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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愿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狂霸酷炫三爷

    她独自一人送走了爹娘去世,又独自一人生下了儿子,女人一生中最痛的时刻,她竭尽全力喊了一声秋郎。

    只可惜,她的秋郎听不到。

    她从昭昭的年华,等他到两鬓白霜。这个温婉的女人,没有任何一句怨言。

    儿子问她:父亲呢?

    她回答说:他在为我们的家努力呢。

    直到那日,远门回来的邻里告诉她,驸马爷的名字,跟你家秋郎好像。

    她的心里头猛地沉了一下,强牵起嘴角来说:怕是弄错了吧?

    秋郎秋郎,她海誓山盟的秋郎,怎么舍得丢下她母子不管。

    他曾说过的,要许她十里红妆。

    她信了,信了这么多年。每次累到快熬不下去了,都是这句话撑着她在走。

    好心的邻居将她带到了皇城,隔着那层层华服的人们指给她看:那不就是秋郎么?

    她低下头,笑了笑:你果然是认错了,真的不是他。

    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心疼得难以自己。

    怎么可能会认错?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她日日夜夜思念的秋郎,成了公主的驸马爷,穿着华服骑着大马,面色淡漠地在人们的簇拥下进入公主府。

    他还是那般俊美无双,衬得她越发难堪。她拉了拉自己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裳,再没说一句话,拉着邻居回了家。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富贵荣华,她终究是舍不得去打搅。

    她穿着破草鞋,一步一步走回了家,抱着自己的儿子,无声地流泪。

    哭过了心碎了后,她告诉儿子:你爹为我们在努力,所以儿子你也要努力去追上你爹爹的步子。

    这个心软的女人,还是相信着自己丈夫是会回心转意的。

    可是,不久之后,儿子病重。

    他们家一无所有,堪堪维生的粮食都是她熬夜补衣服赚的。

    她被现实的残酷逼到了绝境,毫无办法可想,不得不进皇城去求那个已经坐上了高位的人。

    这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的儿子病了啊,他会帮的吧?

    伤寒,不过要些药钱,只需几钱,就能治好儿子。

    可是那人,一只靴子都要绣金丝的那人,却叫人避而不见屡次追打。

    她的儿子,她懂事却又苦命的儿子,从伤寒熬到肺痨,还是没能熬到母亲亲手做一顿新年的饺子吃。

    一身是伤的她,抱着浑身僵硬冰冷的儿子的身子,哭得眼都快泣血。

    我们说好的一生一世,你却留我一人在泥潭挣扎。

    我们亲生的骨肉,被你几句话断送了将来。

    一个温婉坚强的女人,此刻心中最后的一点希冀终于被她爱了大半辈子的人消磨殆尽。

    她并不是愚蠢不懂得自保,只是先前太爱他。

    她的父母将她教养的太好,却忘了教她这世上总有些人怎么都不可以原谅。

    她的忍让,她的贤惠,终于换来了一无所有。

    失去了一切后,她便只余下了满腔的恨。

    那个负心人!她一定也要叫他尝一尝这世间的苦楚!

    “姑娘,这本不关你们的事,只是农妇的一点遗愿罢了,还希望你们切莫阻拦的好。”

    王夫人轻声劝道,她手抖得厉害,想来之前也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敢来敲公主府的门。

    她就想见一见那负心汉。

    问一问说好的生死与共,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绝情?

    周语闻言,走了几步。她走到王夫人的身边,轻轻地牵起了她满是老茧的手,从她的手里把那把淬了毒的匕首拿了下来:

    “你是可怜人,我同情你。但到底太过愚钝了些,东躲西藏地来了戏园,却又要自己送上门去被害。你以为你今晚敲开了门就能问个清楚了么?怕是连面都见不到,就成了野岗里草席一裹的可怜人。说不定还加上条刺杀皇族的罪名,连累了祖辈名声。你就这么死去,儿子的仇未报,你自己付出的这些年辛苦都未报,你可甘心?”

    王夫人颤了一下,手中紧了紧,却又缓缓松开,由着周语拿走了匕首。

    她咚地一声跪在结了冰的青石板路上,成串的泪止也止不住似的往下掉,隐忍无比地咬着唇,像是怕他人知晓那般,挤出话来:

    “不,我不甘心。”

    她的儿子,她可怜的儿子,死的何其无辜。明明可以救的,只要几钱,只要几钱!

