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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烽火戏诸侯

    叮!

    金石声大震,如有天庭神将手持千斤重锤敲响万钧钟,刺人耳膜。

    陈青牛巍然不动,双手笼袖,唯有鬓角发丝无风而动,泄露了天机,他笑望向一桌之隔的年迈儒士。

    在凉王府深藏不露的文坛大家,消瘦右手握着的双筷并拢,没有去夹碗中醉虾,而是直直指向陈青牛额头眉心处,只是筷尖被谢石矶矛头所阻,再难向前推进毫厘。

    青衫老人双筷做剑,剑气纵横。

    紫檀质地的桌面龟裂不堪,像是平铺了一张蛛网。

    连两人身后的结实廊柱,也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后迸裂的声响,噼里啪啦,黄豆在油锅里炸裂一般,声音不大,却不停歇。

    想必屋内众多物件,无论贵贱大小,内里差不多都已经支离破碎。

    这正是高林涟筷剑被挡,凌厉剑气向四周溅射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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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掌心风雷
    老人没有回答陈青牛的问题,而是转头充满兴趣地看着魁梧女子,啧啧称奇道:“雄毅寡言,屹如山岳,武略过人!世间竟有此等奇女子?!”

    谢石矶无动于衷,一身战意壮烈,只等陈青牛点头。

    陈青牛笑问道:“高先生,这可就不太讲究了吧?都说江湖上一言不合才会拔刀相向,咱俩谈不上相见恨晚吧,好歹也算是相谈甚欢,先生何必生死相向?”

    被晾在一边的陈青牛嘿嘿笑着,不夸我没关系,夸奖谢石矶也是一样的。

    他以眼神示意谢石矶收回那半截矛,继续问道:“高老先生,你老人家倒是给个说法啊?”

    高林涟缓缓收起筷子,轻轻搁在桌面,正襟危坐,神色肃穆,沉声问道:“敢问你可是我朱雀天潢贵胄,行白龙鱼服之举?”

    陈青牛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给人刺了一剑本就心情欠佳,语气便有几分肃杀意味,“老先生,有话直说。”

    高林涟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这一刻,老人如同一尊陪祭在圣庙的圣贤塑像,年复一年思量着千秋大业,格外庄严。

    陈青牛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自从莫名其妙成为观音宗客卿之后,陈青牛已经很久没有对谁如此心怀敬畏,哪怕对峙宰相宗群魔,依然带有几分居高临下。

    高林涟板着脸站起身,语气生硬地撂下一句话,“不管你是朱室的龙子龙孙,还是扶摇宋氏的独苗,或是背景通天的大宗嫡传,在我凉州疆域,决不允许谁在这里胡作非为,视百姓性命如草芥!”

    陈青牛气笑道:“老先生就为这个,一路跟踪到这商湖之上,不惜冒着清誉尽毁晚节不保的风险,也要登上青楼,就近监视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外来户?”

    高林涟径直离去,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略作停顿,“年轻人,不要给我真正出剑的机会!”

    不等谢石矶有所动作,心有灵犀的陈青牛就摆了摆手,不准她追杀上去。

    陈青牛环视四周,平淡无奇,放弃了从清伶嘴里套话的打算,也没想着留在原地收拾烂摊子,高林涟那穷酸老儒脚底抹油了,陈青牛可没有替人顶缸背锅的菩萨心肠,红楼有本事就去凉王府邸讨债。

    他和谢石矶向年幼白蛟所在的花船激射而去,转瞬即至。

    屋内,白蛟好似中了画地为牢的仙人法术,乖乖留在原地,安静坐着,脑袋搁在桌上,有些百无聊赖。

    她的纤细背影,宛如一截堆满白雪的梅枝。

    陈青牛放缓脚步,坐在她身边,她仓皇起身,身体微微后仰,怯生生站着。

    显而易见,小白蛟怕极了这位年轻神仙。

    陈青牛对此不以为意,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凉王府上的高林涟,一个老书生?”

