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秘书腾云录：抓手

    高展平说，我忘了向各位领导介绍了，巨网捕鱼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找鱼场。找鱼场可是我们渔老大的绝活，全队就他一个人干得了。我们朱队长不好意思自己夸自己，我先替他说一说。一般的渔民，只能根据鱼儿在凌晨、傍晚跳上水面透气的特性，来判断鱼的种类和鱼群的大小、，因为鱼的种类、体形、大小不同，跳上水面所发出的声响也不同。可朱队长只要驾着船在水面上转悠一番，就能知道哪里鱼多，哪里鱼少。

    杨德水说，我也是渔家子弟，我父亲就是个渔民。每次出海捕鱼，我父亲都满载而归。我问了原因，开始他怎么也不肯说，最后实在经不住我死緾烂打，他才告诉我秘密。原来，他是根据空中海鸥等水鸟的数量和水面上鲸鱼、海豚等大型捕食动物的活动情况，来判断鱼群的大小，鱼的种类。朱队长是不是也是凭眼睛来判断？

    高展平说，我们朱队凭的不是眼睛，而是鼻子。他的鼻子，比狗还灵敏，可以根据水面上飘来淡淡的鱼腥味，准确地判断水中鱼群的数量。

    众人都啧啧称奇。

    杨德水问朱状武，朱老哥，是这样吗？

    朱状武这回说话了，他说，差不多吧。不过，那得夏天，现在这季节有点困难。

    杨德水问，为什么？

    朱状武说，夏天天气热，鱼在水底下闷不住，都喜欢游到上层来，或者干脆跃出水面透气，就容易闻到味。现在入冬了，鱼儿都躲到水底下不出来活动了，很难闻得出来。

    闻不出来，就意味着找不准鱼场。找不准鱼场，即使下了巨网，也捞不到多少鱼。这样一来，自己计划就全部落空了。杨德水又问，凭你的经验，有几成把握？

    朱状武想了想说，三四成吧。

    只有三四成的胜算，杨德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在心里想，如果现在就打退堂鼓，把坏消息告诉徐东海，徐东海会怎么想，怎么处理？他一定会感到失落，但不会失望，至少不会对杨德水个人感到失望。毕竟，谁都不愿意打没把握的仗。如果，自己硬着头皮冒险一试，成功了，当然没话说，失败了，那他这个秘书就将永远被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杨德水不甘心地问，有没有别的更可靠点的办法？

    朱状武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大家的表情都有点沉重，谁也没有说话。

    杨德水仍不死心，脑子急速寻思着。突然，他想起小时候跟父辈们出海打鱼的情形。发现了鱼群后，父亲和叔叔并没有直接下网，而是把事先准备好的鱼食——小鱼小虾往海里撒，再布网捕鱼。受到食物的诱惑，鱼群会奋不顾身地过来抢食，结果都成了网中鱼。偌大的海洋里都能用鱼食诱捕，湖里更应该行得通。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不过，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换了个说词。他说，平时钓鱼，我们都会先在水里抛一圈鱼食喂鱼，等鱼群过来后，再下钓。这办法能不能用到巨网捕鱼上？

    朱状武略加思索后，说，理是一个理，应该行得通。不过，需要好多的鱼食。

    吴友能这时候到很机敏，朱壮武话音刚落，他就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政治任务，只要能成，再多的鱼食也不是问题。你们回头核算一下，报个数给我，我明天就让人把钱打给你们。

    高展平拉了拉朱状武的衣角，小声地问，到底行不行？看得出，他也怕担政治责任。要是办砸了，捕鱼公司等于把省市县三级领导都得罪光了，往后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

    朱状武反问了他一句，高总，我什么时候办过让你不放心的事？他的声音有点大，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弄得高展平很是难堪。

