生吞活剥了,当下冷然一笑,脸色森森真比灵棚前的气氛还可怖,转头对芬芳道:“去炕柜里把银票拿来。”
芬芳晓得她是下了血本了,炕柜里的银票每张都是大数目,她这是要置善宝于死地,祖公略不在,善宝又不能完全摘掉谋杀亲夫的罪名,事情发展下去不知会怎样,搞不好善宝就锒铛入狱,芬芳感慨,善小娘啊善小姐,你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文大小姐,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辣角色,爬上了炕,拿出了几张银票交给文婉仪。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风花雪月的段子哪里去了
文婉仪将一张银票拍在炕几上,扭头看雷子:“这些,恐是你几年都攒不起的。”
雷子虽然看不清上面的银两数额,但听文婉仪的口气已然明白一定不少,心花怒放,嘴上还是装着有些为难:“小人不敢啊,去找侯爷可是大奶奶吩咐的,回头大奶奶问起,小人不知该怎么说。”
他曾经私吞了琉璃给他的钱物,那是琉璃劳他为猛子打点给上房行使加法的那些小子的,他没什么不敢的,现下已经暗暗合计该怎么搪塞善宝好。
文婉仪看雷子的面相藏奸,了然他是故意矜持,将银票交给芬芳拿着,端正了姿势,婉然一笑道:“我来教你,比如说你骑马中途掉下,摔伤,且是重伤,无法去皇陵找侯爷,这不就得了。”
雷子悚然一惊,以为文婉仪是让他佯装受伤蒙骗善宝,道:“大奶奶懂医术的,小人假意摔伤大奶奶一眼便知。”
文婉仪脸色沉下,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这个雷子使用起来真不似长福那么得心应手,可惜长福背叛了自己,善宝抓他那次一段拳打脚踢他就供出自己曾经买凶杀她,使得自己失去筹码也就失去了青萍那颗棋子,最后害死了父亲,所以她不肯再用长福,又恐他出去乱讲,放在家里闲置,一直想在祖家找个机灵鬼做长福的替代,这个雷子眼睛透着精灵,实际蠢笨不堪,她当下带了几分气道:“谁让你假意摔伤。”
雷子一哆嗦,骇然望着文婉仪:“二少奶奶的意思让小人真摔,小人只怕搞不好丢了性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文婉仪从芬芳手中再抽出一张银票拍在炕几上,忽然发现这张上的数额巨大,心里一揪,想拿回来又怕给雷子笑她吝啬,狠狠心道:“有了这些,你可以娶个财主家的小姐了。”
见她添加了交易筹码。雷子感觉她是对此事尤为看重,不免起了贪心,并不去拿那两张银票,只道:“命都没了。即便足够娶个公候家小姐的那又怎样,命大也差不多是断了胳膊腿,不能动弹成了废人,娶了老婆也得改嫁他人,还不得买个丫头伺候。坐吃山空,这些银子够花一辈子么。”
芬芳旁观了半晌,实在见不得雷子贪得无厌的嘴脸,过去炕几上收回银票,气道:“小姐何不另找人。”
雷子有些紧张,真怕黄了这桩交易,坊间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故作镇定道:“那就请二少奶奶另找人罢,这事做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势必会得罪大奶奶。搞不好侯爷回来听说还会一顿责罚,最后不知能否留在祖家大院呢,小人没有去处,得留在祖家大院。”
他做了最后一搏,硬撑着转身往外走,脚步沉重,走了几步没听见文婉仪喊他回来,心里突然就惶惶然,再迈步,步子就小了很多。等到了门口方想打起湘妃竹帘,却听文婉仪淡淡道:“回来。”
他暗暗的长舒口气,回身恭敬问:“二少奶奶还有吩咐?”
