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爱

    唐少轩忍不住笑了笑，说：“我不能借浅给你。”

    顾菲一愣：“唐少轩，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会还你的。”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坐车回去，我不放心。”唐少轩收敛了笑容，认真道。

    顾菲觉得心里一暖，却坚持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坐个车有什么危险的。”

    “我已经打了电话给周铭，他会来接你。”

    “哎呀，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走就行。”

    “不行！你可以选择今晚住在这儿或者让周铭来接你。选哪个？”唐少轩低低咳了几声道。

    “我选自己坐车回家。”顾菲固执的坚持。

    “菲菲，我很累了。你就听话不行吗？在这儿等周铭来接，他很快就来了。别让我担心。”

    顾菲听着这个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再次喊她“菲菲”，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一般陷进了曾经的时光里。似乎一切如初，他依然是爱她疼她的唐少轩，她也依然是属于他的顾菲。什么都不曾改变。

    “好，我等周铭来。”

    唐少轩这才放下心来，缓缓点了点头。他吊的点滴有安眠的成分，此时已是困倦不堪。

    顾菲见他一脸的倦意，道：“累了吗？累了就睡吧。我不走，就在这儿等着。”说着站起身扶唐少轩躺了下来。

    “乖乖，等着。”唐少轩已经意识模糊，却依然喃喃嘱咐着。

    顾菲复又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唐少轩安静无害的睡颜，才发觉自己心里酸酸的想哭。她曾那么深深的爱着这个男人，而他也曾那样百般呵护的疼她宠她。究竟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错过？还是没办法一起走完一辈子？唐少轩，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一句解释都没有就离开？顾菲很想问他。3年来，她一直想听他的答案。

    第二章

    周铭来接顾菲时唐少轩已经在安定剂的作用下沉稳入睡，顾菲乖巧安静守在他的床边。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也曾像这样睡在她身旁，她躲在他怀里被他拥着度过每一个夜晚。晃眼已经三年过去，与唐少轩相爱的每一寸记忆却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变得越发清晰凌厉起来。

    周铭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静好的画面，他甚至不忍打扰他们难得的独处时光。

    顾菲又深深看了唐少轩一眼，起身将他搭在被子上冰凉的手轻轻放入被内，随周铭出了房间。一楼的大厅里，孙雅茜独自坐在沙发里喝一杯温热的牛奶，电视开着正放节目却没有一点声音。见周铭和顾菲从楼上下来，雅茜这才关了电视站起身来。

    周铭对她说：“少轩睡了，药水还有大半。”

    孙雅茜点点头又转向顾菲：“顾小姐有空常来玩。”

    顾菲回以微笑并说：“一定。”

    回家的路上，周铭专心开车偶尔问几句关于顾菲的近况，顾菲只含糊的回答自己这几年过的很好。他们心照不宣不去提起有关唐少轩的话题。关于当年的事情顾菲虽然觉得唐少轩欠自己一个解释，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难以释怀，但事到如今，该变的都已经改变，那个解释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但下车时，顾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周铭：“他是不是病的很重，所以才会离开我？他是不是从没背叛过我，当年的事情只是误会？”

    周铭看着她急切的模样轻叹一声说：“顾菲，所有的事情你要是想知道该亲自问少轩。”

    顾菲知道他定是得了唐少轩的命令不便与她多说，只若有所思的说：“他如今身子不好，你多帮衬他一些。”

    周铭说：“会的。”看着顾菲转身上楼，周铭心里也觉得一阵阵难受，他见证了唐少轩与顾菲所有相爱的经历，这两个爱了很久的人突然分开，那种残忍的过程无论对谁都是难忍的折磨。

    很多人不能明白，当初植入骨血的亲密怎么会变为日后两两相忘的冷漠。因为命运从来都不曾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

