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新汉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陈止则好整以暇的道:百字以内可以写一封家书需五十钱,必须自备楮纸,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家徒四壁,这店肆都是借来的,本小利薄,还请见谅。
纸都没有,代写的哪门子书信?王希忍不住暴露出对陈止的轻视了,一封信五十钱,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你这字是金子做的?
五十钱都拿不出来,也敢来照顾我的活计?陈止不气不恼,反而露出怜悯之色,看来王家是没落了,你们怎么说也是家中嫡系,囊中羞涩至此,何等可悲,既然如此,几位还是请回吧,我也不强人所难。
你还敢看不起我们?王希等人立时恼羞成怒,其中一人上前两步,就要发难。
退下!陈止却收敛笑容,呵斥一声,语气森然,他前世何等身份,关羽张飞都被喝骂过,何况几个世家子弟?言语中自有肃杀之气,瞬间将几人镇住,但旋即几人又恢复过来,更是怒上加怒,有了想动手的迹象。
陈止则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你们过来之前,也听过我大伯的吩咐了吧,这里不许闹事,莫非你等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特地过来挑事的?很好,尔等可以出去问问,我陈止是不是怕事的人,真要闹事,我奉陪到底,不管是陈家还是王家,我都能陪着你们去闹!
这话一说,终于让王希等人停下动作。
陈止怕事么?
那是太不怕了!
不管是现在这个陈止,还是过去那个陈止,就没有怕事的,过去那个陈止不光不怕事,而经常主动找事,否则这荒唐少爷的名头是怎么传出来的?
好好好!王希怒极而笑,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我还就不信了,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书信,值不值这个价!说完自己先就一愣,但旋即恢复如常,只是眼角微跳。
三十年前,宣武帝刘敏统一了北方,但在这之前北方混乱,货币政策多变,加上汉末乱局,民不聊生,如今王朝一统,但通货膨胀依旧严重,朝廷所铸五铢钱,用料一减再减,如今标准重量已不足三克,几十上百个加在一起不重不轻,但身为世家公子,谁没事会带上一大坨贱钱,自是多用银两。
不过,这白银在民间的流通不多,主要还是铸成饼或铤,作为宝藏储藏,也只有在世家子弟间会直接流通。
王希的这块碎银,近乎等同二百多钱,是他的例钱,一怒之下都给拿了出来,却也不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给了,表面豪气,心中滴血。
嗯,这块碎银,够写四封百字以内的家书了。陈止一伸手将银子接住,送上门的银子,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何况这几人本是来挑事的。
怎样?还不开始写?见陈止收了钱,王希登时冷笑起来,这信若不能让我们满意,也不将你如何,可这家店欺客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县内外,看你今后如何立足!他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自是心疼那银子。
陈止露出淡笑,从袖口取出几钱,交给陈息,在他耳边吩咐两句,后者看了王希等人一眼,然后点点头,一路小跑出门去了。
写不写?
见陈止还不动手,王希又不耐烦的催问。
陈止笑道:稍安勿躁,店无好纸,几位真金白银的拿出来,总不能委屈了你们,我已让舍弟去买几张好纸。事实上,他早在陈府备了纸张,吩咐了陈辅带来,结果后者因这几天事情太多给忘了,加上那陈府仆从陈觉这两天越发冷淡,也没有提醒他,再来就是店铺冷清,没有客人,一时没有发现。
王希等人却面面相觑,彻底无语了。
你开个代写书信的店铺,要什么没什么,还要价这么高规矩这么多,这是做生意的样子么?