    陈思林也有类似的担心，有省长秘书在，办成了，不见得有他什么功劳，办砸了，却是一粒老鼠屎坏一窝羹，谁的颜面都不保。趋利避害，是万物生生不息下去的最基本技能。作为万物之长的人类，借助着聪明的大脑，早已把这门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登峰造极。个人在面对利害关系时，首先考虑的是往往是自身得失，然后才是集体荣誉和利益。陈思林认为，没有十成的把握，就没必要玩这种危险的噱头。当着杨德水的面，他不便直截了当地反对，便不无严肃地说，朱队长，刚才吴书记也说了，这是政治任务，钱多少都不是问题，但一定要圆满完成，如果失败了，是要追究责任的。

    朱状武是老渔民，谈不上有多少政治觉悟，但性格豪爽，为人耿直，又自负有一技之长，最见不得别人给他脸色看。给陈思林的狠话一激，他发火了，责任，什么责任？照你这么说，出门怕跌，吃饭怕噎，什么事都别干了！

    陈思林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脾气，顿时脸涨成了猪肝色，十分难看。

    高展平见状不妙，忙训斥朱状武，说，你是怎么说话的，还不赶快向陈书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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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卷 一切为了上位(9)
    第二十八卷一切为了上位(9)

    朱状武偏不买账，梗着脖子说，算了，我惹不起，还怕躲不起吗？这活我不接了，有本事你们另请高明去。+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说完，背过身去，准备走人。

    陈书记，你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在高展平讪着脸向陈思林说好话的时候，杨德水已经起身拦在朱状武前面。他和颜悦色地说，朱老哥，请留步，给我个面子，有话咱们好好商量。

    朱状武是典型的渔民，憨厚朴实，又十分要强。杨德水的父亲就是这样性格的人，所以他很懂得如何和朱状武周旋。这种人，往往吃硬不吃软，你给他三分面子，他就会给你七分尊严。这一招果然凑效，朱状武说，那我就听你杨处的。

    杨德水要把自己的座位让给朱状武坐，朱状武却怎么也不依。没办法，杨德水只好自己坐下。他说，有一条，我先补充一下，请大家放心，只要大家都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真要有什么责任，我一个人来担当，肯定不会连累到大家。我是渔民的后代，身上流着渔民的热血，说话绝对算数，决不会自食其言，自绝于大家。这一点，请高总和朱大哥回去后跟大家讲清楚，我杨德水绝对不会干那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说，刚才，陈书记的担心也是有道理，做什么事都要谋定而动，如果苍促上马，最后把事情办砸了，那还不如不办。不过，现在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再商量，再讨论，再完善。他点了朱状武的名，说，朱老哥，你先给我们大家详细说说，巨网捕鱼的各个步骤，从找鱼场到最后捞鱼上岸需要多长时间？

    朱状武说，巨网捕鱼的步骤也不多，先是找鱼场，再在鱼场两头各拉一条长网，把鱼群拦在网里边。做好这些后，再在鱼儿最容易逃跑的地方设立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簸斗网，我们行内管它叫设埋伏圈。最后，在两道封锁线之间间隔有序地投下三层挂网，鱼儿碰到这些网受到刺激，就拼命逃跑，最后都进入了埋伏圈。还有就是看情况而定，如果觉得时间不够长，还没有足够的鱼进入埋伏圈，我们捕鱼队就分组去摇晃挂网，或者在挂网边挥桨呐喊，把鱼赶进埋伏圈。这些，都要在游客到来之前完成。游客一到，剩下的就是收网捞鱼的工作了。步骤虽然不多，但需要点时间。首先找鱼场得花些时间，夏天的话，一天时间就够了。像现在这种季节，恐怕得一天半到两天时间。接下来的工作也需要半天时间。找好鱼场，捕捞队所有人员就得马上驾驶几十条船只开往现场，进行拦网作业。网的长度就有四公里长，高度达到70米，布置两条拦网，得花一个半小时。前边，省里的杨处提醒了我。现在这季节水温虽然有点偏低，鱼儿的活动能力有所降低，但还是它们进食的黄金季节。根据我近三十年来的捕鱼经验，如果在拦网前投放鱼食，一定能够吸引更多的鱼进场觅食。这也需要些时间，估计要一两个小时。还有设置埋伏圈和挂网，也要两个小时。最后，还得有足够的时间，让鱼游进埋伏量圈，这个一般要三个小时到半天时间。