    顾菲回到家觉得疲累难耐，倒在床上只想沉沉睡去。

    第二天大早，和往常一样，顾菲下了楼便看见站在车前等着她的徐子翼。

    见顾菲下来徐子翼拿出刚刚买好还热着的早餐塞到她手上，说：“我不买你从来都不知道好好吃早饭，迟早把胃弄坏了。”

    徐子翼其实不知道，顾菲这个坏习惯纯粹是被唐少轩惯出来的，他们在一起3年，唐少轩就一天不差的给顾菲买了3年早饭，而且总是变着花样的买给她吃，她爱睡懒觉总是错过吃早饭的时间，唐少轩就强行买来让她简单洗漱了在床上吃，他自己胃不好生怕顾菲也把胃弄坏了，他舍不得让她受任何一点难受过疼痛。他们在一起那3年，顾菲简直被宠的无法无天像个刁蛮的小公主。

    顾菲此刻面对徐子翼觉得心里愧疚，吞吞吐吐的说：“子翼，昨晚我”

    徐子翼和她一同坐入车内：“菲菲，我真的没有不高兴，我们改天再去吃就好。”

    他越是这么宽容，她就越觉得对不住他，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心里乱的很，想着干脆等理清头绪了再把所有事情说给徐子翼听。

    玛歌庄园的内装修项目从今天开始启动，顾菲和叶灵灵所在的设计一部和设计二部都已经投入到这个大项目中来，盛华旗下的地产是城最高档的住宅区，自然对精装修这一块要求极高，这让顾菲在内所有设计部门的同事都感觉压力很大，图纸改了又改，有的甚至要全部推翻重新设计，期间顾菲接到过一次周铭的电话，是从徐子翼那儿转过来的。关于这一项目的所有内饰设计都是顾菲经手负责，周铭假公济私，强制要求与顾菲直接联系。

    周铭在电话里向顾菲解释了玛歌庄园想要呈现出的主题，以奢华大气的欧派风格为主让顾菲把图纸加以改进。

    顾菲工作作风严谨，一边听着周铭吩咐一边将它们全部记录下来。末了，周铭对她说：“顾菲，说句题外话，唐二少爷简直是工作狂，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想来想去觉得或许你劝劝他他是肯听的。”见顾菲那边没答应，周铭直接说：“要不我把电话转到他那儿。”

    顾菲还未来得及反对，便听见周铭在电话那头吩咐：“帮我转接唐先生。”

    低沉迷人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低低的传入顾菲的耳膜。

    顾菲连忙说：“唐少轩，你好点了吗？”

    唐少轩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显得中气不足但又像是故意提着精神说：“已经没事了。”

    顾菲又说：“身体不舒服就该多休息。”

    唐少轩那边却没有回答，一声低沉的呻吟混着丝丝抽气声被顾菲听了个正着。顾菲心里立即乱了章法，连喊几声他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答，只听见他闷闷的哼声。

    顾菲毫无办法便越发觉得害怕，就好像他胃出血那次，她看着他躺在她怀里呕出一口咖啡色的浓稠液体，那一刻她害怕到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唐少轩明明难受的紧却还不忘安慰她：“菲菲，别怕，我可能有点出血，你打电话给周铭开车送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她才回过神来，轻轻放唐少轩在沙发上平躺起身给周铭打电话。顾菲搂着唐少轩坐在后座，在去医院的路上他又吐出几口血，却一直保持着神智清明，将顾菲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安抚她，她像是受了惊的小兽，看着他虚弱难受的模样，想给他揉揉让他不那么疼，又怕按压会再次诱发出血，目光里满是惊慌。唐少轩艰难的扯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菲菲，我没事，到医院止了血就好。”

    她慌乱的对他点头，眼里已经是止不住的泪水。

    他想抬手帮她拭泪，却没有一点力气，只是一直笑着说她是傻丫头。

    此刻，顾菲得不到唐少轩的回应，恐惧感已经一点一点涌上心头她又唤了他一声那边才听见唐少轩带着喘息的声音微弱无力：“菲菲，我没事。”

