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阿姽
“息宓,那是我母亲,生我的慈母!”他说着,低头见那手腕上被揉的来红了一圈,这才放开她,俊美的脸沿分明无甚表情,可就是让人感觉到一股子的悲切。
“我四岁丧母,但四岁之前,教养我的人,唯有母亲而已,四岁后,便跟着老容王,他教我的第一句话,便是提防京城息氏皇族。”他语调不急不缓,以一种无奈的嘲弄道来,倒叫人分辨不出真假。
雒妃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秦寿双手环胸,背靠廊柱,继续道,“是以,息宓你想本王如何对你?”
“娶你非我情愿,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锦衣玉食,艳丽华服,娇宠细养的,我这容州风沙之地,哪里适合你?且你敢说,天家这些年就没动过想要削秦家爵位、释夺兵权的心思?”
说到这,他目光一霎锐利起来,“到那时候,你是我秦九州的王妃秦息氏,还是大殷长公主雒妃?”
答案不言而喻,雒妃根本不用去选择,她就会站到天家皇族那边。
毕竟她的骨子里,也是宫廷皇族的一员。
从来帝王无心,天家无情,说的便是如此罢了。
雒妃忽的就不想与秦寿再说下去,他的话她一句都不信的,可心里头仍会止不住的动摇。
这刻,她害怕自己动摇之后的后果。
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那张绢布,冷着脸道,“拿红妆楼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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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思暮想都要得到的东西,当真正摆秦寿面前的时候,他反而不急了。
他只看了一眼,认出那是生母青氏的字迹,视线就又落在了雒妃的脸上。
她的脸不大,约莫他一巴掌就能盖住,时时都化着精致妆容,发髻从来不乱,整个人艳丽的不太真实。
他听过延安回禀,晓得她每日早上打理仪容都要一个时辰,非得从头到脚都完美无缺了,才会出行。
这些纷杂的念头只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心起狐疑问道,“你要红妆楼?”
雒妃面无表情,她揉着那绢布,轻飘飘的道,“莫非驸马连一座首饰楼都舍不得?本宫看的起,那是驸马的荣幸!”
秦寿只考虑了那么一瞬,他就应道,“既然那些异族首饰能得公主另眼相看,九州送予公主又何妨。”
比想象中的顺利,雒妃倒觉得不真切了,不过她还是不露声色的道,“驸马送来房契之时,这婆母大人的遗物,便是驸马得了。”
话落,她又以极快的速度收了绢布,挥袖赶人道,“驸马,天色已晚,好走不送。”
秦寿没做纠缠,他冲雒妃点了点头便旋身离去,兵书寻着了,这一时半会的他还等的起,相反红妆楼那边,还需他做些旁的安排。
第037章 驸马:公主虐我千百遍
秦寿的动作很快,不过半天的功夫,延安就将红妆楼的房契送了过来,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日后红妆楼就是她雒妃的铺子,与秦寿再无干系。
雒妃也痛快,那绢布她毫不留恋地给了秦寿,并让延安传话道,“下次驸马要想杀本宫,还请驸马斟酌好了在动手,本宫随时恭候大驾!”
延安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他也不明白自家王爷和公主这是怎的,好似天生八字不合,三两句话就不对付,再严重点,可就要明火执仗地杀起来。
分明是至亲夫妻,却也是至疏仇人!
红妆楼到手,雒妃转手就将房契给了槐序,并拨了四名侍卫给她,对铺子的账目彻底清查一番,务必要查出秦寿与外族勾结的证据,就算搬不倒秦寿,他也要砍了他的爪牙。
槐序得令,当天就住到了红妆楼,夜以继日得查探起来。
可几天过去,槐序理账虽是一把好手,奈何秦寿的人,善后的很是干净,她除了查出有几笔账目数额过大,再多的就无任何线索。
雒妃也没催促,但首阳等人皆瞧出她的心不在焉。
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转进去就出不来。
与雒妃心神郁结不同的是,秦寿最近颇觉闲适。
得了后四十一计兵书,并外域舆图,他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也多少浮起些浅笑。
他如饥似渴的连夜读完兵书,胸腔顿生万丈豪气,只恨不得立马就披肩挂帅征战沙场一番,而那舆图,他更是亲手细细地临摹下来,后经绢布用蓝绸包裹,送入祖祠。
是以,当延安回禀,公主在查红妆楼账目一事时,他一拂袖,不甚在意的道,“勿须担心,公主什么都查不出来。”
红妆楼原本就是有两本账册的,一本账是做来与外人瞧的,而另一本,他笃定即便摆雒妃的面前,她也是看不懂的,更何况那本账,连他都不曾过手,雒妃又哪里能查出账本下落。
眼见秦寿胸有成算,延安又道,“如今红妆楼已归公主名下,此笔进项没了,往后那边过来的物什王爷意欲落到何处?”
