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荷华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她无法看到他的任何破绽，唯一的要害，或许是他脸上的面具。

    找好目标，郑芙索性先行出手，即便等下仍旧会落下风，先争得一时的先手多少总是会有些优势的。

    洛青空以长剑轻松挡住郑芙的寒光，郑芙一个旋身抬腿飞踢他的肩膀，洛青空一把抓住，郑芙极其迅速地扭转寒光，击向洛青空的左手，他放开，郑芙得以挣脱出来。

    接着，洛青空的长剑宛若划破空气，直接刺向郑芙的眼睛，来不及整个人躲闪，她被削去一缕头发，形势顷刻逆转，她又成了最为被动的那一方。

    这样下去，她一定没办法赢，必须铤而走险了。

    郑芙大步逃向距离洛青空最远的擂台边缘，转过身去却发现他并没有紧紧跟过来，而是在距离她十余步的位置站定。

    “洛公子，你我速度差不多，不如一战定胜负吧。”郑芙说道。

    洛青空撇了撇嘴角:“求之不得。”

    洛青空举起长剑，身子前倾朝郑芙跑来。郑芙知道他心思敏捷，定然不会中她的计冲出擂台，于是右手握住寒光，准备抵挡他的强大攻势。

    显然，洛青空以双手而攻，郑芙以一只手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

    正当洛青空疑惑的时候，二人已经近在咫尺，郑芙右手挡住他的进攻稍加侧身缓冲，却还是被长剑击身，与此同时她的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利刃，直接刺向他的面具。

    洛青空面色一凌，不自觉地侧身使自己的头避过她的暗击，接着便两脚踏出了擂台的红线。

    台下众人皆露出错愕不敢相信的目光。

    看武的判官一下子傻了眼，硬是等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高声宣布:“郑言蹊……胜！”

    台下的人议论声更甚，一时间人头攒动，颇有要冲上擂台的趋势。

    郑芙一直强忍着心口的闷痛，早在与陈忠对决之时她便一直痛苦难忍，到现在更是痛到一种新的高度，几乎要喘不过气窒息而倒。舞雩风再也忍不住，推开冲冲人群冲上擂台，与宋城隅一起将她搀住。

    眼见着最为强横的洛青空亦被郑芙击败，部分庄众的不满情绪胀大到一个最高点。

    “怎么可以这样，他不过加入我白虎山庄七日，怎能得到白虎碧！”

    “庄主，我们不服，我们不服！”

    “绝不接受这个结果，怎能让这样的人接管白虎山庄……”

    “你们都闭嘴吧，山庄的规矩历来如此，郑公子已经做到，你们还要如何？”

    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各自掺半，郑芙强撑着大声说道:“你们可知，卫国将亡？”

    此话一出，议论不满的声音突然停下了。

    郑芙躬身低着头，紧皱眉目粗喘着气，好一会才稍微缓过来，开口说道:“我知道，江湖之人四海为家，绝不会轻易成为谁的手下。可你们想过没有，秦军即将攻破濮阳，白虎山庄里有千余人，待卫国纳入秦国版图，这样大规模的山庄已是不合律法，诸位那个时候又要何去何从？”

    说到这些，台下的人愈发沉默了下来。谁说不是呢？倘若秦国攻破卫国，那么白虎山庄也将不复存在，他们怎么可能不明白？

    “人心都是肉长的，诸位聚集在白虎山庄，无非是想在乱世之中图一个家，有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可你们知道为何我们会没有自己的家，为何会亲朋离散？是战争，百年来的纷争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我，你们，天下的万千百姓皆深受其害！”

    乱世之中战火纷繁，他们都是无家可归才相聚在白虎山庄的江湖弟兄，此话说的得有理有据，有人甚至想起曾经的悲伤往事，当场落泪哭泣。

    “男子强充军役，战死沙场不归乡，妇孺老幼苦于沉重赋税，百姓苦不堪言，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战争。七尺男儿行走江湖顶天立地，我们难道不该为这乱世做些什么，为天下人做些什么？难道要看着我们的后人，世世代代为战争所害？”

    更多人红了眼眶，想来正是因为战乱使他们成了没有亲人的江湖豪侠，至情至性，潸然泪下。

    “今日我站在这里，一则想向诸位证明自己，二则，我也希望能为你们提供一个长久的安身之所。只要你们愿意跟随我，我必定不会让你们做任何有损于白虎山庄的事，我想要的，仅仅是你们能帮我一起为这乱世略尽绵力……”

    郑芙开始剧烈咳嗽，舞雩风急忙拿出她经常服用的草药让她吃下，众人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心生几分怜悯。过了许久郑芙才缓过来，继续说话。

