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秘书腾云录：抓手

    秘书长给自己分配任务，黄小中竟有些惊喜，谄媚地说，请首长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杨德水听了竟有点心酸。娄育槐一走，黄小中失去了靠山，成了无主的孤儿。要是放在三个月前，别说是秘书长，就是常务副省长，他也未必会这般讨好巴结。

    高见成回办公室后，黄小中把杨德水引到连接前后楼的通道上，挤着笑说，德水，祝贺你啊！

    杨德水说，少来，你是我的前辈，又不是不知道个中滋味。

    黄小中苦笑着说，那是我的命不好。

    杨德水拍拍他的肩膀说，那来命不命的，谁能想到娄省长就这么走了，你也千万别灰心，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他很颓废地说，我知道我这辈子完了，再也没人会用我了。

    黄小中这话虽然偏激，但并不是完全胡说八道，如果继续呆在办公厅里，个人的前途还真不好说。虽然他本人并没有犯过错误，更不存在政治污点，但却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子始终笼罩在他的头顶，影响着别人的看法。很难想像会有领导愿意两次启用一个败北省长的秘书。从这一点看，官场确实像雷区，一步踏错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黄小中要重新崛起，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走出办公厅，干出实实在在的政绩来。有了政绩，想不进步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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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大权独揽下的官场(7)
    看来，这家伙当秘书当得太久了，脑子一根筋没转过来，净想着别人重用自己。+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杨德水善意地提醒，外面的世界多广宽，走出办公厅看看，或许感受就大不相同了。

    黄小中疑惑地看了一眼，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下海经商？

    杨德水说，我可不是这意思，你可以向组织申请到下边锻炼。一来换个地方，换种心境；二来基层也容易出政绩。别人不用你，你得自己想办法把自己用起来啊！

    黄小中双眼一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激动地说，我怎么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呢，谢谢你啊，一言惊醒了梦中人。我先带你到各处室走走，回头再向你请教。说完在前边领路。

    路上，杨德水说，要说请教，也是我向你请教才对啊，我没当过一天秘书，两眼一抹黑，啥都不会呢！

    说到当秘书，黄小中心情大好，他说，那我们找个机会碰碰，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杨德水说，一言为定，一有空我就找你请教。

    黄小中说，你放心，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又问，你想先去哪里？

    杨德水想，一处很快就是自己的自留地了，当然要先去，便说，先去一处吧。

    省政府办公厅一共有十四个处室，分设在8、9、10三个楼层。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一处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负责文电收发运转、拟办、分办。社会处于转型期，各种各样的矛盾都逐渐暴露出来，反映的问题很多，要解决的问题也很多，政府成了消防队，哪里有火警就往哪里扑火，没火警的时候，就忙着处理各式各样的文件电报。因此一处的人员也特别多，有四个办公室12号人，普通工作人员的压力也很大，每天埋头在文山文海中。

    首先进的是柯受志的办公室。

    柯受志是一处的副处长，主持一处工作有两个月零三天了。不知是因为他长得丑，还是说话太不关风的原因，杨德水之前极少跟他来往，也就是路上碰到点个头的交情。这人头颅硕大，可偏偏身子又粗又短，看人的时候两只眼总是滴溜溜乱转，好像一下子就把那些让你自己毛骨悚然的隐秘地方都看到了，说起话来就更是数他活跃了，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天下事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这一次，柯受志的态度出乎意料的热情，话说得也很动听。杨德水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觉得柯受志没当上省长秘书是因为他的长相害了自己，又觉得他言不由衷，甚至是口蜜腹剑。不管柯受志说什么，他始终保持低调，要么简单地应酬几句，要么干脆微笑不语。杨德水想，自己一来，柯受志这个主持的位置受到危胁，甚至很快就会让位，他肯定心里不爽，他要是不欢迎自己，那才是情理之中。通常的规矩，省长秘书由办公厅来安排，也就是说由高见成安排。黄小中，调去农经处后，高秘书安排柯受志主持一处工作，这是不是一个伏笔？只要新省长一到，就准备把柯受志推上前台，做省长秘书呢？联想到高秘书长前后矛盾的言行，杨德水着实一惊，暗暗提醒一定要处处小心，时时提防。自己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完全打乱了办公厅原有的人事安排计划，如果没有三板斧功夫，很难在站得稳脚跟，没准就步了黄小中的后尘。不同的是黄小中是因为后台老板跑路所累，而他杨德水将不战自败。

