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欲望:野村情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断欲
第26章 鬼魂
第26章鬼魂(本章免费)
陈太云是下午被日本人的宪兵押上车的,当他毫不犹豫而又大义凛然被秋山捆起来的时候孙茂源顿时后悔不迭,噗通坐在了地上,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像滏阳河漫堤而过的洪水深深压在了心头。嘴里呼喝一声:“太云哥呀,我可害苦你了!”别管怎么说,他和陈太云都是中国人,一个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被自己的邻居拉上了日本人的断头台,这是何等的悲哀?他感到了难过,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自责。本来想跟秋山说几句太云老汉的好话,可看了看秋山那通红而又充满愤怒的双眼,终于闭住了嘴。
汽车呼啸着冲出了村外,小石桥上端坐着一个人,手捻嘴巴上并不太长的短訾,冲着远去的汽车笑了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太云叔用万贯的家财换来了陈家20年的太平,这笔买卖做得划算,真是高人也!”
孙茂源跟着汽车追了出去,却发现王半仙一个人坐在路边,嘴里胡言乱语,他有些懵懂,骂道:“瞎说啥?陈太云落到日本人手里凶多吉少,他儿子又逃亡在外,那来的20年太平日子?”王半仙却神秘一笑,轻轻吐出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一直过了五年到解放以后,孙茂源才真正明白了王半仙今天所说的话,那时陈家已经一贫如洗,划分成份的时候被划为了贫农,在十年动乱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因为穷才保住了默然和他一家所有人的性命,而孙茂源却因为舍不得资产被划为了地主大资本家,由于经受不住皮肉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最后疯掉了。
当天下午,一件令孙茂源内心稍感安慰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陈太云被日本人押送进入县城的路上遭到了当地游击队的袭击,那些游击队武器精良兵强马壮,炸毁了日本人的汽车把陈太云救了出来,最后用一顶轿子恭恭敬敬给抬走了。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是满仓,只有他自己明白,救出陈太云的游击队其实就是老铁的队伍。
三天以后,恼羞成怒的秋山霸占了整个陈家大院,随着太平洋东线的失利,日本军队在中国大陆实行了近乎疯狂的大扫荡,陈家大院成了日军在嘎子沟一带的总指挥部,一次住进了两千名宪兵,管家满仓和陈家那只忠心的看门口阿黄也被他们赶了出来。最让秋山气愤的是陈太云不但把家里的骡马粮食卖了个干净,就连一张完整的八仙桌子也没有给他留下,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后院的那口水井。
令嘎子沟所有人感到惊奇的是秋山在这里仅仅住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仓惶逃走了,后来有人说陈家大院里一直闹鬼,日本人是被吓跑的,秋山的部队刚进去的时候里面空旷如野,大白天就显得阴森恐怖,每间屋子里都透过一阵彻骨的冷风令人不寒而栗。到了傍晚夜空里时不时会传来几声啼嚎,那啼嚎声忽大忽小,时远时近,像鬼哭一样,几个胆小的差点下破了胆。接下来更让秋山担心的事发生了,先是两个宪兵在打水时不慎掉进水井里淹死了,救上来时脸色发青,舌头吐出来老长,但浑身找不到一点伤痕。接着是十天以后,一夜之间又有六名士兵离奇失踪,他们的枪和衣服都在,只是人不见了。两千名士兵把偌大个陈家大院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秋山的人马撤出去以后,满仓再一次住了进去,日本人的撤离让他迷惑不解,他在这里生活了六十多年,根本就没听说过有鬼神作祟的事发生,他甚至怀疑是老铁的队伍为了给陈默然报仇而夜袭了嘎子沟。
现在是芒种时分,地里的麦子已经完全熟透,像铺了一地黄澄澄的金子,为了赶在暴雨季节来临的前头,地里的庄稼进入了疯狂的抢种抢收阶段,白天农民用镰刀把麦子全部割倒,然后用草绳打滚成个子,夜里套上牛车或者排子车直接拉到村东头那所公用的打麦场上进行晾晒,等到烈日和暖风把麦个子风干,用手就可以搓出黄灿灿颗粒的时候,才可以套上骡马架起石磙碾场,从麦子开镰到收进仓里至少需要20天的时间。满仓家今年是个丰收年,陈太云留给他的20亩麦地让他净收了近六千斤粮食,这是普通的农户多年来难以想象的产量。当他把最后一袋麦子倒进群里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西天空摸出一片血红,鸣叫了一天的鸟儿们终于闭住了疲惫的嘴。满仓赶紧擦了把脸饭也顾不得吃就直接拉着阿黄走进了陈家大院。
