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飒飒
“当初要送她去美国,那也是你同意了的。我还四处托人,找了我哥让关家那边儿帮忙。好好儿地选了学校,安排了人。这我可是出了钱又欠了一堆的人情,我还对不起她,对不起你?我种了什么因了?她自己要学好,能成这样吗?”
高明气得直指着赵如平的鼻子说不出话来,大力推开椅子,重重地冲出了书房,只听得外面大门“哐”地一声巨响。
天气越来越冷,范佩云不再推高弘毅去户外。高明和高礼秋平时都忙,难得来看望,高礼秋出面,给高弘毅请了一位医生,定期上门来给高弘毅做复健。林朝澍要是在家,也会在旁边跟着学,平时下班之后,她要和护工一块儿给他按摩半小时。
她知道老人是高兴她在身边的。只要她和一一一走近,他的眼神就骤然温柔起来,带着笑意。林一一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异常“聒噪”,有问不完的“为什么”,喜欢的儿歌可以重复唱一整天。林朝澍怕吵到外公高弘毅,有时候会把兴奋不已的林一一带回房间或是带出门去,发泄完精力再回来。高弘毅要是精神好,总是会阻止她,含混不清地说:“一一,留下,高兴。”外婆范佩云也站在高弘毅那边儿,就让林一一在家里自由地乱跑,又唱又跳,翻箱倒柜,四处闯祸。
每回见到这曾祖孙三人笑成一团的景象,林朝澍的心里总是又酸又软,还有些释然。对这个孩子,她是纵容大过管束的,健康和快乐是她对一一的唯二期望,其他的,她还想不了那么远。因此,尽管林朝澍自己是个好静的人,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从一一婴儿期开始,她就天天带一一出门玩儿,没有儿童推车,她就把一一放在捡来的超市购物车里。沿路遇到的大人小孩儿,都会跑过来逗逗这个购物车里的小婴儿,跟妈妈闲聊两句。等一一会走了,自自然然地长成一个满街撒欢乱跑、追着小狗满街窜的孩子。
不记得是谁说过,孩子的成长过程,既是父母对自己的反省,也是心灵的重塑。林朝澍觉得这话一点儿不假。如果没有这五年,她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安然地留在高弘毅和范佩云的身边,内心没有怨愤与挣扎。
她的童年,像是一首突然变调的乐曲。12岁的时候,妈妈高云清意外离世。第二年,她的爸爸林立夏自杀了,她则被送去了福利院。一个多月后,舅舅高明找到了她。她记得那个高大的,穿着军装的男子,有着跟妈妈一样的浓眉大眼,他说,他是她的舅舅,她还有外公外婆在北京,他要接她去北京。她知道的,她知道北京,知道外公外婆,知道舅舅,她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妈妈说过,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现在,他们来了。
然而,她不知道是妈妈记错了,还是她真是个令人厌恶的孩子。外公外婆很少正眼看她,舅舅虽然和颜悦色,却很少出现。舅妈常带着她的一双儿女高礼秋和高洁回来看望外公外婆,他们打量她的眼神里,有好奇,有厌恶,有轻蔑,有怜悯。舅妈有时候会拿一些高洁的旧衣服给她,笑眯眯地摸她的头发,说她“可怜得真让人心疼”。然而,转头,她就听见舅妈偷偷地、满含嘲讽地跟高洁说起她妈妈高云清的旧事。她们走了以后,林朝澍把她拿过来给她的东西都剪得支离破碎,再偷偷拿出去扔掉。次数一多,外公外婆很难不察觉,好几次把她叫到书房,用尺子把她的手心打得肿了起来。
这样细细小小的冲突,在那两年里多得数不胜数。到最后,林朝澍下了课,干脆就在园子里闲晃,直到校园里都安静了才慢慢走回去。
岁的时候,林朝澍突然被送到了美国波士顿的一所私立高中。没有人事先问过她,直到出发前一个星期,她才知道。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她是一个人的,没有谁会再像高云清那样对她。
在林一一出生之前,林朝澍在心底的最深处是痛恨这个世界的。这种恨意,无法化解,就算是和关意晟的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是全然释怀的。然而,一一出生了。当医生在她的耳边轻轻告诉她一一是个健康的孩子时,林朝澍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医生的手,哭得泣不成声,直至昏厥过去。
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了,林朝澍相信自己之前所遭受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一的完满而献给神祗的供品。有了一一以后,林朝澍回忆过去的一些事情,才能在那些冷漠中体会出一些不得已的心情。
现在,对林朝澍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时光。
第6章相寻路不通
“我很清楚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半道拐弯这样的事情,多少人想过,天底下又真有几人能做到了?”——关意晟
下了一场雪,让这年关的气氛愈加浓烈。关意晟的生活比平时更忙碌,工作时间几乎跟7-11同步,晚上要是不在公司加班,就是去各种各样的应酬场合。到了周末,回父母家吃顿饭,也必定要被安排着一两次相亲。