    柯受志带着杨德水和黄小中把4个办公室转了个遍。许多人之前都认识杨德水，听说他当了省长秘书，都纷纷向他祝贺。每当这时候，杨德水就更低调了，总是说，当秘书，整天就那么几件事，给领导端茶送水提包开车门，没什么可祝贺的。他说得轻松，柯受志似乎比他还要轻松，一张脸总是挂着笑。杨德水知道些心理学，当一个人该哭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笑着，他的心理离崩溃就不远了。大家说了几句，很快也就散开，各忙各的活去了，柯受志却陪着他和黄小中，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杨德水就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心情大受影响，再也没有心思到其他处室走动了。从一处出来，黄小中直接往二处带。杨德水拉住他说，今天就到这里，改天再串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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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大权独揽下的官场(8)
    黄小中有点认死理，悻悻地说，那岂不成半拉子工程啦！

    杨德水哭笑不得，你想啊，今天是星期四，过了周末回来，周一碰头会上大家不就都见上面了吗？

    办公厅有个规矩，如无特殊情况，每周一八点半，全体人员都会集中到会议室开个短暂的碰头会。+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黄小中原来的身份特殊，一直很少参加碰头会。娄省长离开江海省后，厅里又考虑到他的情绪波动，基本上也没通知他参加会议。这样一来，他也差不多把每周一会的规矩给忘了。杨德水本来不知道有这规矩，是昨晚肖建国告诉他的，现在正好作借口。

    黄小中说，这样也好，省得来来回回花时间。

    刚说着，过来一个跟杨德水年龄相仿的男人，长得高大结实，腰板毛挺。黄小中拦住他问，郭书记，急匆匆上哪里呢？

    郭书记声若洪钟地说，还能上哪里，前几天徐省长都没用车，我是闲得发慌，过来问问柯处，这两天徐省长有什么安排。此书记非彼书记，在江海省机关里，人们习惯喊司机叫书记。

    黄小中惊讶地问郭书记，这事找柯处？

    郭书记说，不找柯处，难道还找高秘书长啊！

    黄小中看了眼杨德水，猜想到两人还没见过面，便替他俩介绍起来，你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这位是郭继永同志，曾经的水兵营长，在部队立过三等功，现任的省长司机。又介绍过杨德水。杨德水便和郭继永握手。

    秘书和司机是领导的两只臂膀，领导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形影不离。黄小中一介绍完，两人便热情地握起了手。郭继永性格爽朗、快人快语，他说，杨处，你长得真像徐省长啊！

    杨德水回答得也巧妙，你也很像啊，人高马大，结实得像座山。说着，在对方发达的胸肌上轻轻地擂了一拳。

    郭继永说，那往后我就找你杨处了。说完又问杨德水的手机号。

    杨德水报了水机号码后，又说，别杨处杨处的，多见外啊，叫我德水。

    郭继永也不客气，就说，那好，德水兄弟，有事打我电话啊！

    杨德水说，我刚过来报了到，啥都不会，啥都得从头学起，我这就回去，先把你郭书记的事给落实了。

    告别了郭继永和黄小中，杨德水并没有直接回到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而是钻进电梯去了一趟设在二楼的机关事务管理局，把一卡通换了。管理局的人一看到这卡号就知道他的身份，再问了他原来的工作单位，调出他的照片，不出三分钟，一张崭新的一卡通便诞生了。回办公室的路上，杨德水先看了看一卡通正面的全新的省委大院图案，再看看印在反面的个人照片，一切都是新的，心情也跟着鲜活起来。这是张开启省长之门的金钥匙，是打开新事业的法宝，是日后飞黄腾达的桥梁，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一卡通。心里又想，这个高见成也真是的，什么招不好使，拿张破卡也能难住自己！