    杨德水听完后，问，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从明天一早开始行动，最快也要到后天半夜才能完成前期工作？

    朱状武想了一下，回答，可以这么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从来不在夜里捕鱼，都是在白天进行的。因为夜里游客都散了，再说也没法看清楚。

    杨德水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大后天一早捞鱼上岸一定没问题吧？

    朱状武这次反应很快，笑着说，没问题。

    杨德水突然接了一句，朱老哥你没问题了，剩下的都是我的问题了。说完，自己先笑了。

    大家都觉得他这话好笑，跟着笑了。

    周宗秀笑着问，杨处，你有什么问题啊？

    杨德水说，你们别笑，我真有问题，要向朱老哥请教。说完，看着朱状武。

    朱状武又开始发憨，一只手挠着头皮，说，杨处，你有话就直说呗！

    杨德水问，鱼儿在水下能憋多久？

    这话初听起来很白痴，陈思林第一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不过，他立马明白过来，笑容一现即止。吴友能和高展平也笑了，只有周宗秀和朱状武没有笑。

    朱状武说，杨处，你是担心这么多鱼长时间在一起，会缺氧窒息死亡吧？

    杨德水笑着点了点头，说，正是这个意思。

    听到这里，再笨的人都明白杨德水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了。对于世事，大部分人往往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学生做作业考试错了，却不知道错在哪里，等别人一解释，才恍然大悟过来。搞小发明小创造也是如此，原理往往还是那些简单机械、光电原理，关键是看能不能有深刻的领悟，并加以巧妙地运用。聪明人与笨人的最大差别，不是看他能不能一点就通，而是看他能不能无师自通。杨德水就是那种聪明人，能迅速想到别人想不到的问题。

    中央首长外出考察是机密，具体行程和时间表，只有身边的几个人才知道，即使像徐东海这样的地方大员，也只有在首长出发前的很短时间里，才会接到上头的口头通知。中央首长哪天来江海，什么时候到阳岗，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杨德水唯一所知道的，就是中央首长会在江海省境内考察两天半时间。但有一条可以肯定，中央首长决不会一清早来万屿湖欣赏巨网捕鱼的盛况，肯定排在考察当地非公党建工作之后进行。

    如果这边巨网捕鱼早早布置停当，中央首长却珊珊来迟，鱼儿都憋死在水底下，那么，惨不忍睹的就不只是鱼了，还有这里大大小小的各色人物。想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杨德水投去了赞许的目光。陈思林更是直言，竖起大拇指夸杨德水，杨处心细如发，凡事考虑得周全。

    杨德水笑了笑，问朱状武，以你的经验判断，鱼儿在水下能憋多久？

    朱状武说，万屿湖是活水，多我不敢说，总体来说，憋一两天应该没问题。当然，肯定也会几条死鱼。那些在误打误撞中受了伤的，难免会先憋死。

    杨德水想了一下，说，我还有个问题。假设找到鱼场，拦了网后，剩下的工作能不能暂缓进行？

    朱状武说，这肯定没问题，只要拦了网，鱼儿就跑不掉了。

    杨德水说，那就麻烦朱老哥你辛苦一趟，明天一早就去物色鱼场。找到鱼场后，马上拦网。为了保证所有鱼儿都能活蹦乱跳，剩下的布置埋伏圈和挂网工作，等我通知再进行。

    朱状武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说，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你交办的事。

