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爱

    唐少轩勉力点了一下头。

    周铭不由分说又出去从车里取了轮椅，和许尤一起扶着唐少轩坐了上去。

    到医院后，ran帮唐少轩连上监护仪，并做简单检查。发现他心动过速并伴有严重绞痛，原本就脆弱的胃部也跟着一起作乱。唐少轩被疼痛折磨难以入睡，ran在他耳畔说：“进屋一趟怎么就弄成这样出来了，看来顾菲丫头威力不小。”

    唐少轩声音虚弱无力：“她说话太气人。”

    ran摇头叹气：“我加了止痛剂，你能好受些，好好休息一晚。”

    唐少轩勉力说：“我需要出席明晚宴会，你想办法。”

    ran又气又怒却不敢在他面前发作：“你你算了”

    顾菲在飞机上被孕吐折腾的难受，本就休息的不好又与唐少轩置气一番，便觉得身心疲累，一直睡到第二日正午才醒。

    童阿姨见顾菲下楼，热情招呼她到餐厅用餐。童阿姨烧的一手好菜，粤菜、湘菜甚至川菜都十分拿手。当初唐少轩也是看中她擅做中国南方菜肴，知道顾菲爱吃，才决定重金聘用她。童阿姨的女儿与顾菲同岁，见着顾菲便尤其喜爱，待她更如自己姑娘一般好。

    “顾小姐怀着宝宝，吃些营养清淡的好。”

    顾菲看着满桌菜肴尝了一口，觉得仿佛有家中味道，心里感动，未曾想在美国芝加哥这种地方居然也能吃到像极母亲做出的菜肴。抬头笑颜盈盈对童阿姨撒娇一般：“阿姨做菜真好吃。”

    童阿姨原以为顾菲脾气不好难伺候，现在见她俏皮神情才觉得这姑娘性格是很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对待先生时就不留情面，唐先生明明对她很宠爱。

    唐少轩今天没有找她，顾菲落得清静，窝在房里随手画图。太久没工作，顾菲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无用的闲人。她当初为了唐少轩才辞去工作，如今却连经济独立的能力都没有，住在唐少轩的房子里，用他给的一切，像极了他养的情人。她明明才是他正牌女友，却见不得光，真是滑稽。

    晚饭前，顾菲在房里接了唐少轩的电话，唐少轩关切问她今天过的好不好，有没有觉得难受，并说为她预约了产科医生做例行产检。

    顾菲说：“随你安排。”

    唐少轩拿她无奈：“菲菲，我今晚有应酬便不过来，早些休息。”

    顾菲听他不来，不知是失望还是轻松，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听见娇嫩的女声传来：“少轩你看我穿这件礼服如何？”那边随后便收了线。

    说的冠冕堂皇。有应酬？分明是要陪伴佳人！

    顾菲把手中电话扔出老远，把头埋在被子里呜呜哭了起来。童阿姨辈摔东西的声音吓了一跳，敲门进了顾菲的房间，见她哭的伤心，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搂着，安慰说：“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哭的像小孩子，别哭了，对宝宝不好。”

    顾菲说：“我不愿见唐少轩，也不想接他电话，童阿姨帮我拦住他。”

    童阿姨笑说：“这整座房子都是唐先生的，我哪里敢拦着他。”

    希尔顿酒店顶层此刻浓重奢华、香槟艳影，商界、政界、甚至大名鼎鼎的黑手党成员齐聚于此，但凡有些身家地位的上层人士此刻寒暄交谈，等待着唐家和sn家族成员到来。顶层尽头的商务套房内，唐少轩一身正装躺在沙发上闭目休息，孙雅茜穿r黑色高级定制礼服，妆容精致正陪着他。

    接近夜晚8点，孙雅茜轻声唤醒唐少轩说：“a应该快到了，我们去会场吧。”

