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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眠说

    “在下仍是要感谢公主的。”他低声道。

    她看他一眼,蔑如一笑,“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感谢?先生看来从未把本宫放在眼里过啊。”

    柳斜桥生硬地道:“在下……哪里敢?”

    “其实徐国和楚国终有一战。”她冷淡地道,“你只是让这一战提前了而已。我虽说是为了先生,可我其实也自私得很,我也想要那四十多城。若非先生的建议确实合理,我也不会答应。”她喃喃,“我没有那么傻。没有。”

    说着她便要站起来,脚底却趔趄了一下,立刻就被人扶住了。他就站在她的身边,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散发出醉了的热气。他忽然就在这极近的地方了,她仓促伸手欲推挡,却被他抓住了手。他说:“我相信您。我等您回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

    指尖相触的温度让她想起洞房花烛的那一个夜晚。她已经很尽力地去忘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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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蓦地抬头盯住了他。一晚上和乐融融,他没有想到她还会对自己摆出这样的眼神。锋利的,像精钢的箭镞,直射过来,一无余地。

    一时间,他不觉难受,只觉尴尬。

    两只手全染了药草的黏腻汁液,苦味渗进了掌心肌理,往血液里钻去。他甩了甩手,道:“您不愿意便算了罢。”说完他便起身。

    “你去哪里?”她发问。

    “去洗手。”他道。

    “哪里有水?”她却也站起了身,“我去沐浴。你带路。”

    他微微无奈地看向她,她已往前走去,话音缓了下来,仿佛是最终放弃了什么,“回来你给我上药。”

    ***

    走出洞穴,便见雪月交映,整座山谷泛出柔和的银白色。她道:“这范国的月亮,是不是比徐国的亮些?”

    “那是因范国干燥少云,月光不受遮蔽。”他走到前面去为她引路。

    “我听闻范国与西凉交界的地方,传唱着一首歌。说是这月亮虽亮,却寒冷迫人……”

    “月兮月兮,皎而寒兮,我独无衣。月兮月兮,出而落兮,我独不归。”他低声道,“这是戍边将士的歌。”

    “是了。”她点点头,“总有一日,我会让所有的将士都不再唱这首歌。”

    他一怔,但听她续道:“我会让月出与月落的地方,都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徐。”

    第10章 猜心水

    柳斜桥抬起头,看见那一弯苍白的眉月,虽则不过露出一点钩子样的轮廓,但确实是光芒明亮。

    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是公主在他寻到的溪涧中沐浴。他时而担心那掺着冰块的水太冷,时而担心她背上的伤被水逼得发作,最后却想,自己为什么要担心她?她那么英勇无畏,周旋列国十年不败,这样的一点小事,哪里轮得到他来置喙?

    如此再想自己方才坚持给她上药的情状,便觉自己滑稽得可笑了。

    他不是第一次等在她沐浴的地方外面。这一刻,却好像与徐国的王宫中有很大的不同。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涌动着一触即发的暧昧,和她刻意的纵容。她总是这样的,一边勾起男人的情-欲,一边却又明明白白地鄙夷着男人。他想,她的前几个丈夫,说不定到死都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痛苦之中。

    “柳先生。”清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太久没听到的称谓令他恍惚了一下,“我的衣服。”

    她的衣服不是她自己脱下的么?为何要问他?他惘然转过身——

    月光清透,照得汩汩流动的涧水如珠玉四溅。她侧身倚着一块大石,锁骨以下仍浸没在水中,水波挟着碎冰不断拍击那大石,她长长的头发也随而在水花中飘荡。

    她在水中站定了,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岸上的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微觉异样,低头,才发现自己险些踩到她的里衣。他连忙将它捧起,朝她示意,她轻轻一笑,一头扎进了水里。

    他一惊,几步走到水边来,只见水下柔白的身躯如妖魅,长发在水面上散开,“哗啦”一声,她在他足边探出了头,溅了他一身的水。

    她仰头朝他笑,伸出了一只手来。

    他也伸出手去。他不知她要做什么,他感到很危险,他不能这样被她所操纵。可是他伸出的手里,却好像已经满载了期待,不能回头了。

    她却一把抓下他手上的衣物,在出水的一瞬间披上了身。

    手上的期待被流水冲刷而去,他后退了好几步,才敢抬眼看她。

    徐敛眉低头系好了衣带,又伸手将长发捋出了衣领。她直着身子,月光在她身上的千千万万颗水珠上折射出千千万万重清光。她朝他走了过来。

    她在他面前站定了,眼睛微微眯起,好像在审视着他。他沉默以对。终而,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转身便走。

    ***

    徐敛眉想,自己若再不转身,想必,就要被这个男人给看穿了。

    她从未发觉自己如此拙劣。她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她甚至认为只要一眼就够了。她没有别的奢求。

    可是他连这一眼,也不肯给她。

    其实男人对她已经很好。他没有扔下她,还给她找来食物和药。他没有因为她的傲慢而生气,他仍然愿意帮助她。归根结底,他救了她。

    她可以忘了自己为他而受的一鞭,也不会忘记他将自己从范宫的火海与铁骑中救了出来。

    这样就足够了吧?她到底还想要什么呢?那一眼有什么重要的呢?