现在的陈家大院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喧闹,变得冷冷清清,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上几只归巢的老鸹嘎嘎鸣叫着,使这座本就令人谈起色变的古宅更增添了几分阴森和神秘。劳累了一天的满仓回到自己从前居住的那间门房里倒头便睡,连日的勤苦劳作已经令他疲惫不堪,被日本人赶出去的日子里,他在自己家的田地里搭起了一架窝棚,虽然有些简陋却也能够挡风避雨,日本人离开以后他觉得自己必须回来,不能让陈家的古宅遭到破坏,特别是小翠跳进的那口水井里的秘密,更加不能让外人知道,好等陈太云回来的一天对他有个交代。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一阵嗷嗷的狗叫声把满仓给惊醒了,他拉开了房间的木门,发现阿黄全身的鬃毛扎立着,双眼几乎发红,蹬得链子哗哗作响,眼睛死死盯着后院,一副大敌当前几欲捕杀的样子。满仓吓了一跳,虽然陈家已经破败,一无所有,但后院的那口枯井是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的,陈太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曾经命他把12只大木箱子卸在了井底暗格里的那座地窖里,从东家惊慌失措的眼神里他可以猜到,这12个大木箱子很可能是陈家所有的财产,包括卖掉古董,粮食和骡马的钱,包括几件价值不菲的名贵玉器和一张上海花旗银行的存票。那个暗格做得格外精致,跟井里的墙壁浑然一体,一般人根本不容易发现。
满仓赶紧解开了链子,牵着阿黄大步向后院冲了过去,当他刚刚转过拐角一眼向水井旁看去的时候双眼忽得直了,一股莫名的冷风从脚下升起直灌头顶,全身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他分明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正坐在水井的旁边低声哭泣,近乎魂飞天外的满仓冲着身影颤颤抖抖呼出一个字:“谁!”那身影却没有回答,转身竟然消失了,透过蒙蒙的月光,他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像极了早已死去的少奶奶--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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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绝处逢生
第27章绝处逢生(本章免费)
老铁和陈默然二人骑马一路向北,饥餐渴饮谈笑风生,穿衡水过保定二十天的时间终于把他送到了山海关。站在“天下第一关”的匾额前,老铁笑道:“兄弟,走过山海关就算是闯进关东了,你我兄弟就此别过,记住我说的话,如果有一天实在混不下去,我那儿二当家的位置还给你留着呢。”默然拱手说道:“你我已经是莫逆之交,临走兄弟送哥哥一句话,我送给你的钱是让你打日本鬼子的,千万不要把枪口对准我们自己人,”老铁拨转马头又是憨直一笑:“兄弟放心,等打跑了日本人我就回家种地。”说罢长啸一声飞马向南驰去。
陈默然辞别老铁一路向北,走过山海关就是连绵不断的大山。现在是夏至五月,还不到酷暑难耐的仲夏,华北的天气已经相当炎热,每年这个时候下地劳作的人们早已经换上了汗衫短裤,年轻的小伙子恐怕已经光了膀子,露出一身黝黑的腱子肉,让远处无数的姑娘媳妇不住偷看。东北却好像刚刚走进山花烂漫的春季,上面是一片干净的天,水洗一般澄澈的蓝,七彩的云朵在天空悠闲的飘荡,地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花和绿油油的草,耳边刮着和谐的风,一切的美丽仿佛触手可及。
陈默然漫无目的走在崎岖的山道上,究竟要到哪里去,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出远门,而且举目无亲。从前听父亲说过,家里的买卖已经做到了东北,在一个叫通化的地方开了一家分店,与朝鲜接壤,通常是把从南方运来的丝绸和茶叶运到通化,然后卖给那边的朝鲜商人和本地住户,也有一些东部的俄罗斯相与走进东北来到通化购买,日本人入关以后这两条商路几乎断绝了,只是在维持之中,现在唯一可去的地方只有通化了。这时的漠然不禁对父亲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崇拜感。一个从小要饭目不识丁的乡下人,短短数十年间竟然把买卖做到了全国各地,这是何等的才智和魄力?
