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水说,我也听说了,那女孩之所以这样做,是觉得林朝新抛弃了她,发博文出一口恶气。
肖建国说,这一次,老林恐怕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杨德水说,怎么会呢?
肖建国说,不见得吧,你不知道他已经被移交纪委处理了?
杨德水说,移交到纪委又能怎么样,强﹡奸妇女,是犯罪,而乱搞男女关系,只是道德问题,最多也就是党纪政纪处分一下而已。
肖建国说,如果放在平时,你这话当然没错,可现在不同,现在是换届的非常时期,非常时期非常处理,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杨德水说,非常时期,我怎么没觉呀!
肖建国说,你想啊,林朝新乱搞男女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为什么早不办他迟不办他,偏偏要在即将换届的时候办他?这里边肯定有文章!换届就是换权,更是换人。这就意味着有人要进步,有人要从前台退到幕后。除非就要到站的人,譬如洪书记和黄书记,没有人会主动放弃进步的机会,这样一来,势必会有一场争斗。今年江海的情况有些怪,就连台风也没来骚扰我们,可我总觉得这只是表面现象,在平静的表象下边,一定有暗流涌动,乱云飞渡。
柯受志有过类似的看法,杨德水没放在心上,那家伙整天神神道道,怪论不断,可现在肖建国也这么说,他不免有些心惊肉跳,难道江海省真要发生一场权力洗牌的争夺战?他强装镇定地说,老林不过是个厅级干部,把他跟换届工作联想到一块,你也太高估了他的能量,低估了省委省政府的智慧了吧?
肖建国说,老林当然只是这盘棋上的一个棋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他的上边还有将帅,再上边还有皇帝。假设将帅是忠于皇帝的,认真执行皇帝的旨意,那自然没话可说。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发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况,甚至将帅想造反,犯上作乱,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皇帝肯定要清君侧,要消灭狼子野心,那就得换帅。可换帅不是想换就换得了的,得有的足够的理由。任何聪明的皇帝都不会学赵构,连下十三道金牌,再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把人拿下了。他肯定会暗中命人搜罗证据,从小处着手,慢慢让事情发酵放大,最后一举拿下所有的乱臣贼子,并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跟朕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林朝新是小卒子,这一点毫无疑问,至于皇帝嘛,在江海省,除了柳树智,不会第二个人。可企图犯上作乱的将帅会是谁呢?杨德水想不出来。还有一条,柳树智自己能不能继续留在江海当他的土皇帝,还是个未知数,完全没有发动这场战争的必要。他说,你说得太高深了,我都听糊涂了,究竟谁是皇帝?谁是将帅?
肖建国哂笑了一下,继续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对江海省来说,换不换天子还不能确定,但臣肯定是要换的。换臣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换届,实现权力过渡。另一种就是通过权力斗争,抓住某些人的辫子,清洗出队伍。拿我们江海省说,副书记梁洪和黄俊平都是要到站的人了,两人在不同场合多次放过风,说是要退下来安享晚年。他俩一退,如果副书记职数不裁减的话,就得有人补缺,最有可能的是从几大常委里找人选。理论上说,组织部长纪光清、宣传部长姜永光、秘书长方学刚、政法委书记张月华、纪委书记杨法明、宁州市市委书记卢国晓和省**部部长夏东昌七人都有可能进阶。纪光清和夏光昌眼看也要到站了,一个六十三,一个六十四,估计会在这一轮调整中安排到人大和政协去养老。不管他们中谁进步了,谁退养了,空出的四个位置,需要从省管部门和各市一把手中物色合适的人选。同样,市里也会换下一批,从县里调人补充新鲜血液,县里也一样,从基层乡镇吸收新生力量。虽然江海省实行的是省管县,县里党政一把手的人事管理权在省里。但省里真正关心的是省市两级的换届工作,只要把省市两级班子搭好了,下边的工作就乱不了。县里的换届已经开始了,有不少地方的一把手已经调整到位,各市也马上要启动换届工作。市里一完成,省里很快就会召开党代会。新陈有代谢,人事有更替,这种换人,更接近自然规律。后一种则更接近官场的本质。官场的本质就是党同伐异,清除异己分子,保证权力结构的稳定。虽然说,江海省这座权力大宅总体上是好的,但也有烂椽子,如果不进行修理,霉菌就会传染到别的椽子上。现在的情况是到了非换不可的地方了,再不换,许多椽子都会跟着发霉发烂。失去了椽子的支撑,瓦片就会从屋顶上掉落下来,大宅子失去了遮阳挡雨的功能不说,没准还会砸死人。事关整体安危,换谁做宅子的主人,都不能坐视不管,得把烂椽子换下来,换上新椽子。
