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欲望：野村情事

    春生出门以后没有停住脚步，一路向西，走到了滏阳河边，就是他从前偷偷跟凤妮约会的地方，呆呆站在那里，久久不动。他在等着凤妮的到来。

    凤妮终于来了，还是余怒未消，劈头盖脸问道：“你说，为什么？”

    春生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将要发生的一切他全在预料之中。只是叹了口气说：“凤妮，你冷静点，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凤妮竭斯底里吼叫起来，眼里的泪水狂涌而出：“我等了你十年，整整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难道我就不能听一下理由？”

    春生，抬头看了一眼凤妮，十年的时间，凤妮依然美丽如初，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是那么闪亮，盘在脑后结成两只粗大的辫子，圆圆的脸蛋粉白无瑕，长长的黑墨子下是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小而微微翘动的鼻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下面是一张红突突的小嘴唇。她的样子没有改变，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增加了几分坚强。看着她娇小动人的样子，春生真的想猛的扑过去将她拦在怀里，一直揽她一辈子。可是忍了忍，还是止住了。

    “没有理由，我……就是觉得，咱俩……不合适。”

    “不合适？为啥不合适？”凤妮抬眼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春生面目清秀，10年不见皮肤显得黑了，也瘦了，不过却更壮实了，个子似乎比从前还要高出半头。他的眼神扑朔迷离，不敢睁眼看她，憔悴的面颊上充满了无奈。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有为什么？你还是把我忘了吧，咱俩……完了！”

    凤妮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声音也显得十分哽咽，“那你为什么要走？一走就是十年，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咱俩好说好散，我绝不拦你，可你为啥一句话也没有？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我十年的光阴？”

    春生的鼻子一酸，眼泪也差点落下来，自己的苦衷不能跟凤妮诉说，有些事情还是隐瞒下去的好，一个人的痛苦何必两个人去承担。他咬了咬牙，终于慢慢吐出一句：“是的，我是有了别的女人，我怕你伤心，所以不愿意告诉你，现在说也不晚，我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都在外地，我这次回来是专门回家报喜的，因为我考上了大学，够了吧1”

    凤妮眼前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她竭力控制住自己，轻轻摇着头：“不可能，你骗我！”

    春生猛的抬起头，说道：“凤妮，我说的是真的。你还是忘了我吧，本来我以为你已经嫁人了，已经有了自己的家，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认错了，我对不起你，我是个陈世美，负心汉，你打我吧！”

    凤妮怎么也想不到，春生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当初的冲天豪气和朝气蓬勃的笑脸不见了，还变的这么懦弱。他几乎认不出他了。不由一阵恼怒，抬手恶狠狠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头也不回跑了回去。

    春生没有躲闪，因为这一巴掌是他罪有应得，不要说打一巴掌，就是凤妮当场把他杀了，他也绝不会还手。因为他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太阳暖暖的照在滏阳河上，河面上荡漾起一阵阵磷光闪闪的波纹。春生一下坐在地上，看着河面不住发呆。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凤妮或许会难过一阵子，但等她彻底对自己死心以后，重新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一切都会忘记。不是他不想娶她，因为凤妮太纯洁了，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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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沉默
    第155章沉默

    刚回村的春生整天沉默，除了帮家里做点农活，村里人很少看到他，现在距离开学的时间还早，正是芒种过后，地里的玉米整整齐齐长了起来。每到夕阳时分，春生就来到渡口边，听老赵拉琴，这些天来，他几乎成了老杜的忠实听众，也是唯一的一个。拿他老婆文秀的话说--你拉的琴只有春生这种怪人才会听！

    每次听完老赵拉琴，天都黑了，黑夜里的渡口死一般寂静，他和老赵说会话，直到文秀来给老赵送饭，等他离开慢慢地回家村里，饭一般都已经做好了摆在桌子上，樱子守在旁边等儿子吃完饭，才会去隔壁的素兰家聊天，这几年，樱子跟素兰的关系竟然非常的好，二人无话不谈，完全没有被围绕在默然身上的感情破坏，这一点陈默然也感到奇怪。

    小村的夏天是寂静的，也是炎热的，春生无法忍受这种寂静的炎热，他想整天不出门，可是又不能不出门，父亲常年忙碌在田间地头，家里的农活完全承担下来了，否则，村里人的口水会把他淹死。

    坡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在阳光下显得金光灿灿，春生喜欢这些翠绿，即将收获的喜悦让他忘记了烈日，他干得挺开心，玉米叶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使他觉得了痛，钻心的痛！他想喝水，这才发现，天已经晌午了，所有在地理忙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下工了。

    春生懒得回家，因为每天回家的时候总要路过孙家的大门，而凤妮就像老虎一样，好像每天都在门口等着他，不为别的，就为了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深深剜上一眼，那目光是仇恨的目光，也是愤怒的目光，里面充满了愁苦和无奈，同时也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苦。

    比人还高的玉米罩住了一切，让他觉得压抑，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想大叫，想呐喊，他觉得自己已经沉默很多年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晕倒！可能这是中署了！所以必须要喝水，于是他穿过一片一片的玉米林，寻找著。来到一片玉米林的边缘，透过几棵玉米他看见坎下的玉米地中，他看到耀武和文秀两个影子在奋力搏斗。

