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约之剑

第二卷 第二章 1
    从日暮城到银月城，如果途中不休息，花个一天一夜就能到达但那只是习惯了用车子作为交通工具的贵族们的常识。倘若是平民，用马车或者徒步赶路，所需的时间就会多的多。如果不走平坦的大路而走山间小道，那花的时间就又要再翻一番了。

    焰与森不敢堂堂正正的走大路。这种时候从日幕城的方向来的人，一旦被盘问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的。他们选择了山间小道，沿着河道一路前行。大多数村落都会建在水边，沿着河道走既能方便获得补给，也不至于在深山中迷失方向。

    一股细细的山泉从岩峰中冒出，沿着因旷日持久的冲刷而变得无比光滑的岩壁淌下，最后落到焰手中的水壶里。大概是因为夏天的关系，沿途的河道都干枯了，焰花了好久才找到了这一股清泉。他耐心的等待那股细流把水壶装满，然后把盖子拧的紧紧的，又拍了拍，确认了好几次水不会倒出来。一抬头，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他带着水壶回到同森分开的地方。森正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上远眺。听到焰的声音，她从树上爬下，接过水壶只泯了一小口，就又把水壶递还给了焰。

    “森，不用管我，我已经在山泉那里喝过啦。”

    “那就盖好盖子路上喝吧，哥哥比我更容易出汗，路上肯定会渴的。”

    焰只好将水壶接了过来，同时埋怨道“真是的，也没听说最近有干旱，怎么河道就干了呢。”

    “也许早几年前就干了，我们不知道罢了。毕竟我和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日幕城了。”

    “也是。”焰赞同的点了下头。

    “刚刚我在树上看了一下，这附近没有村庄。乘着太阳还没下山，我们要尽快去把火把准备好才是。”

    “火把”提到这个词，焰的声音明显变弱了，“森你这几年有没有看过什么教人钻木取火的书籍”

    森没好气的白了焰一眼“虽然我的确只要看过书就能做出来，但哥哥难道是想让我去做生火这种体力活”

    “因为因为钻木取火真的很难啊就两根木头，转动起来靠摩擦的热量来生火这种事，只有肌肉发达的原始人才能办得到的吧”

    “首先，要钻木取火只有两根木头可不行，我们还需要火绒。”森叹口气，“其次，我有好好带着火柴的。真让哥哥钻木取火，哥哥还不累趴下啊”

    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他的力气确实比同龄的一般男性还要小一些，森太了解他了。

    于是他们开始一起制作火把。森制作火把的技术非常高超，所作的火把点起来火焰大小适中，燃烧持续时间长，挥一挥就能熄灭，再挥一挥竟又能复燃起来。相比之下焰的制作水平就要差的多。

    “哥哥，火把还是交给我，你还是不要做了吧”

    “没什么关系，我们一人做一个。比起一支火把，两只火把更安全一些。”

    “火把可哥哥你做的能叫火把么，那简直是伪装成火把的自杀式武器拿在手上一不小心眉毛头发就全部被烧掉了”

    “没事，我拿着就行，我头发短，烧不到。”

    “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么算了我觉得哥哥还是考虑一下今晚吃什么比较好。”

    “吃什么啊”焰思索了一会儿。他们从日幕城出来没有带任何食物。，这确实是个问题。由于这几天在日暮城一直吃的是鸟肉，所以焰率先想到的就是捕鸟“说起来，明明是树林，却几乎听不见鸟声呢。”

    森的手往东边一指“鸟么刚刚在树上的时候，看到很多鸟都往那边聚了过去。”

    “等一下不是从那个地方躲开，而是往那个地方聚了过去”

    森制作火把的手停了下来“听哥哥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奇怪。现在想起来，聚过去的那些鸟有各种各样的种类，完全不是同一个品种，那就更奇怪了。”

    “那还是别去想了，追究的的太多了可是会惹麻烦上身的。没有鸟，我们捉些山鸡也不错。”

    “哥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怕麻烦但麻烦可是会自己找上门的。”森压低了声音，“哥哥没听到么鸟声靠近了。”

    森没有说谎。从远处渐渐靠近的鸟声就像夏日的雨一般，初时一滴、两滴，渐渐的变多、变密，变得淅淅沥沥，变得嘈嘈切切，变得轰轰烈烈，直到变成地崩山摧般的百鸟齐鸣。童话故事中，百鸟总是如乐队般优雅的合唱。但那只是故事。远处的鸟儿们没在合唱，它们在争吵，它们在抢夺，它们在用自己的啼鸣宣泄着黑暗的、饥渴的**。那嘲哳的声音简直能把人的脑袋炸裂开来。伴随着树木一阵震动，一个女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她疯了一般的的挥动双手，驱赶着追逐她的鸟儿，却一不留神被地上的树根绊倒在地。黑压压的鸟儿乘机蜂拥而上，像黑压压的苍蝇一般叮满了女子的身体。空中散落着羽毛与鲜血，在女子的尖叫声中，那些鸟儿争先啄食起她的血肉

