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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山河万朵

    那一夜,雪一直未停。整个柳镇,琼花无尽,银树万千。

    柳镇第十四年,春三月,初七。

    这一日,柳镇的热闹程度,可谓空前。因为,阿木、沈烟要在这一日成亲。王家在柳镇的地位,绝非其它人家可比。

    举三村之力,成就一对新人。

    这一场婚事,对于柳镇来说可谓隆重之至。青白两庄的诸多乡众,均来道贺。长街之上,尽是喜气。尘泥之间,都是春意。

    王家内外,更是水泄不通。大人们帮着忙活,小孩子图个糖果之乐。

    十几年来,柳镇人似乎都盼着这一场婚礼。因为,所有的存在,都为了阿木。

    一身红袍,胸挂红花。这一日的阿木尤显精神,笑容满面。沈烟身子高挑婀娜,更是风姿无尽,只是罩着红盖头。

    王绝亦换了新衣,高坐堂上。此外,还有柳镇的几个老人。离水、梨若则一直伴在阿木、沈烟左右。

    他们为之见证一切。

    吉日,吉时。

    赞礼生高声赞礼。

    一拜天地

    “哦哄”王家内外一片欢声。

    那一刻,阿木面带笑容,不见异色。

    可是,红盖头下的沈烟却是笑意之中,泛起泪花。

    三界之内,没有一个女人,不想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如今,真正的沈烟早已踏入永境,但心中亦然。

    从荒魂秘境结下情谊,到最后的生生死死。沈烟不知多想要嫁给阿木,那是一世的夙愿。

    或许,沈烟想过阿木会怎样娶她,但是大概从未想过竟然会是一场凡人的婚礼。如今,阿木的仙凡、生死,一切未知。

    可是,无论怎样,这一日终于来了!

    “王寒,我是你的女人!无论仙与凡,生与死!”沈烟心中默念,泪水滚落,然后深深一拜。

    夙愿若尝,常伴眼泪。可是,多少人没有机会?

    二拜高堂

    阿木、沈烟齐向王绝叩拜。那一刻,王绝点头微笑。那样的笑容,在王绝脸上极难见到。

    纵使阿木恢复所有的记忆,他大概也没有见过王绝老丈那样的笑容。

    “沈烟,记住。一切从凡中来,必在凡中去。”沈烟的耳畔传来王绝的声音。那似乎是一种告诫,也是一种启悟。

    那一刻,沈烟感觉心中猛然一沉。

    虚空之上。

    青魔子、刑飞俯视一切。两个人正在盘膝对酌,似要沾点喜气。

    “历尽万千年,有情人终成眷属!”青魔子慨叹一声,“可是,沧海一脉的女人都不好做!”

    “所以,你让海荒无极宫的鱼秋慕一直等你!”刑飞一笑。

    夫妻对拜

    赞礼生的声音,高亢清亮。王家内外,再一次掀起浪潮般的欢呼。

    一对新人,对跪叩拜。

    敬与爱!在刹那,亦在永恒。

    沈烟,再一次泪水滚落。阿木脸显异色,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那一刻,他的脑中似有一道绿影挥之不去。近一年多,都没有犯过的头疼症,猛然来袭,不可控制。

    天旋地转,一片漆黑。

    阿木最后一拜,竟然直接晕倒在了华堂之上。

    那一刻,天地安寂,众生无音。

    青魔子苦笑一声,把杯中的酒饮尽,然后是长长地叹息。(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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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6章 青丝!大雪弥天,王绝之死
    柳镇第十五年,六月。

    王家,厢房内。

    沈烟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铜镜内的影像,不甚清晰。梨若站在沈烟的身后,手拿一把竹木的梳子,正在帮沈烟梳头。

    “沈烟师姐,最近阿木师兄的身子还算好吧!”梨若一便梳头,一便问。

    “嗯!还好!”沈烟淡淡一笑,“昏迷了大半年,又将养了大半年,最近这个两三个月还算不错。否则,他也不能和离水去善生湖打渔。”

    梨若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手中梳子微微一顿。此时,只有她们两个人,说话时也就没有太多顾忌。

    “沈烟师姐,阿木师兄他有一点复苏的迹象吗?”