    唐少轩揉着眉心坐起来，就着孙雅茜送到嘴边的温水服了护胃的药，孙雅茜扶着他起身，伏在他肩上说：“我与a说好了，你致完辞就离场。”唐少轩与大哥自掌权后，深居简出，一般宴会场合已经很少出席。但今晚是孙雅茜的父亲，sn a n宴请挚友，这个面子他不得不给。

    进场前，唐少轩又确认了手机，见并没有顾菲的来电，准备把它调至静音，却突然有电话打进来，号码是诺希别墅的座机号。

    唐少轩站在原地，心里慌乱似有不好预感，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那边是童阿姨迫切焦急的声音，混杂着顾菲低低的抽气呻吟声：“唐先生，顾小姐在浴室摔跤，她觉得腹痛，现在伴有下体出血！”

    第九章

    唐少轩持电话的手不停发抖，自己却觉察不到周身的任何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与空白才找回清醒的神智。稳了稳心绪交代说：“童阿姨，你听着，车库内有车，钥匙在顾菲卧房的床头柜里，等救护车用时太久，你现在开车送她到aa rs医学中心，我随后就到。”挂断电话后唐少轩又致电给aa rs医院说明了情况并吩咐他们安排专人待命等候。这才觉得自己连站着的力气都被抽走，用另一只手搭在孙雅茜轻挽着他的手臂上，勉强说：“雅茜，扶我一把。”

    孙雅茜见他面色略显青白，嘴唇微泛着钳紫，呼吸也紊乱不堪，立即小心扶他在旁边的沙发坐下，唐少轩虚弱，不停咳嗽，但因气力不济就连咳嗽声都透着几分黯哑。孙雅茜帮他揉了一会儿心口却不得缓解才从自己的包包内摸出带着的药物让他含在舌下。含了药却依然咳嗽不止，胸口处的绞痛虽然没再愈演愈烈但也没有丝毫减轻，唐少轩眉头微皱生生忍着。刚想开口说话，咳嗽声便先溢了出来，他索性用力咳了咳，摸出纸巾捂着嘴唇，拿开时，一团鲜红血色赫然刺目。

    孙雅茜惊叫一声：“少轩，你”

    唐少轩把纸巾揉做一团又顺手拿出另一张擦了擦唇边血渍淡笑说：“没事的，不过是心头急血，吐出来就好些了。”然后又说：“雅茜，我无法再出席晚宴。”

    孙雅茜心中了然几分：“你还是接她回来了？”

    唐少轩调整着呼吸嗯了一声。

    孙雅茜语气急切：“当初说好的，你明知道让她离的远些是为她好，怎么又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唐少轩如实说：“她怀着我们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孙雅茜讶异却又为唐少轩担忧，顾菲的存在对他而言无疑是致命伤，一个人一旦有了弱点，就等于给了敌人下手的机会。

    唐少轩借力站了起来，可他情况实在糟糕，如此体位变化又惹得一阵心悸晕眩，胃中好像也有些痉挛让他觉得恶心想吐。

    孙雅茜说：“少轩你目前状况，怕是还没见着顾菲自己就先会倒下了。”

    唐少轩面色淡漠目光冷峻：“若是保不住这个孩子，我便把自己的命赔给她。”

    孙雅茜心中一惊，忙说：“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到达aa rs医学中心时，顾菲还在急救室内未出来，童阿姨守在外面，身上有斑驳的血迹。见唐少轩过来，便站了起来眼中潮湿含着泪说：“先生，是我没有照顾好顾小姐。”

    唐少轩不耐烦的挥挥手：“什么都别说了。”

    急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唐少轩坐在椅子上，喘气声却显得越发微弱，座椅太冷孙雅茜扶他靠在自己怀里。唐少轩朦朦胧胧睁了睁眼，见孙雅茜依然穿着晚宴时的那套礼服，便动了动身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她披上。

    孙雅茜心中温热感动，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少轩你放松些会好受一点。”

