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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飒飒

    当时,关意晟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也没有必要。他和林朝澍之间的事情,和别人无关,不是冯月华的意志就能左右的。

    对于关意晟为什么会把林一一带在身边,冯月华什么也没有问。她明白,儿子想说,自然会说,他要不想说,自己问了也白问。这段时间以来,她渐渐地发觉,她印象中那个稚嫩的儿子,似乎真的已经羽翼渐丰。她急着表态,急着阻止,不过是暴露自己的无力而已。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关孟河也站在她这一边。碍于关孟河的身体,想必关意晟也不会做出太出格叛逆的事情来。在冯月华看来,让林一一公开地亮相,倒也不是件坏事儿。一一迟早是要改姓关的,让各方各面都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两个人各存心思,在林一一面前自然不会表露,三人走在路上,欢声笑语的,好不融洽。

    晚上,关意晟推了所有的应酬,带女儿回公寓。老宅那边儿送了晚饭过来,他看着一一吃完,然后两人一块儿拆开了刚买来的体感游戏机,摸索了各种游戏,一一最喜欢的还是切西瓜,玩得大汗淋漓还不肯休息。关意晟陪着女儿玩到了十点多,他都有点儿撑不住了,哄着一一洗了澡,三国的故事才开始说,她就已经昏昏欲睡了,喃喃地唤了几声“妈妈”,摸索了一番,翻个身就睡着了。关意晟摸摸她粉色的小脸蛋儿,在床头留了一盏夜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就算是像他这样身体强壮的男人,一边工作,一边还要照看孩子,一天下来也会觉得异常疲惫。而那个一个人这么过了六年的人,到底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关意晟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她安静的睡脸,又陷入了持续的纠结中。说实话,虽然工作很忙,但几乎过一会儿,他就会走神。一直在想,她是不是下飞机了?安顿好了吗?是不是等会儿就会来电话报平安了?…他当然可以自己打过去,只是心里却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他想让她感受到他全然的信任,也想等她主动跟自己报备行踪。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等来。经过一晚断断续续的睡眠,关意晟终于不再勉强自己,半坐了起来,外面天光暗沉,女儿酣睡,却依然没有林朝澍的半点儿消息。

    林朝澍大概是被饿醒的。在将醒未醒的时候,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上霉菌残留的黑色痕迹,还以为仍在梦里,转头看了看周围的陈设,恍惚又以为自己回到了童年,脑海里迅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啊…原来只是一场梦…心里一松,一喜,她闭上眼,神智却渐渐清明起来,又是一惊:一一呢?怎么会不在她身边?忽地翻身坐起来,呆了一会儿,终于全都想明白了。

    这个家仍是她当年离开时候的样子,只是所有的东西都黯淡了,鲜活的生命早就逝去,只留下一个躯壳,在时光里风化龟裂。她洗洗擦擦了一整夜,也只能抹去表面的尘埃,却再也唤不回它们早已经消失不见的光亮。林朝澍抬起手腕,看向临走前女儿给她戴上的卡通电子表,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她整整睡了一个对时,难怪会饿得好像身体都空了。

    林朝澍从背包里翻出了一小包饼干先填一填肚子。这个家里没有能够吃的东西,就连水壶都已经锈得揭不开盖子了。吃完东西,洗漱过后,觉得自己能正常思考正常说话了,她才拿出手机给关意晟打电话。

    彩铃前奏的第二个小节都没完,电话已经被接起,却没有人说话。林朝澍狐疑地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看了看屏幕,的确是接通的状态,又试探地喂了几声,就在她以为电话出了什么毛病,想要挂断再拨的时候,才听到关意晟的声音:“你在哪儿?”

    这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大提琴被撩动了琴弦,让她突然呼吸一滞,面上飞起了红晕。关意晟见不到她的表情,又听不见声音,轻声唤道:“小雨,你还在吗?”

