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弗的龙翼挽歌

    “丽雅。”

    公主淡淡地回礼。“父亲。”

    精灵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愉悦些：“你辛苦了，现在绿都的年轻人都以你为榜样。”

    “是呀，但街上每天都能听到祭司们的布道，势均力敌而已。”

    “很不错了，你一举扭转了局势，但我不希望你再亲身犯险了，体谅一下你年迈的父亲吧。”

    公主脸色柔和一点。“让您担心了，议会那里的情况怎样。”

    “对你英勇行为的授勋仪式已经通过，拉克丝女士的追封一帆风顺……”

    德鲁希丽雅敏锐听出父亲的犹豫，她立刻理解了潜台词，缓慢机械地抬起头，冷冷问道：“拉美西莱？”

    精灵王吃了一惊，不但是为女儿的成长，也是为眼睛里的寒光，这种眼神他在刚下战场的游侠身上看到过，包含仇恨和杀意，但绝不该属于公主。

    精灵王搂住女儿的双肩，柔声安抚说：“不是很大的问题。神殿以渎职和陷王室成员于险地为理由发难，他毕竟是游侠，这方面我不好反驳。虽然拉美西莱的职位被削去，但驳回了其它惩罚，正好白鬃王要求支援几名游侠，进行军事训练，等拉美西莱从爝焰法师那里回来就让他去。风声暂息后，随时可以调回。”

    德鲁希丽雅点点头，算是默认这个处置。“我一会探望拉美西莱伤势，顺便看看爝焰法师回来没有。”

    被夺去军功和职位的游侠，此刻正为其它事情忐忑不安。他的伤势早就治好了，但是弗拉米尔不让他走，以后遗症等等缘由拖延。拉美西莱莫名其妙，当他问爝焰法师什么时候回来，魔眼督商就会露出一副让他毛骨悚然的神情。

    所谓神情，就是内心活动通过眼、眉、嘴、脸等作出的脸部变化。但是，拉美西莱头回知道，只要一对眼皮和一颗大眼睛，也能表现的丰富多彩淋漓尽致。弗拉米尔眼波中透露出的纠结，苦闷，鄙夷，忧愁，甚至还混合凄婉哀怨与羡慕嫉恨，让游侠从头顶凉到脚底板。

    那怨念几乎凝成实质，从瞳孔里倾泻而出。拉美西莱心惊，暗自琢磨难道维尔莉特克扣了治疗费？

    弗拉米尔领着德鲁希丽雅进来，客套两句，看了拉美西莱一眼，慢腾腾飘走了。

    “他怎么了？”德鲁希丽雅问说。

    游侠连连摇头：“不知道，自我来这他就这样，瞪得我头皮发麻。”

    这时弗拉米尔突然兴奋起来，大叫一声“主人回来了”，兴高采烈跑掉了。

    魔眼凑到列萨托斯身边，先汇报正事：“那个……游侠的伤势已经痊愈，公主已经找您三趟了，正好她就在这。您看……”

    列萨托斯想了想，闲逛几天心情倒是平复了。“安排一场晚宴，招待公主和游侠。”

    这就进入程序了啊！先灌醉放到，然后半推半就，顺势上位。弗拉米尔大急，他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您可要专注与事业啊！”

    金龙不解：“什么意思？”

    “这些天烦躁不安，难道……您不是喜欢上了那个精灵？”

    德鲁希丽雅？列萨托斯觉得好笑，他的仆人居然担心这个。说到美人，他第一个印象是光滑亮丽的鳞片，纤长健美的后肢，优雅灵活的飞翔身姿，以及热烈的吐息，喷在胸口一定要温暖舒服。至于精灵公主，以类人生物的眼光看，确实很美，但是列萨托斯是巨龙，他的审美观很健康。

    “你想哪去了。龙看精灵，就像人类看猴子。猴子再漂亮聪明，人类会产生情爱吗？”