就因为这个事情,他被陈宇、顾东和白凯那帮小子拿着来回开涮。顾东说,别说各个大院里的姑娘了,就这全京的适龄青壮年未婚妇女都快被挑遍了,要再看不上,关意晟大概要向周边地区伸出毒手了。
每回见面,他们都有新的段子端上来。关意晟也不恼,总有找补回来的时候。他跟他们的哥哥们是发小,也是时常会碰面的。这几个小子原本是关意群的朋友,六年前关意群出了意外后,不知怎么就赖上他了,聚会什么的一定会叫上他,不知道帮他们买了多少回单,收拾了多少的残局。也就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关意晟才会略微放松一些。
这个周六,关意晟早上陪了父亲关孟河去八大处爬山,下午好容易偷了半日闲,就干脆躺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电话响了,是顾东。他最近新交了个正经的女朋友,嚷嚷着要退隐江湖了,总说要带来给大家见见。关意晟有点儿意兴阑珊,提不起劲来,推了好几次了。这些年,关意晟一直觉得时间过得慢,却没有想到当年十六七岁的愣头青,现在也都要成家立业了。那他自己呢?身上好像都能闻出腐朽的味道了。
关意晟的脑子里像是钻进来一缕烟,幻化成了一个淡青荷色纤巧玲珑的人形,背对着他,袅娜多姿,向着光亮的出口缓缓飘过去。
关意晟用力地一闭眼,仿佛这样就能关上那扇门。再一睁眼,这个世界还是那个老样子,顾东仍然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这种幸福得要满出来,恨不得全世界都羡慕的心情,关意晟想,他也是有过的。那时候自己多大?也差不多吧…要是意群还活着,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找了个喜欢的姑娘,过没心没肺的开心日子?
关意晟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关意群的长相了。想起来的时候,总是看见远远的,一个瘦高的少年大笑着跑过来,或是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跟在他后面口齿不清地叫着:“哥哥,哥哥,跟我玩儿吧!”
六年了,关意晟心上的伤疤看起来已经结痂,谁还能看出来当年那儿有过被划得烂七八糟血肉模糊的样子?
他还记得那是个夏天的早上,差不多七点钟,他去接了上夜班的林朝澍回来,两人刚躺下补眠。电话响了,他怕吵醒她,躲到卫生间里去接。父亲关孟河的秘书郭林告诉他,关意群玩极限滑板,没有戴头盔,一不小心摔在形道的边缘上,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单。
关意晟的脑子都是木的。挂了电话,他就开始收拾行李,有条不紊的。只是浑身上下不停地抖,他越是咬着牙忍,越是抖得厉害。林朝澍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她从后面搂住他,细细的胳膊,却抱得很紧,很用力。他记得自己转过身的时候,眼泪已经忍不住,只能用尽全力抱紧这个柔软温暖的身体。
等他赶回到北京的时候,唯一的弟弟已经成了医院太平间里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家里挤满了人,除了父亲这边的亲戚,还有从法国赶回来的姥爷姥姥。明明是一堆的人坐在那儿,他却觉得这个家空旷得吓人。
母亲冯月华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濒临崩溃。关意晟能理解,他的这位妈妈是个典型的天之骄女,一生无论是婚姻事业还是儿女,通通都是拔尖儿的,几乎没有过挫折。在两兄弟中,关意群更像她,就连她的事业,也是打算交到他手里的。正因如此,关意晟才能逍遥地在美国读他的生物医学读到了博士。
关意晟直到新学期的注册日前才赶回美国。回去之后,林朝澍却不见了。家里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见了,电话成了空号,也没有去学校缴费注册,平时来往多一些的同学、朋友以及打工地方的老板,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
然后…他原以为没有然后了。可是谁能料到,六年后,她却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西敏投资,那是他和顾东的哥哥顾西合伙开的公司。顾西是明面儿上的老板,他这个合伙人是藏着的。关意晟暗暗苦笑,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意晟哥!意晟哥!”电话里头的大声叫唤把关意晟神游的心思拉了回来,“你在听吗?都说好了啊,你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行了,行了,不就是新媳妇儿吗?你小子就不要再得瑟了。得,我去,我一定去。成了吧?”关意晟闷笑着啐他。