    老赵，那么好的人，想不到老婆竟然偷人！按照春生以前的脾气，真的想猛扑过去，把两个人一脚踢翻，狠狠暴打一顿，为老赵报仇雪恨。可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这事最好不要张扬，传开了对谁都不好，老赵的面子上更过不去。目前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以后瞅准机会，把两个人教训一顿。

    过了许久，完了，耀武先探出头来四下看看，坡上很静，林子里的鸟在叫，说“你先下去，我等会，别让人看见了！”文秀就先出来，慢慢向坡下走去，等看不到这妇人的影子了，耀武也才高兴地哼著歌，悠悠地下了坡去。

    村子里的喇叭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天有些闷热，一片彤云从北边滚滚而来，好像要下雨，春生长出了几口气，慢慢掏出烟来点上，狠命吸了几口。

    开始打雷了，看来这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夏季，春生向坡下的村里走去，大雨来临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家门，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摆著留给自己的饭菜。昏黄的灯光下，妹妹巧灵看着他嘿嘿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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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巧灵
    第156章巧灵

    等了春生10年的不单单是凤妮，还有他14岁那年，从学校门口捡来的妹妹巧灵。也许从那时候起，巧灵就像一颗长在大树旁边的青藤，早就把春生死死缠住了。

    在巧灵的心里，春生是一座巍峨高挺的大山，一片纯净广阔的湖水，一方可以躲避藏身的密林，一片阳光明媚的蓝天。春生在她的心里留下永久的依恋，他象亲哥哥一样照顾了她十几年，春生不止是哥哥，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他是她一生的偶像，同时也是难以割舍的恋人。

    来到陈家的十多年里，春生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每次放学回家都不会忘记给她买些好吃的，有时候是甜甜的米糕，有时候是一块圆圆的糖。而她却会一头扎进春生的怀里撒娇笑个不停。

    那时候她总觉得春生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也许永远也不会分离，就是凤妮跟他热恋的那些日子，这种感觉依然十分明显，虽然那时候她才刚刚十六岁。

    陈默然终于拗不过巧灵的磨缠，最后爽快答应了，准备亲口对儿子提亲。因为春生已经不小了，巧灵也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个孩子青梅竹马，这亲事如果成就的话，无疑是一桩美事。因为他知道，凤妮跟春生已经不可能了。但前题必须是春生亲口答应。

    春生走进了家门，发现碗筷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他回来吃饭。外面的滂沱大雨几乎是跟着他的脚步来的，眨眼间哗哗下了起来。他坐在椅子上，招呼也顾不得打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他确实是饿了，不是不想回家吃饭，而是不敢，他很害怕每天回家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的凤妮，凤妮愤怒的目光常常让他浑身打颤，感到愧疚难当。幸好今天下雨，不然还要被凤妮深深剜上一眼。

    吃着饭，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在玉米地李看到的一幕，顿时觉得一阵恶心，饭也吃不下去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陈默然一边吃饭，一边目不转睛看着儿子，他在寻找机会，为巧灵寻找机会。看到儿子笑了起来，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说：“春生啊，你笑啥？”

    “呵呵呵呵，没啥，没啥，爹，你吃。”说完还是在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陈默然说：“儿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虽说现在考上了大学，可亲事也该有眉目了吧？心里有意中人不？有的话拉回家，让我们看看。”

    春生立刻止住了笑。脸色变得僵硬起来，摇摇头说：“没有，爹，现在我还不想结婚，再说我的学业还没有完成，等毕业以后再说吧。”

    陈默然啪的一声放下了碗筷，怒道：“扯！你都多大了？30了吧？跟你这般大的时候，你都七八岁了。你不急我急，”

    春生抬眼冲父亲道：“爹，我都不急，你急个啥？”

    “急个啥？我等着抱孙子呢？是不是想让我们老陈家绝后啊？”

    春生笑笑说：“爹，其实我也很想结婚，你也知道，我跟凤妮已经不可能了，再说，要成亲我总得混出个人样来吧？”

    一旁的樱子好像有点迫不及待，说：“你跟凤妮到底是咋回事？怎么说散伙就散伙了，小孩子过家家呢？有啥解不开的疙瘩？“

    春生的面目开始凝重起来，张了张嘴不再做声。陈默然快马加鞭，说道：“凤妮的事咱先不提，反正你不能让我们老陈家绝后，我陈默然的儿子有模有样，还是百里挑一的大学生，谁家姑娘还不上杆子追咱……“

    刚说到这里，陈默然忽的闭住了嘴，因为闺女巧灵抬脚踢了他一下。默然立刻就明白了，刻转怒为笑，说：“春生啊，其实你妹妹巧灵就不错，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要不，你考虑一下？”

    说完以后陈默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这问题太仓促了，仓促的春生没有一点准备。巧灵的脸瞬间像一块红布，他怎么也没想到爹的话竟然这么直爽，直入主题，她自己听着都有点招架不住。不由站起来嗔怪一声：“爹，你胡说八道什么？老不正经，不理你了！”说着辫子一甩跑出了门去。