    杨德水问陈思林，陈书记，你看怎么样？

    陈思林早已对杨德水佩服得不行。他说，杨处考虑得十分全面细致，许多我们没有想到的问题，他都一一替我们想到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拜托大家了。巨网捕鱼，还要捕鱼公司多担待，一定要把这项工作抓紧抓实抓好，确保万无一失。有什么困难，你们只管提出来，我保证在第一时间里给予解决。今天的碰头会就开到这里，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请大家按照杨处的吩咐，分头行动，一起努力，把每一件事都办得漂漂亮亮，向省委省政府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会议结束，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高展平以找替补队员为由，没有留下来吃饭，带着朱状武离开了。吴友能最忙，喊人安排晚饭的同时，把在外出差刚回来的县长范畅运，还有七八个相关的县领导和部门一把手叫到招待所，紧急分配任务。陈思林本来说好，碰头会一结束就回市里去，这回却主动要留下来陪杨德水喝酒。席上，陈思林几次拍杨德水的马屁，说他不但人长得帅，而且特别会办事，能办事，办好事。反正一个意思，杨德水好得不能再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阎王见了直后退。

    杨德水虽然心里不怎么喜欢陈思林，却又不得不虚以委蛇，也没少说譬如陈书记领导有方，峨江市班子团结，阳岗县委工作有力之类的场面话。在陈思林热情煽动下，县里的人不停地向杨德水敬酒。杨德水单枪匹，有再大的酒量也招架不住，喝了没多久，就干脆装醉，手肘撑在桌板上，双掌托着下腮，眼皮下垂，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周宗秀过来，关心地问，杨处，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回房间里休息？

    杨德水也不说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脚步跄踉地往外走。周宗秀喊上吴友能，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扶到房间去休息。

    ( 首长秘书腾云录：抓手  p:///2/2223/  )



第二十八卷(10)
    第二十八卷（10）

    路上，他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喊着要再喝酒，一到房间，躺到床上，就二话不说，倒头装睡了。+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周宗秀见他睡得很香，便随手泡了杯茶放在床头，招呼吴友能退出了房间。

    两人一走，杨德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给徐东海打电话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徐东海听完后，挺满意。他说，做得不错，那边就交给你盯紧了。明天中午前，你按初步拟定的计划路线走一遍，算一算时间，再把详细方案报给方秘书长。方秘书长是指方学刚，他是省委秘书长，是江海省真正的第一秘。

    杨德水说，师父，我问个问题，中央首长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来我们江海省。

    徐东海沉吟了一下，反问，这对你很重要吗？

    杨德水说，很重要，巨网捕鱼很讲究时效性，安排迟了，捕不到足够多的鱼，安排早了，鱼会扎堆，活活憋死，都会影响观赏效果。

    徐东海说，你问我也是白问，我也不知道中央首长的行程安排。省里只负责报初步方案给中央办公厅，具体行程，完全由他们来定，我能在中央首长启程前两个小时得到消息，就算不错了。

    杨德水说，那我有个请求，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中央首长的消息。

    徐东海笑着说，你小子反了，居然跟我也提要求了。不过，这是第一次，我先网开一面，可不能再有第二回哦！

    听得出来，徐东海的心情很好。杨德水借机卖乖说，要不是万不得已，我哪敢向师父你提要求啊！

    徐东海说，你知道就好。说过这话，他又问，你刚才说的鱼活活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杨德水耍的滑头，目的是要徐东海知道，他这趟任务是多么艰巨。他认真地解释说，是这样的，如果鱼群都早早赶进了网，就会鱼挤鱼，喘不过气来，就会活活在水里憋死。

    徐东海一听，越发担心了。他问，你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没有？

    杨德水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你在第一时间里告诉我中央首长的行程，我就有办法让中央首长和你看到活蹦乱跳的活鱼。

    徐东海说，那我就放心了。

    结束了通话，杨德水端起床头的茶水喝了两口，倒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这一天里，脑子就像高速计算机，不停地运转着，一歇下来，还真觉得有些累。现在，这块硬骨头终于给他啃下来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有大问题了。他打电话给徐东海，一是汇报这边的工作，二是摸底，探一探中央首长的行程。刚才，徐东海说了，省里是明天报初步方案给中央办公厅。中央办公厅收到方案后，还要进行审查。这意味着，中央首长再快也要后天一早才能成行。而阳岗又是考察的最后一站。也就是说，中央首长至少要在三天后，才可能出现在阳岗。三天，对他来说，完全足够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宽，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