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乱,王姬归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花椒鱼
“对,”秋心的目光与语气都同样坚定,“即便姐姐将来打算离开了,我也不愿离去。我知道姐姐你想我过得好,但你不知道我怎么样才算过得好。离开公子,去巴蜀国那种偏远陌生的地方,我不会过得很好,我会伤心绝望至死的;留在公子身边,即使一生为奴为婢,我也甘之如饴。姐姐,你别再拦着我了,别再一句话就定下我的生死行吗?我已年满十四岁,我可以决定我自己的去留了!”
她心口隐隐地抽痛了一下,一口凉气倒吸入喉,堵在胸腔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秋心对江应谋……竟到了如此不肯分离的地步了?是一切发展得太快还是自己太过疏忽了?可仔细想想,跟江应谋有仇的只是自己,而非秋心,秋心会对江应谋心生仰慕之情,那似乎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秋心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像大多数女子一样,对江应谋那种无论长相家世能力都无可挑剔的男人有着无尽的向往。
那么,是自己错了吗?强行送走秋心,剥夺秋心留在江应谋身边的权利,这样做错了吗?因为自己的仇恨,而让秋心无法待在自己仰慕的男人身边,这听上去似乎有些残忍了。若是换做原主,原主会怎么做?
“姐姐……”
“回去吧!”
“姐姐你为何不回去?”
“不必多问,倘若你还当我是你姐姐,就别告诉公子你见过我。”
“姐姐……”
她迅速离开了巷子,带着一团乱如杂麻的心情,飞快地混进了来往的人群中,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秋心了,她原本的设想并非如此……秋心对江应谋的感情仿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扎在了她自以为顺畅的复仇之路上。
她必须得承认,她忽略了秋心,更忽略了秋心对江应谋的感情。她埋头于与江应谋的周旋之中,与夏钟磬的博弈之中,却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已满十四岁,情窦初开的秋心,也忘记了江应谋那个男人本身不可否认的魅力。
那么,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让秋心继续留在江应谋身边,还是狠下心肠送秋心离开?还有,在不确定郑憾是否出卖了自己的情况下,是寻找借口回江府还是就此失踪?
她心乱如麻,思绪混杂,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把内心那团纠缠不清的乱麻好好理一理,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却挡住了她的前路,她不由狂躁一喊:“让开!”
喊完抬头,竟是江应谋。
这男人也略有喘息,似乎追了她不短的一截路,她十分愕然,这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难道秋心出城送舅舅不过是这男人投下的一点鱼饵,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引出来?
莫非……这男人真的已经怀疑自己了?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半真半假的措辞
她右手中指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暗藏在袖中的匕首,脑子里瞬间划过了一个惨白的念头——此时深巷中仅有她二人,又远离闹市街道,即便江应谋呼救,以她的身手也能迅速了断,正是刺杀的好时机,要不要就在这儿送这男人一程?
“你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杀我似的,几日不见,你竟如此憎恨于我了?”
江应谋那熟悉且低沉细腻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时,她脑海里犹如飞过一道白色闪光,瞬间捅破了那个抽刀刺进江应谋胸口的幻想画面,整个人忽然间清醒了许多——
不,不能冲动,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了江应谋,赌局输赢还未定,这个时候原形毕露,只会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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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心?”江应谋又唤了她一声。
“是……”她略显慌乱地垂下了头,努力地平复着心情。
“你怎么了?才几日不见,仿佛憔悴了一大圈,又仿佛不认识我了似的,想必身在府外这几日一定不好过吧?”
她眉梢微抖,摸不清这男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回答:“还行……”
“走吧,先找个地方歇歇,吃饱喝足了再说其他。”
江应谋将她带到了偶尔会去的丹艺阁,挑拣了二楼凭窗的一间茶室。新茶糕果铺上桌后,江应谋屏退了江坎和伙计。
“尝尝这里的糕点,算是博阳城里别具一格的了。外面无论大茶楼小茶楼所售卖的,不过都是些日常食用或者依照名家留下的食谱各凭本事做的,这里就不同了,这里有位独具匠心的厨子,好自创样式,所制点心尤为不同,值得一品,其中这一款莲冻是我最喜欢的,你可以尝尝。”江应谋抬手捻起了一块莲花状的青色糕冻,轻放于她面前的白瓷小碟中。
她没动,只是安静地垂首对坐着。
“此莲冻以春日茂生的艾草,秋日剥取的莲子,以及上好的马蹄粉制成,点缀了干桂花以增添香气和风味,装入莲花木盒中静置*即成。用料简单,但过程繁琐,没有耐心是做不成的。蒲心你这么聪慧,尝过之后或许能悟出个中要诀,往后我若想吃时就不必专程来这儿,你做给我吃就行了。”
“公子还愿意留奴婢在身边吗?”她垂眉问道。
“为何不?”