    回到办公室，他先是烧了开水，提着茶壶去敲徐东海办公室的门。门里没有声音，他便拿一卡通对着电子感应器试了下，“咔嚓”一声，门锁自动开了。声音虽轻，但也不是什么悦耳之音，可在杨德水听来，却比世上最美妙的音乐还要动听一百倍，一千倍！徐省长不在，桌上的紫砂杯敞开着，盖子放在一边。他朝杯里看了看，见茶水不多了，便往杯里续了水。放下茶壶，便开始打量起办公室。之前，跟徐省长说话，紧张得要命，根本就没有留意室内的情况。办公室很大，比他想像的还要大，办公桌就有四个平方米左右，上边放着一盆仙人掌。办公桌背后是一长排书架，却空着。就他所知，领导通常都喜欢将书架摆得满满的，让人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书香扑鼻的气息，从心理上告诉对方自己读千卷书，行万里路。实际上，书架往往只是这些领导的摆设，只是领导的另一张假脸，里面的书，别说是看，恐怕翻动都没翻动过。书架上方挂着幅山水画，清逸雄奇，颇有气势，画上有两行字分列两边：山水和谐，风物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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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大权独揽下的官场(9)
    除了客厅和办公区，里头还设有卧室和洗漱间。+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卧室不算气派，却很特别，除了一张12米宽的小床，还摆着两个新添置的书柜，分立在床头两侧，书柜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床头也码起了一尺来高的书，有古籍的，也有英文版的。书上放着两只钢笔，一只红色，一只蓝色，专门用来做阅读批注用的。看得出，徐东海很爱书、懂书、识书。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和一些领导干部打交道。因为工作关系，杨德水也没少接触为官者，许多人在办公室的书橱里放的马恩列期毛邓的著作，而床头放的完全是另一类书，譬如官经、厚黑学、中国历代君臣权谋大观、古代帝王驭人术、官场文化与潜规则等等，还有就是阴阳风水学、八字与官运等迷信书籍。

    洗漱间分前后两段，前段有一脸盆，后段则是淋浴房。打量办公室只是出于习惯，杨德水的心里却在问，徐省长会去哪里了呢？紫砂杯敞着，应该不会走远，再说，走远的话，肯定要事先通知郭继永。他一边整理桌上的资料，捡重要的记录，一边想自己得好好好花些时间，对这里来个大整理，把所有文件登记造册，分类归档。从徐省长记事栏看，徐省长近几天都没有外出计划。难道他在开会？想到这里，他便去二号会议室看了看，会议室里没有人，便拿着个笔记本，去了高见成的办公室。他需要向秘书长详细了解最近几天，徐省长都有些什么工作安排。

    作为大管家，高见成对工作极其仔细小心，多年如一日，将每天的工作安排有条不紊。

    办公厅的工作多而且杂，无非是些迎来送往的事，看起来无关紧要，可每一件甚至每一个细节，都是大事。比如晚上一个宴会的安排，省委这边谁出席，政府那边谁出席，人大和政协又会有谁参加，哪一位领导什么时间出门，什么时间到达，都要考虑仔细。政府是夹生层，上有党委不用说，就是人大和政协也丝毫怠慢不得。因为人大和政协的一把手二把手往往是政府领导退下来后安排过去的，从资历上说，他们比政府的现任领导都要老。譬如，如果某位人大副主任和某位副省长一同出席，而时间上没有安排好，人大副主任到时，发现副省长竟然比自己晚到那么几秒，他就会觉得很失面子。再比如某一件事，该先向谁先汇报，再向某某汇报，或者不向哪位领导汇报，都十分讲究，十分微妙，不能有丝毫差错。

    要想不出错，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做任何事之前，将所有可能都想得清清楚楚，把可能出现的意外都排除在外。

