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语君心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翡玦语
“娘,我要喝,让我喝,喝了就感觉不到了。”他边说还边捶着自己的胸口,“这儿,这。”
孙如玥望着酒气熏熏的晟睿,吼道:“你们父子两到底是怎么回事,被那狐狸精一家迷得都疯了。”
“疯了?”晟睿仰天大笑,“是您逼疯的,您不但埋葬了您夫君的一辈子,而且又亲手斩断了您儿子的幸福。”
啪,孙如玥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这个逆子!”
醺然间,晟睿恍惚看见玦语向他走来,浅笑的脸,婉约的眉目,如常般唤着,“睿哥哥,快起来,我们出去玩。”他想起身把她抱在怀里,醒来却只见灯花垂落,方桌上一盘残棋,才晓得不过是一场梦。现实如此清晰空落,提醒着自己,他们业已分开许久,久到她已成了当今的王妃。
晟睿起身倒了杯水,酒醒了,却仍旧挥不去落在他心上的身影,余光瞥到地上的墨绿香囊,他弯腰拾起,那歪歪扭扭地一针一线,好似缝在了他的心上,沉压在他心底的片片往事骤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与她嬉戏玩耍的生活枝蔓,揪得他蚀骨的悔恨。
他攥着香囊,紧紧的,紧紧的,以致手上的脉络清晰可见,他望着窗外微泛的天光,心里暗笑自己,什么‘何以解愁 唯有杜康’,分明是‘举杯消愁愁更愁。’
世上的酒,如若喝了就能把那些痛彻心扉的擦肩而过在记忆中抹去,那该有多好。可惜,浮世千重变,却无解药能医治尘世的苦痛,只能希冀着时日能让人渐渐地释怀,进而放下。
“阿长,少爷可起了?”孙如玥微不可闻地叹了叹,问道。
“回夫人,起了,正在中庭练剑。”晟睿贴身小厮跪地回道。
孙如玥踱进庭中时,竹叶漫天飘飞,嗖地一声,只见一道犀利的剑锋直往自己而来,吓的她连连后退,索性晟睿及时收住。
“娘,清早来是为何事?”语意清冷,专心的抹剑收鞘。
“昨夜······”孙如玥纠结于眉,想说什么,却被晟睿抢了白,“昨夜儿睡得很好,娘呢?”
“还好。”孙如玥顿了顿,忽话锋一转,“睿儿,前些日子听你父亲说,吴尚书有意与我们家结为秦晋之好,不如改日······”
“功业未成,儿暂且不想儿女之事。”晟睿拒绝得果断干脆。
孙如玥许是内心有愧,想着促成此事,或能让晟睿忘了玦语,“古语云,成家立业,自是先成家,才能安心立业,何况吴尚书女儿温柔贤·····”
话未说完,晟睿就推说有事要出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如玥觉着自己或许真是错了,儿子离去的漠然背影,似乎在提醒她,那道伤口是多么的深邃而凛然且难以愈合,而伤口恰恰是她这个母亲亲自划上的。
清晨的街市,已是人影喧嚣。卖烧饼的小贩卖力的吆喝着,身旁的妻子正为他细心地擦着汗,卖菜的大爷望着啃着馒头的儿孙,露着宠溺地笑,张晟睿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市景,听着人声,眼前的场景不断幻化,一抬眼,才惊觉自己竟走到了荆王府。他转身想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回来,明明满目繁华,他却举步维艰,踌躇几许,终是身随心念。
“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娘又托你捎什么东西了?”正在抚琴的淑妃起身问道,竟望尽了他眼里的落寞。
晟睿微微一笑,“没事,过来瞧瞧妹妹是否安好。”
“哦?原来哥哥这般疼爱妹妹,”淑妃开玩笑道,“听说,你可是要成为吴尚书的乘龙快婿了。”
“你又何时变得如此关爱兄长了?”晟睿避而不答。
“我与吴尚书的女儿有过几面之缘,可是兰心蕙质,天纵才情。”淑妃真心赞道。
“那又如何?”说完假意琢磨起琴来。
淑妃单手支颐于桌,“那何等的女子才能入哥哥的眼呢?”