陈默然一路打听一路行走,尽量捡无人的僻静小路,因为他知道日本人不会放过他,说不定早已办下了通缉令,全国各地都在捉拿自己也说不定,又向北走了五天。第六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感到腹内一阵翻江倒海,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连着上了两次茅房,上路以后仍然疼痛不止,又想下马找地方出恭,四处看了看,不远处刚好有片密林,紧走几步翻下马,把马拴在一颗树上走进了树林,刚要解开裤腰带,觉得不妥,因为距离路边太近,怕让人看到了不好,于是又往里走了几步,这才安心得蹲下,噼里啪啦几声爆响之后才觉得轻松了不少。
当陈默然手提裤腰带从密林里走出来的时候,忽的怔住了,两眼几乎发直,头上也冒出了冷汗,因为拴在路边的大青马不见了。一种不祥的预兆从心里赫然升起,他感到,大青马可能是被人偷走了。马上不但有出门时携带的干粮,一袋银元和两把崭新的驳壳枪也放在马背上。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没有马没有枪,无疑是宣判了自己的死刑。陈默然跺了跺脚,大骂一声。
令陈默然意想不到的是,离开老铁半个月以后,他竟然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一时的大意将他从天堂扔进了地狱,日过中午以后他就感到肚子里叽里咕噜乱叫,吃坏的肚子还没有医好,马上又徘徊在了饥饿的边缘。他感到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也冒起了金星,前面一阵一阵发昏。饥饿是一柄利刃,一根铁链和皮鞭,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身体。当它猝然在身体里爆发的时候,所面临到的是一场战争,甚至更甚于此,细胞在那一刻失去了血的联系,身体在怯懦软弱地哀求,但饥饿却犹如一个阴森的恶魔,狰狞地豪不理会,它将食欲点燃,在人身体里疯狂地游走,将累计的糖元在瞬间瓦解销蚀。饥饿使胃震颤地痉挛着,它又用匕首一样坚硬的手指迅猛地刺入,一种火烫电击的感觉瞬间便满布五脏六腑,心被一点一点地拽着往下走,极度的痛苦使人眩晕昏昏噩噩,欲生不得,欲死不能……它象泥石流一样缓慢而又势不可挡地在整个身体碾压着,从手掌到脚心,从眼皮到嘴唇,累及视力、听觉、味觉,使人的身体顿然僵化,精神的欲念刹那间便消融了……
陈默然已经不知道有几次掘倒,又一次一次地爬起来,运气好的话会碰到一条小河,他连忙跑过去趴在地上,一口气灌得肚子浑圆,冷水下肚以后,马上又变成一身淋漓的虚汗,从他的脸颊和身体的毛孔里渗透出来,使他的内心更加空虚,五脏极度痉挛。人常说东北不但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而且是棒打狍子瓢舀鱼,山鸡飞到饭锅里。可陈默然走过的小河里他并没有见到过一条小鱼,狍子更是无缘得见,看到的只是连绵不断的大山,和天上几只疾飞而过的小鸟。太阳似乎也开始捉弄他了。一会是三个,一会又变成了两个,在头顶上来回盘旋着,久久不肯离去。
天终于黑了下来,陈默然已经感觉不到饥饿,直觉的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极度匮乏,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一路走来,路上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所有的人好像全部死绝了一样。黑黝黝的大地芳草凄凄,冷风携着黄尘掠过丘陵,在山峁上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嘶啦啦的,令人从心底发寒。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颜色,统一齐整,没有一丝另类的地方。冷风吹过时,他衰弱的神经会高度紧张,甚至全身颤抖,哆嗦不已。那声音似乎是从地狱的深处传上来的,狰狞可怖,令人毛骨悚然。默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淘空了,身子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冷风一下子就可以吹透……
星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际,形成一条密集的银河,银河两端各有一颗硕亮的星,默然知道,那是被王母割断的牛郎和织女。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想小翠,也想春凤。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病死?也许死了更好,那样他就可以跟死去的小翠和春凤团聚了。南边的天际上划出一道很亮的光线,一颗流星拖着耀眼的光芒坠了下去,小时候听三姑说过,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当人死的时候流星便会从天上坠落,默然真希望那可流星就是他自己,看着流星越来越暗,最后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银河里,默然的脸上竟然显出了浅浅的微笑,最后终于闭住了发沉的双眼。