    林朝澍回过神来,心里暗生恼意,摇摇头,答道:“在。一一好吗?我想跟她说说话。”

    听到这样的话,关意晟咽下了哽在喉间的一口气,站起身来,无视会议室里正暂停会议等待着他的众人,直接推门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电话递给了刚刚午睡醒来,正在喝酸奶看电视的林一一。

    林一一听到电话里林朝澍的声音,甜甜地喊了一声“妈妈”,又说,“我也想你。”接着响亮地亲了话筒一下:“妈妈,我也亲你了,听见了吗?…我很乖,真的。妈妈,你快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哦…好!…”

    关意晟坐在女儿的旁边,听她和林朝澍亲亲热热没完没了地打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心心念念等了这么久的电话,而林一一小朋友只是睡着的时候才想起叫了两声妈妈,结果林朝澍打电话来,就跟他说了一个“在”字,便迫不及待地要跟林一一说话,直接地,毫不掩饰地,无视了他,让他觉得这个身高188体重150的人忽然变成了隐形的人。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多久,关意晟一直尽量维持着好父亲的风度,不去抢劫女儿手里的电话,坐在一旁掰手指。突然,林一一拉拉他的袖子,把电话递给了他。他摸摸女儿的头,笑着接过电话放在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就连电流或者环境杂音都听不见。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他慢慢把电话拿到面前来,果然是已经挂断的,屏幕上的她睡得一脸无辜。

    大概林…都看出来他有点儿不对劲,身体微微往一旁缩,小声说:“srr!我不小心挂掉了…”

    果然,林…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关意晟用手掩住口鼻,清了清嗓子,身子微侧,避开女儿好奇探究的眼神,那双和林朝澍一模一样的大眼,让他觉得仿佛就是林朝澍在看着自己,就算是在千里之外,她也能把自己的适才的窘态看得清清楚楚的。

    “喂。”关意晟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强作不在意,像是一边在忙着什么,一边接电话。林朝澍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打扰到了他的工作,忙说:“啊…不好意思,你一定很忙…那我晚上再给你打电…”

    “不要!”关意晟听她这么一说,疾声打断了她的话,等到那边一片静默,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柔声说,“不是…我是说我现在不忙,可以说话。”

    赵卓在虚掩的门上敲了敲,没有人应答,探头一看,关意晟和林一一两人坐在沙发上。他正想提醒关意晟会议室里的情况,突然间有电话铃声响起,接着便听到了老板说他自己一点儿也不忙。赵卓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重重地哀叹,又喜又悲。会议开到一半,开发部的老大正在全情投入地讲述新药研发的进展,关意晟却大掌一挥,把他满肚子的话噎了回去,全场静默,都以为关意晟有什么话要说,结果他却只是拿起电话放到了耳边。要知道,和研发部开会,关意晟是要求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开手机的。所以,赵卓很明白,无论怎样,这个电话是不能打扰的,他只能放弃地回会议室去继续等待了。

    第六十九章 当时明月在

    “风筝总要循着线的方向,找到它的归属。”——关意晟

    那边厢,林朝澍压根儿不知道这边究竟什么状况。她也不是真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和关意晟说,只是有些不放心女儿,嘱咐他一些照顾林一一的注意事项。关意晟越听脸色越黑,已经黑到了浑然忘我的状态,都顾不上在女儿面前一直维持的形象了,直到林一一爬下沙发,默默地走到离他很远的窗边,弄出了一些声响,他才反应过来。

    无声地叹了口气,关意晟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见她低着头咬手指,忙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牵起了她的手,冲她尽量温柔地笑了笑。

    “嗯…嗯…这些我会记住的。你这几天准备做什么呢?什么时候能回来?”关意晟跟女儿一块儿站着看窗外骄阳似火的北京,绿色星星点点的从城市的缝隙里挣扎着探出头来。他忽然想起陪着林朝澍一起读过的张恨水的小说,开篇便是夸赞北京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绿色。那时,她还好奇地问他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北京。他记得自己当时好似也是被气得内伤,明明只是大他五岁,不是五十岁。在她心里,他到底是有多老?