    见杨德水手里拿着笔记本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己面前，高见成一看就明白了，心想，这家伙进入角色还蛮快的。他和颜悦色地笑着，主动打招呼，说，小杨啊，办公厅各个处室都转过了？都熟悉了？

    杨德水含糊其词地说，没呢，也就转了几个处。我在这院子里呆了三年了，许多人都认识，也就不过这形式了。秘书长你也知道，我没有干过秘书工作，心里不踏实，怕做不好。

    高见成拍了拍杨德水的肩膀说，不急不急，干工作嘛，都有个熟悉过程，慢慢来。

    杨德水故作谦虚地说，省长的工作，全都是大事，关系到全省五千万人民的生活、生产，我不敢半点慢呀。如果出了错，我就是全省人民的罪人了。我得尽快进入角色，不辜负您高秘书长的期望啊！

    这马屁拍得蛮到位，高见成高兴地说，到底是搞政策出身的，认识到位，思想有高度。

    杨德水说，到现在，我还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请秘书长多多指教。

    高见成说，那是肯定的，这也是我的工作嘛。

    杨德水问，秘书长，我想问问，徐省长近几天都有些什么安排？

    徐东海的主要工作安排，高见成早就理好了，只是计划不如变化，许多工作都是临时补上的，刚刚水利厅来了个电话，传真还没送到，说是水利部长要到江海来考察，一般情况下需要徐东海负责出面接待。这一条，他还不及补到功课里去。杨德水既然问起来，他便拿出笔记本，翻到备忘录，将与徐东海有关的安排告诉他。

    杨德水早已经准备好了笔记本，一条一条地记下来。

    读完了备忘录，高见成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加上了水利部长的考察计划，最后对杨德水说，基本就这些了，如果有什么临时性安排，我再打电话通知你。

    杨德水离去时，高见成暗想，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第一天就进入状态了，由此可见，徐东海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平庸无能。可再有能耐又能怎么样呢？江海的天还是老书记柳树智的天，江海的地还是老书记柳树智的地，谁也别想跟他抢，谁抢谁倒霉，赵仁奇和娄育槐就是榜样！又想，杨德水可惜了，跟上个空降的省长，既没根基也没翅膀，沉又沉不下来，飞又飞不上去，最后的下场还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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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大权独揽下的官场(10)
    柳树智是典型的红二代。+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父亲是江海、闵州、江南三省革命根据地的省委书记，三十七岁那年，为新中国的诞生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柳树智是遗腹子，是母亲含辛茹苦一手带大的英雄后代。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对江海这片养育了母亲这样伟大女性的土地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把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江海省的建设事业，他的工作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江海。从江海大学毕业后，柳树智先是在省政府呆了一年，随后便去了江海省最偏远最落后的安顺县当副县长，再是县长、县委书记，再到安顺县所在的颐州当市长、市委书记，一步步走到省委书记的位置上。可以说，柳树智是红二代中继承父辈事业的最典型人物之一。有人评论过柳树智，此人能力不是特别强，但非常实干勤勉，唯一缺点就是政治抱负不大。四五年前，上头就要调他去中央工作，他却非要坚持留在江海，说是生在江海，死在江海，一辈子服务在江海。这可不是空口白话，在柳树智的治理下，内无资源优势、外无政策照顾的江海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管是经济发展速度还是p总量都一直走在全国兄弟省市前列。

    什么是大手笔，什么是大气魄，什么是大动作，来江海看看就全明白了。在柳树智主政的这七八年时间里，既无资源优势，又无人口红利的江海省，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啊！真的是一年一个大动作，一年一个大变化，放眼全国那都是并不多见啊！就像几天天他们要在香格里拉举行的这个招商项目签字仪式，几个引进项目的合同总投资达到了将近六百个亿，汽车制造、石化、钢铁和核电，随便哪个都是大项目。如果到时候真的落实了，江海的位置那就还要大大地前进一个位次，一跃而从经济大省，成为全国举足轻重的经济强省……只恐怕到那个时候，真正来到这里邀功请赏的就不知道是哪一个后来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