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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情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卫慧
北京情人
作者:卫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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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伊风:祁麒麟你给我好好地活着
    宝儿和我离了婚,带走了丢丢,宝儿带她回了广州。《+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我没有拦她,我知道我也拦不住她。宝儿一直是那样,决定了的事谁也拦不住。我惟愿她过得幸福。

    我没有按照米米的嘱托,而是直接去找了朱主任,我查到他的电话号码后告诉他,我想告诉他一个关于雷雨天的故事,他沉思了半响问我,是八月中旬的那一个吗,我说是。

    晚上见面后,朱主任告诉我,他依稀记得那天喝醉后好像伤害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谁他不知道,他只记得好像是找他办事的,他们前后才认识不过几十分钟。

    他说:“这个事过后老沈一直没吭气,他不说我也不好说什么。我曾经想要打听过,可又不好去问老沈,怕他会多想联系上什么。”

    “这个你不用说,我以前也是在官场混的,知道怕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强奸了那个女孩,而且那个女孩前不久才做的人流,还不到十天。”

    朱主任很惊讶,“是吗?我醒了后看见车垫子上有n液,我还以为并没有呢。”

    “可事实就是你强奸了她,她刚做完人流。”

    他沉默了很久,叹气,为自己点上一根烟。“那你该知道那个女孩在哪里,我会补偿她的。”

    “你补偿不了了。她已经去世了。”

    “是因为我吗?”

    “不是直接原因。”

    “那你来找我……”

    “是为她来找你的那件事。她有个弟弟,是军队转业出去的,诈骗罪,被判得重了点,10年零六个月,她想找你为她弟弟减刑。”

    “我知道了。你把她弟弟的名字还有相关情况写一下,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他跟服务员要了一张纸,我一边写下“祁麒麟”一边流眼泪。

    一个月后,妈妈和我去看麒麟,他还被关在延庆,已经减了一半刑。我跟他说了米米的事,也告诉他我离婚了,女儿被宝儿带走了。

    我说,发挥你文笔的特长,在监狱里写个材料什么的。

    他点头。

    我说,做人要诚恳踏实,先把人做好了,再想着做一个诗人。

    他点头。

    我说祁麒麟你给我好好地活着,再不要给我谈什么自杀情节了,要死你早该死一万次了。

    妈妈说麒麟你好好地活着,五年后妈妈接你回家。

    我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回到了湖北。突然间两个深爱我的女人都走了,我只想回家,回到妈妈的身边。其实人再打再成熟也还是一个小孩子,累了都想回家,受了伤都要跑到妈妈身边,心灵上也都渴望有一个归宿。

    那天,我的胖乎乎的侄儿拉着我说要去钓鱼,于是把我拉到了湖边。那个湖不大,但很远,它仿佛延伸了很远很远才接上地平线,湖面上有风轻轻地吹着,我想这就是米米一直要找的湖吧。

    我仿佛又听见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它在给我讲那个关于米伊美的传说。

    我恍惚又觉得,其实眼前的湖也不是米米要找的那个,那个湖,一直都存在于米米的心中,不是自然界中任何一个湖能够媲美的。

    所以,米米想要的湖,我永远也找不到。我整个夏天都没有找到,现在,夏天过去了,她们都走了,也带走了我人生的夏天,只看见秋风瑟瑟。

    而转眼,冬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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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有些人不停地付出,有些人不停地索要。

    付出的人没有失去,索要的人永远也得不到。

    我们像小孩子一样地哭,我们以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可其实我们错了,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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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伊美:一个疼痛的童年2
    叔叔死的时候,有滂沱的大雨。《+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那是一个冬天,雨水里夹着雪花,我的爸爸,打着一把黑布伞回到了矿区。学校又放假了,这一次,他没有留下来给学生补课。

    妈妈不让爸爸碰她,那时候家婆奶奶也进入了弥留之际,她的心情很不好很不好。

    我觉得爸爸变得很奇怪,他一会儿暴躁不安以凌人之态对待妈妈,一会儿又懦弱可怜地流着泪求妈妈,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听见妈妈对他说:“伊美你可以不要,也没让你要,我会带着她,她是我的女儿,我一个人的女儿。我铁了心要离婚,你怎么说都没用。”

    爸爸叹着气,把拳头握得紧紧的,看得出他此时很想发作,但他强忍住了。他呆呆地盯着我看,眼神陌生并且奇怪,好像我身上有什么令他厌恶的东西,像妈妈不让他碰一样,他也不愿意碰我。

    直到我伸出小手去抓他的胡茬,我说:“爸爸,你干嘛这样看着伊美呀!”