    震惊之余，焰发现那些鸟儿并未对他们兄妹抱有兴趣，稍稍舒了口气。

    “森这些鸟都是肉食的”

    “就算是肉食的也不会去吃一个活人的肉哥哥，跑”

    “没有跑的必要，我的火把已经完成了，制作便捷可是我火把的优点之一。”焰自信满满的伸出手向森索要火柴，“看着吧，我的火把在照明性能上虽然不如森，但在杀伤力上可比森的强力的多大自然中可还没有哪种野兽是不怕火的

    森满腹狐疑的把火材盒递了过去。焰露出自信的笑容，刷的一下点燃了火把。“接住，用这个赶走他们”他大吼着，将火把向着那个女子掷去。火焰触及的地方，鸟儿果然纷纷避散了开来。女子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滚滚的爬过去一把将火把捡起。

    “啊，眉毛果然被烧掉了”

    “别别在意这种细节，现在最关键的是救人不是么”

    只见女子抓住火把死命挥舞，火把经过的地方，鸟群四散而逃躲避着火焰。但火把一担挥向了别处，四散的鸟群就又迅速聚集了起来。女子不得不向焰他们投去求助的目光“救我快救救我”

    “啊，好像杀伤力也不行。我们还是跑吧。”

    “嗯，看来是救不了了，跑吧。”

    “等一下，怎么这样停下，救我，停下等等啊等等我是银月城伯爵的长女是贵族只要救了我，我就给你们一枚银币不，金币”

    森停住了脚步“哥哥，她这么说。”

    “森，匕首中的力量可是维持我的命的。”焰在森耳边耳语，“在这种使用力量等于在用命换钱啊。”

    “但是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森也小声道，“苍介绍的那个医生可未必会为我们免费治疗。”

    于是森回过头“十枚。”

    “十十枚行十玫就十枚”

    “贝德福德金币。”

    “贝贝德福德金币”

    “森，你说什么呢，贝德福德金币价值可是普通金币的九倍”

    “没必要替贵族担心，付不出的话我们走就是啦。”

    “等等别走贝德福德金币就贝德福德金币，十枚”

    “好吧。成交。”森的嘴角露出了小恶魔似得微笑。焰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真是，要控制火焰可是最麻烦的啊。”



第二卷 第二章 2
    焰确实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可没有夸大其词。他面临的困境至少有三个。其一，他是无法像操纵火焰的患者一样控制火的。若是源的那种像雨、像长矛一样具有实体的火焰也就罢了，自然的界的火他是完全无法操控的。他能做的只是操控可燃物，让火焰蔓延出去。要让火焰布满那个贵族女子的全身，能用的可燃物怎么想也只有她的衣服。

    “接着。”焰把好不容易装满泉水的水壶掷了出去，“快浇湿全身”

    情况已经容不得那个贵族女子多想，她打开盖子就把水哗哗的往身子上浇去。当最后一滴水落下后，焰让一些制作火把时削下来的木屑悬浮起来，作为引线将火焰从火把上引出，刷的一下在女子的全身上下燃起了大火

    焰面临的第二个困境就是是不能让火焰烧伤她的身体。水刚沾到衣裳就被他分离了开来，贴着贵族女子的皮肤悬浮着保护着她。因为水壶中的水不够，他还需要凝聚起空中大量的水汽。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火焰贴女子的皮肤太近。反正衣服肯定会被烧没掉，焰干脆现在就把那衣服撕了开来，保持原来的造型悬浮在女子周围。女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微小的变化她发现自己全身都冒起了火，已经被吓得失去了判断力，就像一个真的被火炙烧的人那样抓狂。这也苦了焰，他必须要让女孩的衣服随着女孩肢体的摆动而到达相应的位置。女孩在地上打滚的时候，他要把着地的那部分衣料抽开，不着地了又立刻安回去。虽然他喊了好几声让女孩别动，但女孩根本不听他的话。

    面对那遍布全身的火焰，鸟群们在上方飞舞着，过了好久才不得已的散了开去。而火焰仍然燃烧着，直到可燃物烧尽才终于熄灭。

    然后就是第三个问题。火焰熄灭后，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烧伤，女孩惊恐的看着焰，突然拔腿就跑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身上突然冒起火焰，火灭了身体却没有烧伤，这不是普通人能作成的事。而且这还里还离日暮城不远，就连白痴也差不多该猜到焰其实是一个患者了

    焰有些愣愣的看着女子身上烧焦的衣服因奔跑而飞落“我还以为她身上没了衣服的话行动会拘束一些的。比起光着身子乱跑，还是巴瑞耶患者更恐怖一些么”

    森一边追一边回头喊道“哥哥，别在原地感慨了十枚贝德福德金币跑掉了，快一起追”

    焰的体力并不是很好，好在这场追逐并没有持续多久，女孩没跑多远就被树林中盘根错节的树枝绊倒在地。她慌忙从原地捡了一根树枝，一只手遮住身体，一只手拿着树枝哆哆嗦嗦的对准跑过来的焰“不要吃我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焰一时有些无语“为什么我要吃你”