听完肖建国的长篇大论,杨德水明白了两点,一是椽子出了问题,二是换椽子是柳树智的意思。在江海省这座权力大宅的结构中,要说栋梁,首先想到的是柳树智,其次是徐东海。除了他俩外,其他的省委常委,还有各地的市委书记都可计入椽子行列。当然,这只是个比喻,不一定十分准确。譬如说,几位副书记,你既可以认为他是栋梁,也可以认为是椽子。杨德水觉得肖建国的这个比方打得十分新颖,也很贴近现实。以前,普遍的说法是,基础不牢,地动山摇。社会发展到今天,换句话或许更适合时势,那就是上层不牢,鬼哭狼嚎。多年前,邓小平同志曾经告诫过身边的同志,中国如果出乱子,那一定出在党内,出在中央。这是一个政治老人审时度势后所做出的睿智果敢的判断。近年来,有权威学者撰文呼吁加强政治顶层设计,也间接证明了这一观点。只要上层是稳定的,下边再怎么变,都不可能出现大的乱子。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毛病在基层,根子在上头。对江海省来说,省委省政府就是顶层,就是许多社会毛病的根源所在。可令杨德水疑惑的是,江海的情况真如肖建国所说的那么严重,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他说,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肖建国说,有没有那么严重,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了。话音还没落下,又突兀地抛出了一句,我听说中纪委已经进驻信州了。
杨德水暗吃了一惊,心想,肖建国的信息还真够灵通的,自己下午才从徐省长跟杨法明的通话得知一二。他说,这跟烂椽子有关系吗?
肖建国说,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非常密切。这样吧,我也说了半天了,再说只怕舌头都要打结了,还是让梅红来告诉你吧。
梅红朝杨德水方向侧了侧后,轻启红唇说,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应该这两天里,中纪委就会对外宣布双规丁沛河。丁沛河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杨德水点了点头后,说,这个丁沛河胆子也太大了,刚到信州主政就为所欲为,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
亅&;a r=&;
p://annr&; ar=&;_ban&;&;
annr&;/a&;亅蛋亅疼亅小说亅
( 首长秘书腾云录:抓手 p:///2/2223/ )
第十二九卷 ( 6)
第十二九卷(6)
几个月前,杨德水收到过一封信州几名老干部联合签名的举报丁沛河的信。+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信写得有鼻了有眼,除了揭露丁沛河卖官鬻爵以外,还指出他作风败坏,生活腐化堕落,利用手中的权力玩弄女性,并附了一盘丁沛河在宾馆里玩**的录像为证。收到信后,杨德水就把信交给了徐东海。虽然徐东海当时没有把举报信转给柳树智,也没有转给省纪委,可杨德水觉得,丁沛河这样的干部迟早要出事。所以,当他在徐东海办公室听到中纪委调查丁沛河的消息后,一点都不觉得吃惊。不吃惊并不是说他不关心,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中纪委早不调查迟不调查,偏偏在即将换届的时候调查丁沛河。他看过几本官场小说,小说里说,几乎所有的大领导收到反映下属官员**的举报信后,通常都不会批示查处,而是留着压箱底,等到关键的时候祭出来这面大旗来打压对手。那么,丁沛河弊案又是谁祭的旗呢,柳树智,还是徐东海,或者另有其人?
梅红说,信州只是根导火线,丁沛河的主要问题出在越州。
杨德水对丁沛河的历史知之不多,放下二郎腿,说,说来听听。
梅红说,丁沛河去信州前是越州市财政厅厅长,兼国资委主任。他在任的六年里,把越州能卖的国企都卖了。丁沛河的卖不是零售,也不是批发,而是大甩卖。越州市现在几乎没有一家像样的国有企业,就象罢了园的瓜地,剩不下不过是几个歪瓜裂枣。那时候,越州也有不少干部对丁沛河大刀阔斧的贱卖,甚至零底价出售企业的做法持有异议。但是,当时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保持沉默,也就不了了之了。
丁沛河是刘震云来越州主政后不久调到信州的,刘震云之前的书记是叶志钦,市长杨法明。一年前,叶志钦调到内地的阳关省当省长,杨法明前年安排到省里当政法委书记。杨德水说,这么说来,越州是贱卖国资是得到越州最高层的默许喽?