    白蛟茫然摇头。

    陈青牛嗯了一声,陷入沉思。

    商湖渡口,年迈儒士回首望去,袖中手指掐动,清风徐徐,袖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然后,几乎同时,陈青牛与高林涟不约而同地抬头北望,正是那座凉王府邸。

    府邸庭院深深处,有位枯瘦老道端坐于桌旁,一盏油灯,灯火摇曳,老道一手挽拂尘,一手摊开掌心放于身前,低头细看。

    老道所穿细葛道袍,有别于天下道教祖庭的龙虎山样式,且如初入道门的小道童,平冠黄帔,简陋至极,比起天师府的黄紫贵人,正可谓是仙人有别。

    但是这么一个衣着马虎的老道士,却是陈青牛当初登凉王府邸时,最忌惮的两人之一,当时这名道人故意泄露自己的修为气象,成功斩去了三尸不说,还炼就了三尊元神,盘踞于气海之内,一身道法,必然超神入化。

    这是一位板上钉钉的陆地神仙!

    仅是凭借那一身圆满无瑕的至阳罡气,老道人哪怕身处诸如乱葬岗之类的人间至阴之地,根本不用任何法宝护体和秘术加持,不但能够万邪不侵,对于最惧阳光的游魂野鬼而言,虽是深夜,老道人仍如一轮悬于当空的烈日。

    被抓住蛛丝马迹的老道洒然一笑,并未恼羞成怒,只是屈指握拳,用指尖刮擦掉掌心的那些古怪朱线。

    相传得道真人,能以秘制油脂或金汁朱漆涂抹手掌,千里之外事无巨细,皆见于掌心,纤毫毕现。

    ————

    这段小插曲,如商湖涟漪,风吹则起,风过则消。

    陈青牛放下心事,突然开口问道:“那白猿是你的心腹婢女?”

    白蛟笑了笑,天真无邪道:“不知道。”

    约莫是觉得这个回答容易惹来“杀身之祸”,她赶忙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救过她一命,”

    斗米养恩,升米养仇。人心叵测,何况是青楼这种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陈青牛直指要害,问道:“她知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白蛟点点头,“我救她的时候,并非法相,而是用了正尊,不过那时候,我若是愿意,也已能维持半人之躯。”

    陈青牛笑道:“人首蛟身?”

    白蛟破天荒露出一丝羞赧,“我化人历程,与娘亲相反,由尾开始……”

    陈青牛伸手扶额,根本不敢想象那幅惨不忍睹的画面,“打住!不用说了。”

    沉默片刻,白蛟便随口说起那白猿的身世来。

    原来她本是商湖上一位贫寒渔家女,爹病死得早,原本姿色秀妍的娘亲天生体弱,无以为继,只好打着撑船摆渡的幌子,偷偷经营皮肉生意,如同岸上的私娼窑子,每当船至湖心水草丰茂或是僻静处,妇人便与汉子行苟且事,只为那五十文钱。

    每当此时,年幼白猿便会抱头缩在船头甲板上,捂住耳朵,痴痴望向湖水。之后做她娘亲生意的酒醉汉子,竟觊觎年仅十岁的白猿,结果她娘亲发疯一般挣扎抗拒,被出手不知轻重的男人一拳锤在心口,本就形神憔悴的可怜妇人一口气没能上来,就此毙命。酒醒之后的汉子一不做二不休,大手拎鸡崽子一般攥住少女双手,欺身压上,不料衣衫褴褛的少女抵死挣扎,竟然张嘴咬掉他的半张耳朵,刺痛震怒之下,汉子杀心又起,将白猿抛入湖水不说,见其擅游,竟然先用竹篙狠狠拍下,打伤少女一条大腿,防止逃窜,然后慢悠悠用竹篙不断拍打少女身躯和头颅,男子以此为乐,高声大笑。