文婉仪下了炕,然后扯过芬芳手里所有的银票走到雷子面前。举着给他看:“有了这些,你不再是小厮雷子,而是雷老爷,买房置地,娶妻生子。”
雷子再矜持不得,过来接银票。却见文婉仪扬起手躲开,他懵懂的道:“二少奶奶您这是?”
文婉仪围着他转了一圈,眄视着他道:“你,其实不配我出这么大的价钱。”
雷子有些羞赧。
文婉仪一贯矜贵,若非为了狠狠整治善宝,她也断然不会搭理雷子这样的下人,于雷子面前站定:“所以你得再为我做件事。”
雷子点头:“您说。”
文婉仪把银票丢到他胸前:“你受伤回来,大奶奶必然会给你瞧病,然后你这样……”
她低声交代几句,雷子听得周身的汗毛孔开张,捏着银票,有心拒绝舍不得钱财,答应又觉着此事实在冒险,正拿不定主意,忽听水灵那里轻轻啜泣。
文婉仪晓得水灵是不愿意跟了雷子,几步奔去,扬手就是一耳刮子,骂道:“贱人,哭丧呢。”
水灵被打的眼冒金星,身为婢子,她没有选择夫婿的权力,甚至她没有任何权力,一纸卖身契决定了她的一生,明知挣扎无用,哭也是图一时心里痛快,忙道:“老爷没了,奴婢哭不行么。”
文婉仪啐了口,哪里能信她呢,大事当前懒得理她,回来想继续与雷子交涉,却见竹帘子来回晃动,雷子已经出去了。
而善宝一心等着他把祖百寿的死讯告诉祖公略,祖公略那样的城府,必然会想到家里因祖百寿的死而掀起轩然大波,他就会尽快赶回来。
对于让雷子办这趟差事,李青昭心里忐忑:“那小子不地道。”
善宝焉能不知这个,想着也不过是当爹的死了告诉儿子这么简单的事,雷子还能闹出什么花样,另外自己也给了他好处,长青山离雷公镇如此近哪里又用得上盘缠,还不是为了哄着他,所以善宝没有太多担心。
李青昭还在挂怀另外一件事,爬到善宝身边跪坐着,瞅房里只有她们姊妹二人,她也还是悄声道:“表妹你真觉得祖老爷是二老爷杀的?”
善宝不能十分确定,毕竟没亲眼目睹,但起码有**分觉着是他。
李青昭问她何以如此肯定。
善宝道:“还记得那宗事么,我们在济南家里时,我那些江湖小说中不停的有缺页,且都是男女主角卿卿我我的段子,我当时一口咬定是你给撕下的,你不承认,还列举了几条不是你作案的理由,比如你说看那些风花雪月的段子会污了你的眼睛,而我就是从这条理由确定是你做的。”
当时那宗事因为善喜的介入而不了了之,至今李青昭还不知道善宝是如何断案的,于是好奇的问去。
善宝道:“若不是你,你又如何得知缺失的书页都是风花雪月的段子呢?”
李青昭红了脸,嘿嘿笑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过这与祖百富有何关系?”
善宝冷冷的哼了声:“他也没请仵作验尸,他又为何张口就说祖百寿是被我害死,而不是因为病情突然加重而死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恨他是因为他夺了白素心
夜至。
祖家大院灯火通明,就连西府祖百富家里也不例外,他从灵棚处回来,喊了大丫鬟明珍揉肩,又是跪又是磕头,他以界不惑之年身子骨实在吃不消。
明珍性情柔婉沉静,揉会肩又给他沏了壶新茶端来,执起碗来捧给他:“老爷吃茶。”
在祖家大院祖百富被称为二老爷,在自己家里当然是老爷。
水汽氤氲,轻拂上祖百富的脸,随之而来的还有明珍身上幽幽的香气,祖百富不免心神荡漾,接茶碗的时候顺势握住明珍的手。
这种勾当又不是第一次,明珍娇羞的把手抽出来,任她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窦氏的一双眼睛,隔着实打实珍珠串成的门帘子便骂了过来:“贱人,惯会使那狐媚子!”