秦寿正戴了赤金鼻梁架的水晶眼镜看那副舆图,听闻这话,他一挑眉,惹来镜架上垂落的细金链子一阵晃动,十分好看。
他沉吟片刻,“没了红妆楼,可与那边的联系不能断,改道,直接到京城,到时自有人处理。”
闻言,延安心头一惊,他作为王爷的长随,竟不晓得王爷何时与京城那边搭上了关系。
“是,小的这就去办。”不问不该问的,这向来是延安的长处。
秦寿点了点头,他微微伏下身,继续看那舆图,赤金边的水晶眼镜,偶尔镜面上一闪而过的寒芒,以及他沿着河川蜿蜒而上的修长指尖,从肩滑落的鸦发,这般的俊秀儒雅,让走到门口的延安见了心头一跳。
他揉了揉眼,暗自警醒自己,在王爷身边做事,日后需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槐序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她在红妆楼后宅的次间书房里,坐在一堆账本之间,本就表情不多的脸,这会越发木了。
手上的账本她已经翻第五次了,一笔笔进入账,瞧着是没问题,可以她敏锐的直觉,她觉得这账没有问题才是大问题。
但问题在何处,她仿佛雾里看花,就差那么一丝一缕,就是抓不住问题的关键。
“槐序姑姑,可要用些点心?”门外候着的侍卫探头问道。
槐序目有茫然,心思根本就没从账本里抽出来,“嗯?”
那侍卫提了漆红描金缠枝莲的食盒进来,好不容易寻了得空的地儿,将食盒里的碟子摆出来,自顾自的道,“槐序姑姑,虽说查账要紧,可姑姑也该紧着自个的身子,要姑姑累病了,还有谁能帮公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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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序皱了皱眉,她常年与账目打交道,故而其实不善与人言谈,只得刻意板着个脸,让外人望而却步。
总归她只是公主的宫娥,只要公主不嫌弃,其他的勿须理会。
那侍卫半点都没察觉槐序的不耐,他摆好碟子还继续在说,“姑姑,用完该休息一会……”
“聒噪!”槐序瞥了眼几个碟子里的点心,不甚有胃口,“槐序,叫我槐序。”
姑姑这称呼,她们六人里,眼下也只有首阳才当的。
那侍卫约莫也就二十年纪,玄衣金线滚边的侍卫服,穿在他身上倒显得老气了些。
他也不与槐序客气,笑着道,“是,槐序你赶紧用些点心,顾头指我们四人过来时,可是说了,要好生照顾你,回去要发现你少了根头发,顾头都会扒了我们几个的皮。”
莫名的,槐序瞧着他脸上浮夸的表情,有些想发笑,她依然面无表情,施舍般地捏了块点心,慢条斯理地用完了,这才道,“我省的,你下去吧。”
那侍卫摸了摸鼻子,提着食盒起身往外走,到门口他还回望了一眼,见槐序又埋头账本里,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旁的什么情绪。
“你的名字?”
在他脚踏出门外,幽幽地传来槐序的一声问。
他猛地转身,眼神晶亮的像是讨欢的小狗,“齐臣,我叫齐臣,齐国平天下的齐,位极人臣的臣。”
“嗤啦”轻响,槐序手一抖,手上的账本一角就被撕了下来。
她抬头看他,目光不明,“你……”
“槐序姑姑,”这当,另一侍卫拎着个毛头小儿闯进来,他一把将那小儿按在地上道,“这乞儿在楼外徘徊了几日,今日意图从后门摸进了,我抓着他的时候,他说要见公主,还扬言有要事与公主回禀。”
这话一落,那小儿就挣扎着喊道,“本公子才不是乞儿!”
槐序眸色一冷,“先放开,让他起来说话。”
那侍卫依言放开,只见那小孩站直了身,理了理身上泛白的小衫,他抬起头来,面有菜色,约莫只有十一二的年纪,很是瘦小可怜。
他先是像槐序行了一礼,这才不慌不忙的道,“小儿姓解名凉毓,有要事与公主回禀。”
槐序整暇以待坐直了身,“解凉毓?驸马麾下左骁卫解家人?”
解凉毓不应,只一口咬定,“我要见雒妃公主!”
槐序轻蔑一笑,“公主岂是你这等能见的。”
说着,她一挥手,齐臣机灵地就要去捉解凉毓,哪知解凉毓突然喊道,“我有红妆楼的账本要给公主!”
