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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曹雪芹
    罢。”宝玉见宝钗如此说,便拭汗道:“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

    宝钗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字就是了。”宝玉道:“

    ‘绿蜡’可有出处?”宝钗见问,悄悄的咂嘴点头笑道:“亏你今夜不过如此,

    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唐钱珝咏芭蕉诗头一句:‘冷

    烛无烟绿蜡乾’,你都忘了不成?”宝玉听了,不觉洞开心臆,笑道:“该死,

    该死!现成眼前之物偏倒想不起来了,真可谓‘一字师’了。从此后我只叫你师

    父,再不叫姐姐了。”宝钗亦悄悄的笑道:“还不快作上去,只管姐姐妹妹的。

    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你又认我这姐姐来了。”一面说笑,

    因说笑又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开了。宝玉只得续成,共有了三首。

    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因见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何不

    代他作两首,也省他些精神不到之处。想着,便也走至宝玉案旁,悄问:“可都

    有了?”宝玉道:“才有了三首,只少‘杏帘在望’一首了。”黛玉道:“既如

    此,你只抄录前三首罢。赶你写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这首了。”说毕,低头

    一想,早已吟成一律,便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他跟前。宝玉打开一看,

    只觉此首比自己所作的三首高过十倍,真是喜出望外,遂忙恭楷呈上。贾妃看道:

    臣宝玉谨题

    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

    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

    迸砌妨阶水,穿帘碍鼎香。

    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

    蘅芜满净苑,萝薜助芬芳。

    软衬三春草,柔拖一缕香。

    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

    谁谓池塘曲,谢家幽梦长。

    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

    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

    凭栏垂绛袖,倚石护青烟。

    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贾妃看毕,喜之不尽,说:“果然进益了!”又指“杏帘“一首为前三首之

    冠,遂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又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

    首诗,出令太监传与外厢。贾政等看了,都称颂不已。贾政又进《归省颂》。元

    春又命以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并贾兰。此时贾兰极幼,未达诸事,只不过随

    母依叔行礼,故无别传。贾环从年内染病未痊,自有闲处调养,故亦无传。

    那时贾蔷带领十二个女戏,在楼下正等的不耐烦,只见一太监飞来说:“作

    完了诗,快拿戏目来!”贾蔷急将锦册呈上,并十二个花名单子。少时,太监出

    来,只点了四出戏:

    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

    第三出,《仙缘》,第四出,《离魂》。

    贾蔷忙张罗扮演起来。一个个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虽是妆演的形

    容,却作尽悲欢情状。刚演完了,一太监执一金盘糕点之属进来,问:“谁是龄

    官?”贾蔷便知是赐龄官之物,喜的忙接了,命龄官叩头。太监又道:“贵妃有

    谕,说‘龄官极好,再作两出戏,不拘那两出就是了’。”贾蔷忙答应了,因命

    龄官作《游园》、《惊梦》二出。龄官自为此二出原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

    要作《相约》、《相骂》二出。贾蔷扭他不过,只得依他作了。贾妃甚喜,命

    “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好生教习”,额外赏了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

    食物之类。然后撤筵,将未到之处复又游顽。忽见山环佛寺,忙另盥手进去焚香

    拜佛,又题一匾云:“苦海慈航”。又额外加恩与一般幽尼女道。

    少时,太监跪启:“赐物俱齐,请验等例。”乃呈上略节。贾妃从头看了,

    俱甚妥协,即命照此遵行。太监听了,下来一一发放。原来贾母的是金,玉如意

    各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贵长春”宫缎四匹,“福寿绵长”

    宫绸四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邢夫人,王夫人

    二分,只减了如意,拐,珠四样。贾敬、贾赦、贾政等,每分御制新书二部,宝

    墨二匣,金,银爵各二只,表礼按前。宝钗、黛玉诸姊妹等,每人新书一部,宝

    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宝玉亦同此。贾兰则是金银项圈二个,金银锞二

    对。尤氏、李纨、凤姐等,皆金银锞四锭,表礼四端。外表礼二十四端,清钱一

    百串,是赐与贾母,王夫人及诸姊妹房中奶娘众丫鬟的。贾珍、贾琏、贾环、贾

    蓉等,皆是表礼一分,金锞一双。其余彩缎百端,金银千两,御酒华筵,是赐东

    西两府凡园中管理工程、陈设、答应及司戏、掌灯诸人的。外有清钱五百串,是

    赐厨役、优怜、百戏、杂行人丁的。

    众人谢恩已毕,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贾妃听了,

    不由的满眼又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紧紧的不忍释

    放,再四叮咛:“不须挂念,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

    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贾

    母等已哭的哽噎难言了。贾妃虽不忍别,怎奈皇家规范,违错不得,只得忍心上

    舆去了。这里诸人好容易将贾母,王夫人安慰解劝,搀扶出园去了。正是──

    ( 红楼梦  p:///1/1999/  )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话说贾妃回宫,次日见驾谢恩,并回奏归省之事,龙颜甚悦。《+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又发内帑彩缎

    金银等物,以赐贾政及各椒房等员,不必细说。

    且说荣宁二府中因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将园中一应

    陈设动用之物收拾了两三天方完。第一个凤姐事多任重,别人或可偷安躲静,独

    他是不能脱得的;二则本性要强,不肯落人褒贬,只紥挣着与无事的人一样。第

    一个宝玉是极无事最闲暇的。偏这日一早,袭人的母亲又亲来回过贾母,接袭人

    家去吃年茶,晚间才得回来。因此,宝玉只和众丫头们掷骰子赶围棋作戏。正在

    房内顽的没兴头,忽见丫头们来回说:“东府珍大爷来请过去看戏,放花灯。”