    唐少轩听了她的话用力呼吸，却觉得窒息沉闷氧气怎么都不够用。

    这时，急救室的灯才终于熄灭，主治医生先走了出来，面露欣慰说：“大人孩子都已经没事，不过这几日要卧床。”

    随后护士将顾菲推了出来，她麻药已经醒过来，苍白安静的躺在床上。

    唐少轩上前握她的手，又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说：“菲菲，我们的宝宝没事。”

    顾菲心中愧疚，再即将失去宝宝的那一刻才明白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泪水划过脸颊落在枕上：“少轩，我并非故意，我想要他。”

    唐少轩帮她拭泪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顾菲微侧了头看见站在唐少轩身后的孙雅茜，他们一个身着正装，一个穿晚礼，好一对璧人。她不愿再看唐少轩失望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揪痛，为什么连片刻温存都不肯给她便要把她拉回现实？

    护士和童阿姨推着顾菲的轮床回病房，唐少轩却没再跟上。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进了电梯。

    然后，孙雅茜便眼睁睁看着唐少轩在自己面前倒下，上前抱住他的身子坐到地上，唐少轩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表情痛苦挣扎，孙雅茜慌乱的想喂他服药，却见唐少轩嘴角又有鲜血溢出，开始只是丝丝血丝，接着被她抱在怀里的身子颤抖了两下，一口鲜血直接喷涌出来，溅到孙雅茜黑色裙子上，也滴落在唐少轩白色衬衣领口，触目惊心。

    孙雅茜小心抱着他，不敢摇他也不敢晃动，甚至不敢大声叫喊，只小声唤他的名字。

    唐少轩残留最后一丝意识，一字一字慢慢的说：“不要，让，菲菲，知道。”说完人已经昏了过去。可唇边依然有不停流出的鲜血温热鲜红。

    救护车一路呼啸而过，孙雅茜身上还披着唐少轩的外套，而此时外套的主人正意识不清的躺在救护车床上，输液、给氧，透明的氧气面罩内满是血迹。ran也面色凝重向孙雅茜询问情况。

    听完之后连连摇头怒道：“胡闹！简直胡闹！”

    孙雅茜怎么会料到，原本盛大的家族晚宴，竟然变成两次急救室外的焦心等候。唐少轩被推进急救室不到一小时便紧急送去了手术室。

    ran跟着出来对孙雅茜说：“肺部淤血，肺泡壁血管破裂，需要手术，尽快通知家属吧。”

    孙雅茜双手颤抖拨了大哥唐少延的号码。

    唐少延和罗雪珂很快便赶了过来。

    手术结束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唐少轩直接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并且不许家属探望。ran脱去手术服才出来，示意唐少延到办公室详谈。

    ran坐在自己的办公椅内，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说：“我们初步怀疑二少爷左心出现心力衰竭现象，具体程度如何要等检测结果出来，应该还在早期的可控范围内，暂时属于可逆。只是再受不得任何刺激。”

    aa rs医院妇产科特护中心，高级病房内，顾菲正在打保胎药剂。从昨晚匆匆一见后，唐少轩再没有出现。果然如她所想，他在乎的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宝宝现在安然无恙，他便不再管她了，甚至不来看她。唐少轩果然狠心。

    童阿姨又煲了补血的药膳来，顾菲却烦躁不愿吃。她自从急救室出来后就一直没吃东西，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跟唐少轩赌气。

    童阿姨耐心劝道：“顾小姐无论如何也得吃些东西啊，不然腹中宝宝也会饿着的。”

    顾菲却问：“唐少轩有没有打来电话？”

    童阿姨摇头说：“先生没有打来。”

    顾菲发脾气推开面前的餐桌，满心委屈难过却无处发泄：“叫唐少轩来见我。他若不来，我就什么都不吃！”

    唐少轩在里醒来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监护仪器低声作响以及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到这么虚弱，连动动手指都不愿，全身酸软无力，索性放任疼痛叫嚣。