“公子竟一点都不好奇奴婢失踪这几日都去了哪儿吗?公子连问都不问,似乎不太合常理,又或者公子早就知道奴婢的下落了,只等奴婢乖乖地现身了。”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秋心送你舅舅出府后我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我想,或许你会出现,没想到你还真出现了。”
“看来公子对奴婢失踪这事儿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我怎么猜测都只是猜测而已,你告诉我的才是事实,不是吗?倘若你愿意,那咱们就来聊一聊你失踪这事,你是自己出府的,对吗?”
“对。”
“为何?”
“我想带着秋心离开了。”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
一丝苦涩的笑容飞过她嘴角:“或许在公子看来,这么做颇显幼稚不懂事了,公子待奴婢姐妹俩这么好,奴婢却要带着妹妹不告而别,仿佛有些辜负了公子,但只要能保住性命,奴婢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倘若只有奴婢一人,奴婢怎么都好,可奴婢还有秋心,奴婢不能让秋心有半点差错。”
“听你的口气,仿佛你们姐妹二人会有性命之虞,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其实有件事,奴婢从头至尾都瞒着公子。”
“何事?”
“公子可否还记得上回外出踏青那件事?”
“记得,那又如何?”
“其实上回那歹人真正想侵犯的不是奴婢,而是眉夫人。”
江应谋眸光微暗,眼露诧异:“你说齐玉眉?”
“对,就是眉夫人。”
“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那日的事情奴婢并未作假,只是颠倒了受害者和施救者。当日奴婢无意中撞见了那歹人意欲侵犯眉夫人,一时抱打不平出手救了,因见那眉夫人着实可怜,这才自告奋勇地出来帮眉夫人掩盖事实,顺便惩治恶徒。奴婢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哪儿知道……竟后患无穷。”
“谁找你麻烦了?夏钟磬?”
“是。”
“所以是夏钟磬派人对齐玉眉下手的?”
“眉夫人是这样说的,说她在魏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夏夫人因嫉妒她常能留住魏少将军,屡屡暗算,甚至不惜使出那样阴险狠毒的招数。近日,眉夫人暗中向奴婢托话,说夏夫人对奴婢已有了杀意,让奴婢尽快带着妹妹离开博阳。”
“为何不直接向我说明?”
“说明了又能怎样?”她眼含无奈地摇摇头,“公子还能杀了夏夫人不成?她终究是高高在上的魏府大少夫人,夏国公掌上明珠,位高身贵,奴婢只是一介小民而已,何苦与她抗衡?倒不如就此销声匿迹永不来博阳,换得一世宁静得好。”
“原来如此……”
江应谋口中念完这四个字,垂眉默默地喝起了茶来。沉默间,她心内小鼓咚咚作响,忐忑且焦急,她不知道江应谋会不会相信她这番半真半假的措辞,这措辞虽不完美,略有瑕疵,但也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好借口了。
只要郑憾还没出卖她,江应谋应该就会相信。
良久后,她等待已久的那个声音终于又缓缓响起,语气又变得如往常般亲切温柔了:“没想到蒲心你也有颗热血心肠,路见不平也会拔刀相助,若非你,那位眉夫人大概已经香消玉殒了。你也真是,什么事儿都憋在自己肚子里,竟不拿我这公子当公子了?身边明明有个稽国第一谋士可求助却当他只是个摆设,我在你眼里,竟真的只是个摆设?”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柑橘树下的女人
“奴婢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给公子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她略略宽了宽心,连语调也轻松了起来,看来江应谋是信了。
“你的事怎会是麻烦?你若如此灰头土脸地离开博阳,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罢了,夏钟磬那事你悉数都忘了吧,别搁在心里忧着,还有我呢,别真把你家公子只当摆设了。来,咱们还是说回眼前这一桌可口美味吧,细细品品,能琢磨出一两道制法最好,我想这对蒲心你来说不算难事吧?”
满满一桌细巧糕点有一大半都进了她肚子,糕点确实美味,离开炎王宫后,她再也没有吃过这样精心巧做,堪比王宫御点的东西了。她和江应谋的话题后来也没再提及出府失踪的事情,全在这些糕点上了,似乎江应谋确实已经打消了疑虑,真正相信她了。
不过,她仍心存一丝疑虑,江应谋真的完全相信自己了吗?