刚刚闭上双眼他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飞了出去,飘飘忽忽的,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忽然看到一扇巨大的门,门前站满了人,各个面无表情行动迟缓,所有的人都在向门里走去,自己的身影也不由自主跟了过去。忽然旁边有人拉了他一下,回头看了看不由大吃一惊,接着又是一阵惊喜,拉他的人竟然是春凤。默然热泪盈眶,紧紧抱住了她,问道:“凤儿,你到哪儿去了?我想得你好苦,就这么扔下我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你真狠心。”春凤还是那一身的鲜红小袄,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幸福的微笑,抬手帮他擦干了眼泪轻轻说道:“我哪儿也没去,一直在你身边,我在等你,等你和我团聚的一天。”默然说,不如我带你走吧,走进前面那扇门里去,哪里没有饥饿,没有烦恼,没有寒冷,没有仇杀,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哪里只有我和你,一起快乐地生活。春凤笑笑说,现在不行,还不到时候,我在这里等你,直到真正团圆的一天,到时候我们一起走进去。默然又问,你看到小翠了没有?她应该跟你在一起的。春凤笑了笑说,没有,小翠姐姐没有来,仍然是没到时候。
陈默然一把拉住春凤说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家里人都很想你。春凤却摇摇头,无可奈何说道,你自己走吧,我已经回不去了,记住好好活着,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不见不散。默然说,没有你,我回去还有什么意思,我不走了,就在这里陪你。春凤却一头扎在了他的怀里泪如雨下,俏脸像一朵带雨的梨花,说默子,我也舍不得你,可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记住照顾好俺爹和你爹,我对不起你,没有给陈家延续香火生下儿女,还有,那一天,我没有失去本来就属于你的东西。陈默然点点头说,我知道,你真傻。
两个人就那么紧紧抱在一起,不知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春凤却一个激灵把他推了出去,尖叫一声,默子,你快醒醒,狼来了,有狼!默然吃了一惊,忙问在那儿?春凤惊恐万状,又是一声大呼,就在你身边,快醒醒啊!他会把你吃掉的!
陈默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身旁的春风却早已不知去向,这才明白原来是南柯一梦。当他甩了甩头清醒过来时眼珠忽的直了,一阵冷汗刷的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两腿也有些不听使唤。因为眼前出现了一条大狼,两只阴森的狼眼在漆黑的夜里发出绿油油的亮光,它呲牙咧嘴蓄意待发,嗓眼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这头狼非常健壮,有一个成人的身体那么长,透过蒙蒙的星光,它浑身的鬃毛扎立着,发出黑凄凄的油量光彩。默然眼前一黑,像是掉进了漆黑的深雪窟窿里,在一瞬已经失去任何知觉,这一刻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灵魂出窍的躯壳,一具虚空的肉身遗体。
陈默然一动不动,心跳声仿佛都已经提到了极限,该怎么办?他默默安慰着自己,既不能挣扎摆动,也不能夺路狂奔,不然就会成为这头恶狼的口中美食。可惜的是大青马和双枪被贼偷走了,要不然定叫它命丧当场,自己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疲劳和饥饿把他折磨得奄奄一息。这时候,他不禁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去问候偷马贼的全家女性,特别的他伟大的母亲,当然,还包括他的祖母和外婆。嘴里怒喝一声。