    “姑娘,求姑娘指条明路,只要能叫那负心人尝一尝我受过的苦楚,尝一尝我可怜儿的痛苦,便是死我也甘心!”

    周语此时并未答话,她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一下秦丰。

    秦丰无声无息地勾唇冷笑了一下,眸中沉沉一片,瞧不见半丝光:

    “你放心,不会让你死。”

    秦丰唤出秦知,叫他带了人先回一处隐秘的落脚处派人仔细看护照料,然后又叫人送了一封信去贤王府。

    他飞快地料理完一切事物,这才有时间去关心发生在自己与周语身上的变化。

    未等他开口,却见周语无声无息地动了动唇。待他分辨出那个字是停后,这片天地的事物便又停了下来。

    只是,周语的能力似乎在他身上效用不长,他很快又行动自如了。

    秦丰走到周语身边,看到远处依旧是大雪纷飞的景致,只有这一小片树林,还是保持着静止。

    周语也发觉了,她既然已经验证了自己突如其来的能力,又怕他人发觉,赶紧又说了恢复二字。

    于是这天地间,又开始纷纷扬扬地洒下雪来。

    周语与秦丰面对面站着,他们都裹着厚厚的披风,面色苍白如纸,眸中暗邃如深渊。

    他们得到了比常人更多的东西。

    于此而来的,必是比常人更加危险的情况。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两人彼此对视了许久,还是秦丰先动了。他曲起手指,轻轻地弹落了周语兜帽上的雪,嗓音带了些许暗哑:

    “王夫人从你戏院出,现在到我手上,太子必会怀疑你。”

    周语唇色冻得发白,面上却无丝毫畏惧:

    “兰园只是丢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姑婆,这年头想要逃离风流之地的良家妇女多了去了,何以见得就是王夫人了?”

    “除夕献舞,秋家应邀。这些日子王夫人一直服侍你出入各处,多少人都见过。日后事情揭开来,太子必定最先怀疑的就是你。”

    “她是太子拜访后而来,且先到的梅园而并非我兰园。梅含笑为何要收留这会损害太子利益的王夫人我不知,王夫人如何被梅含笑安插到我身边我不知。太子多疑,怀疑贤王离间他我,以便更好地让我归顺,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不会有。”

    “若你什么都不知,那么太子要你何用?你的无能会使得他恼怒,甚至危及日后园主的身份。”

    “所以现在,我要披风戴雪,连夜赶去太子府通风报信了。驸马爷的原配来了,且被御史中丞扣了的这个消息,太子只会从我口中最先得知。至于她是怎么来的,又在哪里待了,要查就查罢。梅含笑不敢让太子知道,胡妈妈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秦丰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问更多的话。

    他拍了拍周语的头,只道了一句:

    “你自己小心些。”

    她这般聪慧,本不需要他额外地来多管闲事的。是他太不稳重了,不相信她的能力能处理好这一切。他该对她多些信任,也该更加自持一些。对她万事上心,反而会阻碍了她。

    周语弯唇笑了笑,回了句:

    “你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说话不算数作者君,说好的周更呢?!!!!

    ☆、十三 梅含笑(始)

    周语从侧门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环顾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只觉得今夜分外冷了些。




还愿录分节阅读15
    周语悄悄地关上身后的门,她才往前迈了一步,眼前就有灯亮起来。紧接着便是好几盏灯亮开去,照映得胡妈妈的脸在光影变幻间分外可怖。

    “小语儿,你这是去哪儿了?”

    胡妈妈道。

    她掐着手中的串珠,慢条斯理地问周语,眸中并无半分真切关怀神色。

    胡妈妈虽然对周语宠的很,但是也不是什么都能由得她做的地步。

    她身后站着的不单单只是那些梅含笑的心腹们,还有好些个拿着鞭杖的人,想来是要根据周语的说法给惩罚了。

    周语在戏院兢兢战战地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她难得的几次惩罚,可不是都是由梅含笑给她招来的吗?

    今日的事情,虽然梅含笑身在梅园,表面上看起来是怎么都扯不上关系的。可是周语也是在兰园待了十几年的人,哪些人是梅含笑的还会不清楚么?