周日,一大早林朝澍就把林一一从被窝里挖起来。小姑娘眼睛睁不开,耍赖地往妈妈怀里钻。林朝澍顺势搂住她,笑着说:“好吧,起不来的话,咱们今天就不去溜冰了。”林一一一听,赶快撑起身子,嘟着嘴抱怨:“妈妈,你威胁我…”林朝澍听了哭笑不得,耐心地跟女儿说:“嗯,妈妈不该这么做。那咱们早点儿去看医生伯伯,然后早点儿回来,妈妈带你去溜冰,好不好?”一一身体底子差,林朝澍心里总是发慌,每半年就给她做一次全面体检,非要拿到体检报告单,明明白白写着一切正常,她才能暂时放下心来。
林一一不排斥去医院,甚至有些喜欢。因为林朝澍不让她吃糖,在美国,只有去医院的时候,才会有漂亮的护士姐姐给糖吃。回国后,林朝澍也按照旧例,去医院看病或是体检后,给她吃一颗维生素软糖。
一听到有糖吃,还能溜冰,林一一兴奋地赶跑了瞌睡虫,欢欢喜喜地配合着妈妈穿衣洗漱。因为要赶早空腹抽血,不到八点,林朝澍就带着一一出门了。
到医院的时候,门诊的挂号处已经排起长龙。体检部设在4楼,不用挂号。林朝澍牵着林一一一层一层地转扶梯上去。她最怕医院的电梯,不知道有多少人或生或死被从这个电梯里推出去。只要电梯门一关,她的**皮疙瘩就会竖起来。
体检的人也不少。林朝澍领了号,前面还有十几个人。交完费,她就跟在好动的林一一后面四处溜达。四楼一半是体检部,一半是所谓的p观察室。林朝澍看着这个牌子,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只嘱咐林一一不能乱跑。林一一则是看到了牌子上的英文字,饶有兴致地一个一个认,遇到拼不出来的单词,就问林朝澍。
两个人正说话间,从这排p观察室的最里面一扇门走出来一个人,短发,高瘦的身形,穿着灰色的高领毛衣,牛仔裤,手里搭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正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然而,他越走越慢,在林朝澍背后一米左右的地方干脆停了下来,不理会电话那头还在说话,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挂了。林朝澍正在跟林一一解释“观察”这个词,林一一盯着妈妈身后的兀自发呆的怪叔叔,突然指着他大声说:“,aaan!他是不是被点穴了?”这就是电视儿童啊!林朝澍在心里感叹,挂着抱歉的笑容回过头去。
回头一看,林朝澍呆掉了,笑容慢慢从脸上掉了下来。林一一拉了拉她的手,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又捡起已经掉在地上的微笑,努力地尝试着说出一句正常的问候语:“关…你…你好…”
还没等她说出那句酝酿半天的“好久不见”,关意晟突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像风一样快步掠过她的身边,很快消失在楼梯间的门口。
林朝澍没有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毕竟,上次他曾经尝试着要和她说些什么。一时间,她感到有些尴尬,下意识地低头,发现小丫头正睁着亮晶晶的黑眼睛,专注地看着她。这个眼神,这个眼神,她不是在那个大的身上才刚刚见过吗?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蹲下来,柔声跟孩子解释:“我们站在路中间,可能挡住那位叔叔的路了。他有些不高兴,但不是因为你。我们一一是最可爱的,对吗?”林一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笑眯眯地说:“妈妈, n。刚才那叔叔是瞪你,n !”
第7章声嚣乱石中
“谁也不是苦行僧,要是有人愿意伸出手,我又怎么会假装看不见?”——林朝澍
关意晟闻到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脸挨着的枕头是粗糙的,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大团的棉花,左手上一股凉意通到肩上。他慢慢睁开眼,看到旁边挂着的点滴袋已经几乎全扁了,只剩了最后一点药水。隔壁床有个人和衣躺着,嘴微张,打着呼噜,是陈宇。关意晟自己撑着坐了起来,按了床头的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微胖的小护士进来。她见到半坐着的关意晟和旁边睡得正香的陈宇,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过来放下手中的盘子,不客气地推了推陈宇:“嘿,陪床的家属,你怎么能自己睡着了?药水完了你也不知道!”
陈宇正兀自做梦,突然被人推醒,吓得一个打挺从床上跳到地上,努力地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看关意晟,又看看正在拔针头的小护士。看了几个来回,他终于清醒过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小护士正在收拾东西,见陈宇大个头杵在路中间不动,忍不住冲着他翻了个白眼。陈宇不由得恼怒起来,皱着眉头瞪着小护士。陈宇顶着一头硬邦邦的圆寸,浓眉细长眼,脸型方正棱角分明,没有表情的时候,煞气很浓。很少有小姑娘看见他不脸红或是不害怕的。小护士浑不搭理,自顾自丢下一声轻哼就出去了。
关意晟见陈宇就快跳起来了,觉得好笑:“你要用眼神杀人,那也得把口水印子先擦了吧?”