第038章 驸马:我的人就是公主的人
雒妃皱着眉头坐在槐树下,天气渐热,她只穿了件薄薄纱衣,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飞仙团扇,心头郁结,很是不开怀。
京城那边没消息,槐序红妆楼也没进展,她就看着秦寿逍遥快活而毫无办法,仇人过的这样好,就是苦了自个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她轻叹一声,闷闷地抿了口甘甜的凉茶,首阳也不晓得要如何宽慰,只得将这几日采摘的新鲜槐花与雒妃瞧。
洁白芬芳的槐花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首阳拿了个琉璃瓶子出来,一朵一朵的将槐花装进去,发酵个几日就能做口脂和香膏了。
雒妃勉强转头看了几眼,就不甚有兴致。
心头大事未解决,她连往日十分在意的皮相都不在乎了。
她愁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遂晃着团扇道,“罢了,罢了,是本宫想……”
“公主!”
她话没还说完,槐序老远就冲进来,她眸子晶亮,鬓边的发髻因着走的太快而有松散。
“公主,有眉目了。”槐序嘴角翘起,少有这般息怒外露的时候。
听闻这话,雒妃一把捏紧扇柄,“有何眉目?”
槐序让齐臣将解凉毓带进来,飞快的回禀道,“这是驸马麾下左骁卫解家的解凉毓,他手里有一本红妆楼的账册,旁的婢子没问出来,他一直嚷着要见了公主才肯拿出账册。”
解凉毓?
雒妃一眼就看到齐臣手里拎着的瘦弱小儿,枯如干草的小发髻,菜色面容,长袍泛白,一看便是时常被苛待的。
但,雒妃半点都不敢小瞧了这小儿。
她微微眯起桃花眼,若是没有记错,再过个四五年,这不起眼的小儿,摇身一变就会成为秦寿身边最得力的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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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日后秦寿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上阵杀敌,半点不担心后方粮饷辎重的供给,这解凉毓可谓功不可没。
她上一世是见过解凉毓的,清秀如竹的少年,谈笑风声间就将解家曾薄待了他的嫡出兄长构陷到死,继而以卑贱的庶子身份,成为解家说一不二的存在。
想到这些,雒妃眸光渐冷,她摩挲着扇柄,云淡风轻地问道,“账册呢?”
解凉毓半隐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他大胆地望着艳丽无双的公主,大声的道,“公主只需应下小子一件事,红妆楼的账目,小生双手奉上。”
雒妃冷笑了声,因着从前的事,她对解凉毓并无好感,“你以为,你凭什么能与本宫谈条件?”
闻言,解凉毓面色一变,不管他日后如何,目下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儿罢了。
他想了想,咬牙跪了下来,“小子愿向公主效犬马之劳,但求公主能给予一二庇护,小子这条命便是公主的。”
这样的话,雒妃不晓得听过多少,然从解凉毓嘴里说出来,她并不相信的同时,又心生古怪的得瑟。
日后再是秦寿的左膀右臂又如何,现在他求的人可是她。
雒妃手里的团扇转了转,她沉吟片刻才道,“本宫怎晓得你那账目就是真的?如此重要的东西,驸马不自个藏着,却落到了你的手上,说来谁信哪!”
似乎早料到了雒妃会这样说,解凉毓不慌不忙的道,“红妆楼一应异族头面,皆是解左骁卫出面与异族接头,是故这账册并未到过容王手里,且此账册以独有的法子入账,容王自信没人能看懂,便很是放心。”
雒妃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哦?这解左骁卫,本宫没记错的话,该是你同族兄长。”
不等解凉毓解释,她又道,“你出卖自个的兄长,讨本宫的好,解凉毓,你当本宫是傻的不成?”
解凉毓瘦弱的身子倔强地挺直了,他咬牙固执地道,“小子不敢欺瞒公主,嫡兄不仁,小子又何必以他为兄,相比早晚一天被他磋磨死,小子不若先下手为上。”
“况,本就是存有杀母之仇的,又何必仁慈!”他轻言吐出这惊人秘闻,反倒让人能高看几分。
不愧是日后秦寿身边出色的谋士,就冲这心性和胆识,雒妃几乎想击掌称赞了。
不过,她仍是不动声色的道,“哼,本宫若是你,自然找上驸马表忠心才是,毕竟这容州,可是驸马秦家的一亩三分地。”
解凉毓敛眸低头,似乎为雒妃的不信任而觉的难受,又有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无能为力。
好一会他才嘲讽一笑道,“容王麾下尽是能人,如何看的上十来岁的小子。”
雒妃摇着团扇的动作顿住,她想不明白上一世这样走投无路的解凉毓是如何解了困境的,而他出现在秦寿身边时,那已是四五年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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