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爱

    “所以灵灵，只有你最懂我，有些事我也只能跟你说。”

    “然后呢？实话是什么？”叶灵灵也放下筷子，看着顾菲。

    “实话就是，我以为自己不爱唐少轩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坦然的面对他，可我错了，我所有的伪装都是假的，一见到他，全都无法坚持了。灵灵，我是不是特没出息？”

    “是啊，特没出息！当初是唐少轩背叛你，你别忘了。”叶灵灵狠狠的道。

    “他本来就是风流少爷啊，我还以为他会为我改变，结果还不是一样，我真傻。”

    “菲菲，不管是徐子翼还是唐少轩，你一定要看清自己的心。别做错选择。”

    顾菲默然点头。自己的心？连她自己也有点看不清自己的心到底在哪儿了。

    一顿午饭吃完，大半个中午都过去了。顾菲和叶灵灵离开时，原本热闹的食堂已经不剩几个人。叶灵灵抱怨不停，说顾菲霸占了自己美好的午休时间，害自己连午觉都没睡成。顾菲只是笑笑，不理她。其实顾菲打从心里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上学的日子，那时，她和叶灵灵就经常牺牲午休时间互相讲心事，结果下午上课狂打瞌睡。

    回到办公室，果然已经有两杯奶茶放在桌上了。顾菲递了一杯冷的给灵灵，自己慢慢喝着那杯热奶茶，觉得暖暖的。忽然感到一种负罪感在自己心里蔓延，徐子翼这么好，可她居然在犹豫，在徘徊，简直是个坏女人！

    掏出手机，发了短信给那个熟悉的号码。简简单单两个字“谢谢”。

    不一会儿徐子翼便回了短信“傻丫头，居然还说谢谢。跟谁学的这么客气了。晚上和我去吃饭，就接受你的道谢。”

    顾菲想都没想就打下“好，在哪儿吃你挑。”

    徐子翼没再回复，她也没想太多，毕竟他们平时也很少用短信联系。顾菲看着手头还未完成的工作，便又开始忙起来了。人一旦变的忙碌才不会胡思乱想。

    下班时间，徐子翼下楼接顾菲时，顾菲还在埋头工作，看样子倒挺敬业。徐子翼也不着急，干脆倒了杯水坐到一旁等她。偶尔翻翻书架里的书籍杂志。他原来没注意，这些书中居然立着一本薄薄的相册。于是顺手拿过，想瞧瞧里面的照片。心想说不定是顾菲小时候呢，又或者是她和家人的全家福。然而打开相册才发现里面竟然只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男孩背着一个女孩的合照。女孩正是顾菲，男孩却像是，唐少轩！徐子翼心中一惊，又隐约回想起今早见到唐少轩时，顾菲的确有些安静的异常了，她原本是很热情的，遇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决不至于一声不吭的干站着，如此想来，原来她和唐少轩不仅认识，甚至曾是男女朋友？徐子翼觉得心慌，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谁没个过去呢？他知道自己不该为这件事纠结心烦。可照片里的两人着实幸福甜蜜，换谁看了都不免要羡慕一番。

    “子翼，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顾菲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转的说。

    “好。”徐子翼一面回答，一面将相册放回书架。然后坐到原位慢慢喝着那杯水。

    大约10分钟，顾菲果然忙完了，收拾好东西和徐子翼一起出了办公室。“徐老板，看到员工这么尽职尽责的工作，你打算奖励我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

    “我没想过，让你挑，你决定吧。”

    “那去海上花园吃海鲜？”徐子翼启动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今天有什么好事吗？还真的请我吃大餐啊。”

    “算好事。盛华已经决定用我们的设计方案了。大概这两天就能签约。”

    “这么快就定下来了？”顾菲惊讶，按说这种招标项目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出结果。当初新视野为了拿下这个项目，也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饭局酒宴徐子翼都没少参加。疏通关系，洽谈报价，修改设计哪样也少不了。而这次重新招标，居然在一天之内就确定了新视野，真是奇迹。

    “是啊，我也挺吃惊的。大概觉得我们的设计的确不错吧。而且这个项目上次就是被新视野拿下来的。这次重招，说不定也就是走走形式。”

    “也有道理。子翼，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顾菲兴奋道。

    “所以老板请员工吃大餐？”

    “是男朋友请女朋友吃大餐，一起分享成功喜悦。”顾菲反驳。

    一路驱车到达海上花园，这是城最有名的海鲜城。更是经商人士办饭局酒宴的常地。顾菲跟着徐子翼来过几次，都是陪他在饭桌上谈生意，根本没心思品尝海鲜。然而这次只有她和徐子翼两人，为了庆功来约会。顾菲不免心情大好。

    素质极高的服务员带他们进了里间的包房，顾菲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便坐到沙发里看电视。每次吃饭都是如此，点菜是徐子翼的任务，他懂得很多佳肴美味，总能点中最好吃的食物。不像顾菲，点了几次都是形色好看，味道却不如人意。