“荆王妃。”晟睿忽然抬头,笃挚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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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第二十八章 相忘勿念
淑妃先是一阵惊愕,然稳稳心神,微微一笑,“‘老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哥觉得这首词如何?”
“你凿实是聪颖,若不是兄妹,定是为兄的红粉知己。”晟睿说完,瞥向窗外,这百花凋零的季节,惟有梅花迎着寒风昂然盛开,点点绽放。
淑妃打量着晟睿,思忖着适才的话该是儿戏之言吧,“哥,打趣归打趣,此番戏言万不能再说,或遭砍头之罪的。”
“妹妹,觉得适才是玩笑?为兄可是认真的!”晟睿回眸望她,脸上却无戏虐之意。
“哥!”淑妃心惶如鹿,一旁的秀莲也满是诧异,昔日只知晟睿性情狠戾,却不知他如此胆大包天。
晟睿见她们此等模样,还不忘添油加醋,仰天叹了一声,“有些情愫,一旦生起便覆水难收,是缘是劫,也是天命。”
此话说得倒是平静感伤,淑妃听在心里却是如惊雷一般,一时之间,不晓得该说什么。忽而一阵大笑,淑妃才回过神来,旋即赫然会意确是晟睿故意戏弄,舒了口气,也跟着掩嘴笑开了,捶了下他肩头,“亏妹妹我还信以为真,为你担心。”
晟睿讪笑,起身捋了捋身上的衣褶子,“走了。”迈了几步,又回头道,“妹妹这般聪慧,也该用在夫君身上,独享专宠才好。”
淑妃起身相送,不发一语,眼中许多无奈,君无心,再多聪颖伎俩又有何用,见晟睿渐远,才回屋坐下,心神千般忖度,他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路上,一径凋敝,天色灰暗,,他还是禁不住走到了霁月阁,原只想在外瞻望,却适逢巧玉踏出屋门,他闪身一避,望着巧玉走远,踱过来思过去,踏进了屋。
躺在床榻上歇息的玦语闻到窸窣地脚步声,“巧玉,怎地回来的这般快,正好,帮我倒杯水。”
晟睿顿了顿,即走到她榻前想扶她起来,玦语惊愕,“张将军怎么是你?”
“来看淑妃,听闻王妃受了伤,顺道来瞧瞧。”他一脸的坦然,说完,继续扶她起身倚好,转身兀自走向方桌。
玦语万分尴尬,“巧玉就快回来了,茶就不劳烦张将军了。”
“何必如此生疏,举手之劳。”晟睿倒了一盏茶,递予她。
玦语一手费力抬起接过,一手捂着胸口,怕牵扯到伤处,很是吃力。晟睿眼见,拿过杯子,喂她。
“我自己可以。”玦语欲把杯子拿过来,晟睿却眼明手快,立即把茶盏拿远,玦语心太急,扯得伤口一阵疼,“斯”得倒吸了一口气。
“伤口要紧吗?你为何总是这般逞能。”晟睿话一出,两人都有些木然。
玦语心知现下他的举止实在是有些过于造次,“张将军,如若给别人见到,实在是引人误解,不妥帖。”咬着牙执意把杯子拿过。
晟睿见她如此,便不再勉强,脸上掠过一瞬黯然神色,望着玦语缓缓仰头饮尽茶水,默默接过杯子,“还渴吗?”