陈宇闻言,脸色一变,赶紧用手擦了擦嘴,随后又意识到什么,扭头冲着关意晟傻笑起来。
关意晟瞟了他一眼,转而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来:“好啊,你们几个好小子,这个账我记下了啊。下回有什么事情,回家找自家哥哥去,别来烦我。”
陈宇连忙赔笑:“哥哥,这可不能怪我啊!您的酒量您自己不知道?我们几个轮着来都喝不倒您。是您自己霸着整瓶酒不让人碰,那可是6斤装的啊…”
关意晟眯了眯眼,试图回想昨晚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喝到记忆断片。自从前几年因为急性胃溃疡被送医院之后,他喝酒就非常节制。昨晚是顾东的局,他就记得这小子一直絮絮叨叨说那姑娘有多好,越喝越,后来还搂着他大哭,嘴里不住叫着“群群”,让旁边搀着的小姑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关意晟看着陈宇那滑头的样子,不由轻笑:“行,都算计到我头上了。走,现在我就领着你回家,找你们家陈上校评评理去。”
陈宇一听,蹭地就蹿到三米之外的门口去了,一边开门一边笑着说:“您才是我正经的哥哥,还要找什么陈上校?我,那啥,还有个会要开,您慢慢休息啊…”最后几个音已经是从门缝里飘进来的。
关意晟摇摇头,觉得脑子都晃动起来。这种宿醉的感觉真是很久都没有过了。忽然间,他想了起来,的确,是自己,一个人一瓶酒,谁也不让靠近。他忍不住深深吐了口气,慢慢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拿出手机给陈宇打电话,这小子编的什么借口,谁周日还要开会?溜得倒是快,也不告诉他把车给停哪儿了。
关意晟推开门,转身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走廊中间的两母女。小丫头穿了一件红彤彤的羽绒服,鼓鼓囊囊的,像是个小圆球。大的那个,背对着他,一身黑色长雪褛,在室内也裹得严严实实。她一直是怕冷的。在美国的时候,那个东部的小岛,最冷的时候也不过零下一度,她却能整个冬天都是手脚冰凉,恨不得能裹着电热毯到处走。“这么怕冷,为什么还要来北京呢?”关意晟没好气地腹诽。
他应该是就这么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的,然而身体远比脑子反应快。他走到林朝澍身后,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无视电话那头还在喊冤的陈宇,直接挂断,然后,僵住,和那个红彤彤的小丫头大眼瞪小眼,突然小姑娘冲着他叫了起来,说了一句什么话。接下来,只是短短几秒钟而已,可是关意晟觉得此刻时间已经失去了刻度,仿佛是可以随意揉捏延伸的。他看到本来弯腰和女儿说话的林朝澍慢慢直起身来,露出了短发与衣领之间一段小小的,白皙的脖子,头发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而轻晃着。她转头过来时,脸颊上还有没来得及滑开的黑色发丝,沉得她愈发肤白胜雪。细长的眼角在发丝间若隐若现,还是那样微微上飞,嘴角牵起,是一个得体的弧度,因而露出了两片薄薄粉唇之间的细细白牙,嘴边的梨涡隐隐浮现。
关意晟直直地往她的眼里看去,看到笑意迅速褪去,看到愕然浮现,看到惊慌一闪而过,看到她眨了眨眼,双眼即刻就变成了两汪幽深的湖水,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又笑了起来,甚至跟他说“你好”。
关意晟觉得自己就像是遇到债主遇到赖账的,你这边儿记得清清楚楚的一笔账,到了她那儿,已经是昨日黄花彻底抛到了脑后,倒显得自己成了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的人。他再也不想看见眼前这个端着合宜微笑的人,映衬着自己一身的狼狈,一把无名心火直窜上脑门,又无计可施,只能佯作镇定,像踩了风火轮一般快步走开。
关意晟从四楼一直口气跑到了一楼,在医院的院子里找了两圈才找到自己的车。等他坐到车里,关上车门,把自己和外面彻底隔开,他才能好好面对自己的失败。刚才的自己,那不是佯作镇定,那简直就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慌不择路。他本应该从从容容去搭电梯的,却笔直地走到走廊尽头,要不是有旁边正好是楼梯间的入口,他大概就会破窗而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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