    回洞穴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她背上的伤经了流水冲洗,污垢除去,剧痛没了遮掩地发作起来。她不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在想些什么,这使她更加难受,古人说的如芒在背,真是很有道理。

    洞口躺着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徐敛眉讶异地抱起它,“它是在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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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行南走北,从未见过……似公主这样的女子。”他有些不自在地笑笑,“我相信您一定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我所愿为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忍不住想反唇相讥,可是已没有力气。也许是这雪地太冷,让她的情绪都冰冻住了,只剩下一脉细细的泉流,透明的,什么也不沾染。

    她闭上眼,“先生真是醉得不轻了。”

    他伸手去揽她,她没有抗拒。他的下颌轻轻摩挲她发顶,哑声道:“你又知道了?”

    她轻笑道:“若不是喝醉了,先生何尝会这样对本宫笑?”

    (二)

    柳斜桥或许真是醉了。

    这一晚,他睡得很沉。没有噩梦或美梦来侵扰,也不觉寒冷或燥热。竟然便就这样安然地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卧房的床上,鞋履整齐放在床头,床帘妥善地拉下。

    他扶着尚有些昏沉的额头坐起身,燕侣端着水盆和毛巾走了进来。

    “公主呢?”他发问。

    “殿下回奉明宫了。”燕侣低眉回答,“她后日便要出发,有许多事要准备。”

    他点点头,太阳穴有些发痛。燕侣给他洗了脸,又道:“昨晚你睡着后,她一直陪着你。”

    他一怔。

    “……后半夜才离开。”燕侣看着他,却又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换水了。

    柳斜桥凝着虚空,发了很久的怔。

    两日后,徐国大军出发。鸣霜苑的侍从们似乎都变得心不在焉,十分埋怨这个差事让他们不能去观看大军出征的盛况。他换上一身锦袍,结起一个包袱收在柜子里,这时候,燕侣来了。

    侍从犹疑地道:“是公主处来了吩咐?”

    “公主敕令,驸马可去城楼送行。”燕侣冷声说着,向他们出示了公主发给的腰牌,俄而又压低了声音,“虽然这是公主的意思,几位最好还是看紧一些,跟上来吧。”

    ***

    大半年来,第一次走出鸣霜苑,脚底都似有些虚浮。柳斜桥听见身后两个侍卫无声地倒下,脚步丝毫不停。这条路他已经在空房间里记忆了半年,闭着眼都能走。到一处隐蔽的巷弄里他将锦袍换下,仍是那身不打眼的青衫,燕侣跟上来,不动声色将包袱递给他,转身便离去了。

    他随着群情激奋的人潮一同涌向城门口。

    徐公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城楼上。城楼之下的队伍,兵戈整齐,甲光耀日。徐醒尘一身红衣银甲,高头大马,铁面具在日光下反射着冷而璀璨的光。

    徐醒尘抬起手,下巴微微上扬,是柳斜桥曾在徐敛眉身上见过的冷漠的弧度,棱角锋锐得足以伤人。难得的好天气,冬日冰冷的太阳照进徐醒尘眼底,深黑的荒芜渐渐与柳斜桥记忆中的那个冷酷的孩子重合。

    人山人海之中,徐醒尘仿佛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旋即又转过了头去。人群欢呼起来,他的手重重劈落。

    旌旗哗啦抖开,大军起行。

    第19章 剑底容

    死在岑都小巷里的几个侍从的尸体很快被人发现。驸马从鸣霜苑逃走的事情不出两日就汇报到了徐公的病床前。

    徐公半倚着床榻,沉吟道:“有内鬼。”

    几个腹心之臣面面相觑。

    徐公低头看着自己残废的双腿,面色沉暗。他一早便不认同阿敛嫁给那个人……那男人看起来温润平和,其实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戾气,就好像孤独了太久,都已不知该如何与人为善了那样。

    可是徐公也知道,长大了的女儿,不会再听父亲的话;末了,他也只有摆摆手,“此事须得保密,尤其不可让公主和世子知道,以免军心动摇。此时此刻,一切应以前线为重。”