梅红笑着说,你真聪明!杨法明有没有默许,谁也不知道,但叶志钦肯定是默许了。没有他一把手的默许,丁沛河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公然胡来。在这场国有企业买卖中,除了有叶志钦的默许,丁沛河的大张旗鼓外,还活跃着两个人。
杨德水问,谁啊?
梅红说,庄枭鲲和林朝新。
杨德水脑海里某处一直没能连贯起来的电路,一下子被梅红搭通了,灯光瞬间照亮了灵台,他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啊!
梅红问,你想到了什么?
杨德水还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便说,没什么,我只是为老领导担心。
梅红沉默了一会,说,这案子太大了,翻开来肯定是天文数字,你那老领导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杨德水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姿态说,听天由命吧!其实,他心里比谁都高兴。赵爱花翻供,他正愁拿林朝新没辙。现在好了,不用自己出再手,别人就替他收拾了。杨德水恨不得马上打电话,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吴芯。高兴之余,他又担心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中纪委已介入调查,一定会一查到底。如果真如梅红所说,此案一旦掀开,必将石破天惊。如此一来,江海省官场肯定会发生一场大风暴,不但一大批官员会被风暴吹走,甚至连省委省政府有些领导也会吹落马下。杨德水想,假如柳书记和徐省长听到这个消息,会做何反应?他们肯定会感到震惊,震惊之后便是愤怒,愤怒完了,会是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原因很简单,不管是作为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还是行政首长,谁都希望自己管辖的土地上天空湛蓝,风和日丽。即使天不遂人愿,要刮风下雨,那也希望是和风细雨。退一万步说,就算要来急风骤雨,也只是小范围的局地强对流天气,而不是山河变色的台风暴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出了这么大的敝案,对他们的政治声誉都是一种莫大的损失!他为柳树智捏了把汗,更为徐东海担惊受怕。
肖建国看他表情苦着脸,便安慰他说,老林也不是什么好鸟,你犯不着为他伤心。
眼下,对杨德水来说,最要紧的是弄清底细,提醒徐东海做好应对准备。于是,他说,伤心到谈不上,我只是觉得奇怪,他怎么会跟丁沛河和庄枭鲲搅到一块?
梅红说,你或许不知道,林朝新跟庄枭鲲是打穿开裆裤一起玩大的铁杆哥们,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低价收购国资案中,他充当了军师的作用。林朝新学法律出身,又在多个岗位上当过领导,对政策十分熟悉。可以这样说,没有他这个智囊出谋策划,庄枭鲲不可能收购得如此顺利。五六年前,国家出台政策鼓励经营不善的国有企业进行改制、重组、变卖。庄枭鲲正是利用这个机会,大量低价吃进国有资产。庄枭鲲做得很隐蔽,他没有直接以宏华公司的名义收购,而是打曲线牌,勾结一批私企老板围标、串标,牢牢地控制了投标主动权。得手之后,大部分企业都给他转手倒卖给别人,从**取暴利。对于少数几个他看好的企业,则通过移花接木的手段转到宏华集团公司名下的子公司孙公司,还有控股公司,参股公司经营。这样一来,许多非法所得都给他漂白了。庄枭鲲到底从这场饕餮大餐中得到多少好处,恐怕只有天才知道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是一起官商勾结侵吞国有资产的惊天大案……徐东海调侃说,看来林朝新的能量不小啊!
