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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曹雪芹

    的上马去?贾蓉只得命人赶到关厢里雇了一乘小轿子,薛蟠坐了,一齐进城。贾

    蓉还要抬往赖家去赴席,薛蟠百般央告,又命他不要告诉人,贾蓉方依允了,让

    他各自回家。贾蓉仍往赖家回复贾珍,并说方才形景。贾珍也知为湘莲所打,也

    笑道:“他须得吃个亏才好。”至晚散了,便来问候。薛蟠自在卧房将养,推病

    不见。

    贾母等回来各自归家时,薛姨妈与宝钗见香菱哭得眼睛肿了。问其原故,忙

    赶来瞧薛蟠时,脸上身上虽有伤痕,并未伤筋动骨。薛姨妈又是心疼,又是发恨,

    骂一回薛蟠,又骂一回柳湘莲,意欲告诉王夫人,遣人寻拿柳湘莲。宝钗忙劝道:

    “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

    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无法无天,也是人所共知的。妈不过是心疼的缘故。要出

    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养好了出的去时,那边珍大爷琏二爷这干人也未必白丢

    开了,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

    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得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

    次亏,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薛姨妈听了道:“我的儿,

    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又

    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倒罢了。”薛蟠睡在炕上痛骂柳湘

    莲,又命小厮们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薛姨妈禁住小厮们,只说

    柳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薛蟠听见如此说了,

    要知端的──

    ( 红楼梦  p:///1/1999/  )




第四十八回 情人情误思游艺慕 雅女雅集苦吟诗
    且说薛蟠听见如此说了,气方渐平。《+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三五日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

    病在家,愧见亲友。

    展眼已到十月,因有各铺面伙计内有算年帐要回家的,少不得家内治酒饯行。

    内有一个张德辉,年过六十,自幼在薛家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二三千金的过活,

    今岁也要回家,明春方来。因说起“今年纸札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贵的。明年先

    打发大小儿上来当铺内照管,赶端阳前我顺路贩些纸札香扇来卖。除去关税花销,

    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薛蟠听了,心中忖度:“我如今挨了打,正难见人,想

    着要躲个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事。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

    又不文,武又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

    不知道,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

    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心内主意已定,至酒席散后,便和张德辉

    说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往。

    晚间薛蟠告诉了他母亲。薛姨妈听了虽是欢喜,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

    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命他去。只说“好歹你守着我,我还能放心些。况且也不用

    做这买卖,也不等着这几百银子来用。你在家里安分守己的,就强似这几百银子

    了。”薛蟠主意已定,那里肯依。只说:“天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

    那个也不学。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学习着做买

    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

    日?况且那张德辉又是个年高有德的,咱们和他世交,我同他去,怎么得有舛错?

    我就一时半刻有不好的去处,他自然说我劝我。就是东西贵贱行情,他是知道的,

    自然色色问他,何等顺利,倒不叫我去。过两日我不告诉家里,私自打点了一走,

    明年发了财回家,那时才知道我呢。”说毕,赌气睡觉去了。

    薛姨妈听他如此说,因和宝钗商议。宝钗笑道:“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正

    是好的了。只是他在家时说着好听,到了外头旧病复犯,越发难拘束他了。但也

    愁不得许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

    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

    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他既说的名正言顺,妈就打谅着

    丢了八百一千银子,竟交与他试一试。横竖有伙计们帮着,也未必好意思哄骗他

    的。二则他出去了,左右没有助兴的人,又没了倚仗的人,到了外头,谁还怕谁,

    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

    薛姨妈听了,思忖半晌说道:“倒是你说的是。花两个钱,叫他学些乖来也值了。”