初夏,草木繁盛,日光渐渐灼热,若无要紧之事,江应谋极少出门。他新得一具古玄琴,甚是钟爱,便翻出旧时整理的琴谱,整日醉心于抚琴与谱曲之中。
眼看五月将逝,炎热一日比一日来得浓烈,今夜,太夫人在瑞照阁内设清凉宴,阖府都去热闹了,阡陌秋心桑榆也都随江应谋去了,唯独她没去,头脑昏沉地靠在榻上读一本不知是谁写的西游札记。
昨日在药圃里忙碌了一整日,临近天黑收工时,一场急雨忽至。她本以为淋上几颗雨不碍事,自己身体向来结实,谁曾想昨晚半夜竟烧了起来。
读完一小半,她倦意自来,手中札记一落,歪头睡了过去。仿佛快要入梦时,忽感一股危险气息逼近,猛地睁开双目,右手攥起拳头正欲出击,一张熟悉的侧脸却如梦境般出现在了眼前——
不知何时,这男人进了她房间,拣拾起了她掉落的札记,铺放在左手掌上,一页一页地捻来读起。轻晃摇曳的烛火颤巍巍地扑在他眼眉之间,仿佛一位羞涩的少女,想惊动他却又不敢,不敢却又想靠近,唯有轻摇身姿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男人天生一股温润贵气,又因病自带一番忧郁,二者相融,竟让他生出了与别人不同的气质,宛如一块隐卧在山涧清泉下的温凉宝玉,时而温柔细腻,时而幽凉孤僻。
面对这样一位公子,一位主子,也难怪秋心那小丫头会心生爱慕,愿意一世相随。身为奴婢,能跟着这么一位身世高贵且聪明狡猾的主子,也算人间幸事了。为此,她这几日都在琢磨到底该怎么安置秋心,是顺其自然,还是狠心送走?
凝神间,江坎进来了,她忙又合上了眼睛。
“公子,陈冯先生家的明伊姑娘求见,您见吗?”江坎轻声禀道。
“喻明伊吗?她一人来的?”
“对,说有要紧的事想求见您。”
“领她到我书房。”
“是。”
江坎退下,她原以为江应谋会立马离开,谁知等来的却是额头上的轻轻一敲,她轻叫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神情略显无辜地问道:“公子您这是干什么?”
“别装了,你压根儿就已经醒了,你以为闭上眼睛就能骗得了本公子吗?本公子若那么好骗,称什么稽国第一谋士呢?”江应谋轻晃着手里的札记,笑容清浅,语气调侃。
“哦……原来公子早知道我醒了……”她有些尴尬。
“一个人是否沉睡,看她眼珠子就知道了。”
“这也能看得出来?”
“想知道的话以后再教你。这儿有一罐子好东西,在我奶奶的小厨房寻着的,我顺手给拿了过来,你应该会喜欢。”
“那是偷啊?”她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能这么说一位体面又尊贵,而且还不远千里给你带樱桃酱回来的公子呢?起来吧,我已经让小叶子给你盛荷叶梗米粥来了,取一勺子樱桃酱混在里面,再撒上点干桂花,你立马就有胃口了。”
江应谋走后,她喝下小叶子送来的粳米粥,又继续拥被夜读。才读了两页,窗外夜风大作起来,仿佛有一场蓄势已久的暴雨即将到来,惹得屋内异常闷热。
她略思片刻,取出那件鸦青斗篷,揣了那本从阡陌那儿借来的札记,开门出去了。
她本意是想去小竹楼那儿讨个清静凉爽,可刚在廊下走了没多远,那大颗大颗的雨珠子就迫不及待地砸了下来。一股泥土清香扑面而起,她驻足望向庭院时,发现有人立在院中那棵柑橘树下,仔细一看,竟然是魏竹馨。
雨点越坠越急,越坠越大,但魏竹馨并没有撤身离开的意思,背影安静而萧索,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大雨将至。
她带上斗篷帽,默默地走到了魏竹馨身后:“少夫人,夜雨很急,您该回廊下避雨了。”
片刻静默后,魏竹馨仿佛才回过神来,缓缓扬起头,容碎雨滴从树叶缝隙落下溅到她脸上:“下雨了……下得好……有句俗语你听过吗?春雨贵如油,没有这金贵的春雨,地上的任何东西都长不了。”
答非所问,好像这女人仍旧游离于自己的遐思之中。最近似乎都这样,明显能让人感觉这女人仿佛有些抑郁了。这也难怪,活在一个几乎不怎么理会自己的夫君面前,根本寻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又怎么能不抑郁呢?
“少夫人,您最好回房,雨只会越下越大,您既非草木,又何必等在这儿受它浇灌呢?”她道。
“屋内闷热,倒不如这儿清凉,”魏竹馨慢腾腾地旋回身子,与她平视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她肩上,“这鸦青色的斗篷真配你……你知道吗?我最不爱这样沉重浓郁的颜色,往身上一裹,仿佛隐身了起来,别人就会看不见我。但你不同,你生得秀清绢白,裹上这鸦青色,不会让你失了颜色,反而会衬得你宛如一条莲藕。应谋哥哥真是好眼光,把这斗篷赏了你,他真是好眼光。”
她感觉这女人不是在同她说话,而是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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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心内一刺
“今晚我又听了那首《箜篌引》,你知道是谁作的吗?是应谋哥哥十七岁的时候所作,那年太夫人生辰,应谋哥哥以此作为礼物送给太夫人,太夫人非常喜欢。没想到十多年后,我还能听见这首曲子,只是弹奏的人已经不是应谋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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