    林朝澍走到那扇破损过又被修复的窗边,外面正大雨如注,时不时有狂风呼啸而过,撼动门窗嗡嗡作响,整片玻璃被水帘完全遮盖,让周遭的世界都变得朦胧而不真切。关意晟问她的问题,她自己都还没有认真想过。她只是已经不知道该向谁去要一个答案,唯一的冲动是想回到最开始的地方,看看这里是不是会有被时光遗漏的物件,能帮她一点一滴地去拼凑自己的来历。而至于该怎么做,或者,这个过程会有多久,又会不会真有结果——这些问题,她还无暇去思考。

    “我想先把这边家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没有什么其他事儿的话,我想,大概过几天就会回北京。一一就麻烦你再照顾几天。”不管能不能找到答案,还有一个林一一,是她的责任和牵挂,让她不能走得太远太久。

    “一一挺好的,别担心。我在那边儿有个朋友,你的事儿我跟他说过,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又暂时联络不到我,你可以直接给他电话。我等会儿把他的号码发给你。”

    “好。”林朝澍顿了顿,“那…再见了,你去忙吧。”她等了等,直到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关意晟才回了声“再见”,挂断了电话。林朝澍听着“嘟嘟嘟”的声音,心里有些憋闷的感觉,好似有什么话没说,想一想,却又想不出要说什么。她甩甩头,让自己振奋起来,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绪都放在一旁。现在此地正是台风季节,也不知道这雨会下多久,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民生问题,她得出去买点儿生活必需品才行。

    林朝澍打开门后壁橱。她记得这里是过去家里人放雨伞、雨衣、手电筒这些杂物的地方。果然,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在左边的角落里支着一把黑色的大伞,黑色的皮质手柄,这是林立夏的。黑伞的旁边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那把海蓝色的小雨伞。刚刚去美国的时候,她做过一个梦,现在还忘不掉。梦里,她站在阳台上,从8楼的高度看下去,海水从堤岸上倒灌上来,她紧握着蓝色的小雨伞想从楼上往下跳,结果,伞被风吹走了,飘飘荡荡地往远处坠落,徒留下她在满心的惆怅和满脸的泪痕中醒来。高云清喜欢的折叠式的花伞也还好端端地挂在墙上,只是蒙上一层灰白色。林朝澍拿出黑色的大伞,在水管下冲洗了很久,再试着撑开,惊喜地发现伞内并没有太多的锈迹,依然算得上完好坚固。她把钱包和手机揣在手里,拿着伞就出门去了。

    楼下的小超市里东西不全,林朝澍走了两条街才找到大卖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被淋得透湿,正好碰上同一层的住户在开门,对方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眼神奇怪地打量着她。她赶紧开了门进去,反手落上锁。林立夏工作过的人民医院已经不在这附近,她问过楼下超市里的老板,医院早就迁去了新的开发区,这里住的老住户差不多都搬走了。自从这个区改成商业区之后,这些房子差不多都租给了来做生意的外地人。

    把自己拾掇干净后,林朝澍用新买的电热水壶给自己烧了点儿热水,泡了一碗方便面吃。昨天她只是把家具和墙面的灰尘霉菌清理了一番,其他的地方都还来不及动。吃饱了,她便用桶子装了水,拿着抹布,一个抽屉一个柜子地清洁整理。

    家里出事的时候,林朝澍还小,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推来送去,浮萍般不能自己。家里父母留下的遗物,除了警察和高明之外,没有其他人动过。现在看来,大概是案子没有什么疑点,当时警察也没有仔细地搜过,好多的抽屉几乎是原封不动地保持着过去的样子。而高明,看样子也就是捡了高云清的几本日记和一些贴身的东西带走了。

