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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宠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月轻歌

    周妈妈恭声称是,半坐在小杌子上。比起以前,僭越的话一个字都没有。

    裴羽愈发满意。

    过了一阵子,周妈妈压低声音,道:“夫人,奴婢过来,也是听说了一桩事,心里七上八下的,要请夫人帮奴婢拿个主意。”

    “说来听听。”裴羽打个手势,只留了甘蓝在一旁服侍。

    周妈妈娓娓道:“前一阵,有好几个人跑去庄子上,打听一位蓝氏住在何处。奴婢与儿子、儿媳都不知情。好几次之后,便将蓝氏记在了心里。奴婢的儿子偶尔来城里办事的时候,听说了蓝氏、崔四公子、江夏王世子的事情,便想着蓝氏不见人影之后,是不是住到了我们附近。”

    裴羽看得出,周妈妈不是来传闲话的,话都是斟酌之后才说出口的,便微微坐直了身形,做出正色聆听的姿势。

    周妈妈继续道:“心里存了这个疑影儿,奴婢对周围的人家便都留意了几分,发现有一个宅院里住着母女两个。又有人说,那位姑娘生得十分貌美。并且,崔四公子时不时会去那儿一趟,都是午间,来去匆匆。

    “奴婢心里就大概有数了。可是后来,事情愈发蹊跷了——有人又找奴婢和儿子儿媳打听,还声称是夫人派去的,说那蓝氏家里窝藏着罪臣之女。

    “奴婢当时一听就心慌起来,想要连夜来问问夫人。可是儿子儿媳把我拦下了,说那不关我们的事,如常度日就好。管家何时同意我回来请安,我何时再将此事禀明就是。后来我再想想,也觉出了不对——举足轻重的事情,您怎么会派那种人四处打听呢?况且,就算是暗中打听,也不能漏口风给我们啊。”

    裴羽听完,敛目沉思,很快就抿唇笑起来。

    这件事,应该是崔夫人的主意,想要利用她或她的陪嫁,把蓝氏、崔振的事情捅出去。

    唉,这又是何苦呢?

    崔夫人在自己儿子手里吃的亏还少么?怎么就没够呢?

    崔振也是狡猾到了一定的地步,知道萧府的人最不可能利用蓝氏对他做文章,他便将蓝氏安置到了萧府庄子附近。而要是换了别家,怕是少不得传出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有意夸大其词地话,说他与蓝氏私会也不是不行的。

    凭什么认定萧府会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呢?崔夫人端庄优雅的面皮揭下,现出的本色,比她两个女儿真没好到哪儿去。

    之后,裴羽正色对周妈妈道:“这件事,你们只当做不知道。这是侯爷的意思。”

    “是!”

    吩咐之后,裴羽夸奖道:“这件事你和儿子儿媳办得不错,往后遇到事情,就要像这次一样,一家人商量着来。”

    周妈妈笑逐颜开,“奴婢记下了。”

    裴羽取出个荷包打赏,又赏了周妈妈一桌席面,让她用饭之后才返回庄子上。

    崔夫人的打算,在萧府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裴羽闲时少不得会想,这之于崔振,是件多无奈的事儿——仇家这边等同于是在帮他和蓝氏,自己的母亲却是没完没了地要毁掉他的姻缘。

    又过了两日,崔夫人派人来萧府下帖子。

    裴羽干脆地回一句“不见”,甚而不曾见传话的人,更是不曾打赏分文。

    她对崔夫人表明立场划清界限的时候,萧错与崔振在官场正你来我往地较量着——

    兵科给事中上折子弹劾京卫指挥同知、京卫指挥佥事玩忽职守、结党营私。

    皇帝留中不发。

    兵科给事中继续上奏弹劾,言辞越来越犀利,证据一点一点增多。

    皇帝仍是留中不发。他沉得住气,被弹劾的京卫指挥佥事林珝却坐不住了,自己上了一道请罪的折子,说他的确是有错,但这是上峰一直默许的。

    一句话就把萧错扯了进去。

    皇帝指派专人料理这笔烂账。

    萧错不为所动,好像出事的人并不是他的下属。

    那笔账正在梳理的时候,现任南疆总督连琛的奏折一道一道送至京城,放到了皇帝的龙书案上。

    连琛缉拿了南疆境内六名武官,俱已审讯拿到了证供,皆是杀头的大罪,请皇帝定夺。

    崔振倒是还好,崔耀祖却被气得险些吐血——连琛缉拿的那几个人,都是他留在南疆的心腹。连琛刚到南疆,椅子都还没坐稳,怎么可能有凭有据的发落下属?