    “诸位应该知道富可敌国的秦国权臣吕不韦吧？在宋大哥决议将白虎山庄迁到咸阳的时候，我想办法将吕不韦的宅府弄到了手，足以提供各位一处安身之所，从此之后你们不必为生存而四处奔逃，月圆之时即便再也见不到亲人，可你们不必再与身边的朋友离散了。”

    吕不韦是何等权倾朝野的大臣，想把他的宅邸弄来当白虎山庄日后的落脚点谈何容易？郑芙的诚意已经显而易见，加上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已经叫相当一部分人拜服。

    “说到底，你还是想利用我们！”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极其突兀的声音。

    郑芙头昏眼花，已然无力与他辩驳，一旁的洛青空见她面色有异，心下生疑，走上前一步厉声对那个人说道:“你是觉得只有让你过上白吃白喝的日子，才能叫做真正的江湖朋友，是么？”

    洛青空一说话，许多人便开始指责那个强行出头的人。

    “是啊，你难道不知道吕不韦府中的条件有多好？放眼六国，哪能找得到第二个这样的去处？”

    “即便去了秦国，我们不过是如现在这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届时吃住不愁，亦能为天下人效劳，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们又不是那些凭嘴皮子理论的文人，他们尚且都在为天下四处奔走，我们身怀武艺却好吃懒做，你觉得说得过去么？”

    一时间那个人成为众矢之的，羞于露脸，愤愤离去。

    郑芙没想到洛青空会帮她说话，刚才为了尽早胜过他，使用了些暗算的手段，她心中有愧，但别无他法。虽然没想真的劈开他的面具，可看刚才洛青空的反应，那道伤疤一定是他心头无法磨灭的伤痛……

    (iishu)是，，，，！




第二百零三章 愿为公子效力
    【】(iishu)，

    正当此时，身着鹅黄色长衫的公输羽走了出来，一改初见之时的倨傲，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嘲讽与敌意，端正地站在郑芙身前朝她作揖行礼:“郑公子的真正实力与拳拳之心，羽已经悉数感受到。从此以后，羽愿为公子效力，生死跟随。还望公子不计前嫌，答应羽的请求。”

    先前公输羽刻意讽刺刁难于她，并不是因为他心高气傲看不起人，而是想试探她的实力，知晓她的本心，他要确定她是否是真正值得白虎山庄跟随的人。

    如今看来，郑芙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接着，洛青空突然转身，跟着他一起单膝作揖跪了下去:“洛青空愿为公子效力。”

    下一个，是在人群之首的陈忠。

    “愿为公子效力。”

    尽星火。

    “愿为公子效力！”

    越誉。

    愿为公子效力。”

    接着，在场的千余名白虎庄众无一例外，相继单膝下跪，表示臣服。

    “愿为公子效力！”

    宋城隅大喜，兜兜转转折腾这么一圈，可算是叫白虎庄众们都服气了。

    “言蹊！”舞雩风焦急的声音将宋城隅从大喜过望中拉了回来。

    公输羽和洛青空皆上前一步。

    郑芙昏死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舞雩风守在屋内等着医师为郑芙看诊，宋城隅、公输羽和洛青空三人等候在屋外。

    “怎么样？”舞雩风问道。

    老医师面色有些凝重，说道:“这位姑娘心口受过重伤，日后切忌剧烈活动，心神激荡，否则只怕汤药无法续命了。我去开些药，你给她熬下，过些时候便能醒来。”

    “多谢医师！”

    老医师收好东西，提着药囊便开门走了出去，正巧碰上门外的三个男人。

    “医师，言蹊她如何了？”宋城隅问道。

    老医师分别打量他们三人一眼，面色颇为不悦，“你们三人谁是这姑娘的夫君啊？自己的夫人患有如此严重的心疾，非但不多加疼惜还叫她操劳若此，真是不像话。”说完，老者轻哼一声，绕过三人迈步离开。

    徒留三人面面相觑。

    公输羽先言:“我没听错的话，医师方才说的不是‘公子’，而是‘姑娘’吧？青空兄，你听着呢？”

    洛青空沉默着点点头。

    二人同时看向宋城隅。

    宋城隅扶额，方才太过紧张郑芙的身体，他竟然忘记将这两个人先打发走……

    见到宋城隅的表情，公输羽便知道郑芙定然是个女子了，于是皱紧眉头说道:“少主，这一点我就要说教你一番了。你若喜欢郑姑娘，大可直接带回来让庄众们见一见便是，我们巴望着你早些找个夫人，怎可能阻拦你的婚事？非要让她以男子的身份行这惊天动地之举，现在倒好，落了一身毛病。”