    陈默然知道，闺女这是在给自己寻找机会，于是笑笑说：“巧灵这孩子确实不错，你……还是考虑一下。”

    春生听着听着竟然扑哧一声笑了，说：“爹，你开什么玩笑？不是想孙子想疯了吧，巧灵是我妹妹，你怎么糊涂了？”

    陈默然老脸一红，尴尬说道：“不是亲的，你捡回来的，这你知道啊？”

    春生想也没想，说道：“别胡思乱想了，让人听见了笑话，哥哥娶妹妹？这不合情理？”

    樱子一听不乐意了，说道：“你要是有本事的话，赶快拉一个回来啊？我和你爹也不为这事操心，告诉娘，你在外面快10年了，就没有合适的？”

    春生慢慢站了起来，脸色竟然闪过一丝悲凉，说：“爹，娘，儿子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我自己会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个蛋？”陈默然忽的站了起来，怒道：“不行，我不能让这事拖得太久，要不娶巧灵，要不我们给你张罗一个，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不能更改，一个月的时间，开学之前我要看着新媳妇进门！”

    陈默然的话铿锵有力，好像给儿子下了圣旨。这恐怕是春生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对自己发脾气。心里苦苦的想笑，说：“你们……这不是逼婚嘛？”

    陈默然怒道：“你说对了，就是要逼婚！你说，娶不娶巧灵？”

    春生抬头看了看屋顶，沉思了一下，说：“如果让我娶的话，我还是喜欢凤妮，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陈默然跺了跺脚，说道：“罢罢罢，既然你说了，那就好办，有的事情咱也不能瞒一辈子，这事帮你搞定，凤妮就是我的儿媳妇了。”

    默然说完，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冲进了大雨之中，直奔对门的孙家大院。

    整个下午都在下雨，大雨转小雨，小雨又转作大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雨还是没有停。

    春生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门，他在苦苦的等待，等待父亲回来能够带来好消息。同时他也在想着如何去面对凤妮，只要凤妮愿意，他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来偿还自己的罪孽，哪怕的磕头求饶，完全丢掉一个男人的自尊也在所不惜。因为在凤妮面前，他确实是一个罪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罪人。他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偿还。

    陈默然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脸色很难看。春生从父亲的眼光里看到了失望。默然慢慢说道：“你不用再难过了，我把所有的事情完全对凤妮说了。”

    春生的眼光里充满期待：“那凤妮怎么说？”

    陈默然说：“凤妮说她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你让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使她变成了一个孤儿，这辈子，你俩完了。”

    春生噗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粼粼的泪光弥漫了双眼。是的，凤妮确实应该杀了他，谁让他一枪杀死了孙耀文？让凤妮成为了孤儿。凤妮这么可怜，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她。

    春生深思了良久，最后默默说道：“爹，我的婚事你看着办吧，是女人就行，我……不在乎！”

    春生和巧灵要成亲了。

    这消息像一阵暖暖的春风，几天的时间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在全村人的眼里，巧灵和春生的婚事是天作巧合，完美的一对。陈默然是又当公公又当爹，忙活了半辈子总算对儿女有了交代，整天高兴的合不拢嘴，樱子和街坊邻居全都忙活起来，粉刷房间，装修门楼，大铺大盖。还要买婚礼的新衣服和婚宴酒席。陈家的人全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这件事最高兴的人当然是巧灵，这些日子她昂首挺胸，走起路来身轻如燕。好像长起了翅膀，眨眼就能飞起来。嘴里常常哼着歌眉开眼笑。再呼喊春生的时候也改了嘴，不叫哥，而是叫起了一个字，生--！

    每当看到巧灵欢天喜地的样子，春生的心里总是泛起一阵阵愁闷。脑海随时都会想起巧灵当年的那身脏衣服，那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窟窿，还露着白白的棉絮，巧灵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像个可怜的流浪猫，头上的羊角辫子很乱，像一堆凌乱的鸡窝。失神的大眼怯生生看着他，楚楚可怜。

    那时他14岁，巧灵刚刚十岁。转眼间十五年过去了。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成为了自己的媳妇。这不是他的初衷，完全是父母的意思。当然，巧灵也很优秀，可她却是自己的妹子，他从小到大一只当她是妹子。从不敢有非分的遐想。

    这婚事春生没有反对，他也不会反对，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完全接受了这样一个现实。男人嘛，总归要娶媳妇的，娶谁不是娶啊？这样的话，虽然自己感到别扭，可大家都会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夜已经深了，今天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春生独自坐在滏阳河边，看着粼粼的河面沉默不语。这条青石板是他跟凤妮一起坐过的地方，就在10年前，凤妮像一只乖巧的猫跟他偎依在一起。两个人说遍了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那时候他的心是热的，世界也是美好的。可谁也想不到一切都会改变，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射向孙耀文的那颗子弹结束了他想要拥有的一切。

    春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头昏脑胀，舌尖变得麻木。禁不住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当春生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微风拂过她的面颊，掩映出一阵轻轻的呜咽，阡瘦的臂膀不住抖动，这哭声竟然慢慢变大，完全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