    若是没有白蛟刚好路过,顺手随便救下了她,可怜少女也就那般被虐杀了。

    当时,醉酒汉子被长达数丈的白蛟一爪按住头颅,西瓜迸裂似的,当场毙命。

    白蛟抖了抖爪子,将尸体摔入湖中,冷冷瞥了眼少女,便失了兴趣,重新跃入水中。

    此时楼船上,白蛟说得云淡风轻,听故事的仙家修士,亦是不曾如何义愤填膺,甚至连半点情绪波动也无。

    以至于连稍稍接触过人情世故的白蛟,也觉得眼前的年轻大魔头,真是铁石心肠。

    她逐渐没了闲聊的兴致,便闭嘴不言。

    陈青牛见她不再说话,起身离去。

    他和谢石矶走到门口的时候,如释重负的白蛟小声嘀咕了一句,“难怪娘亲说仙家无情。”

    她看到那位心狠手辣的年轻仙家竟是停下脚步,赶忙亡羊补牢,“仙家无情,方是正理!”

    陈青牛笑了笑,继续前行。

    谢石矶面无表情转头看了眼。

    把年幼白蛟给吓得都想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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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截杀
    偌大一座凉州城无夜禁,门户大开,既是凉地一贯重商贾轻礼制使然,同时也展现出藩王朱鸿赢的名将风度。

    凉州版图地势狭长,拥有漫长的边境线,与大隋、后宋两国接壤,九座边关军镇,依次排开,相互呼应,一气呵成。

    如今朱雀王朝蒸蒸日上,皇帝陛下雄才伟略,直追开国先祖,正值壮年,且子嗣无忧,良臣猛将荟萃一堂,因此外戚干政、藩镇割据和宦官擅权三大害,早已绝迹。

    后宋朝野上下,竭力推崇佛法,一向与世无争。反观疆域辽阔不输朱雀的大隋,在虎狼环视的却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庙堂文官大兴党争,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方唱罢我登场,无心事功,言官风骨尽失,下贱如中枢重臣的看门犬应声虫,国言路之上,腰杆挺直之人,寥寥无几。武将拥兵自重,大大小小的藩镇四十多座,根深蒂固,已经形成外强中干的格局,以至于朝廷政令几乎难出京畿。更有滑天下之大稽的婆媳争权,太后与皇后,一方拉拢京城文官,一方笼络宫内宦官,明枪暗箭,庙堂之上硝烟四起,大伤一国根本元气,以至于有贬谪文官出京之时,讥讽“南犬犹胜北人”,意思是南边朱雀王朝的一条狗,活得也比咱们北边大隋的百姓更加滋润。

    所幸泱泱大隋国祚将断未断之际,有人横空出世,惊才绝艳,用兵如神。此人力挽狂澜,四处奔走,独木支撑起一座将倾大厦。只是种种香艳绯闻随之流传,有说此人与大隋太后曾经青梅竹马,又说其实皇后当年嫁入天子之家前,早已与他私定终身。至于这些流言蜚语,是大隋稗官野史的无中生有,还是朱雀后宋两国文人用心险恶的诽谤,不好说。

    相传早年大隋那位庸碌至极的糊涂天子,曾经抓住一位辅弼忠臣的手臂,痛哭询问了一个广为流传的问题,“史书上有志明君,卧榻之侧,皆不容他人酣睡。可朕卧榻之侧鼾声如雷,如何是好?”而那位心灰意冷即将辞官出京的臣子,面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皇帝陛下,文臣的回答更是名动天下,“陛下遮掩双耳便可”。

    何其荒谬?