    沈烟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阿木已经完全是一个凡人了!”沈烟苦笑了一下,“你和离水,还能在他身上找到一丝的修士气息吗?”

    梨若皱眉未语。因为,十五年来她与离水真的看不出阿木身上一丝一毫的仙者之意。如今的阿木,对于他们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不仅为凡,阿木的身子甚至不如一般的凡人!”沈烟摇了摇头,“上一次他晕倒,我都曾经担心他再也不会醒来。别忘了,上个月他居然得了伤寒。”

    “那是修童都绝对不会生的病。”梨若叹息一声。

    “是呀!”沈烟点点头,“所以,阿木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和修为,他连当年师父苦心抽打出的仙骨魔身都已经没有了。现在,他就是凡人。”

    “王绝前辈怎么说?”梨若问道。

    “师父,一直都没说什么。”沈烟道,“他说的最后关于阿木仙凡的事,便是成亲那天说过的一切从凡中来,必在凡中去。从那以后,师父似乎忘记了我们在帮助阿木度凡劫,而一心颐养天年了。”

    梨若挑了挑眉,那句话她也参不透。

    “或许,师父是想告诉我们放下所谓的凡劫之心。毕竟任何一个仙,都曾经是凡。真正的融入凡中,才能化解一切吧!”沈烟道。

    梨若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虽然为凡十五年,他们的行为已然很像一个凡人了,但是他们一直拥有一颗仙心。

    “凡,凡!”梨若自语了两声。此时,她已然帮沈烟梳好了头发。

    “沈烟师姐,我认为你和阿木师兄该有个孩子!”梨若若有所思,突然迸出一句。

    可是,这句话却让沈烟脸一红。

    “梨若!”沈烟苦笑了一下,“你别忘了,我是仙身,阿木如今是凡身。虽然我和他成了亲,但是我们仙凡之气不通,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不!”梨若似乎想到了什么,认真道,“沈烟师姐,你听我说。我突然想生老病死,养亲生子,都是凡人常情。王绝前辈所作所为,乃是一心为凡,无非是让阿木体味养亲之味。而若无子女之忧乐,那凡人一世似乎并不圆满。”

    “哦?”沈烟皱眉微一思量,“梨若你说得对!”

    此时,沈烟接过梨若手中的梳子。那梳子上,正缠绕着两根青丝,其中一根是沈烟的,另一根则属于阿木。

    沈烟轻笑一下,随手把那两根发丝摘下,自言自语。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赐两道生命于柳镇,然后任其生长,看看能结出怎样的因果,化出那些凡缘。”

    梨若点头。

    柳镇十六年,三月十五,花开春暖。

    两阵啼哭,打破了柳镇清晨的寂静。沈烟为阿木生下一双儿女。龙凤胎!整个柳镇为之欢喜庆祝。

    那是柳镇多少年来,唯一的双胞胎。

    那一夜,王家设宴,王绝大喜。这个对于柳镇来说颇为神奇的老人,纵情欢饮,不醉不休。

    烛光下,王绝却显得垂垂老矣,真如凡胎。

    那一夜,离水、梨若都有一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这真是天洲柳镇吗?那真是沧海魔郎吗?而自己又真的还是仙者吗?阿木真的是在凡劫之中吗?

    还是一切真的不可逆转,所谓凡劫只是一个梦幻。阿木根本不会再成仙。柳镇的每一天,都是阿木最后的岁月。

    真与假,梦幻与现实在那一刻似乎开始交融,完全分不清。

    柳镇十七年,冬月。

    这一日,鹅毛大雪,弥天而散。柳镇之上,几乎家家闭门阖户。

    王家厢房内。

    屋里有三个火盆,阿木把房子弄得挺严实。室内暖烘烘的,丝毫不见冷意。

    土炕上,被窝里躺着一个胖小子,嘟着小嘴,睡意正酣。眉眼之间,和阿木一般不二。而另外一个女童,则穿着红色的肚兜,在炕上蹦跳。

    一会扑倒沈烟怀里,一会又在阿木脸上磨蹭。她逗弄得阿木、沈烟,欢笑不已。

    阿木的眼中,尽是父爱凡意。阿木一把抱起女儿,举得高高。而那女童丝毫不怕,蹬着小腿,咯咯欢笑。

    “爹、娘!”奶声奶气,颇为腻人。

    阿木心中,别无所想。

    那一刻,沈烟眼中满是柔情。

    不想再问仙与凡。这样一世,也好!

