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爱

    晚上吃饭时徐子翼的父亲对他说：“等过几天把顾菲的父母也接到城，两家人坐下来好把婚期定下。”

    徐子翼说：“应该的，早定下来，我也想早些把顾菲娶回家。”

    顾菲附和的点头答应，却始终觉得心神不宁。

    他们在家住了3天。3天时间，顾菲却始终在想关于唐凡蕊的事情，她明明是当年唐少轩出轨的那个女人。可是那天见唐少轩对她的态度却不像是对待女朋友，况且孙雅茜也在旁边，看样子也与她十分熟识。

    她不敢深入的去想，虽然人们都说眼见为实，但眼见的到底是不是事实她不知道。

    徐子翼进了卧室见顾菲站在窗边，窗子大开着，顺手帮顾菲关上了窗并从背后把她拥在怀里：“想什么呢，还吹着冷风，不怕感冒了。”

    顾菲感觉到徐子翼的气息轻轻地喷在她的脖颈间，痒痒的。身后的这个男人再过些日子就要成为与她共度一生的人了。

    回到城已经一星期，在徐子翼的再三劝说下，顾菲终于把大小行李搬到了徐子翼家，两人正式开始同居生活。婚前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徐子翼和顾菲都工作繁忙，难以分出时间来筹备婚事，两人决定只领证暂时不办婚礼。周末大好时光，终于得了空闲在家休息，顾菲去城时跟着徐妈妈学了几道拿手菜，她把步骤仔细记了下来，打算今天做给徐子翼尝尝。

    这是顾菲第一次亲自下厨，她热情高涨也不让徐子翼陪，自己开了车去超市采购。推着推车在果蔬区仔细挑选食材却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顾菲回头看见来人竟是孙雅茜，而她身边站着的正是上次在机场见到的那个女孩。

    顾菲轻轻挽了耳边的发，笑容自然大方：“好巧孙小姐。”

    孙雅茜同样保持微笑：“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偶遇顾小姐。”

    顾菲说：“孙小姐近来可好？”

    孙雅茜回答“很好”便接着说：“我听说顾小姐将要结婚，真是恭喜了。”

    顾菲不愿多谈只道了谢谢：“我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约孙小姐一同喝茶。”目光扫过旁边的唐凡蕊，顾菲心中疑惑更甚。回到城后，她甚至冲动的想找唐少轩再问清楚，但想到他上次的冷漠与伤害，便又退缩了，再者，她即将成为徐子翼的妻子拥有平淡幸福的生活，她已不愿再苦苦折腾受尽委屈。

    此刻再见到她顾菲已能够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三年前害她失去唐少轩的那个女人没错。

    孙雅茜见顾菲看着凡蕊便说：“忘了向顾小姐介绍，这位是少轩的小妹，唐凡蕊。”

    顾菲听她如此介绍，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般惊诧，鼓动着的心竟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

    唐凡蕊自然不知顾菲此刻的心情，反而热情的说：“你好顾小姐，我是唐凡蕊。”

    顾菲再次看向孙雅茜，话语都显得有些颤抖：“你说她是唐少轩的，妹妹？亲妹妹？”

    孙雅茜也没料到顾菲会有如此反应，觉得疑惑：“没错，凡蕊是少轩的小妹。”

    顾菲心中再难平静，直觉告诉她有些被忽略了的事实就要呼之欲出，它们压在她心头叫她喘不过气。

    她神色紧张问孙雅茜：“唐少轩在哪儿？我要见他。”

    孙雅茜听她如此说神色有些不悦：“顾小姐还要见他做什么，少轩如今很好，顾小姐实在不必再打扰。”

    顾菲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告诉我他在哪儿！”

    孙雅茜也固执不肯让步：“顾小姐想见少轩大可自己联系，他若是肯见你，我无话可说。”说罢便拉着唐凡蕊走了。唐凡蕊见孙雅茜一脸怒气，困惑说：“雅茜姐这是怎么了，好好说着话，怎么还吵了起来？”