    “你骗不了我我已经听说了日暮城的患者们传染了一起生活的其他居民，一起变成了怪物军队已经失败了，你们在往这个方向赶来，见到人就吃”

    原来苍操控的死侍在外面被传言成这样。焰暗暗在心里想着，说道“可是我不是患者啊”

    “骗人突然让我身上冒起火，又不把我烧伤，不是巴瑞耶综合症患者是什么我早就听别人说过了，巴瑞耶综合症患者平时就喜欢吃生肉，不喜欢熟的”

    焰突然有些在意起患者在外面的风评到底是变成什么样子的了。当然，他现在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是患者的。

    “你忘记了我丢过来的那个水壶了么我让你把里面的液体浇在身上。”

    “液体难道里面的不是水么”

    “怎么会是水呢气味都不一样吧那叫催化剂”焰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原来的衣服是丝绸做的吧那种催化剂能降低丝绸的燃点，让丝绸仅仅只是与空气摩擦就会燃烧起来，所以你全身才着起了火由于这样产生的火焰温度极低，根本烧不伤人的皮肤”

    “哎是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随口乱编的。

    但是焰嘴上却这么说“当然是这样啦与水有那么明显的气味差异，你没闻出来而已。”

    “抱歉，我当时没注意这个。

    注意了也闻不出来的，因为就是水啊。

    森一直站在后面听着，这时才站了出来“好啦好啦，你看你衣服都烧焦了，这样不是在给他送福利么我带的另一套衣服先借给你，有什么话先穿上再说吧。”

    注意到自己身体现在的状态，那个贵族女子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你们走远点，我要穿衣服。”

    森把手蒙到焰的眼上“我知道哥哥意犹未尽，但再盯着女孩子的身体看就是变态了。”说着，她用另一只手用力的拉起焰往远处走去。

    “她相信了呢。”焰小声道，“明明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也不知道她是蠢呢还是聪明呢”森摇摇头“如果她不相信的话，刚刚就要死了。”

    焰的身体抖了一下。他知道森没有夸大其词。如果是为了他的安全，森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女子，就像几年前他们逃出隔离区时发生的那件事一样。

    他们安全的躲了那么多年，有一个原因是早在他们被送进隔离区前，森就有很远见的为森和焰进行了易容，因此隔离区存底的照片上是他们易容后的样子。但是他们在从隔离区中逃出时却发生了一些意外。在和追来的军队发生作战时，焰因使用能力而发疯，让许多患者遇害，而幸存下来的那些患者们看到了焰的真实容貌

    于是森杀死了那些幸存的人们，不带一点怜悯。

    事到如今，焰依然觉得森那时的行为残忍的过分。但他知道，那是为了让他安全而必要的做法。她是为了他才做出这种足以下地狱的事情的，那么他合适的回馈也就只有一个无论怎样都陪着她，直到地狱。

    “话说，我们这样会不会走太远了”焰问道。他们现在的位置，别说背向那个女子，就算是正向也看不到了。

    “我还担心不够远呢，哥哥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森放开焰的手臂，“我一个人过去看住她就行了，哥哥要是走近了小心长针眼啊”

    “我也得有那个胆子啊。”焰小声嘀咕到。看着森的身体消失在树林中，焰突然回想起刚刚看到的女子的躯体，开始自言自语“话说森的衣服不会太小了么”

    “哥哥不好拉”森很快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没事没事，森再发育几年就行了，虽然可能已经过了发育的时间，但是”

    “哥哥你在说什么十枚贝德福德金币十枚贝德福德金币又跑啦”



第二卷 第二章 3
    焰一愣“又跑了”

    那个贵族女子第一次逃跑是在焰的意料之中的。但现在第二次逃跑，状况就远比森说的“跑了十枚贝德福德金币”要麻烦的多。既然女子已经相信了他们不是患者，那为什么她还要逃跑焰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那个女子口头上相信了焰信口胡诌的解释，实际上只是为了让焰他们放松警惕。她已经认定了焰他们就是患者若是没什么关系的普通人也就罢了，可那个女子是银月城城主的女儿，而银月城正是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放任那个女子跑回去，焰就再也难以平安无事的进入银月城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重大失误。刚刚的状况，森是一定要在一边监视的。是焰的行动影响了森的判断。

    “哥哥，不用太担心，”森看出了焰的担忧，“那个女子刚刚受的伤比我们想象中的重很多，地上有她的血迹留下，我们可以寻迹找过去。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天又快黑了，在树林里她是跑不了多远的。”

    “那就快点追上去吧”

    焰慌慌张张迈出半步，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来。

    “森追到那个女子后，拿他怎么办”

    “如果她真的确认了我们是患者，那当然只能灭口了吧”

    天空已经变得有些昏暗，森林深处传来各种不知名的野兽的啼鸣。焰叹口气，小声道“明明一开始是为了救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