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更更更更
“赤仁兄,这……”
赤仁示意李秉先坐下:“李兄莫怕。这里面的事情,听我慢慢说来。”
他原本想给李秉和自己各斟一杯茶,拿起桌上的茶壶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只好放下,又说道:
“我原本说的来见故人,正是要来这里。刚一进屋,就发现香炉的烟冒个不停。细看之下,发现里面的两个人似乎是你和安子兄弟,我便急忙跑了出去,正好看见你倒在地上。跟‘图瓦婆婆’解释了误会,就带你们俩到这里治伤了。”
“香炉?”
赤仁指了指石桌上的香炉,解释到:“喏,就是那个,‘凝镜香’能表示出固定位置里发生的事情。那个香炉便是显示这个山谷入口的地方。”
李秉听得一知半解:“那么,那只大蟒是……?”
赤仁指了指房间的顶棚,示意李秉那大蟒就在上面,又道:“它是这个药谷的守护灵兽,图瓦婆婆一直用灵药喂养,所以它身上才有奇香,也很厉害。”
得知了大概事情,李秉似乎总算定了心神:“多谢赤仁兄,若不是你,恐怕我也会变得跟刚才那人一样。”
赤仁的“不谢”还未出口,却听李秉谈到了那个被控制的人,便接过话茬:“哦,你说那个。”
“那个人叫做‘傀’,是萨满秘术里的一种控制人精神的方法。这个药谷,图瓦婆婆一个人打理不了,便用了这样一个方法。一旦有了新的人闯入,护院大蟒就会咬住他,然后由图瓦婆婆控制住他的心神。一旦成功,前一个人就会被放出去,如果两三年还没有新人进来,那么这个人也会被放掉。”
听到这里,李秉觉得这办法也太残忍了一些,一个人又有多少个三年,得这人回家的时候,恐怕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吧。不过他看到赤仁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毫无避讳和不忍,便也不想再说这个问题,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李兄是不是心有不忍?”
李秉看着赤仁正看着他,微微点头,却不说话,只听赤仁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是反对这样的。但为了维护这个药谷,图瓦婆婆必须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赤仁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思考了一番才做出决定,问道:“李兄是否知道‘柔然’这个国家?”
李秉依旧是微微点头:“我听说过一些,几百年前塞北的国家,后来被突厥灭掉了,听说似乎疆域跟今天的回纥很像。”
赤仁刚一听到回答,便继续说道:“三百年前,柔然亡国,族人四处逃窜,一部分去了更西边的地方,另一部分逃到了东边一点的草原,融入了室韦的部落中,自称为‘蒙兀室韦’。我便是柔然后人。”
他咽了一口吐沫,似乎陷入了回忆和思索中。
“柔然国中,有一个机构,叫做萨满司,负责整个国家的占卜、医药、甚至历法。后来柔然灭国,但是萨满司里的法术和产业却流传了下来,一些人世代守护着这些,期待某一天柔然复国。这些人便组成了萨满教。
而这个药园,便是当时萨满司的基业之一。图瓦婆婆之前的数辈人都守护着这里,等待着柔然复国的那一天。”
李秉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不经思索便道:“这样岂不是太傻。都已经灭了三百年。”心里更是在想:现在室韦的人力似乎跟回纥比起来,差的太多太多,复国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罢了。
他看着赤仁没有接话,才意识到刚才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妥,忙说道:“抱歉,赤仁兄,我只是随口说说。”
赤仁也不生气,反而大笑道:“哈哈,李兄,无妨。这原本就是事实。而且可能是因为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图瓦婆婆的儿子放弃了守护这个药园,而去了别的地方。其他的守护者也早就离开了。也许,婆婆将是最后一任守护这个园子的萨满了。所以婆婆才养了那条巨蟒,想让巨蟒接替他守护园子的任务。”
他刚解释完,似乎意犹未尽,接着说到:
“虽然图瓦婆婆的儿子一个人走了,这种信仰却不会消亡。不论过去了多少代人,我们都梦想过恢复以前的荣耀。柔然被突厥灭,突厥被唐灭,回纥接管了大唐的安北,或许有一天,我们蒙兀室韦人可以重新杀回来,再次接管这一片土地。”
这话说完,赤仁似乎陷入了某种狂热之中:
“我们现在还很弱小,但我们有这样的信念,一直在努力并且蛰伏着。终有一天,也许要两百年,也需要四百年,这愿望会实现的。图瓦婆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信念才坚守在这里,即使要用上一切手段。”说着他眼眶居然有些湿润。
李秉似乎能理解到赤仁内心强烈的愿景,不说话,只是点头。
或许赤仁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闷,便半开玩笑的说道:“朝代轮替,暑往寒来,在你们中原不也是一样么。秦汉隋唐。一代一代的轮回,说不定哪一天,中原的灵山妙水也轮得到我们蒙兀室韦来管一管。哈哈哈哈。”
李秉毕竟是皇室宗亲,听到这话,不免有些不快,但在这之余,也喜欢赤仁拿他当自己人,更钦佩赤仁的真性情,便一扫阴霾,只道:“哈哈,那就预祝赤仁兄梦想成真。”
“谢谢李秉兄。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梦会成真!”