    几人领命而去后,徐公怔怔然望着虚空,沉沉叹了口气。

    ***

    徐醒尘大军从与楚接壤的南境出发,徐敛眉也坐镇在南境的赤城,楚国早有准备,将雄厚的兵力在北部徐楚边界上一字排开,阵如水桶。楚王婴何不是傻子,他也防范着徐醒尘从他路奇袭,国都绉城的守兵并未调开。

    可谁知道,徐醒尘的第一战,竟是绕道楚国西境,在楚国接管的丰国芸城打响的。

    这一下婴何是真的措手不及,待被打懵了才想起来徐国发兵的初衷,一时只痛骂自己糊涂。徐国攻楚,竟当真只为了给那男宠报仇?婴何只道徐敛眉绝不会为了区区男宠就感情用事,哪晓得她不仅荒唐,还要连带着她大哥一起荒唐?

    攻下芸城之后,徐醒尘却也不急着东进,反而绕道去了趟丰国国都,与丰伯签了不知什么协议。而后徐军便以丰国与楚国交界的沐城为根据地往前推进,一尺一丈地碾压过来。

    婴何原本是瞧不起徐国的。在他看来,徐国无非是凭卖女人走到了今日的地步,徐醒尘的战功基本靠捡;可现下是真正的硬仗打起来了,没有任何诡谲的余地,他才惊慌地发现徐军的战斗力已远非十年二十年前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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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言语和动作的小心翼翼仿佛都被他这个拥抱所消解,她忽然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忐忑了。

    他的肩膀宽阔,臂弯温暖,他根本不在意她的不善言辞或傲慢无礼。她过去所见识过的男人或多或少都会被她所影响,他却全然不会。

    反而他只会影响她。

    “睡吧。”他低低地道。声音在空气中仿佛是变了形状,竟变成了温柔的。徐敛眉的心于此奇异地安定下来,仿佛进入了一个无风无浪的港湾。

    第11章 珍重意

    “母妃!”

    夏日的鸣霜苑里,姹紫嫣红一时齐绽,随着天边的彩日流云一同幻出无穷的梦影。她沿着记忆里那条长长的缤纷的花廊奔跑,脚底的小屐啪嗒啪嗒踏出吵闹的响,将花丛中的白色蝴蝶都惊了出来,翩翩飞动到垂柳深处去了。

    “阿敛?小心一点!”母妃就在花廊的尽头笑着等她,朝她张开双臂。她欢喜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扑进了母妃的怀里去,拉着母妃的袖子撒娇道:“母妃母妃,陪阿敛去捉知了吧!”

    母妃还未作答,却先听见一旁父君和蔼的声音:“怎么又闹你母妃?你母妃身子不好,让鸿宾陪你玩去吧!”

    她一听便急了,连忙从母妃身上下来,拉着母妃左看右看,“母妃您生病了吗?什么病?重不重?”

    母妃却脸红了,不说话,拿眼斜觑凉亭上的父君。父君笑了起来,道:“你母妃要给你带个弟弟妹妹来,你得乖一些。”

    她的眉毛拧住了,“弟弟妹妹?”

    父君笑着点点头,“是啊,阿敛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呀?”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想了想,才说:“阿敛想要个大哥哥。”

    父君和母妃愣了一下,旋即便开怀地笑出了声。她却好像有些郁闷,一脸没好气地看着他们俩,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要是能有个大哥哥,父君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她以为自己叫了出来,其实却没有,暑热的气流从她眼前浮动而过,她在父君和母妃的眼里仍然只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小孩子。他们还在笑,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说的话。

    笑声,蝉鸣声,风声,鸟语声……那是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夏天。

    徐敛眉睁开眼,便立即被火光耀了一下,她发现自己正侧躺在火堆近旁,连发梢都沾上了一点火星子,难怪梦里那样热。然而腰身上却被一只手臂圈住了,似乎是在睡梦里拉着她不要往那火焰的深渊掉下去。

    男人的呼吸在她身后停匀地起伏,已是睡得熟了。

    天仍未晓,篝火仍未燃尽,而梦中那阵眩晕的心悸仍未过去。她静静躺了一会,才轻轻地挪开了柳斜桥的手,一个人走到了一边上去。

    ***

    天亮的时候,柳斜桥从洞里出来,便见徐敛眉正抱膝坐在洞口边的石头上,眼望着白雪皑皑的山林,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过的风吹起她的发,间或露出她那白得几近透明的面容,一双深潭样的眼底波澜不惊。他走上几步,脚底踩碎了积雪,她才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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