“不用了,多谢张将军。”玦语饮的太急,唇边沾了水,晟睿伸手想帮她抹去,“我自己来。”玦语抢了白,他的手抬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进屋的巧玉,见此景,赶忙向张将军作揖行礼,把枣糕放于桌上,“奴婢来。”适时打破了方才莫名的气氛,“小姐恕罪,奴婢回来迟了。”
“你也知道。”玦语轻巧地躲开了晟睿的目光。
晟睿起身沉吟了一会儿,对玦语道,“其实今日臣有一事想请教王妃。”
“请教不敢当,何事?”语罢玦语眸带迟疑。
“如若过往因误会错失了缘分,负了伊人,可有补救之法?”晟睿深情凝向她一潭秋水,话中有话。
玦语突如其来一惊,长长一顿,“万分歉意,此事无法助张将军一二。”
晟睿颇不以为然,进而问,“如若那女子是王妃,您又会如何?”
巧玉见张将军心中仍存旧日心意,硬撑出个笑,忙打岔,“张将军,这枣糕很是可口,您要不要······”话未全出,被张晟睿的目光一把制住。
玦语知是避无可避,悠悠吐出四个字,“相忘,勿念。”仰头对晟睿道,“张将军觉得这四字何如?”
晟睿心头冷凛,有些泛苦,转瞬挤出一丝笑,纵使心中百转千回,万般滋味,眸中的笑意却滴水不漏,“甚好,臣受教了,王妃好生珍重,臣告退了。”拱手朗声道。
屋外寒风肆虐,却竟夹着梅花的缕缕清香,清浅的水中映着草木稀疏枯黄的倒影,荡着片片花瓣。
巧玉恭送张将军离开,回身小心翼翼地打探玦语的心绪,“小姐,您,没事吧?”
玦语眉头一灿,“我该有什么事?”
“真的没事?”巧玉还是不放心。
玦语无语,“除了伤口有点事外,别无他事。”
巧玉听闻此言,才舒朗一笑,算是领了。“小姐,枣泥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当夜,宫里的小李子过来传张贵妃口谕,三日后乃良辰吉日,宣玦语与淑妃一同去寺庙祈福。送走了公公后,巧玉轻声嘟哝,“小姐这身子怎么受得了一路颠簸。”
玦语瞧着巧玉的性子恐怕迟早是要吃苦头的,故意吓唬她道,“闲事莫理,闲言莫听,闲话莫说。不然,小心张贵妃赏你个一丈红,倒时我可救不了你。”
果真骇得巧玉立马收了声。
虽已入隆冬,一轮冷月悬幕,街市依旧灯火璀璨,喧嚣杂沓,怡红院门口,一群浓妆女子,着轻薄霓裳,衣带飘飘,不时扭着婀娜腰肢招揽客人。
四方酒肆亦是客似云来,碧秋忙得马不停蹄,刚有些闲时休息,又被老板娘催着端酒菜送往楼上厢房。刚想敲门,却听见一道女子清脆的笑声,“银两自是不会少,不过,那人头不知你够不够胆取?”
“我马老大只认财,不认人,何人?”一旁的小罗罗还不忘在旁附和,“我们老大是谁呀,岂有不敢的?“
“连玦语,连府的大小姐。”女子轻蔑地说道,碧秋心里一惊,手里的酒食险些没拿稳,随后从门缝里窥视,只见一蓝衣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其面目,俯下身在男子耳边轻声补上一句,“当今的荆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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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章 烛火绰绰
“什······什么?”小罗罗直瞪着眼前的女子,说话开始打颤,这桩买卖需有多大的胆啊。
蒙面女子眼皮掠过那个坐着一动不动的马老大,看出他亦是生了胆怯之意,施施然踱到椅子处挨他坐下,随手拿起案几上的残酒仰头一饮而尽,“诚然,一般人是没胆量接这买卖的,如若马老大怯了,也无碍,我再寻他处即是。”说完,假意装出要走的模样,步子却迈得极小。
果不其然,没出三步,马老大咬了咬呀,开了口死撑,“老子可是马贼出身,有的是胆量,只怕这酬劳,姑娘你付不起?”
“黄金百两如何?”女子从衣中拿出一锭黄金在众人面前晃过。
小罗罗却依旧畏畏缩缩,“老大,那可是王妃啊,怕是有钱拿,没命花啊?”