    一颗心这才回落了一半，她又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胃里难受的厉害？”

    他强撑着说：“就是突然胃里，这会儿过去了。”

    顾菲想到他每次胃疼时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的心疼他：“唐少轩，让下面的人送你回家休息吧。”

    唐少轩温柔的说：“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回去。”

    顾菲知道他这样说明显是在敷衍，语气里带着不满说：“事情哪有做完的时候，怎么能连身体都不顾。现在就回去，现在！”

    唐少轩却突然说：“菲菲，我想吃你煮的香菌杂米粥。”

    顾菲心头一软，男人永远与小孩无异这话倒是不假。

    顾菲从小没做过家务，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和唐少轩在一起的那几年，熬粥煲汤倒成了她的拿手绝活。就连唐少轩对食物要求这么高的人，他那难伺候的胃似乎也格外喜欢她熬的粥。

    顾菲正犹豫，又听他说：“早上吃的全吐了，这会儿觉得饿。”她自然听不得他这么说，心里面早已经软了：“那你先回家休息，我交代完设计方案中午过去给你熬粥。”

    唐少轩果然一副n谋得逞的调调说：“我现在回去。”

    顾菲挂了电话心想，女人啊，果然是典型的情感动物。

    10分钟后，周铭再次来电，他语气惊讶说：“顾菲，你简直是我偶像，少轩和你通过电话居然主动要求回家休息，天啊，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顾菲说：“我自有对策。”却在心里小声嘀咕，我当然不会告诉你，是因为答应了唐少轩给他熬粥，是因为听见他孩子般央求的声音，心里早软的像一锅粥一样了。

    顾菲买好材料准备驱车去唐家老宅时接到了唐少轩的电话。他声音听起来平稳妥当：“小菲菲，我在御水皇都栋16层。”

    顾菲诧异：“你没回家？！”

    唐少轩一片悠然：“我回了，我现在就在家里。”

    顾菲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回家了，只不过回的不是老宅，而是他不知何时又添的一处新房产。

    顾菲无奈调转了方向前往御水。她对御水皇都这片高档住宅区极为熟悉，这是她初入行时跟着当时带自己的设计总监接的第一个项目，她甚至在御水的室内设计上倾注了自己年少时光所有的热情和幻想。顾菲每做一次设计，都尽情的将它们想象成自己和爱人的家，她的设计里充满了爱与希望，不过最初的两年她脑海里的对象是唐少轩，到后来已经换成了徐子翼。她甚至认真构想过他们的未来，他们的房子和孩子，她觉得和徐子翼在一起的时光才是真实的，唐少轩留给她的不过是青春路上的一场梦幻，终究是破灭了。

    而此刻，当她提着满袋材料去往唐少轩在的地方只为给他再熬一次粥，她自己都不能明白这是怎样的心情。

    唐少轩为顾菲开门，他穿了舒适的家居服，脚上拖着一双棉绒绒的拖鞋。顾菲走进他的房子，心中一片诧异，她明明记得眼前黑白为主导的简洁精装设计已经在初稿时就被否定掉了，怎么会又保留了下来并且装成了成品？

    唐少轩弯腰从鞋柜取出一双粉色的同样棉绒绒的拖鞋给她，自己靠着身后的储物柜说：“你的第一个设计，我怎么忍心否掉它。”

    顾菲抬头看他，熟悉的眉眼，英挺干净的面容，嘴角上扬带着的微笑，一如往昔。

    唐少轩瞧着顾菲巴掌大的小脸此刻带着倔强的表情，解释说：“离开你之后，能为你做的不多，这一些列的设计里只保住了这一个。”

    顾菲深吸一口气说：“已经够了，谢谢你。”