    他才恍惚醒转了过来,突然间泪流满面,心疼地搂住我,像往常一样把我举起来,放在他的腿上。他喃喃地重复:“伊美我的宝贝,爸爸怎么舍的得你,伊美我的宝贝……”

    可他又突然问:“伊美你是谁的女儿!眼神变得凌厉而可怕。”

    我说:“爸爸,你不要小美了吗?”

    我一说完他又搂住我,哽咽地问一些奇怪的句子,我不知道他在问我还是问他自己。

    他反反复复癫狂不安了一天后,对妈妈说:“既然你要离婚,那就让伊美跟我到市里去再过一个寒假吧,毕竟我做了她快四年的爸爸。”

    我欢呼雀跃地跟爸爸回到了市里,我天真地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寒假,像以往所有的假期里那样,爸爸会把我高高地举在肩膀上去逛公园,爸爸的同事会夸我聪明懂事。

    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错,为什么他们吵了一架以后所有的人都变了呢?四平子姨变了,县里的人变了,叔叔死了,爸爸也变了,好像只有妈妈没有变,她是那么坚强。

    我幼小的内心强烈渴望知道真相,可没人告诉我怎么回事,也没人告诉我该怎样去做。我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再过一个月,也才刚满4岁而已。

    爸爸真的变了,变得好可怕。他以前不喝酒的,可他现在咕咚咕咚地喝酒,趁付钱的时候抓住小卖部姑娘的手。他的胡子也不刮,习惯性地往我的脸上乱蹭一番,蹭红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摸一摸我的脸哄我了。他常常长时间地盯住我,努力地观察我的五官,似乎要把它们看透。

    然而,更可怕的事发生了,我从那个时候起变成了另一个人,从前的那个伊美,永远地被我封锁在了心里。

    那天早上,爸爸醒得很早。头天晚上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他毛茸茸的大腿一直压在我的胸口上,我一次喘不过气来,他被我哽咽的哭声吵醒。

    他木木愣愣地看着我,突然脱掉了内裤,把我举到他的腿上坐着。他叫我拿着他裆里的那个东西,让我上下左右地玩它。

    可是这个东西一点也不好玩,我玩了一会儿之后就不想玩它了,我从爸爸的腿上爬下来,听见他一声怒喝——“谁叫你下来的!”

    我吓坏了,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爸爸,在他的示意下又坐上了他的腿,迫不得已地去玩那个东西。他还让我舔它,不过后来看我哭得厉害的样子,也没再强迫我。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很恐慌醒来。因为只要一醒来,他就强迫我玩他的东西,那个棒状物给了我深深的恐惧。

    也许母亲是这世界上最敏感的人!我生日的那天,外面下起了冰雹,人们在家里冷得都不想出去,我没有生日礼物,妈妈披着一身亮晶晶的冰雹来了。

    妈妈是来和爸爸离婚的,她掏出了已经签好字的协议扔给爸爸,然后她紧紧地抱住我,一路亲着我走出了爸爸的宿舍。

    妈妈是个天使,赶来救我的!

    那天妈妈没有带我再回到矿区,而是去了市里的一家医院,她一个老同学在那里当副院长。我们路过一长串被铁栏杆分开的鸽子笼间,听见里面传出怪异惊悚的笑声或是哀号,有人在里面拼命地摇晃着铁栏杆,有人在外面隔着栏杆大声地斥责他们。

    我害怕地抱紧了妈妈,妈妈说伊美不怕,他们不是坏人,他们只是生了病的病人。像伊美以前血液里生了病一样,他们的病在脑子里。

    妈妈把我放在一间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屋子前面,郑重地对我说:“伊美,以后我们的家就在这里了。”

    “家婆奶奶呢?她不住这里吗?我们以后都不回去了吗?”我四处张望,渴望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伊美,奶奶死了,像叔叔一样,以后都不会再来看我们了。”妈妈抚摸着我的脸,另一只手擦去自己脸上的眼泪,说,“伊美要乖,以后,就伊美和妈妈两个人了,我们要好好地过日子,妈妈要让伊美健健康康地长大。”

    我不太懂,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懂,但她最后一句话我听懂了。以后,这世界上就剩我和妈妈两个人了,我们这应该是叫——相依为命吧,我从小画书上看到的就叫相依为命。

    我懂事地伸出手去,替妈妈擦干眼泪。我说:“妈妈,以后和伊美相依为命!”