    最先发现唐少轩醒来的居然是大嫂罗雪珂，她被落地窗阻隔在外面却使劲冲着唐少轩挥手，仿佛这样能给他些力量。随后便有医生和护士匆忙赶来做进一步检查，窗帘被整个拉下挡住了外间的视线。

    ran再出来时，释怀般拍了拍唐少延的肩膀说：“是轻度心衰，可以用药物控制，只要休息的好能够恢复过来。但是，别再让他劳累心力，刺激更是受不得。我也知道唐家家大业大，事务繁忙，但我是医生，只对病人负责。”说完让护士带他们换上了防菌服允许进入探望。

    小护士恭敬的小声道：“说话声音要小一些，也不要说太久，二少爷需要休息。”

    唐少延在床边坐下，自家弟弟的心思他都了然未等唐少轩开口便说：“我已经知道你接顾菲回来了，顾菲现在还在aa rs医院，宝宝也很好，你不必担心。还有她不知道你病着。”

    唐少轩听到了自己迫切关心的事情，缓缓点了点头。

    唐少延犹豫一下接着说：“可是你的情况不太好，ran说你出现轻度心衰，不过用药物可以维持，少轩，你太不爱惜自己身体。”

    唐少轩闭目休息了片刻，艰难的吐着字问：“菲菲她，没有闹脾气？”

    唐少延愣了一下，心想少轩果然了解自己姑娘的脾气，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告诉唐少轩顾菲现在正吵着要见他还不肯吃饭。只心虚的说：“没有。”

    唐少轩觉得累，不愿再多说话。罗雪珂见状示意唐少延：“我们先出去，让二弟好好休息。”

    唐少延起身，脚步轻缓，唐少轩却突然开口：“大哥把我手机拿来。”

    唐少延站在原地声音略提高了几分说：“要手机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床边的心电监护仪数据出现波动，唐少轩也皱着眉像是正忍着一阵疼痛。唐少延立即自责般放缓了声音和语速：“少操些心，好好休息。”

    唐少轩依然坚持：“拿来。”

    顾菲不吃不喝已经三天时间，只靠一些葡萄糖和营养液勉强维持。主治医生来了几趟劝她要吃些东西，不然自身和宝宝的营养都跟不上。顾菲脾气倔的很，任是谁的话都不听，只要求见唐少轩，一日不见便等一日，一月不见便等一月，她就是笃定唐少轩不会置她于不顾。

    童阿姨见顾菲日益虚弱，心中担忧却无能为力。她这几日已经通过各种途径联系唐先生，但没有音讯，打他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在她焦头烂额毫无头绪之时，唐少轩居然主动打来电话。

    童阿姨到病房外接电话，还未等唐少轩开口便焦急说：“唐先生你快来看看顾小姐吧，顾小姐已经三日未进任何食物，她说想见你。”

    唐少轩收线后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ran立即赶了过来。进门却见唐少轩挣扎着想要起身，他身上还连着诸多仪器，限制着他的行动。

    ran大惊按住他的身子说：“想要做什么？”

    唐少轩一番挣扎喘气又变的凌乱不堪，监护仪上明显显示心动过速：“我要请假出院，一天即可。”

    ran一口回绝：“不行！”

    唐少轩说：“没有不行，我必须出去。”

    ran快要被他气的爆炸：“你做完手术不过三天，连监护室都出不得怎么能出院。”

    唐少轩又撑着想要起身：“不必再劝了，你知道我一定会去，还不如想些办法让我能撑的住。”

    ran无奈叹气上前帮他撤去身上的仪器又拔掉了输液针头，让他服过药后还是不能放心说：“让周铭陪你一起去。”

    顾菲又睡了一觉，翻转了身子醒来时便看见坐在沙发里的唐少轩。他脸色苍白看上去精神并不太好，但嘴角却挂着笑意：“醒了。听说你特别想见我？”

    顾菲喃喃说：“你大可不来，叫我饿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