说话间,安子的身子动了两下,也发出了嗯嗯呀呀的声音,似乎是醒了,额头上的咒印也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了?”
李秉正要回答,却见图瓦婆婆又走进来了,白了赤仁一眼,似乎在怪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却生不起气来。
“既然都已经醒了,那就赶紧走吧,有话出去再说,这里不欢迎你们。”
既然主人下了逐客令,李秉两人也不好再留,正要打招呼离开,却被赤仁拦了下来。
“图瓦婆婆,李兄两人是为了找一只很特别的貂才误入这里,如果婆婆知道关于那貂儿的事情,还请告诉他们,也好让李兄不至于乱跑,扰了婆婆的清修。”
婆婆白了赤仁一眼,没好生气的说道:“诶,真是欠了你的。”说完,又看着李秉:“那貂叫做‘火浣貂’,我倒是知道在哪里,不过看你的功夫,去了也是白去。”
李秉喜出望外,抱拳道:“还是前辈告知,晚辈尽力一试。”
图瓦婆婆冷笑一声:“哼,这可不是想试就试的。弄不好要搭上你的小命。你还记得那条青蟒么?”
李秉微微点头,安子心里也嘀咕道:“那大蟒怎么可能忘得了。”
图瓦婆婆嘴角似乎泛起了坏笑,认定了李秉会被吓退:“你知道青虫身上的红斑是哪里来的么?”
“难道是那个貂儿?”李秉近乎一声,更是想到连宝剑都难以破开它的鳞片,是什么貂才能在大蟒的身上咬出那样的斑来。心里这样想,却依旧说道:“就算是这样,我也愿意尽力一试。”
图瓦婆婆微微颔首,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很多:“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就帮你一把,那坏东西也吃了我不少草药,你如果能抓走,我便不再追究你擅闯药谷的罪过了。”
说完,拐杖上的眼睛再次冒出了光来。
没多久,那个傀儡回纥人拿着一株药材走了进来。</di
五章 火浣
寒风呼啸,带着冰花,拍到脸上,就算是身上围了条皮坎肩也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秉儿哥,这路对着么?怎么走着走着,忽然变得这么冷。”安子的两手冻得有些发红,互相搓了搓之后,又全部伸到衣服里,贴在肚皮上暖着。
被这冰冷激了一下,他咬着牙浑身一哆嗦,倒是好受了不少。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李秉和安子从药谷出来之后,原本打算直接打道回府。谁料那山谷里的药真的是其妙无比,安子第二天便不大疼了,精神也不错,两人决定还是上山找那“火浣貂”。
“你还好吧。”李秉一手抓住安子的胳膊,看着他有点发青的脸色,便度了些真气过去,让安子略微暖和些,又道:
“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就变得这么冷,看来真的是快到了。”
说话间,他又抬头望了一眼前面,果然已经是山顶了。这山其实并不算太高,却不知道这山顶为什么如此寒冷,还有这样厚厚的一层冰封。
按照图瓦婆婆的话,那火浣貂本身就有热毒,喜欢寒冷,所以生活在冰封山顶之间。而图瓦婆婆给两人的那一株草药原本也是奇寒无比的毒草,但对火浣貂来说确是非常有益。这草药用来设套,是再好不过了无错小说mquledu。
李秉拉着安子走到一处不那么险峻的地方,说道:“就在这里吧,按照那老妖婆的话,把这个草药放在这里,火浣貂过来吃了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睡觉,这一段时间我们只要跟着它不被发现就好啦。”说完,便把草药放在了一块已经被冰封住石板之上。两人静静躲开,藏在石壁之后。
即便两人躲在石壁之后,风雪也一如往昔,像刀口一样,刮在两人的脸颊上,撕的面皮生疼。
好在那草药刚放下不久,火浣貂果然来了。它形体与寻常貂儿并没有多少差别,尾巴略大,有些像松鼠。最大不同便是这火浣貂通体暗红,在一片白雪的山顶,太过醒目。
火浣貂看着石板上那么孤零零的一株草药,似乎也觉得奇怪,立起身子,四下望了望,发觉并无异常,才慢慢靠近,囫囵把草药吞了下去。
李秉两人的身子压的低低的,远远的看着火浣貂顺着山峰爬了一段距离之后,居然停在了一段峭壁边的冰板上,舒展身子,翻腾两下,似乎真的要躺下睡着。