明珍心里一惊,幽怨的看了眼祖百富,垂手退至一边。
窦氏由玲珑打起帘子走了进来,朝明珍狠狠的啐了口,再骂:“还不滚出去。”
明珍捂着泪脸跑了。
祖百富埋怨窦氏道:“大晚上的骂东骂西。”
窦氏于丈夫对面坐下,抢过玲珑手里的帕子掩了掩嘴角,余怒未消:“大晚上的你们就勾肩搭背,当我瞎了么。”
祖百富素来惧内,虽然与窦氏只生下一个女儿,为了能有儿子他多番想纳妾,都被窦氏横三阻四的搅合了,没有贼胆却有贼心,与房里的婢女眉来眼去,倒霉的是那些婢女,轻则被窦氏打骂,重则不明不白的死了,偏他又乐此不疲,所以婢女们对他都是敬而远之,今个心里高兴,想与明珍打情骂俏又给窦氏捉住,好不懊恼,也气道:“不过是无意摸了下丫头的手你就受不了。大哥前前后后娶了多少女人回来,又生出多少儿子出来,这个家内事外事都是你来决断,我这个老爷不当也罢。”
祖百富再怎么也还是自己的丈夫。窦氏见他真急了,遂换了口气道:“大伯尸骨未寒,你这里胡闹,传出去好听么。”
祖百富无言以对。
窦氏扭头看了眼玲珑:“你先出去。”
玲珑屈膝施礼走了,窦氏方道:“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成不成在此一举,否则你精心算计的一切便付诸流水。”
祖百富转过头来看着妻子,没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窦氏冷笑声:“几十年的夫妻,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大伯是谁害的我这心里一清二楚。”
祖百富脸色一僵,颇有些惊恐之状。
窦氏伸出食指在丈夫脑门戳了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啊你,行事为何不与我商量着来,那善小娘是懂医术的,倘或给她看出端倪。你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也好大胆,亲自下毒,不怕给人撞见。”
祖百富那里连声嘘着,然后下了炕奔到门口看了看听了听,转回来指着窦氏道:“小声点,隔墙有耳。”
窦氏嗤笑道:“这会子却怕了,做的时候胆子恁般大。”
祖百富叹口气:“你当我愿意么,大哥他突然能走了,眼见着身子大好。这个家重又落在他的手里,我苦熬了半辈子,凡事还不得以他马首是瞻,我心里不平衡。”
窦氏姿态闲闲的扬了扬帕子。祖百富吃的刺五加茶她不喜欢,听祖百富一番牢骚她撇嘴道:“少跟我打这花胡哨,当我不知你为何害你大哥,想夺祖家的掌门之位只是这么一点点因由。”她说着竖起小手指,续道:“你真正恨你大哥的是因为他夺了白素心。”
祖百富斜眼溜了眼妻子:“一派胡言。”
声音极小,是因为底气不足。
窦氏不以为然道:“是不是这个因由你心里清楚。我也懒得同个死人吃醋,眼下要紧的是怎么乘机扳倒善小娘,大伯没了,这个家差不多又得落在她手里,公略如今倒不让我担心,他有了侯爵之位,忙着伺候皇上,应该不屑于做个祖家的掌门,那善小娘就不同,大伯抱病时她管着这个家,我瞧着有模有样的,端的不好对付。”
祖百富哼了声:“她现在是自身难保了,我已经把她告到衙门,等下怕衙门的人就要来了。”
窦氏豁然而起,瞪着丈夫道:“你说什么,你把她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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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百富点头:“是了。”
窦氏一拍炕沿,气疯了似的:“你糊涂!”