    唐少轩随意的笑笑又到沙发上躺下。沙发尾部放着一方薄毯，似乎他刚才就已经在这儿休息过。

    顾菲蹲在沙发前仔细瞧了他的气色，虽然算不上红润但也并非苍白的骇人，问道：“感觉好些了吗？我现在去熬粥吃的下吧？”

    唐少轩一只手横在胸腹间，眼睛微闭着：“你没来时一直睡觉了，都快饿死了。”

    顾菲说：“别死啊死的挂在嘴边上，这就给你做饭。要不先给你热点牛奶垫垫？”

    唐少轩睁开眼说：“我要吃粥。”

    顾菲白了他一眼径直进了厨房。备好材料小火慢炖慢熬还得一直看着，好在时间尚早，不会误了他吃午饭的点。

    沙发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看着眼前的女人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几年不见已经出落的越发成熟动人，当初那个黏在自己身旁的小丫头终究有长大的一天，唐少轩遗憾的是，错过的这3年，没能亲眼见证她每一天的成长，一辈子也补不回来了。

    顾菲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果然看见他斜着身子靠门站着，一边仔细盯着粥一边说：“马上就好了，先去餐桌坐。”唐少轩果然听话的去餐厅等着了。

    小心端了盛在瓷碗里的粥和简单的小菜摆在二少爷面前，顾菲紧张的说：“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好久没做了。”

    唐少轩拿着汤匙舀了一口吃下，香浓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下到胃里也是一片暖暖的很舒服，和当年吃到的味道竟不差分毫：“菲菲，就是这个味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

    顾菲会意的一笑，一只手撑着下巴嘱咐道：“那多吃些。”

    唐少轩满足的点头，但是大概只吃了半碗，他便推开碗不再动了。

    顾菲皱眉：“不是说好吃，怎么一小碗也不吃完？”

    唐少轩觉得此刻已经到了胃里能够承受的最强程度，再吃只怕又要反胃，他这几日挂点滴，吃下的东西总是又吐出来就直接加挂了营养液，好几日没有进食，喝下半碗粥已是极限了。揉着隐隐有些胀痛又开始不安生的胃，对面顾菲的小脸上明显挂着不悦的神情，他也不忍她辛苦煮的食物就这样白费掉，又开始吃余下的那半碗粥。

    吞咽已经明显有些勉强，下到胃里的食物像是带着刺，激的胃里生疼。唐少轩隐忍不做声，冲顾菲笑笑继续吃粥。

    顾菲说：“你吃的太少，没有体力病总是不好。”然后守着他把粥吃完才满意的收了碗筷进厨房。唐少轩这时已经痛的没有力气起身，只想直接趴在餐桌上不动弹，但是顾菲在家，他不能让她担心害怕，于是强撑着精神说：“菲菲，我想睡会儿，你自己走可以吗？”

    顾菲在厨房里答道：“你去睡吧，我收拾完就走，下午还得上班。”

    唐少轩一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扶着墙壁颤巍巍向卧室走去。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卧房，顺手反锁了房门，便在卫生间吐了起来，刚才吃下的粥已经悉数吐出，到最后只是干呕却不停不歇，连带着刺激的胃里又起了痉挛，火辣辣的痛感在整个腹腔蔓延。

    这时顾菲来敲门站在门外说：“唐少轩，我走了。”

    唐少轩缓过一口气，尽力保持声音平稳：“路上小心，我已经躺下了就不送你了。”

    顾菲倒是明朗：“不用送不用送，你好好休息。”

    然后便听见一声关门声，知道顾菲走了唐少轩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更是没有一点力气站起来，靠着冰凉的墙壁抵抗着阵阵晕眩和连绵不去的疼痛。

    回到公司时设计部的同事们已经开始又一轮的忙碌了，顾菲连忙放下包包加入到他们之中。叶灵灵一边审核着手下人递交的图纸一边在顾菲身边小声问：“你失踪一个中午干什么去了？手机也关机，你家徐老板找了你一中午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