    每一个抽屉里,都是林朝澍过去人生的一部分,她仔细地看,认真地擦拭。南方湿气重,尤其又是靠海的房子,遇上几个回南天便容易回潮发霉,这么多年没有人住过的房子,里面的东西难免会积了一层一层的霉菌。她换了一桶又一桶的水,在外面风声雨声的伴奏下,沉浸在自己回忆的世界里,忽喜忽悲,泪流不止。

    旧的器物,能扔的,几乎都扔掉了。父母和她自己小时候的旧衣物,统统被塞进了林朝澍特地买来的大垃圾袋里。林立夏有一书柜的专业书,她分门别类地用纸箱打包好,打算捐给当地的图书馆。还有一叠信,被林立夏放在书柜的角落里,都是他农村老家寄来的,林朝澍都看了一遍,不是找他要钱的,就是求他办事的。而高云清的书、家里的几本相簿,连着被高明漏下的她的札记本,林朝澍都是要带回北京去的。

    到了深夜,东西基本上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风声雨势也都弱了下来。林朝澍坐在沙发上,对着地上一堆的垃圾袋发呆。这里面,没有她想找的东西。林立夏几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高云清的札记里也仅仅是一些她阅读时候的笔迹。而她过去认识的人,见证过她的过去的人,都已经不住在这里,踪迹渺然。

    坐了一会儿,林朝澍觉得有些闷热,起身去开了窗。风夹着细雨从打开缝隙里往里灌,吹在身上凉丝丝的,她索性把窗户都打开了,正觉得爽快,突然听到有扇门猛地关上,接着是什么东西砸到地板上的声音。她循声看去,书房的门关得紧紧的。刚才收拾书房的时候,她顺手开了窗,这会儿一贯通,风就把门甩上了。林朝澍走过去推开门,固定好,见到地上掉着一只把手,像是什么柜门上的。她举目四望,并没有哪个柜子少了把手,觉得奇怪,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往上看去,果然!上面的一组悬空的柜子上恰恰就少了个把手,原来装着把手的位置露出了柜门的原色。

    过去的房子,大概是为了利用空间,常常会在半空中砌一层板子,隔出一个小阁楼似的空间。大部分人家都会把它做成柜子,放一些不太常用的东西。林朝澍记得这里应该是放棉被和冬衣的地方。她从阳台上搬了木梯子过来,架在阁楼的楼板上,小心地爬上去,打开了柜门,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往下扔,几乎都搬空之后,在最里面的靠墙的角落里,她见到有一个漆皮斑驳的铁皮盒子,伸手够不着,又爬了两级梯子,大半身体探进去才拿到。

    林朝澍的心怦怦直跳。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铁盒子,里面也许空空如也,也许真的藏着谁的过往。她抱着铁盒从梯子上下来,也不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径直走到客厅,坐在灯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扳开了铁盒的盖子。

    铁盒里放在最上面的是林立夏和高云清的一张彩色的结婚照,压塑过,保存得很好。照片上,林立夏浓眉大眼,高鼻方脸,头发半长,根根竖立,还好戴着眼镜,少了份莽直,多了份书卷气;高云清一头浓密的黑发烫成大大的波浪,细长的凤眼,瓜子脸,鼻子小巧挺拔,嘴唇不大却很丰盈,正是最年轻最有风致的时候。照片下是一张发黄的出生记录,写着性别时间和身高体重。这应该就是自己的,林朝澍看了看时间,正吻合。再往下翻,还有几本存折,金额都不大。在铁盒的最底层,放着几本薄薄的病历本。林朝澍拿出其中一本,翻开一看,却并不是谁的病历,而是日记,每一篇的开头都有日期,全是林立夏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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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7
    第七十章 曾照彩云归