略微等了一会,安子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便给李秉使了个眼色。
李秉也微微点头,两人蹑手蹑脚的爬了出去,慢慢接近火浣貂。
十步,五步。
火浣貂依旧躺在冰面上,一动不动,安子跟着李秉悄悄接近。
三步,两步。
火浣貂近在眼前,李秉微微俯下身子,贴着冰面,慢慢靠近,火浣貂近在咫尺。
安子也贴在冰面上,准备配合李秉猛然伸手抓向它。
而就在李秉出手的一瞬间,火浣貂忽然猛地跃起,不仅让李秉扑了个空,更是顺着他的手臂,三两下跃上了肩膀。
李秉顿时慌了神,连忙抓向脸上。
火浣貂灵巧无比,轻易的便逃过李秉两手的包夹,直窜到他的面门。
不等李秉反应过来,火浣貂已经“蹬鼻子上脸”,双腿用力一弹。它看起来个头不大,这一弹却力道惊人,居然让李秉站立不稳。加上冰面光滑,李秉一个不小心居然就这样摔了出去,半截身子已经在悬崖之外,仅剩下胸膛贴在冰面上,双臂也死死扣住悬崖的两翼不放。
安子刚一看到李秉摔倒,闪身飞扑过去,卧在冰面上,一手往前抓住李秉的右臂,一手向后抓着冰板的棱角,欲要拉李秉上来。
这火浣貂确实是灵兽,见到安子行动,立刻放开了李秉,只是一瞬间,便跑到这块大冰板的根部,全身的暗红倏然变成了赤红。
它看了安子一眼,便把身子贴在冰面上,一双短短的后腿用力一蹬,身子便顺着冰板的根部横着滑了过去。只是这轻轻的一擦,那冰面上立刻融化出一条凹槽。显然火浣貂这时候的身体是滚烫的。
它滑到另一侧之后,三两步跃起,弹着蹦着站上了另一块冰峰,望了望李秉,又望了望安子,似乎是在嘲笑。
安子却已顾不得这么多,一连使了两把巧劲,将李秉的半截身子拉到冰面上。两人刚松一口气,冰板的根部传来“咔嚓”一道碎裂的声音。整个山角沿着刚才的凹槽崩出一道裂纹来,似乎冰板都要跟主体断开了。
李秉心道不妙,这陡坡下面便是一个深渊,掉下去不死也是重伤。心道如此,便一手撑着石板用力,一手松开安子。安子听见响声也是心急,再不把李秉拉上来,恐怕两人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他拉住冰板,猛的用力拽李秉上来。
两人同时用力,竟然成功。
可还不及他们起身离开冰板,又是一声“咔嚓”。
这次,整块冰板彻底断裂了。
两声惊叫,响彻山谷。
李秉两人趴在冰板上,顺着陡峭的悬崖,一滑而下。
****
同一时间,鸡鹿州。
主街上,一个伙计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放着四木桶满满清水。他跌跌撞撞的拐进巷子里,一不小心板车撞到了墙上,水洒了好些出来。
他扶正了水桶,又绕进了酒楼后院。是了,这里便是李秉、安子、赤仁三人把酒言欢的那个酒楼。
伙计拎起木桶,逐一把水倒入水缸中。
一桶、两桶……
四桶倒完,他站起身来,捶捶腰,又敲敲肩膀,低声说道:“呼,总算是装满了。”
他刚想坐在板车上休息一会,又听到酒楼厨房传来的呼喊声。
伙计连忙收拾了木桶板车,推到一边,自己掀开窗帘,进了酒楼后厨。
他前脚进去,一只早已停在屋檐上的老鹰后脚倏然飞了下来,停在在水缸的边沿上,低下头,将鸟喙伸入水缸里,似乎是要喝水。
老鹰把鸟喙在水缸里涮了涮,一口没喝,径直便又飞走了。
它刚一起身,那水缸的水泛出了一丝墨绿,转眼就又消失不见。
鹰拍了拍翅膀,高高的飞向了天空,而刚刚发生的一切,谁也没有发现。</di
六章 寒涧
话说李秉两人趴在并冰面上,顺着峭壁一滑而下。起初还觉害怕,可越到涧底,这陂却变的越平缓。两人不仅略微放心,反而觉得十分刺激。
这种急速直下的感觉,李秉只觉过瘾,干脆大喊了两嗓子,顿感酣畅淋漓。
冰板顺着峭壁的山势转了一个大弯,又飞快的滑下。
“嗖!”
“嗖!”
安子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脸上的皮肤被冷风剐的生疼生疼。忽然他把头沉了下去,紧紧的贴在冰板上。
“唰”
一块突出的石棱,从他的头发上划过,打散了他的发髻,轻轻擦到了头皮,他一头黑发瞬间披散开来。
不及他去考虑头发,只是微微抬头,又被吓出一背冷汗。
“啊!前面!”
一声惊呼,让李秉也顶着肆虐的风看了前面一眼,横在两人前面的便是这条冰封滑道的终点——一块巨大的石壁,冰板带着两人即将正面硬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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