    孙雅茜也不答话径直出了超市。

    顾菲站在原地甚至觉得害怕，她怕这三年的怨恨到头来只是荒唐可笑的误会一场，而她对他如此错怪怎么对得起他的浓情爱意。不多想顾菲立即致电唐少轩，可他的私人电话竟也转到了秘书处，秘书周到有礼的说：“我们会在唐先生回公司后第一时间回电给您。”

    顾菲此刻再难抑制自己，驱车前往唐家老宅。

    为她开门的是秦妈，秦妈甚至未引她进屋只说：“少爷不在家，去向我们也不知。”

    顾菲便又匆匆忙忙去了他在御水的房子，但任她怎么按门铃，屋内也是无人响应。

    顾菲坐在楼道间哭了一阵，竟然也有这样一天，她想见他，却没怎么也找不到他。哭过她起身又回了唐宅。

    秦妈见她无奈道：“小姐，少爷真的不在家。”

    顾菲不管不顾，仰头对着二楼他的房间喊：“唐少轩，我知道你在，你见见我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少轩，你不见我我便等，你等了我三年，现在换我等你。”

    说到这儿她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声音也已经哽咽：“唐少轩，我知道你就在里面，少轩。”

    秦妈见顾菲如此狼狈模样，心中也满是怜惜和不忍。

    而屋内，唐少轩早觉得自己的心零零落落已经碎的干净。他的顾菲，何时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过。

    一旁的唐凡蕊焦急道：“二哥，这位顾小姐看来对你一片痴心，你何苦如此，拒人门外。”

    孙雅茜只安静坐着，她在等唐少轩的选择。

    唐少轩这几日身体反复，犯了胃炎，又添贫血的毛病，顾菲的哭声和话语更像是一把利剑直直的插在他的心间，刺得他鲜血淋漓。

    他是用了多大力气，才能对她如此狠心。他为她选了安稳的生活，他允她待在徐子翼身边一生平安喜乐，只是因为，他不能让顾菲陪他冒险，他的病或许会复发，他或许会离开，哪怕只是一个未知的结果，他也不能让她承受这份苦难。他不敢想，若是自己真的走了，留顾菲一人叫他怎么舍得。

    所以，她现在有机会远离他，他便要亲自送她走的远远的。

    顾菲坐在门前，像个迷路的小丫头，将头埋在双膝间不哭也不闹了，只静静等着。直到徐子翼来，把失魂落魄的顾菲强行领上车带回家。

    唐少轩站在2楼窗前，看着顾菲被拉着离开，她不反抗也没表情，整个人像个人偶。他觉得晕眩难支，胃中剧痛，一松气整个人便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顾菲一路上一言不发，跟着徐子翼回到家里也站着不肯坐，眼神迷惘看着徐子翼说：“你让我走吧。”

    徐子翼小心的安慰她：“我们已经回家了。”

    顾菲微微摇头：“你让我走，我要找他。”

    徐子翼怒气再难忍下大声呵斥道：“他不要你，你还找他做什么。”

    顾菲巴掌大的小脸上泪水未曾断过：“不是的，是我错，我误会他，我不对。”

    徐子翼抓着她双肩猛摇：“顾菲！拜托你清醒点！你看看清楚，是我们快要结婚了，是你和我，与唐少轩无关。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顾菲只说：“子翼，对不起。”

    徐子翼不安的来回踱步然后又在顾菲面前站定，说：“顾菲你凭什么，他伤害了你，你就来我身边，他回心转意，你就要离开我了？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顾菲依然魂不守舍的，整个人呆滞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说：“子翼，我们不能结婚了。”

    徐子翼唉声说：“你现在不够冷静，等你精神好些了我们再谈。先睡觉好不好？你安心睡，我回旧房。”