招投标制度,是招标人对工程、货物和服务事先公开招标文件,吸引多个投标人提交投标文件参与竞争,并按招标文件规定选择交易对象的法定行为。它是个泊来品,大概在上世纪90年代初引进的,是国际所接受、公认或遵守的规则和习惯。可是什么东西到了国内就变了味,最能体现公平与效率的招投标,变成了弱肉强食的抢夺资源和财富的工具,围标串标比比皆是。
多年前,杨德水采访过一个因围标串标而锒铛入狱的老板。老板苦笑着告诉他,也不是他要围标串标,可大家都这么干,你要不同流合污,你就拿不到工程赚不了钱。都说国际接轨,接出了鬼来,其实冤枉了。什么事都要有个游戏规则,招投标就是个好规则,关键是执行的时候,被潜规则了。没有招投标制度时,谁跟业主关系好,谁拿项目。什么是关系好?俗话说,爹亲娘亲不如钱亲,所谓关系都是钱铺出来的。如果大家都按规则来,当官的就断了财路,再捞不到好处了。不是我们要存心破坏游戏规则,是当官的希望我们围标串标,这样,他们才有财发。我们的鬼都是内鬼,不是因为跟国际接轨,才接出鬼来。
杨德水为此写过一篇时评,却一直发不出去,日报不敢发,其他媒体也敬而远之。沮丧之余,喟叹了四个字,神鬼一家!
围标串标不是国人的发明,西方发达国家也偶尔有闻,却在国人手里发挥到极致,到了泛滥成灾的地步。时值今日,几乎没有不围标串标的工程了。围标串标,说白了就是招标者与投标者,或者投标者与投标者沆瀣一气,以达到排挤竞争对手,高价中标的一种非法手段。最终损害的,是国家和集体的利益。
杨德水陷入了深思,梅红后边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国资流失已非一朝一夕,这么多年都沉寂下来,却在这个时候被翻出来。直觉告诉他,在这背后肯定有一只推手,推动着整个事件发酵。那么这只推手是谁呢?柳树智断无可能,徐东海也毫无来由,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两人有心要整顿吏治,肯定也会避开换届这个敏感时期。再说,江海省的非公企业党建工作前不久得到了中央首长的高度肯定,现在省里数一数二的非公企业却涉嫌违法犯罪,对两人来说,这简直是自掴耳光,也让中央首长颜面扫地。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可经验告诉杨德水,这里边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政治陷阱。有人要借题发挥,把水搅浑,趁机浑水摸鱼……
你在想什么?杨德水的思路被肖建国打断了。
杨德水愣了一下,发觉自己走神了,抬头朝两人看了一眼,充满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太令人吃惊了,我都惊呆了!
肖建国笑着说,我刚听到梅红说起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呆若木鸡。
杨德水把头转向梅红,说,恕我直言,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梅红反问道,你该不会是怀疑我跟此案有染吧?
杨德水摆摆手说,我怎么会怀疑梅组你呢,再说,你真要跟他们有瓜葛,就不会告诉我这么多了。
梅红满意地轻笑了一下,说,知我者,杨处是也!又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业内许多人都知道。你想啊,虽然庄枭鲲做得极其隐秘,但要操控国资收购,单凭他宏华公司一家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联合多家公司。动作大了,知道的人自然就多,也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杨德水说,我明白了,你是说因为分赃不公,窝里反了。
梅红惊叫起来,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杨德水心里有数了,开玩笑说,我又没说你分了赃,你紧张什么啊?
梅红不无生气地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德水嬉皮笑全地说,你真的错怪小弟我了!
哼!梅红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杨德水。
肖建国调侃梅红说,刚刚还把人家当知己,怎么转眼就反目成仇了?要我说,德水说得没错,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要不是狗咬狗,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啊!
现行的反腐机制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民不举,则官不究。纪委办案基本上靠群众举报,靠女人的下半身,靠利益纠纷暴光,靠桥跨跨路蹋蹋墙歪歪,靠官员老板们主动露富。如果大家都相安无事,纪委是无案可查的。特别是这几年的反腐案例,贪腐官吏的落马和暴光,偶然性占了很大的比例。尤其是官场内哄、官商反目,官吏身边喂不饱的女人、利益受损的群众、行为嚣张引来的报复、**工程的暴光等等五花八门,无一例外都与某一方或多方面利益有关,与利益有直接关系而被动暴光反腐比例占了九成以上。真正通过纪委和公检法反腐机关主动出击反腐的案例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杨德水当然不会这样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弄清楚,梅红到底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底细,还有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么多,用意和目的又何在?他对摇头晃脑地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庄枭鲲做了那么多坏事,肯定瞒不住。再说,梅姐是什么人,她啊,不但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大美女,更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古来今往,千年不遇的奇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