    弗拉米尔大松一口气，掏出手绢擦汗。“果然多心了，亏我还用很多昂贵的药剂疗伤，加强体质和能力，都白费了。”

    正要走开的列萨托斯脚步停住，他莫名其妙回头问：“疗伤？你到底说的是谁。”

    弗拉米尔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还有第二个可以爱上的精灵吗？当然是拉美西莱！”

    列萨托斯闻言狂吐一口血。

    “吼！我宰了你！”

    ———————————————————————————————————————————————————————

    听说爝焰法师回来了，弗拉米尔兴高采烈去了，5分钟后，他鼻青脸肿回来了。德鲁希丽雅和拉美西莱惊恐发现，魔眼被打成了椭圆形，像颗橄榄一样横向拉长。

    “好的，我们很荣幸，会准时赴宴。”德鲁希丽雅回答道。

    半小时后，两名精灵在一个魔像的引路下，前往餐厅。德鲁希丽雅对这个会说话，步伐距离丝毫不变的金属疙瘩很感兴趣，问东问西。

    “不用问，这只是会说话的工具，你的问题超出它理解范围。”拉美西莱在半位面呆了几天，倒是比较熟悉。他指着身边凭空漂浮的餐具和灯烛说：“托着东西的，其实是一种叫隐形仆役的魔法仆从，看不见但摸得着，力气就和一般精灵差不多，爝焰法师的领地里到处都有。”

    再行走几步，列萨托斯在前面等候。“欢迎二位，前些天招待不周，请见谅。”

    “爝焰法师客气了，我对异世界的美食很好奇呢。”

    列萨托斯笑着说：“请入座吧。”

    列萨托斯这次并没有变换形态，他走到巨龙专用的坐垫上座下，身前是一张4萨米长宽的大餐桌，两个精灵分别在巨龙左右的小餐桌前座下。

    任劳任怨的隐形仆役端来开胃酒，两个精灵看着浓绿的绿色酒液，能闻到清新植物香气和蜂蜜甜味，很像提雅酒酿的风格，但材料是他们没见过的植物。

    列萨托斯用爪子端起澡盆大小的高脚杯，里面足足有一桶酒。“为友谊。”

    “为友谊。”德鲁希丽雅和拉美西莱举杯应和，一饮而尽。酒味清淡而甘甜，德鲁希丽雅很喜欢。

    两个精灵发现，巨龙的餐饮习惯和他们不同，开胃品后没有头菜和汤，直接就是主菜。一大两小的银餐盘飘过来，揭开半圆形的餐盖，发现里面是一块长方形橘红色的肉块，旁边有黑椒的酱汁和清脆的西芹作为点缀。拉美西莱用餐刀戳了戳，发现肉块上还有层硬壳。

    他们转头看列萨托斯的主菜，直径3萨米的盘子中央是一只全头全尾的烤牛，淋满热乎乎的酱汁。烤牛四周起码有几十人份的蔬菜，但在餐盘上很不起眼。一条多节状的大蜈蚣把蔬菜和烤牛围起来，已经去掉足肢和触角。

    德鲁希丽雅估算一下盘子直径，蜈蚣最少10萨米长。而后，两精灵发现，自己盘子里的正是蜈蚣身体一截。拉美西莱和德鲁希丽雅面面相觑。

    “啊，请不要因为外形而让美食变凉。来自阿塔斯位面大沙漠的巨蜈，成年可达30萨米，是很可怕的杀手。但它甲壳没变色的幼虫，是最为难得的佳肴，试试看吧。”

    把甲壳掀开，露出下面橘红色的嫩肉。香气扑鼻，但吃大蜈蚣还是惊悚了点。德鲁希丽雅礼节性地切下一片放到嘴里，却意外发现极其美味。肉质没有难嚼的纤维，而是像布丁样爽滑，却又嚼劲十足。肉汁甜美，带着淡淡的咸味，咬上一口，满嘴都是香气。公主忍不住切下第二块，吃的不亦乐乎。