    “丫头，你吃海鲜没什么要忌口的吧？”徐子翼问道。

    “没有，你随便点就行，我吃什么都不过敏。”顾菲说着站起身来，又对徐子翼道：“我去趟洗手间。”

    出了包房直走左拐，顾菲总算看到洗手间的标识。这海鲜城最不人道的一点就是，包房里不配备卫生间。好像是因为这儿的老板认为餐饮房间无论配品质多高的卫生间，总会影响就餐食欲。所以海上花园的包房虽然豪华别致，却没有洗手间，实在麻烦。

    顾菲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却在转弯处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顾菲揉着额头连忙道歉。抬起头才发现被自己撞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唐少轩。自己这一撞，好像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他一只手扶住墙面才勉强稳住身形。顾菲注意到他脸色煞白，竟一点血色也没有。

    “你，没事吧？”顾菲问。

    唐少轩只轻轻摇头。扶着墙壁的手收了回来，可刚迈出一步就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也不听使唤，晃了两下险些摔倒。顾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感觉到手下的皮肤滚烫的吓人。

    “你在发烧？”顾菲惊道。

    “没事。”唐少轩靠着墙壁喘息，忽然觉得胃里不适，于是跌跌撞撞的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他只稍稍碰了些海鲜，没想到反映竟然这么强烈。刚才已经吐了一次，现在再也吐不出什么了，只有止不住的干呕，实在难受。

    顾菲站在门外听到唐少轩呕的声音都嘶哑了。于是不管不顾跟着进了洗手间。好在里面除了唐少轩，再无他人。

    唐少轩喘息片刻，道：“顾菲，这是男洗手间，你，快出去。”

    顾菲像是没听见，在他身边蹲下：“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应酬，喝多了。”

    顾菲不是没见过唐少轩醉酒的摸样，可看他现在目光清明，一点不像喝多的样子。“你胃不好，不能吃海鲜这类东西。”顾菲道。她记得他以前就胃不大好，有一次甚至厉害到胃出血住院。吓的顾菲没日没夜的守在医院里，不敢离开半步。

    唐少轩刚想开口说话，却又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药呢？带了吗？”顾菲一边帮他拍背一边问道。

    “周铭那儿，还有，止吐药。你，帮我打电话，给他。”唐少轩断断续续的道，又抬头指了指裤子口袋示意电话在里面。

    顾菲连忙掏出手机，正准备查询号码，唐少轩又道：“快捷键，2。”

    刚收了线，周铭就来了。看样子像是一路跑来的，也没顾上跟顾菲打招呼就急忙掏出药喂唐少轩服下。唐少轩吃了止吐药，药效还没上来，胃里依然翻涌的难受，还隐隐伴有绞痛。好在呕吐的感觉已经被强压下去，此时身上无力，全靠周铭搀扶着，才勉强站住。“先出去吧。”唐少轩喘了口气缓缓道。

    周铭点头，扶他到大厅坐下。唐少轩仰头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着额头，双目微闭。

    “周铭，你快送他回家，他还在发烧。”顾菲想起唐少轩身上高热的体温，转头嘱咐周铭。

    “少轩，我们先走吧。”周铭道。

    “我自己回去，你留在这儿。”可能是药效已经上来，唐少轩感觉胃里舒坦了许多，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紧着难受了。

    “你一个人怎么回去？你觉得你现在这样能开车吗？”周铭有些恼怒。

    唐少轩第一天上任，光董事会就开了整整一下午，会议结束后，又立刻接手了盛华正在进行的一项大型并购案，调出所有文件资料查看研究。召集负责这个项目的执行团队开会商议。一直到晚上才完事。一天下来，唐少轩已是疲累不堪。不巧又有饭局要参加，不得不硬撑着来了海上花园。经刚才那么一番折腾，此刻确实乏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独自开车，但饭局还没结束，总不能全走了吧。于是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送你吧。”顾菲鼓足勇气道。

    唐少轩和周铭都是一惊，一言不发的看着顾菲。见她小脸微扬，一副“我很坚持”的表情，煞是可爱。

    “站着干嘛，车钥匙呢？”顾菲问。

    “没错没错，就让顾菲送你回去吧。”周铭连连点头，掏出车钥匙递给了顾菲。

    “我自己走。”唐少轩不理睬，固执的走了出去。

    “唐少轩，钥匙在我这儿呢，你怎么走！”唐少轩腿长脚快，顾菲必须小跑着才能追上。

    到了停车场，顾菲见唐少轩掏出钥匙，轻轻一按，开了车锁。这才反应过来，周铭给自己的肯定是后来配的。车是唐少轩的，他怎么可能没钥匙？顾菲一阵懊恼，又忽然想起，自己是跟徐子翼约会来了，怎么把他抛下，一个人跑了出来？而且上午才决定，不可以再想唐少轩，怎么这时竟像鬼迷心窍一般为他担心？