    顾菲说：“你在家吧，我走，等有空，我来拿衣服拿走。”

    徐子翼心酸说“顾菲！你不要任性。今晚就在这儿睡，你此刻走，我一定不会放心，如果一定要走，去哪儿，我就送你过去，你要去等他，我也送你去。”

    顾菲心里不是不内疚，见徐子翼面色满是疲惫终究也不忍心，说：“好，我不走，你也不必走，我睡客房。”

    说罢便进房带上了房门。

    徐子翼熄了灯，坐在黑暗的客厅里一只接一只的抽烟，他向来没有烟瘾，但如今却觉得只有靠着它才能舒出一口气。

    许久，他拨了一串号码，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起。

    徐子翼说：“唐先生，她睡了，放心吧。”

    唐少轩带着氧气面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手机也是孙雅茜拿着放在他耳边的，听了徐子翼的话，他轻阖了眼睛，沉沉昏了过去。

    顾菲选了n的裙装打底，外面套一件黑色毛呢大衣，卷俏的头发蓬松的挽起，又细细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简单收拾些必需用品后一早就离开了徐子翼家。没有直接去唐宅寻唐少轩，顾菲驱车去超市买了各类食材回家为他熬粥煲汤。中午提着装在保温桶里的枣泥玉米粥和甲鱼汤去唐家老宅交给了秦妈，她不再要求见他，只希望他能吃得下她做的东西。

    从唐家出来顾菲去公司递交辞呈，她没见到徐子翼，就把辞职信交给了叶灵灵，让她帮忙转交。

    抱着纸箱从新视野办公楼出来的那一刻，顾菲觉得心里一片灿烂明朗，她长舒一口气，未来的日子里会不会后悔如今的决定不得而知，但此刻，她只想到他身边。

    此后一周时间顾菲变着花样做各种菜肴给唐少轩送去，她明知他在家，但他不愿见她她也不强求，每次放下东西就离开，甚至没有进过唐家大门。

    唐少轩前几日大多时间都在睡着，醒来的时候很短，更不可能吃的下东西，全靠葡萄糖、维生素之类的营养液维持着。三天后身体状态好了些，他便提出要吃她做的饭菜，他胃中积弱，明明还吃不太下，但她日日送来，他便日日用一些。她做的食物总十分精致并且份量也小，看得出是花尽了心思在上面。

    周末，中午时顾菲没来，等到晚上她依然没有出现，想着她大概与朋友约会或有事耽误了，唐少轩虽然觉得失落表面却依然维持淡然神情，只是一整日，秦妈给做的饭菜他几乎没怎么动。奇怪的是，第二天还是不见顾菲的踪影。这下唐少轩哪里还坐的住，立即召了司机送他去顾菲家。

    按了许久门铃没人应答，唐少轩拨顾菲的号码却听见手机在屋内大肆作响，他心中焦急，命人直接撬开了顾菲家的门锁。

    卧室里，顾菲盖着被子平躺在宽大的床上似乎昏睡了过去，唐少轩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立即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已经是一片滚烫，意识到她在发烧，不由分说便抱着她往门外走。随行的司机跟着唐少轩也已有段日子，心中明白少爷若是不亲自驾车而是命他来开车定是身体疲乏难支，见唐少轩抱着顾菲出来，便急忙迎上前去想从少爷手里接过顾菲，唐少轩语气冷漠说：“不用！”硬是坚持抱着顾菲下了电梯直到坐进车里。

    司机得了命令送他们去医院，不敢马虎在保持平稳的前提下加快了车速，一路径直向医院开。

    唐少轩让顾菲依靠在自己怀里，紧攥着她的小手，温柔的轻喊她的名字。

    顾菲呢呢喃喃的说了些什么却听不真切。

    到了医院，顾菲被推往急救室，唐少轩便在门外的座椅上等着，他低着头，冷汗直落到地面上，一只手用力压着胃部，却丝毫缓解不了越发剧烈起来的疼痛。闻讯赶来的周铭见到唐少轩是他已经脸色青白神情模糊，就连坐好像都已经坐不住。