祖百富皱眉看着妻子,不明所以。
窦氏道:“白日里你与那善小娘针锋相对我就暗示过你,不要闹大,闹大了对你没好处,听闻现任知县秋大人非同一般,刚上任,把个横行多少年的老鹞子、老耗子都给抓了,查处了一大批买卖夺魂草的人,就是咱们家他也来搜查过,你把善小娘告了,一旦秋大人查出给大伯下毒的人不是那善小娘呢,你这就不单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你甚至能把命丢了。”
听妻子一番入木三分的分析,祖百富顿时六神无主了,他一心扳倒善宝,没这么认真的想过,当下结结巴巴的问妻子:“这,这该如何是好。”
窦氏气得往炕上坐了,闷头想着该怎么替丈夫周全,一时间也是没个万全的法子,接连的唉声叹气,既怨丈夫不务正业只会同婢女**,又埋怨丈夫没想好退路就贸然出手。
哗啦,是谁打起帘子走了进来,窦氏偏头去看,见是玲珑,问:“什么事?”
玲珑道:“大少爷派人过来问咱家老爷,大老爷灵前那二十个通宵诵经的师父夜斋何处料理,大少爷怕祖家厨房做惯了荤腥师父们不肯。”
入夜,不仅仅有从寺院请来的僧人诵经超度,还有从山上道观里请来的道士作法,甚至雇用了响器班子,这桩丧事真真比喜事还热闹。
祖百富正心急火燎状告善宝的事,祖公远来问些鸡毛蒜皮的事他不胜其烦,气道:“而立之年的人了,芝麻大点的事都安排不了。”然后对玲珑道:“告诉大少爷,使人在别处搭个临时的炉灶,简简单单的,完事之后就拆掉。”
玲珑转身出去告诉祖公远派来的人,刚把那人打发走,噔噔跑来了顺子,老远就喊:“玲珑姐姐,告诉二老爷,衙门来人了。”
声音过大,房内的祖百富已经听见,登时吓得跌坐在炕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难道不是你让尤嬷嬷去告状的么
秋煜先在祖百寿灵前祭拜一番,尽了做晚辈的心意,然后身份迅速转换,喊衙役:“开棺验尸。”
仵作应声而出,到了祖百寿棺材旁方想指挥衙役如何动手,却听祖百富遥遥喊来:“秋大人且慢!”
秋煜望过去,见一声素服的祖百富小跑而来,到了他面前累得气喘吁吁,先施礼,后道:“秋大人这是要作何?”
秋煜微微一怔,不是他使人去衙门状告善宝投毒害死祖百寿么,现下他为何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呢,心里满是怀疑,淡淡道:“有人状告祖家大奶奶投毒害死了祖老爷,本官带人来当然是开棺验尸,以察究竟。”
祖百富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呀,开棺必然要惊动逝者,这是大不敬,另外我大哥抱病日久哪个不知,炕上吃炕上便溺,头挨了胡海蛟那贼厮一棒子,经常痛得颠三倒四,几日前他竟然跟我说,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莫不如一死了之,不想昨晚他真就服毒自杀了,是自杀不是大嫂她害的大哥。”
在场的所有人,亦包括善宝,皆作惊呆状,祖百富前后态度变化太大,善宝想,若不是他脑子或是被门挤了被驴踢了被水溺了,就是背后有高人教授他,他肯在这个时候替自己说项,若不是他脑子或是被门挤了被驴踢了被水溺了,就是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祖公道最耐不住的,嚷嚷道:“二叔你怎么了,今早你还说是小娘杀的爹。”
祖百富很想脱下袜子塞住这傻子的嘴,忙道:“当时乍见大哥没了,一时悲痛至极难免胡言乱语。这一整天我思量来思量去,大嫂与大哥相敬如宾,断然不会害大哥。”
同在场的李青昭真想放声大笑,听祖百富如此评价善宝与祖百寿,他也不怕撒下这弥天大谎会遭天打雷劈。
而祖公道那里已经笑出声来,指着祖百富道:“二叔你魔怔了不成,说的话都是疯话。小娘何时与父亲相敬如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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