    周语在门口顿了一会儿,旋即唇角噙着一抹笑一步步踏着雪走过去。

    老实说,梅含笑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一边气得发抖,一边还能笑颜如花地姐姐妹妹称呼。

    只是,她老是给周语找麻烦,委实有些烦人了。

    如今周语还要帮着贤王办事,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跟她斗跟那些盯着老妈妈位子的人斗?

    周语先前都还想着,不着急动梅含笑这个人,有她在,一些事情总能推到她头上去帮忙挡一挡。

    可是今日。

    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哪有猎人对自己送上门的活物还放走的道理呢?

    周语关门的动作未停,她依旧轻轻地阖上了门,提着自己的裙摆,很快就走到了老妈妈的面前。

    她撩起自己的裙子,在雪地里直接当众跪下了,由着精致的裙摆沾了一地的月寒。

    “妈妈,小语儿确是做错了。”

    这个最红最出名的戏子泪眼涟涟地道。

    她满脸的懊悔与悲切,深深地朝着台阶上面无表情的妇人磕了个头,复而又抬起红红的额头来,补上一句:

    “我不该偷偷跑去岐山的,妈妈怕我们出事,明明都规定了不准夜间私自外出。”

    岐山,这是皇城内的一座小山坡,偶有达官贵人想登高看看,又不想走太远的,一般都会选择去那里。

    但是这大过年的,众人回家都来不及,那有人去爬山的?此时那山上了无人迹,温度又比寻常地要冷,她一个姑娘家半夜去那里做什么?

    老妈妈心中思忖着,表情却并未缓和。

    她招来身后拿鞭的小厮,对着周语道:

    “你既然开口说了去哪,想必也是有理由的。只不过这理由要等下听了,这入门的第一罚你是逃不了了。”

    这才是老妈妈,今夜不论如何,周语都得领罚。她要用周语来警示那些姑娘们,也要让周语知道一下自己的身份,免得宠过了头,养出个不听话的。

    老妈妈冷冷看了一眼举着鞭的小厮,转了转手中的佛珠串:

    “还站着做什么?等我亲自去动手么?姑娘犯了事,怎么处理还要我教你吗?!”

    小厮闻言,惶惶地应了声,赶紧走到周语身边,小声地跟她告了声罪后,扬手就是三鞭。

    戏院里头的惩戒小厮打人都是极有规矩的,绝不能破了姑娘一丝半毫的皮,却也不能不疼叫人记不住教训。

    这小厮三鞭下去,周语乍看去什么事都没有,只有那闷闷的三声鞭响。但细细一看,便能看见她咬紧了下唇,脸色瞬间就发白许多。

    周语身后的树丛有飒飒声起,她忍着痛楚暗暗看去一眼。

    而这一眼后,树丛又恢复了寂静,不见丝毫声响。

    老妈妈与他人皆未发觉这一切,她走上前来,也不去搀扶周语,只冷冷淡淡地问道:

    “说吧,你有什么了不得的理由,教你都敢违抗我下的规矩。”

    老妈妈没叫周语起身,周语也不起身,就那么跪在雪地里,又磕了一个头,缓缓道:

    “妈妈,大夫说过,岐山有朱果。”

    朱果,又名紫果,是药典中记载的天材地宝。传闻百年开花,百年结果。

    这样的好宝贝,近期城内有流言四起,说是岐山有。

    胡妈妈自然也是听过这个传闻。

    但是找到的人却少之又少,因为朱果生长在苦寒之地,不是大泽深处,就是高山之巅。这些个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下得了心去的了的。

    周语不巧,正巧有朱果。

    自从拿到那本还愿录,她从中习得许多以前未曾见过的知识,也明白世间因果,天地法则。像吃一枚朱果就能舍去一切生老病死,这样违背天地法则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世人愚昧。

    这果子长在艰险处,又确实能让人神清气爽,他们便以为那必定是天地异宝,争着抢着要夺它,殊不知这天地异宝,在秦府也就配让秦家小少爷当普通的果子吃。

    周语从袖中掏出一枚赤红的果子,那果子瞧着通体透彻的红,长着胡妈妈从未见过的模样。但闻着气味,便知道此物必定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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