    “原来,人就该像流水一般,弯弯绕绕,柔韧地坚持。”——林朝澍

    林朝澍消失了。或者,准确地来说,她从关意晟一直在等待与期盼的那条路上消失了,变成了ps地图上一个游离不定的红点。她刚刚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几天后就要回北京,于是,关意晟觉得自己的心每天都坐在路口的大树下,一心一意地看着来人的方向。可结果,他等到的却只是快递送来的一个沉甸甸的纸箱。打开来一看,里面都是一些旧物,应该是她从那个家里清理出来的东西。关意晟站在书房的书桌旁,对着这一箱东西,怔怔发了一会儿呆,心里闪过各种念头,涌起各种冲动,最后,却只能轻声一笑,摇了摇头,从里面翻检出一本老相册看了起来。至少,这些东西是寄到了他这里,风筝的那条线,她放在了自己的手里。关意晟这么安慰着自己。

    那一天晚上,林朝澍在电话里跟关意晟说,想在国内走一走,散散心,要迟一些才回去,让他再多照顾林一一一段时间。关意晟当然不同意。不过三两日,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连女儿都能暂时放下不管了,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儿,她却犟着不肯说,只说是说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好好地旅行过,问他可不可以帮忙,让她能暂时从“妈妈”的身份里放个假。这样的理由瞬间便戳中了关意晟心里的愧疚感与负罪感,他还能说“不”吗?

    他介绍给林朝澍的那个人叫邓飞,是他小时候在大院里生活时候的铁哥们儿,只是后来跟着父母南下去了,现在在那儿也是各条道上都吃得开的人物。对方之前曾跟他通过气,说是林朝澍让他帮忙取几笔陈年的存款,金额不大,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几万,账户所有人叫林立夏。对他来说,这自然是小事一桩,抬抬手给个方便的事情,很多人愿意给他这个人情。邓飞亲自陪着林朝澍办好了这事儿,她道过谢,就再没有过音讯。他见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住在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不放心,在她周围埋了人,换班守着。

    关意晟挂了林朝澍的电话后就立马找到了邓飞,让他的人把林朝澍盯仔细了,而自己则是打算第二天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过去。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晨,他起床之后却发现林一一浑身起了红疹,还有些低烧,他紧张得连自己的私人医生都来不及通知,抱着孩子就冲去了医院。到了医院,院方有些紧张,安排了好几个医生来会诊,结果大家一看,病毒感染,无药可医的,大部分孩子低烧几天就好了,只是需要持续观察孩子的情况。无论把一一交给谁照顾,关意晟都不放心。林朝澍把孩子交到他手上,不是没有考察他的意味在,若是弄砸了,女儿遭罪不说,自己哪儿还有脸去跟孩子的妈妈说什么。于是,他只能含恨留在了北京。最恨最气最急的时候,他当然也动了念头,想用这个理由让林朝澍赶快回北京。手机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心思千回百转,终于还是把手机扔到了一边。那一天,他守在医院陪着女儿,到了近中午的时候,邓飞又来了电话,他手下的人正跟着林朝澍往火车站的方向走,问他要不要把人拦下来。关意晟思忖一番,拒绝了这个让他万分心动的提议。最终,邓飞的人只是看着林朝澍上了一趟往甘肃方向开去的列车。

    自此以后,林朝澍便离开了关意晟所能关照的范围。她在一个很小的站下了车,然后便一路往西北走去。移动的速度不快,走走停停,应该是搭汽车——关意晟每日都会打开手机上的ps追踪软件,默默追踪她的行踪。上次给林朝澍换手机,他只是以防万一,顺手让人加了点儿东西,真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用得上。林朝澍也不是不会打电话,但通常都是和林一一说话,两人能叽叽咕咕说上半天,电话回到关意晟手里的时候都发烫了,她和他说不了两句话就会找各种借口挂电话。对于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关意晟已经走过了从愤恨到麻木到全盘接受的心路历程。他不知道林朝澍去那个山沟沟里究竟是为什么,问她,她次次都是含糊其辞语焉不详,连撒娇的招数都用上了。“你先别问,我回去再跟你细说,好不好啊?”末尾那个“啊”微微地往上挑,直往他心里钻,好几天里都是余音袅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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