    最了解南疆情形的人,不是皇帝,甚至不是他,是萧错。

    萧错简直就是崔家的克星。

    前几日,他还在为京卫指挥使司卷入是非人心惶惶而开怀大笑,才几日而已,自己就是非缠身——他的部将该杀头,他如何能不被牵连?

    怎么办?

    崔振能把他择出来么?

    ☆、83|1004@081@

    083

    崔振能把崔耀祖择出来么?这也是皇后很有兴趣观望的一件事。

    皇帝已经下旨,照章程将七名罪臣押解进京。也就是说,崔振有足够的时间斟酌对策。

    而萧错那边的事情,也有延缓事态的一段时日。五月,官员有半个月的田假。

    前两日,皇帝告知满朝文武:自本月起,遵从先帝在位初期、中期的官员休沐假期制度。每个月初十、二十和最后一天为休沐日,此外春节期间、端午、清明、中元、中秋等节日均有假期,若朝堂上有大事或官员公务吃紧,酌情减免。

    帝王或官员都一样,劳逸结合最好,若是每日都把自己或别人当成昼夜不停拉磨的驴,并无益处。一个个一天天的都累得晕头转向且没盼头,哪还能时时集中精力打理手边事宜。

    精力旺盛的人是不少,可身子骨单薄的官员比比皆是,单只内阁来说,熬上他们一个昼夜就有头晕眼花撑不住的,若是几个日夜不眠不休,晕厥吐血的都有——累他们几天,他们就要请起码一两个月的假养病。

    何苦来。

    今日是四月最后一日,也就是官员休沐的日子。

    皇帝自然也清闲不少,一早想起长平郡主几次求见,都因他不得空而未能如愿,便命内侍去传旨,唤堂妹巳时左右到御书房说话。

    而长平郡主辰正就到了宫里,先去给太后请安,随后来了皇后这儿。

    红蓠通禀的时候,皇后正在陪太子投壶,吉祥跑来跑去地跟着凑趣,引得母子二人笑声不断。

    听得红蓠的话,皇后笑着颔首,“正好,云斐该去找祖母了。”她闲来给云斐画了花草与各类小动物的画册,太后这两日逐个教云斐辨认,只当个小游戏,云斐何时累了,还有九连环之类的玩具消磨时间。

    云斐一听要去皇祖母哪里,高兴得笑了,道:“明日再投壶。”

    “一竿子就把我支到明日了?”皇后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小脸儿,“又打算在皇祖母宫里玩儿一整天?”

    “嗯。”云斐点头,“省得娘亲累。”

    “好啊,那就去吧。”儿子又长了一岁,平日愈发言简意赅,真就像是多说一个字都会吃亏一样。幸好性情活泼调皮,不吝啬笑容,皇后也就随他去。




邀宠记分节阅读122
    云斐由奶娘抱着,在一大群宫女的簇拥下,去了慈宁宫。

    皇后转到正殿落座。

    长平郡主款步而入。是身形娇小容颜娇俏的女子,杏眼桃腮,肤如凝脂。她端端正正行礼,“给皇嫂请安。”闲来姑嫂两个时不时一起陪着太后说话,她对皇帝、皇后的称谓便慢慢变得很亲昵,而不是只有君臣之别。

    皇后抬手示意她平身,命宫女赐座,“是有话跟我说吧?”

    长平郡主道:“正是。”她虽然与皇后接触的日子尚短,关乎对方做派、性情的传闻却没少听说,知道凡事还是直来直去说清楚的好,“不瞒皇嫂,我这两日求见皇兄,是为着家父那道请安折子上提及的赐婚一事。”

    皇后问道:“那又为何先一步见我呢?”

    “是有一桩事要禀明皇嫂。”长平郡主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面上却尽量显得神色如常,“江夏王府……选定了两个人选,让我想法子求得皇兄皇嫂赐婚。”

    皇后失笑,反问:“你的意思呢?”把问题轻描淡写地扔回给长平郡主。

    长平郡主也是个妙人,道:“在江夏王府,我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在京城,我听从皇兄皇嫂吩咐。”

    皇后笑意更浓,“这样说来,我让你嫁谁,你就嫁谁?”

    长平郡主站起身来,愈发局促不安,“皇嫂若是下懿旨赐婚,自是不敢抗命。之所以禀明此事,是觉着江夏王府的打算不妥,便先来禀明皇嫂,稍后再禀明皇兄。”

    “这些事禀明皇上即可。”皇后语气愈发温和,“我性子孤僻,为人姻缘牵线的事情,做不来。”

    长平郡主恭声称是,继而告退。

    皇后笑道:“御书房里这儿不近,就不留你了。”

    等人走后,红蓠因着好奇,不免小声嘀咕:“江夏王想把长女许配给谁呢?”