    商议已定,一宿无话。

    至次日,薛姨妈命人请了张德辉来,在书房中命薛蟠款待酒饭,自己在后廊

    下,隔着窗子,向里千言万语嘱托张德辉照管薛蟠。张德辉满口应承,吃过饭告

    辞,又回说:“十四日是上好出行日期,大世兄即刻打点行李,雇下骡子,十四

    一早就长行了。”薛蟠喜之不尽,将此话告诉了薛姨妈。薛姨妈便和宝钗香菱并

    两个老年的嬷嬷连日打点行装,派下薛蟠之乳父老苍头一名,当年谙事旧仆二名,

    外有薛蟠随身常使小厮二人,主仆一共六人,雇了三辆大车,单拉行李使物,又

    雇了四个长行骡子。薛蟠自骑一匹家内养的铁青大走骡,外备一匹坐马。诸事完

    毕,薛姨妈宝钗等连夜劝戒之言,自不必备说。

    至十三日,薛蟠先去辞了他舅舅,然后过来辞了贾宅诸人。贾珍等未免又有

    饯行之说,也不必细述。至十四日一早,薛姨妈宝钗等直同薛蟠出了仪门,母女

    两个四只泪眼看他去了,方回来。

    薛姨妈上京带来的家人不过四五房,并两三个老嬷嬷小丫头,今跟了薛蟠一

    去,外面只剩了一两个男子。因此薛姨妈即日到书房,将一应陈设玩器并帘幔等

    物尽行搬了进来收贮,命那两个跟去的男子之妻一并也进来睡觉。又命香菱将他

    屋里也收拾严紧,“将门锁了,晚间和我去睡。”宝钗道:“妈既有这些人作伴,

    不如叫菱姐姐和我作伴去。我们园里又空,夜长了,我每夜作活,越多一个人岂

    不越好。”薛姨妈听了,笑道:“正是我忘了,原该叫他同你去才是。我前日还

    同你哥哥说,文杏又小,道三不着两,莺儿一个人不够伏侍的,还要买一个丫头

    来你使。”宝钗道:“买的不知底里,倘或走了眼,花了钱小事,没的淘气。倒

    是慢慢的打听着,有知道来历的,买个还罢了。”一面说,一面命香菱收拾了衾

    褥妆奁,命一个老嬷嬷并臻儿送至蘅芜苑去,然后宝钗和香菱才同回园中来。

    香菱道:“我原要和奶奶说的,大爷去了,我和姑娘作伴儿去。又恐怕奶奶

    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顽,谁知你竟说了。”宝钗笑道:“我知道你心里羡慕这

    园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没个空儿。就每日来一趟,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

    所以趁着机会,越性住上一年,我也多个作伴的,你也遂了心。”香菱笑道:

    “好姑娘,你趁着这个工夫,教给我作诗罢。”宝钗笑道:“我说你‘得陇望蜀’

    呢。我劝你今儿头一日进来,先出园东角门,从老太太起,各处各人你都瞧瞧,

    问候一声儿,也不必特意告诉他们说搬进园来。若有提起因由,你只带口说我带

    了你进来作伴儿就完了。回来进了园,再到各姑娘房里走走。”

    香菱应着才要走时,只见平儿忙忙的走来。香菱忙问了好,平儿只得陪笑相

    问。宝钗因向平儿笑道:“我今儿带了他来作伴儿,正要去回你奶奶一声儿。”

    平儿笑道:“姑娘说的是那里话?我竟没话答言了。”宝钗道:“这才是正理。

    店房也有个主人,庙里也有个住持,虽不是大事,到底告诉一声,便是园里坐更

    上夜的人知道添了他两个,也好关门候户的了。你回去告诉一声罢,我不打发人

    去了。”平儿答应着,因又向香菱笑道:“你既来了,也不拜一拜街坊邻舍去?”

    宝钗笑道:“我正叫他去呢。”平儿道:“你且不必往我们家去,二爷病了在家

    里呢。”香菱答应着去了,先从贾母处来,不在话下。

    且说平儿见香菱去了,便拉宝钗忙说道:“姑娘可听见我们的新闻了?”宝

    钗道:“我没听见新闻。因连日打发我哥哥出门,所以你们这里的事,一概也不

    知道,连姊妹们这两日也没见。”平儿笑道:“老爷把二爷打了个动不得,难道

    姑娘就没听见?”宝钗道:“早起恍惚听见了一句,也信不真。我也正要瞧你奶

    奶去呢,不想你来了。又是为了什么打他?”平儿咬牙骂道:“都是那贾雨村什

    么风村,半路途中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

    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那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

    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一个不知死的冤家,混号儿世

    人叫他作石呆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

    大门来。二爷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把二爷请到他家里坐

    着,拿出这扇子略瞧了瞧。据二爷说,原是不能再有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

    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因来告诉了老爷。老爷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

    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老爷没法

    子,天天骂二爷没能为。已经许了他五百两,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

    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姑娘想想,这有什么法子?谁知雨村那没天理

    的听见了,便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

    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老爷拿着扇子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

    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老爷听了就生了气,说二爷拿话堵

    老爷,因此这是第一件大的。这几日还有几件小的,我也记不清,所以都凑在一

    处,就打起来了。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就站着,不知拿什么混打了一顿,脸上

    打破了两处。我们听见姨太太这里有一种丸药,上棒疮的,姑娘快寻一丸子给我。”

    宝钗听了,忙命莺儿去要了一丸来与平儿。宝钗道:“既这样,替我问候罢,我

    就不去了。”平儿答应着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香菱见过众人之后,吃过晚饭,宝钗等都往贾母处去了,自己便往潇湘

    馆中来。此时黛玉已好了大半,见香菱也进园来住,自是欢喜。香菱因笑道:

    “我这一进来了,也得了空儿,好歹教给我作诗,就是我的造化了!”黛玉笑道:

    “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香菱笑道:“果

    然这样,我就拜你作师。你可不许腻烦的。”黛玉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

    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

    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旧

    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

    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

    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黛玉道:“正

    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

    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香菱笑道:“我只爱陆放翁的诗‘重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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