    一边吃她一边观察爝焰法师，除去法师的身份，她对一头文明程度极高的巨龙如何进食很感兴趣。

    只见列萨托斯用双爪轻轻撕开烤牛，然后将半截丢进嘴里，坚硬的头骨就像崩豆一样脆响。吃完烤牛，巨龙使用法师之手完整掀开巨蜈甲壳，然后嘴巴一吸，整条长虫入口。甲壳捞在爪心，稍稍喷吐一口龙息，烤得半焦，像吃薯片一样吞掉。

    公主大开眼界，她以前一直以为金龙下颚十条触须和长者的胡须一样，是智慧和年龄的象征，现在才知道原来触须会动。触须翻转起来，把从牙缝里洒出来的碎肉推回嘴里，有时卷住一根太长的骨头，拔出来扔掉。

    主菜太精彩，让副菜的鱼羹和甜品都失去味道。饭后，列萨托斯用满足地趴在软垫上，用触须剔着牙。酒足饭饱，他进入正题：“丽雅公主希望购进更多的魔法商品？”

    公主喝一口红茶，点头说：“确实如此，但和上次买的道具，以及再之前的武器不同，我希望有不同的东西。就像弓箭一样，能被所有精灵所接收，所擅长。准确的说，我要买的是知识，知识的传承。”

    列萨托斯心道，顺利上钩，后院那个高等神祇的碎片有着落了。

    [[[p|:261|:441|a:|:1/aprs/201311/12/2999853635198665866896250597960p]]]————————————————————————————————————

    北冥：上面的图是主菜，据说蜈蚣口味很好。还有一件奇怪事，为什么读者印象里最多的是不要女主？

    ( 萨拉弗的龙翼挽歌  p:///2/2410/  )




第四十三章 自然的信仰
    列萨托斯成竹在胸，装作不明白问：“你们想要学习法术？”

    德鲁希丽雅道：“准确的说，我们想要完整的魔法传承，能让提雅世世代代掌握。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只要你答应，森林内所有的宝石随意索取，我们绝不还价。”

    “这个……恐怕不是价钱的问题。让我演示一下。”列萨托斯光芒一闪，变成精灵形态。“我做出一组手势，请二位看完后模仿出来，能做几个都行。”

    列萨托斯食指扭动变换，手腕前后翻转，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顿。“来试试。”

    德鲁希丽雅试图模仿，动作僵硬，手指时不时纠结在一起。好不容易完成前几组手势，后面的都忘了。倒是拉美西莱好一些，十二组手势勉强完成一半。

    望着皱眉的精灵，列萨托斯一笑：“比较遗憾的说，二位不适合成为法师。”

    公主大急：“我可以做到的，只需要半个小时的练习。”

    “问题不在这个。在你们看来，使用法术的靠的是什么？”

    “手势？咒语？符文？”

    “你说的都只是外在表象而已。”列萨托斯手指点着额头，“思维，才是法术的源头。法师是个需要天资的职业，记忆力，模仿力，对抽象事物的理解和塑造，逻辑理论的辨析论证，这些能力不是靠后天勤奋能弥补。依赖于个人天赋，这决定了法师难以形成规模。况且，培养法师需要花费巨额财富和时间。”

    德鲁希丽雅难以接受：“你的意思是，提雅精灵不能掌握魔法？”

    “我只是说明了精灵不适合魔法，你强烈要求的话，我还是会卖给你，但是结果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差。法师最好从小培养，尚在雏形的世界观容易塑造，以提雅森林的情况来说，时间比金钱更窘迫。”

    公主颓丧地弯下腰背。

    “别急啊，不能掌握魔法不代表不能施法，法师上面还有‘施法者’这个更广义的概念。”

    德鲁希丽雅精神一震：“你还有其他的……知识？”

    列萨托斯一摊手，笑着说：“爝焰法师的魔法商店总能让顾客满意。不过在这之前，丽雅公主，你知道提雅精灵需要的是什么吗？”