    鹅毛漫散,大雪不停。

    可是,王家的门却开了。一个老者穿着黑色的棉衣,佝偻着身子,提着一个酒葫芦,缓慢地奔酒坊而去。

    那正是王绝。

    自从王雪、王青姐弟降生,王绝更是尽享天伦。王家的棺材生意完全都由阿木、沈烟打理,王绝每日就是逗逗孙儿、镇上闲聊。

    什么符印,什么凡劫,这些事似乎都已忘记。

    平日里王绝也都是自己去打酒。阿木、沈烟他谁都不用。今日亦如此。

    “好大雪!”王绝老丈站在长街上,仰天一望。其浑浊的眼睛微微一眯,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雪花落在王绝全白的头发上,已然不化。

    这一日雪,太大。

    大雪之中,王绝微弯着身子踽踽独行,长街上像似一个黑点。白色,是一种永恒的背景。

    仙魔凡,三生!

    神郎、魔郎、王绝是一个三界传奇,无人可比。

    此时,万丈高空之上。青魔子与刑飞都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他们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砰砰砰”猛烈的砸门声,甚至盖过了一家人的笑声。

    “怎么了?”阿木一愣,随即放下女儿。

    “阿木哥!阿木哥!不好了”那是酒坊老板儿子的声音,颇为急促,“王绝老丈出事了!”

    “什么!”阿木脸色一变,直接冲出了屋子。而那一刻,沈烟心中猛然一惊。师父出事了?这怎么可能。

    “柳汉,怎么回事?”此时阿木已然几步冲出家门。

    “今日雪大,老爷子去打酒,似乎摔了一跤,倒在了酒坊门口。我们才发现,怕是……”柳汉乃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此时已然滚下泪来。

    王绝,对于任何一个柳镇人来说都是亲人。

    阿木没有等柳汉说完,便直奔酒坊。

    大雪更浓,几乎是倾天而下。柳镇,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阿木一路奔跑。

    此时,长街之上,已然有不少邻居出来。酒坊门口更是围了很多人。

    “师父!师父!”阿木到了酒坊前,只见王绝老丈倒在雪地里,身上是乡亲们盖着一床崭新的棉被。

    师父!阿木跪在地上,抱起王绝,急急唤道。

    可是,王绝没有丝毫反应。阿木一摸王绝的脉门,此时王绝的身子早已变冷,脉息皆无。

    傍边的柳镇郎中,叹息着直摇头。

    没救了,王绝已然气绝多时了。

    “师父!你醒醒!你醒醒!师父”阿木抱着王绝大喊,然后痴痴一愣。似乎不敢相信一切。

    可是,又怎么能唤醒王绝?顷刻间,阿木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人死了,再说什么,他都听不到。那绝望的悲哀。

    柳镇人,无不动容。

    这一刻,阿木几乎崩溃。

    他紧紧抱着王绝,泣不成声。近两年因为儿女,阿木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似乎奔波忙碌一些,忽略了师父。

    王绝年事渐高,但是身子还算不错,一直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阿木绝对没有想到,师父会突然离去。

    王绝之于阿木,是师,更是父。

    这一点,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王绝之恩,阿木三世难报。纵使忘记一切,但是王绝还是阿木最亲之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阿木,王绝老丈临死前,有字留给你!”此时,酒坊的老板擦了一把眼泪,闪开身子。雪地上,有几行已然模糊的字,正是王绝的笔迹。

    “阿木吾儿,好自为凡。为师将去,死而无憾!”

    “师父……师父……”看着师父最后的嘱咐,阿木心中悲切不能自已,惟有紧紧地抱着王绝的尸体,深深地埋下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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