    “唐少轩，你自己，真的没问题吗？”顾菲走到他面前问道。

    “嗯。你回去吧。”唐少轩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顾菲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可刚走出百米不到，却听见身后一声急促的刹车声。顾菲急忙回头，见唐少轩的车开出一小短距离后骤停了下来。而他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顾菲害怕了，连忙跑到唐少轩车旁，一边敲击车窗，一边喊他的名字。片刻，车里的人才有反应，缓缓按下车窗：“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唐少轩此时脸色已经青白，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打湿了些许发丝，样子十分虚弱，顾菲看着，心里一阵阵揪痛。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唐少轩，在她的印象里，唐少轩健康阳光，是她的港湾，她的保护伞，好像永远不会倒下。可是自从他这次回来，整个人都显得病怏怏的。顾菲又是担心又是难过。

    “我来开车。”顾菲伸手拉开了驾驶座的门。道：“有力气下来吗？”

    唐少轩不再坚持，让顾菲扶着下了车，坐到副驾驶室。一阵阵的晕眩感还没过去，这么直坐着让他有些受不了，于是调整了座椅半躺下去。

    “难受的厉害？”顾菲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探试唐少轩的体温，依然一片滚烫。

    “你专心开车。”唐少轩低声道。

    顾菲开的不快，稳稳当当的很舒服。而一旁的唐少轩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顾菲这才想起一件大事：徐子翼！她居然把他忘了！伸手想拿手机，才发现自己的外套和包包都在海上花园的包房里，出来时，身上什么都没带。这下完了，徐子翼恐怕急坏了。顾菲别无他法，只好轻轻喊了声“唐少轩”，希望借他的手机打个电话。

    “嗯。”唐少轩回应了一声，他已是疲累至极，但顾菲就在身边，他居然不想睡去，于是抵抗着强烈的睡意，闭目养神。

    “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用？我的掉在包房里了。”

    唐少轩侧了侧身，掏出手机递给了她。

    顾菲熟练的拨了一串号码：“子翼，我是顾菲。”

    “菲菲，你上哪儿去了？”徐子翼的声音满是焦急，冲击着顾菲内疚不安的心。

    “子翼，我遇见一个朋友，他病了，我正送他回家。你，还在海上花园吗？”

    “嗯，还在，在等你。”

    顾菲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子翼，对不起，我……”

    “用我去接你吗？”徐子翼打断她问道。

    “不用了。我会自己回家。我们改天去海上花园，把这顿饭不上，好吗？”

    挂了电话，顾菲越想越觉得内疚，默默的开着车，一声不吭。

    “你，很爱他？”唐少轩坐直了身子问道。

    “嗯，我爱他。”

    顾菲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到底是说给唐少轩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似乎需要用这句话来告诫自己：我爱的是徐子翼，不是唐少轩。

    一路无言。顾菲把唐少轩送到唐家老宅时，已经有医生和护士等着了。顾菲认识那个医生，好像姓王，是唐少轩的私家医生，她见过几次。王医生朝顾菲笑笑，喊了声“顾小姐”算是打招呼，上楼进了卧房，带上房门。孙雅茜没有跟着上去。

    “顾小姐，谢谢你送少轩回来。”孙雅茜邀她在沙发上坐下，“顾小姐想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我该走了。”顾菲道。她现在身无分文，连手机也没带，明明没办法回去。但她却想快些离开。如今这座宅院有了新主人，而她成了需要款待的客人

    “顾小姐，少轩找你呢。”王医生匆匆从二楼下来，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顾菲。

    “找我？”顾菲迟疑道。

    “是啊，你快上去吧。他等着呢。不过也别待太久，让他早点休息。”面善的王医生嘱托道。

    顾菲熟悉的上二楼找到了主卧。推开房门，才发现这间卧房也如3年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而唐少轩靠坐在床头，手上挂着点滴。一旁的护士正在做记录，见她进来，便退了出去。

    “过来坐。”唐少轩拍了拍床边的位置道。

    顾菲却只是待在原地问道：“你好些了吗？”

    “我叫你坐过来！”唐少轩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意味。

    顾菲心想，这人怎么还这么霸道。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坐到了床边。

    “你要怎么回去？”

    “我自己坐车。”顾菲低着头，闷闷的回答。

    “顾菲，你当我是傻瓜吗？”

    顾菲本来也没想逞强，但一想到孙雅茜，她就不愿低头。而现在只有唐少轩，顾菲倒觉得踏实了许多。3年前，她就经常迷迷糊糊的丢三落四或者做错事，那时只要打电话给唐少轩，他就能妥帖的帮她安排好一切。所以她总是很依赖他。以至于在他才离开的那段时间，顾菲遇见了困难，还是会习惯性的去拨那个可以让她安心的号码。只不过那个号码已成了空号，唐少轩也不在她身边了。

    “我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你得借我。”顾菲扬着小脸，毫不隐瞒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