    “更强的武力。”

    “如果你的见识只停留在表象上，我那要表示遗憾了。本质，穿透事物繁复的外表，掌握变化的本质。否则就算把商品卖给你，结果不过死的更壮烈些而已，你无法拯救提雅。”列萨托斯说话不再含蓄，直接点出德鲁希丽雅的意图。

    拉美西莱插口说：“是不是……春药？”

    列萨托斯和德鲁希丽雅一同转头难以置信地瞪他，无法想象游侠是怎么从严肃的话题跳到淫窝的。

    拉美西莱讪讪说：“我的意思是……人口。在种群数量上，我们和人类……好吧，这不靠谱。”

    列萨托斯郑重对他说：“如果你有难言之隐，去找弗拉米尔，他的药物很全。”如果游侠真去找魔眼，很难说误会基情而被胖揍一顿的弗拉米尔，会给拉美西莱什么药。

    场面一时静下来，德鲁希丽雅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列萨托斯打断她的沉思，“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将来领导精灵复兴的不是我，领悟比他人的赠与更深刻。到我的领地上走走吧，就当饭后消食，也许能有些灵感。”

    两精灵答应，反正闷想也没有结果。三人离开餐厅，来到半位面的平原上，列萨托斯使用谭森浮碟术，召唤出一面微凹的力场圆盘，让精灵坐在上面。他托着浮碟飞向矿山。

    德鲁希丽雅看出列萨托斯是有目的地的，她很好奇观察巨龙的领地，方块形农田，泾渭分明的丘陵和平原，就连河流也是笔直的，如同规划出来的地图，不太自然。

    列萨托斯在矿山外围降落，他说道：“我的领地住民不多，但矿区住着一个半土元素矮人部落，我们到那看看。”

    “矮人？”德鲁希丽雅和拉美西莱很惊讶。

    “和萨拉弗的矮人不是一回事，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差别很大，完全是两个种族。”

    列萨托斯迈步前行，矿区的负责人，拥有智慧的魔像拜欧迎上来。金龙警惕心提到警戒线。上次关于便秘的话题他记忆深刻，绝不能在德鲁希丽雅面前被吐槽，不然一直以来维持的世外贤者形象全毁了。

    “主人，矮人们……”

    “恩，我知道了，我带客人游览就行，你下去吧。”

    “可是……”

    “闭嘴。”

    拜欧很憋屈地甩甩手臂，他其实很想说里面的情况不适合会客，但列萨托斯领着精灵直接走向矿洞外面的住宅区。

    还没靠近，就听到奇奇怪怪的歌声和响声。转过山脚，列萨托斯看到里面的情况，双眼瞬间圆睁。

    矿工的平时晒太阳的空地上，一个矮人左右手各拿一块经过炙烤上漆的光滑木片，对着一圈听众唾沫星子四溅。

    “哎，竹板这么一打啊，别的咱不夸，夸一夸刚挖的大疙瘩，那宝石还挺大，它薄皮大馅十八个褶，那可不能是铁的……”

    左边有个难以分辨性别的矮人，用矿物颜料摸了腮红，和猴屁股一样。胡萝卜似的手指翘成兰花状，摆在耳边，咿咿呀呀地尖声唱：“三月里来天晴朗侬把铁锹抗……”

    右边十多个矮人正在跳集体舞，只见他们围着庄稼汉的白头巾，揣着红色的腰鼓，两手持的鼓锤也挂着红丝带。一帮矮人大跨步跃动，时不时蹦一下，嘴里“嘿嘿、嚯嚯”的豪迈喊声。

    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群魔乱舞。

    列萨托斯感觉感觉自己整张脸皮都在抽搐。他面无表情，空洞地目视前方，冷冷地说：“这是什么？”

    拜欧羞羞答答扭上来，“恩……矮人的……艺术情操。”

    “弗拉米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