“其实,这买卖说难也不难,做成了,马老大您往后就再不用费力卖命,可以优哉游哉地享受余生了。”女子拿起酒壶,给马老大倒了一杯,递过去。
“怎么说?”马老大迫不及待的问道。
女子轻笑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明早辰时荆王妃一行人等去白龙寺烧香祈福,一路上定是戒备森严,然回来时就不一定了,何况,荆王妃受了伤,受不得颠簸,马车自不会快,到时······”
碧秋在外见厢房内声音渐无,侧耳贴着门细听,屋内的人声还是细若蚊蝇,依稀难辨,她心急如焚,索性跑下楼,把酒食交给其他人,推说有急事,兀兀匆匆地就往门外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小姐,万不能有事。”
跑到连府时,夜渐朗静,月光却依旧清冷,碧秋焦急地等着小厮去通报连年远,可惜来的却是苏穆青,抬眼见是她,心想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十几年都过去了,还跑回来把连府搅得**犬不宁,现下来作甚,语出即是,“当讲不当讲的,你都说了,还来做什么?”一脸地不耐烦。
眼下关乎小小姐性命,她也只能受着,“二夫人,能否通传声老爷,奴婢有急事相告。”
“呦你知道的事还真是多呢,可惜,你也该是晓得的,打那天你来过后,老爷就不待见我,更别说能说上话了。”苏穆青笑对她。
碧秋深知苏穆青是有意刁难她,忙跪下,“奴婢不知好歹,奴婢有错,但奴婢真的有事要禀告老爷,二夫人可否让下人代为通告。”
“这时辰,老爷已就寝,你改日再来吧。”苏穆青甩开碧秋拉她的手,却不想碧秋膝盖随之往前挪了几步,落下的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腿,“二夫人,有人要买凶杀大小姐,求您,让奴婢见老爷一面吧,求您了。”碧秋越说越激动。
“买凶杀人?”苏穆青一顿一顿重复了遍碧秋的话,俨然觉着是个笑话,仰天大笑,“谁敢收钱杀当今王妃,去,去,去,到别处疯去。”一脚踹开碧秋,关照小厮,“关门,把那疯女人弄走,以后别让她在门口出现。”
碧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还未起来,又被小厮架起来推到了几尺之外的地方,她顾不得疼,又起身猛地拍打着府门,“二夫人开开门,奴婢说的千真万确,求您开开门,让奴婢见见老爷吧。”
“谁都不准给那个疯女人开门,这等疯事也不准去劳烦老爷,否则,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苏穆青说的咬牙切齿,随后还补上一句,“那小贱人死了才好。”
碧秋在门口喊了良久,敲了良久,回她的仍旧是一季无声,见确是无可能,抹了抹眼泪,转身又朝荆王府跑去,不能告知老爷,起码可以告诉小小姐。
一晃时近人定,夜已静如水,那轮先前的新月也早已隐匿于云后,街上巡夜的更夫,一人提着微弱的烛灯,一人敲着锣,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碧秋披头乱发拍打着荆王府的府门,侍卫开门时,秀莲恰巧路过,“我来吧。”见门外一老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满是泥垢,随手从兜里掏出几文钱,“大娘,这不是您乞讨的地儿,拿着钱赶快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碧秋眼见丫鬟误会了,忙摆手解释,“我不是要饭的,我是来见荆王妃的。”
“大娘,别闹了,您还是赶快回去吧,王妃岂是人随随便便就能见的?”秀莲好意规劝。
碧秋急了,“我是她母亲的贴身丫鬟,真是来见她的,有人买凶杀她啊。”
秀莲悚然,“买凶杀人?”随即提了提嗓子,“大娘可知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只是在厢房外无意听见的,且那人带了面纱,见不真切。”碧秋心下稍稍一松,“劳烦姑娘,通报声王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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