当默然把出窍的灵魂努力追了回来,再次收进他的躯壳时,他觉得自己已经侥幸复活,并且冷静得出奇。他深知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懦。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这几十杪可以说是默然一生中最凶险、最漫长的路途之一。眼前的大狼同样一动不动,看得出,它是在寻找捕杀的最佳时机。默然的大脑在飞速旋转,而他的右手却不知不觉伸向了旁边一颗粗大的枯枝,当他的右手触摸到树枝的那一刹那,心里已经拥有了五成的胜券,至少自己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这时候,陈默然发现那头大狼长长的尾巴慢慢平翘了起来,这是动物在捕杀猎物时即将冲锋的信号,他忽然暴喝一声,不等大狼明白过来,手里的树枝骤然挥了出去,啪的一声打在恶狼的头顶上,恶狼受到粹然一击,浑身颤抖了一下,接着哀号一声,缩起脖子像一阵黄风一样,呼地向山里奔逃而去。
陈默然长长嘘了口气,看着大狼远去的背影,浑身散了架一样,像滩烂泥猛的跌坐在地上。
漫漫的林海是三天以后才走出去的,尽管自己早已迷失了方向,还是侥幸走了出去。这时候的漠然眼前已经一片苍白,衣服早已被凌乱的树枝撕扯的一条一条随风起舞,发出扑扑啦啦的声音,沾满污泥的脸上两只大眼黯淡无神,瘦削的脸颊上长满了黑黑的络腮胡须,步履阑珊一瘸一拐。他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苦苦熬了三天,水米未进。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稀稀拉拉几户人家,房顶上冒着袅袅的炊烟,最近的一户人家就住在树林边缘的官道旁边,门前挂着一杆破旧的黄旗,写着一个硕大的“酒”字。漠然像看到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几步来到门前,刚要抬手去敲房门,忽然觉得眼前发黑,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晨,一抹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的白纸斜照在他的脸上,睁开第一眼,却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自己身边,老人年纪很大,满脸皱纹,皮肤又干又瘦,就像东北的土地一样,泛着阵阵黝黑。手里拿着一杆硕大的烟袋,咕噜咕噜地抽着。看他醒了过来,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兰子,把饭端过来吧,他醒了。”
走进来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少女,脸蛋红扑扑的,眼睛虽然不大却活灵活现,一条乌黑粗大的辫子从脑后甩过来,斜搭在肩膀上贴在胸前,走起路来一甩一摆煞是好看。默然接过来盛着高粱米饭的海碗,把嘴贴在碗沿上,连声谢谢也顾不得说就是一阵狼吞虎咽,眨眼吃得碗底朝天,啧啧有声,最后又像狗一样,伸出舌头舔了舔,直到不剩一粒米饭,看得旁边的姑娘一阵哈哈大笑。从此以后,陈默然每次吃饭都是一粒不剩,并且像他的父亲陈太云一样,养成了饭后舔碗的习惯。
肚子里有了底默然这才感到浑身充满了力气,连忙爬起来跪在土炕上,向老人家答谢救命之恩。老者把他搀了起来,说一看就知道你是关外来的,家里熬不过,闯关东来了吧?我也是几年前才来的,老家住在河南,42年闹蝗灾时家里断了顿,这才迁徙来了,在这里开了个小店,虽然收入不多但足以维持温饱。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暂时住下,撞到一起就是缘分,反正我这里还缺个跑堂的伙计。陈默然连忙说,愿意!我可以不要工钱,管饭就行,我有的是力气,什么活计都能干。
从此以后默然就在这个并不起眼的小店里住了下来,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堂堂嘎子沟陈家门里的二少爷,竟然在关东做起了酒馆里的小伙计,真是造化弄人。救他的老者叫陆有才,那个给他端饭的姑娘名字叫素兰,是陆有才的独生闺女,刚刚十九岁。
两天以后,陈默然终于走下了土炕,身上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显得精神抖擞。现在的他竟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勤奋,早上起来。很自觉地拿起了笤帚,把屋里院外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陆有才的尿盆也帮他端了出去,然后又把院子里的两口水缸挑满。素兰看着里外忙活的漠然不由偷偷得笑了,说我爹真是有福气,竟然救了个不要钱的长工,顺便把院子拐角的鸡窝也一并修了吧。刚刚来到陆家酒馆里的漠然显得彬彬有礼,像个文静的处女,只是憨憨笑了一声说,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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