    “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听过就忘掉。”皇后起身转向书房。

    红蓠惊讶,“我还以为,您与她相处得很好呢。”

    皇后就笑,“不知根底的人的家眷,不需远,不需近。”不需相信,亦不需费神去怀疑。

    也是,江夏王这一辈子就忙活着收揽女子到身边这一桩事了,实在上不得台面,江夏王世子大事上明智,小事上别想指望。这样一来,之于皇后而言,出自江夏王府的女子,不过陌生人。只是,因着江夏王世子与崔振的事情还没过多久,皇帝皇后都要继续给江夏王府的人几分体面罢了。

    皇后看红蓠一眼,“明白了?”

    “明白了。”

    这边二人说着话,长平郡主去了御书房,在门外等了一阵子,崔鑫出门来,笑呵呵地道:“郡主快请。”

    长平郡主回以温和的一笑,步入御书房,行礼问安。

    皇帝闲闲坐在椅子上,手边一杯热茶,神色温和,“屡次三番要见我,何故?”

    “回皇兄的话,屡次求见,是为着赐婚之事。”长平郡主把刚才与皇后说过的事情复述一遍,只是愈发言简意赅。

    皇帝玩味地笑,“选好了人,哪两个?”

    长平郡主垂头看着脚尖,“一个是崔家四公子,另一个是萧家三公子。”

    皇帝一笑置之,“崔家、萧家,女子想嫁入那样的门第,并非易事。”

    长平郡主咬住了唇。

    “我已知晓,慢慢来。”

    长平郡主有些惊讶,真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种有意成全的话。

    “我还有事,得空再与你们兄妹二人说话。”

    长平郡主称是告退。

    皇帝慢条斯理地喝了半盏茶,锦衣卫指挥使夏泊涛奉召而来。他问:“要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夏泊涛苦笑着摇头,“回皇上,还无结果。”

    “为何?”

    “因为暗卫的缘故,锦衣卫行事诸多不便,况且简统领那个人……只要他在办差,就恨不得方圆千里都不准有别的衙门的人在,微臣……”

    皇帝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他跋扈,他能扰得你办不成事,那你呢?你是泥做的不成?”

    夏泊涛没吱声,心里说那不都是你把简让惯成了那个德行么?可又怎么敢说出口,说了之后,皇帝一定会继续问他:你怎么就不能让我愿意惯着你?

    说来说去,是他能力不如人,天生不是果决彪悍到简让那地步的性子。

    皇帝又问:“韩越霖不在的锦衣卫,便只剩了个空壳子么?”

    “微臣有罪。”

    “日后是不是不论何事,朕都要找暗卫?暗卫是不是天生三头六臂,能一再代替你们办差?”皇帝已经冷了脸。夏泊涛是江式庾的女婿,他的连襟,不为这个,他也不需要说这么多,直接换个人便是了。

    夏泊涛额头已经冒汗,跪倒在地,再度告罪。

    “十天。”皇帝给出期限,“办不成的话直说,朕另请高明。”

    夏泊涛领旨告退。

    一直站在一旁聆听的崔鑫,却是到此刻都不知皇帝到底交代了夏泊涛什么差事。可是,不知道岂非更好。

    夏泊涛步出御书房之后,急匆匆离开皇宫,转去韩国公府取经。

    **

    甘蓝、水香这两个丫头的态度越来越明显:一心一意服侍着裴羽,再不理会旁的事。

    这是人心换人心的事儿,钱财不能让人全然忠诚,而平日里点点滴滴的善意、体贴却可以。

    不可避免的,京卫指挥使司与南疆的事情,裴羽也已听到风声。

    意料之中的事,听了并不心惊亦或紧张。

    她只是对当初举荐崔振的两个人比较感兴趣:“吏部文选司、兵部武选司的两位郎中,分别是什么来历?”

    水香先一步考虑到夫人会问,是以,早已下过工夫,被问起的时候,即刻答道:“吏部文选司郎中并无可疑之处,是出了名的性子耿直,与萧府、崔府并无瓜葛。兵部武选司里那位举荐崔四公子的郎中杨冽,则是杨家旁支。”

    杨家旁支,与崔振的五弟妹同宗,若是想当然一些,不免认为这是崔、杨两家结亲的益处。可裴羽已经因为想当然看错过事态,自是不能如以前那般权衡事态。

    一来是她受萧错影响,晓得崔振根本不屑于利用女子得到益处;二来是亲人、族人不睦甚至反目的事情已经听过看过太多——只崔家就能让人细品很久,有些事便不能过于在意人的出身。

    那样的肥差,若是拿不出像样的理由,也不敢向皇帝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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