    “阿羽说得不错，少主你这次是太过肆意妄为。”洛青空亦十分严肃地说着。

    宋城隅简直要欲哭无泪。他想娶的人哪里会是郑芙？之所以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他这些性格各异的白虎庄众……

    “不过郑姑娘的武功心智当真了得，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即便跟随于她，亦是十分愿意的。少庄主你整日不在庄中，我看这郑姑娘倒是可以替你多多操持家务。”公输羽越说越来劲，俨然已经将宋城隅的娶亲过程在脑海里规划了一遍。

    洛青空沉思:“看来我要再多接几个悬赏才能好好为少庄主准备一份大礼了。”

    “停！”宋城隅几乎要被他们说得昏了头脑，“她的夫君另有其人，我说为她效力，当真只是为她效力而已……你们别妄加揣测了。”

    这些年宋城隅替李园做事，白虎山庄的人根本不知，自然也不知道他与郑芙的关系，更不可能想到嬴政那边去。郑芙的身世特殊，若非她亲口告诉白虎庄众们，宋城隅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于是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二人。

    公输羽投来狐疑的神色。

    宋城隅干咳两声，正色道:“郑公子是女子一事，你们暂时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否则咸阳的吕府，你们便住不进去了。”

    “呵呵呵……玩笑归玩笑，放心吧，我们当然有分寸。”公输羽说道。

    郑芙刻意隐瞒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宋城隅又说她是秦国庙堂中的人，既然她有本事占据吕不韦的府邸，想来不是一般人，宋城隅一介江湖游侠，自然是不可能娶她为妻的。郑芙的身份，只怕还要更加位高权重，也足够替白虎山庄在乱世中挡下一片荫蔽。

    这一点，公输羽与洛青空都清楚，想来宋城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没有对他们如实相告。

    “那就好。”

    郑芙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又落下了半头。她发现自己一但陷入昏睡，总是会在黄昏时醒来。

    屋内空无一人，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换过。大概她又昏睡了整整一天吧……

    此刻，她开始思念远在咸阳的扶苏。每当她在这个时候睁开眼，扶苏总是躺在她的身边。

    虽然知道扶苏一定不会缺衣少食，可作为娘亲，孩子不带在身边，总是有几分担忧的。可她远涉卫国，如果将扶苏一起带出来，一定会更危险，倒不如就让他在咸阳宫里来得安稳。

    起身稍作梳洗，郑芙信步走出屋门，外面守着一个侍从，见到郑芙从屋中走出来，急忙朝她抬手作揖:“郑公子稍后，我去知会少庄主。”

    片刻之后，来人并非宋城隅，而是公输羽。

    “主上身子可好些了？”

    公输羽突如其来的称呼令郑芙一时没反应过来，依稀想起自己昏厥前公输羽说过的话，心中便有了眉目，于是郑芙点了点头说道:“我已无大碍，宋大哥呢？”

    公输羽说道:“庄主去知会庄众们将相应物件搬离，毕竟白虎山庄扎根濮阳数十年，清理起来亦没有那么容易。”

    “不错。”

    公输羽将近几日相应的安排尽数告知郑芙后，便离开去相帮宋城隅安排一应相关事宜了，对于郑芙并非男子的事情只字未提，郑芙只以为他仍旧不知。

    在屋中调息片刻，郑芙便打算出去走走，刚出屋门，一个侍者正巧走了过来，说道:“郑公子，山庄外头来了个人，说是郑公子与庄主的朋友，现在庄主有事脱不开身，所以属下就来禀告公子了。”

    (iishu)是，，，，！



第二百零四章 卫之愁肠
    【】(iishu)，

    ()见白虎庄众这样的举动，显然是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人，郑芙心下大喜，说道：“他可有自报名姓？”

    “楚轲。”

    听到这个名字，郑芙眸色一暗。

    侍从不明所以，故而问道：“若是公子为难，我便去回绝了他。”

    “不必，你且让他稍等，我马上就去见他。”郑芙说道。

    “是。”

    楚轲在这个时候来卫国，显然是怀着不一般的目的，若她不见，那楚轲也会去找宋城隅，舞雩风又常与他待在一起，最好还是由她去见最为合适。

    只不过以她如今的身份，不知道楚轲是否还存了要拿她当人质的心思。

    “霁，你多带几个人在暗处跟着我。”

    站在屋顶上百无聊赖的霁点了点头，而后闪身跳到屋子的后方。

    片刻之后，郑芙信步走出白虎山庄。

    脱离了宅院的控制，楚轲身上再也没有了慵懒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侠气和痞气。两年不见，他看起来更加成熟几分，身上浅色武服的边缘有些泛灰，显然是行色匆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