    妈妈惊奇地看了我一眼,这个词有神奇的力量,她把我搂得更紧了。

    我没有对妈妈说起过那个寒假发生的事,对于我来说,当时很多事我都会迅速地把它忘记,因为太多太重,我一时间消化不了。但多少年后它们都如同惊雷般一个个炸起,炸聋了我的耳朵,让我失去了听觉,失去了触觉,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本该美好的事情在我的眼里全都成了可怕的东西,生活的鲜艳对于我就像一个盲人看不见的色彩。

    我的性格从那时候突变,我成了个不爱说话的古怪小孩,尽管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叔叔阿姨们第一次见到我时都会愿意抱起来亲一口,但很快他们都会被我的眼神不寒而栗了——

    “那小孩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怪恐怖的。”

    ……

    之前的伊美永远地死去了,就像叔叔,就像家婆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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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伊美:一个疼痛的童年1
    小时候我一直很自豪,我的妈妈是县里有名的美人,都说她像“凤姐儿”,又漂亮又能干;我的爸爸是市里的物理老师,他说物理是一门我要长到很大很大才会学到的学科。《+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他爱妈妈和我。

    我的家乡山清水秀,爸爸妈妈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爸爸毕业后回到市里教书,而由于家婆奶奶患有老年痴呆,妈妈就一直留在风景如画的矿区照顾奶奶。

    妈妈是名护士,有着令人着迷的纤细手指,她的美清新而夺目,妩媚并脱俗。许多第一次走进矿区的人都惊羡于妈妈的美丽,还有千里迢迢专门赶来让妈妈去拍电影的,可妈妈就是不走,即便是后来遇见了前来找学生的爸爸,她也说要给外婆送了终再搬到市里去。

    每个年代的爱情都如出一辙,爸爸来县里找他辍学了的一个学生,遇见了我美丽的妈妈,于是妈妈在爸爸的催促下结了婚。然后爸爸每两个月回来一次,看我和妈妈。他是市里重点中学的教学骨干,平日里也很忙。

    爸爸每次来看我们,都给我带好多好吃的,他总是高高地把我举起,转着圈子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外语表示赞叹。他特别喜欢用粗粗硬硬的胡茬儿扎我,扎得我一个劲地尖叫要从他的怀抱中跳下来。到了他放寒暑假的时候,就把我带到市里去跟他住着,学校那个时候就有寒暑期补课,爸爸不走,也是为了多挣一些钱。

    爸爸的那些同事都说,我长大了也会是个小美人儿呢。

    家婆奶奶一共生了6个孩子,可老来身边却只剩了妈妈一个。6个孩子中夭折了两个,穷得养不起送人了两个,还有一个姨从我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她,妈妈说她没有良心,不许我叫她姨,据说她跟一个军官跑了,家婆奶奶痴呆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家里的活很重。我小的时候水是要从井里挑的,菜和水稻都是自家种的,县医院到家里非常远,爸爸又总是不在身边,我还经常哭闹……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妈妈一个人的肩上。

    印象中小时候家里总有个叔叔在帮忙,挑水做饭,换洗家婆奶奶满是痰迹和鼻涕的衣服,她总是把它们弄到衣服上很恶心的样子,可叔叔伺候起她来一点不含糊。

    反正爸爸回来的时候叔叔是一定不在的,妈妈也不准我说。我还记得叔叔姓李,长得极干净,是下放来的知青,因为有肺病,一直没走,后来娶了个当地姑娘。那年我3岁,黑夜里有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蚊帐里两个紧紧相依的人影,他们的身体像汉白玉一样地发出光芒,我听见妈妈对他说:“四平子人不错,你也该有个家了。”

    很多年后我常常想起那对汉白玉的影子,它们沉和而炫目,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面对男女的**,我总是在想起它们的时候感到脸红心跳。

    后来叔叔就来得没那么勤快了,不是四平子不让他来,是妈妈收回了给他的钥匙。

    叔叔渐渐地不来了以后,妈妈就把我带上一起上班,她在放射科当护士。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医疗条件很差,医生进去拍片子的时候也没有今天的铅服可以穿。而顽皮的我却总是对那些机器充满了好奇,我总是围着它们转啊转,兴奋并且惊奇。

    你知道吗,伸进去的是手,拍出来的却是根根嶙峋的骨头!就好像你对着镜子突然发现自己丑陋得突兀而惊骇,心头却浮起某种被破坏掉的快感。

    后来我得了白血病。我总是发烧,我的手臂上还有血点渗出来,幸亏妈妈发现得早,可我还是发烧,还是要吸髓。

    我所有的不幸都从这时候开始了,好像这一病就把所有的好日子都病掉了一样。从那以后,我一闻来苏水的味道就会呕吐,在我的潜意识里,那代表着医院,代表着不幸的人生。

    当然,我什么也不明白。我怎么会明白?

    先是爸爸不要我了。爸爸到县医院去配型,拿着化验单很激动地跟妈妈大吵了一架,我听见他在病房外大声地斥责妈妈,他温文尔雅的脸扭曲得像一个不认识的人。妈妈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她一个劲儿地哭,我看见爸爸打了她,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脸上留下紫色的印子。

    那时候,我每天早上都会从哭声中惊醒——妈妈总是抱着我的手或者是身体的某一部分在哭,她紧紧地搂着那些部分,好像一放手它们就会从我身上一块块掉下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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