    宝玉听了,便命换衣裳。才要去时,忽又有贾妃赐出糖蒸酥酪来,宝玉想上次袭

    人喜吃此物,便命留与袭人了。自己回过贾母,过去看戏。

    谁想贾珍这边唱的是《丁郎认父》,《黄伯央大摆阴魂阵》,更有《孙行者

    大闹天宫》,《姜子牙斩将封神》等类的戏文,倏尔神鬼乱出,忽又妖魔毕露,

    甚至于扬幡过会,号佛行香,锣鼓喊叫之声远闻巷外。满街之人个个都赞:“好

    热闹戏,别人家断不能有的。”宝玉见繁华热闹到如此不堪的田地,只略坐了一

    坐,便走开各处闲耍。先是进内去和尤氏和丫鬟姬妾说笑了一回,便出二门来。

    尤氏等仍料他出来看戏,遂也不曾照管。贾珍,贾琏,薛蟠等只顾猜枚行令,百

    般作乐,也不理论,纵一时不见他在座,只道在里边去了,故也不问。至于跟宝

    玉的小厮们,那年纪大些的,知宝玉这一来了,必是晚间才散,因此偷空也有去

    会赌的,也有往亲友家去吃年茶的,更有或嫖或饮的,都私散了,待晚间再来,

    那小些的,都钻进戏房里瞧热闹去了。

    宝玉见一个人没有,因想“这里素日有个小书房,内曾挂着一轴美人,极画

    的得神。今日这般热闹,想那里自然无人,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的,须得我去望

    慰他一回。”想着,便往书房里来。刚到窗前,闻得房内有呻吟之韵。宝玉倒唬

    了一跳:敢是美人活了不成?乃乍着胆子,舔破窗纸,向内一看──那轴美人却

    不曾活,却是茗烟按着一个女孩子,也干那警幻所训之事。宝玉禁不住大叫:

    “了不得!”一脚踹进门去,将那两个唬开了,抖衣而颤。

    茗烟见是宝玉,忙跪求不迭。宝玉道:“青天白日,这是怎么说。珍大爷知

    道,你是死是活?”一面看那丫头,虽不标致,倒还白净,些微亦有动人处,羞

    的脸红耳赤,低首无言。宝玉跺脚道:“还不快跑!”一语提醒了那丫头,飞也

    似去了。宝玉又赶出去,叫道:“你别怕,我是不告诉人的。”急的茗烟在后叫:

    “祖宗,这是分明告诉人了!”宝玉因问:“那丫头十几岁了?”茗烟道:“大

    不过十六七岁了。”宝玉道:“连他的岁属也不问问,别的自然越发不知了。可

    见他白认得你了。可怜,可怜!”又问:“名字叫什么?”茗烟大笑道:“若说

    出名字来话长,真真新鲜奇文,竟是写不出来的。据他说,他母亲养他的时节做

    了个梦,梦见得了一匹锦,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卍字的花样,所以他的名字叫

    作卍儿。”宝玉听了笑道:“真也新奇,想必他将来有些造化。”说着,沉思一

    会。

    茗烟因问:“二爷为何不看这样的好戏?”宝玉道:“看了半日,怪烦的,

    出来逛逛,就遇见你们了。这会子作什么呢?”茗烟嵸嵸笑道:“这会子没人知

    道,我悄悄的引二爷往城外逛逛去,一会子再往这里来,他们就不知道了。”宝

    玉道:“不好,仔细花子拐了去。便是他们知道了,又闹大了,不如往熟近些的

    地方去。还可就来。”茗烟道:“熟近地方,谁家可去?这却难了。”宝玉笑道:

    “依我的主意,咱们竟找你花大姐姐去,瞧他在家作什么呢。”茗烟笑道:“好,

    好!倒忘了他家。”又道:“若他们知道了,说我引着二爷胡走,要打我呢?”

    宝玉道:“有我呢。”茗烟听说,拉了马,二人从后门就走了。

    幸而袭人家不远,不过一半里路程,展眼已到门前。茗烟先进去叫袭人之兄

    花自芳。彼时袭人之母接了袭人与几个外甥女儿,几个侄女儿来家,正吃果茶,

    听见外面有人叫“花大哥”,花自芳忙出去看时,见是他主仆两个,唬的惊疑不

    止,连忙抱下宝玉来,在院内嚷道:“宝二爷来了!”别人听见还可,袭人听了,

    也不知为何,忙跑出来迎着宝玉,一把拉着问:“你怎么来了?”宝玉笑道:

    “我怪闷的,来瞧瞧你作什么呢。”袭人听了,才放下心来,嗐了一声,笑道:

    “你也忒胡闹了,可作什么来呢!”一面又问茗烟:“还有谁跟来?”茗烟笑道:

    “别人都不知,就只有我们两个。”袭人听了,复又惊慌,说道:“这还了得!

    倘或碰见了人,或是遇见了老爷,街上人挤车碰,马轿纷纷的,若有个闪失,也

    是顽得的!你们的胆子比斗还大。都是茗烟调唆的,回去我定告诉嬷嬷们打你。”

    茗烟撅了嘴道:“二爷骂着打着,叫我引了来,这会子推到我身上。我说别来罢,

    ──不然我们还去罢。”花自芳忙劝:“罢了,已是来了,也不用多说了。只

    是茅檐草舍,又窄又脏,爷怎么坐呢?”

    袭人之母也早迎了出来。袭人拉了宝玉进去。宝玉见房中三五个女孩儿,见

    他进来,都低了头,羞惭惭的。花自芳母子两个百般怕宝玉冷,又让他上炕,又

    忙另摆果桌,又忙倒好茶。袭人笑道:“你们不用白忙,我自然知道。果子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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