    周铭连忙在他身边坐下，支撑着他靠过来的身子。唐少轩在周铭肩头喘息不止，一句话都已经说不连贯：“顾，顾菲，一会儿出来再，叫我。”

    说罢，他便闭上了眼睛，周铭骤然感觉身上的重量变的沉重起来。

    顾菲在病房醒来时看到居然只有孙雅茜和唐凡蕊。她环视一圈也不见那个渴望的身影。

    孙雅茜淡淡的道：“不用找了，他不在。”

    顾菲失望至极，她发着高烧意识混沌昏迷之时明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可醒来却依然见不到他。她将头侧向背对着孙雅茜的另一边，再不愿多说话。

    唐凡蕊却又跑到她面前蹲下说：“顾姐姐，你不要怪二哥，他是实在来不了。”

    顾菲一根神经立即紧绷起来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又病了？”

    唐凡蕊说：“你进了急救室没多久他便被推去抢救。此刻还在。”

    顾菲猛然坐起身，便要拔掉针头说：“我要去看他。”

    唐凡蕊按住她拔针的手：“他情况已稳定下来，大概下午会转到病房，我们才能见得到他。”

    顾菲看着光洁的地板自责道：“我总是给他添麻烦。”

    孙雅茜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忿恨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别再惹他生气让他着急，他身子受不住，也再经不起如此折腾。”

    唐少轩醒来时天色已渐晚，满身的疼痛和虚弱感再次被真切的感受到，意味着人已经由昏迷状态转为清醒。缓缓睁开疲重的双眼，看到灵动的眼睛，温暖的笑容，一张熟悉可爱的小脸。唐少轩轻叹一口气，声音从氧气面罩下传来更是低弱不堪，顾菲凑到他枕边，听见他说：“何必非要找我。”

    顾菲不生气也不辩解只说：“你又何必非要推开我。”

    唐少轩目光清明，难得的扯开嘴角微笑了笑。他毕竟元气大伤，醒来也只片刻时间，没能和顾菲说几句话就昏昏的欲再次睡去，睡前，他坚持看着顾菲艰难的吞吐着想说什么，顾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说：“我病房就在你隔壁，你睡吧，等你睡了我也回病房睡觉好不好？”唐少轩这才满意的又昏睡过去。

    顾菲看着他依然苍白的面容，心疼到无以复加。多少个日日夜夜，他病痛难耐时她不能守在身边，多少次病发危机都是他一个人熬过难关。现在他又病着便再没力气推开她，她享受这一刻的温存，这才是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唐少轩难得睡了一次沉稳的好觉，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第二天的傍晚，顾菲仍旧坐在他床边，小手紧握着他没有滴点滴的手。

    见他醒来她甜甜的说着：“二少爷，你醒了。”

    唐少轩要求护士帮他摘下了氧气面罩，说话才方便起来，虽然因为无力而声音低弱甚至带些气音，但说一会儿就休息一会儿断断续续的他竟和顾菲说了许多。

    顾菲笑他：“少轩，这是要把累积了这么多年的话一次性全说与我听吗？”

    唐少轩疲累的笑笑，掀开被子一角说：“你也还病着，躺上来吧。”

    他住顶层p病房，床自然也大的好像星级酒店。顾菲也不犹豫在唐少轩未打点滴的一边躺了下来。他睡了这许久精神倒是好多了，拥她在怀里安静的摸着她柔软的发。

    顾菲的手暖暖的，伸进唐少轩的病服，准确摸到一块冰冷坚硬的位置，那是他还在隐隐作痛着胃部，她轻柔的一下一下帮他揉按着。

    隔了这么多年，终于，他们又可以回到往昔幸福的时光，一切来之不易，身在其中便更懂得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