    隋朝这块大肥肉,自然不止是朱家皇帝垂涎欲滴。诸多势力,暗流涌动。陈青牛甚至怀疑大隋目前的乱局,观音座哪怕算不得罪魁祸首,也定然是推波助澜了。

    陈青牛选择凉州落脚,既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也是因为凉州兵马极有可能北上叩关,西凉铁骑的战力,一直冠绝相邻三国,若是置身其中,自然不缺战功。

    陈青牛脚步不急不缓,极富规律,吐纳不歇,勤恳养气。

    人之所以没有大病,也难逃老死的宿命,就在于人之躯干和元气,时时刻刻都在损耗,正所谓天地如磨盘,人在其中躺,任你养护如何精细妥当,都熬不过大道碾压,只能神魂消散,枯骨不剩,化作一抔黄土。因此修士练气,既要培本固元,如藩镇割据势力的高筑墙广积粮,还要能够开源,即从天地之间源源不断地汲取灵气,如此才有机会证道长生不朽。

    陈青牛在即将入城的时候,没来由感慨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亲眼见识一下大隋军神的风采啊。”

    “顺便问问这位功高震主的兵家宗师,到底是跟谁有一腿来着?或是直接大小通杀了?”

    “无耻啊!”

    百无聊赖的年轻修士就这样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着。

    身边的侍女便一言不发跟在他身边。

    两人安静走在月色里。

    当他们走过灯火通明的城门,陈青牛和谢石矶接下去所走之路,不合常理,虽然是由南门入的城,却没有沿着中轴线大街笔直向前,而是转入右手边的月牙井横街,再在岔口上向北而行,途经甘甜巷、洒金桥和老槐弄,这条南北向的纵线大街,相对狭窄,由黄泥铺就,故而每逢雨雪时节,泥泞不堪,车马难行,最重要是坊间传闻老槐弄一带,巡夜更夫经常能够在子时见到游荡冤魂,或白衣无足,漂浮于空中,任意穿墙过壁,念念有词,或有女子身着一袭大红嫁妆,七窍流血,站于一棵老槐树后,半遮其面,妩媚而笑。

    背负行囊的谢石矶加快脚步,与陈青牛并肩而行,商湖楼船之上,她毫不犹豫动用了篆刻有“蛟筋”二字的诛神枪,这次却没有兴师动众的念头。陈青牛举目望去,除去街道当中,一名佩刀男子正大光明地拦住去路,两侧屋檐之上,影影绰绰,鬼鬼祟祟,仿佛一群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

    陈青牛轻声道:“不急着出手。”

    谢石矶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前行,修士耳力之敏锐,远超常人,至于那些得道真人,甚至能够听见一棵树吐芽抽枝生长的声音。

    当屋脊上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入耳,陈青牛撇了撇嘴,到底只是俗世里的刺客,所谓的江湖高手武林宗师,只要不曾彻底打破天人相隔的那道壁垒,那么在登堂入室的练气士面前,不值一提。

    佩刀杀手缓缓前行,气势稳固攀升,眼神坚毅。陈青牛观其相貌气态,绝非嗜杀之辈,反而有几分正气萦绕,修行之人经常被称呼为练气士,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气即人之秉性的显现,远比面相更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

    刀客修为大致位于化神边缘,还差了一层窗纸没能捅破,可惜一步之遥,往往就是云泥之别。

    陈青牛放缓了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直直向前,笑道:“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胆敢在主街之上截杀王府贵客,我怕你们的主子擦不干净屁股,就帮你们拣选了一条冷清街道,两侧商铺无人居住,咱们双方打得血流成河都不打紧。”

    此言一出,那名气势几乎要达到巅峰的刀客,呼吸蓦然为之一滞,出现了近乎致命的缺陷。

    武道宗师之争,生死一线,高下立判。

    但是陈青牛对此视而不见,任由大好机会从眼前溜走。

    越是如此,那名中年刀客越是忌惮,握住刀柄的那条胳膊,肌肉瞬间紧绷,真气充盈袖管,鼓荡膨胀,粗如大腿。

    谢石矶嘴角扯动了一下,眼神中充满讥讽。

    陈青牛浑然不在意,好奇问道:“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就都该清楚我是凉王大开仪门接入藩邸的客人,是谁给你截杀我的胆子?朱鸿赢?他不至于这么吃饱了撑着,脱裤子放屁。你是京城那边潜伏在这边的谍子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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