王希又忍不住问起来:是不是连笔墨也没有?话中满是嘲讽。
陈止面色如常的回答:笔墨肯定是有的,不动笔墨不读书,无论身子何处,肯定要有笔墨的。
就你还读书王希摇摇头,不复多言,觉得犯不着与这破落多言,那三老许志看好陈止的消息,只在陈家后宅流传,暂时不被外界所知。
另一边,陈息离开书林斋,左右看了看,想找家卖笔墨的商肆,但天色渐暗,不少店铺已经打烊关门了,他正焦急,猛的看到街角的一道身影,眼中一亮,跑了过去。
这位兄台,有礼了。
陈息居然跑到了崔石跟前,行礼之后将来意说明,让后者错愕不已。
来我这买纸?这买纸做什么?莫非书林斋连纸都没准备好就开张了?崔石瞪大眼睛,跟着又想到了什么,问起来,你来买纸,这是有客人上门了?难道刚才进去的四人,真是找人代写书信的?
正是,还望兄台施以援手。陈息焦急,也没心思解释。
崔石虽然好奇,却不好追问,从纸堆中抽出几张楮纸递了过去——他虽然大部分用麻纸书写,可楮皮纸也是备着的。
照市价收了钱,看着陈息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崔石半晌回不过神来。
真有人花这个冤枉钱?五十钱啊,就写一封家书?这哪是找人代写,这是上门送钱啊!不对,兴许是那陈止的好友过来捧场的,对,定是这样,估计只有这么一次,肯定没有下次了!
断定结果之后,崔石又摇了摇头。
这陈止也够荒唐,我也是代写书信的,他来我这买纸!哪有这样做事的!
想着想着,他哭笑不得,自己和陈止好歹算是竞争对手,这是要发展成供应商的节奏?
再次摇了摇头,他不再多想,却还坐在原地,等着看事态发展。
第十九章 得闻七哥书法了得
纸也来了,笔墨也到位了,接下来该写了吧?总不能连这一步都要让人代劳吧?
看着陈息将笔墨摆放整齐,似模似样的坐在桌前沉心静气,似在酝酿意境,王希忍不住就嘲讽起来。
对于陈止的学识水准,他过去听过不少传闻,不要说看好,那是根本就看不起,来这里本意就是要羞辱他,却被逼着花了银子,心里怎能痛快?正等着陈止写出狗屁不通的文章,然后再大肆奚落,接着拿出去死命的宣扬,让陈止的名声更差。
他与三个伙伴眼神交汇,都是心领神会,等着一会找点由头,狠狠的批判一番。
只是这边话音落下,陈止却望了过来,口道:我只是代写书信,不是帮写,书信内容如何,还要你们口述,毕竟家书情感,外人无从得知,还是麻烦几位,依次过来口述吧。
这又将众人噎得不轻,还把王希接下来的话给堵住了——本来他可以让陈止自己编写,但陈止说的很明白了,家书感情,外人无从得知,那肯定要亲自上阵了,只是
想到自己花了钱,还要在陈止面前一本正经的口述家书,他们这心里就好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得很。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容不得几人退缩,只能在心里把这事好好记下来,计划着要怎么报复,才能找回今天的场子。
想着想着,几人的目光都落到王希身上,这次是是王希带头来的,眼下只能他先硬着头皮带着上了。
磨磨蹭蹭的来到陈止跟前,不情不愿的口述内容,进度缓慢。
介于这根本就是计划外的事,王希口述的家书,真的只能用一般来形容,辞藻朴素内容空洞又牵强,听得其他几个人连连摇头,不过等王希说的差不多了,却见陈止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笔,一副听得煞有介事的模样,他越发不快起来。
我都开始口述了,你还不动笔?王希眉头紧皱,就要发作。
陈止却不慌不忙的开口出声,竟原原本本的将王希刚才口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一字不差。
有的地方,连王希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毕竟是临时组织的语言,没经过深思熟虑,难免有轻忽的地方。
可连最细微的遣词造句,陈止都完完整整的记下来了,等他将七十多字复述完毕,再看王希,问道:可有错漏之处?
王希等人下意识的摇头,看向陈止的目光都有了变化。
哪怕他们依旧看轻陈止,认为这是个荒唐不学无术的人,却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记忆力,仅此一点,就足以扬名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王希张张嘴,想挑点毛病,但根本无处下嘴,只能道,这最后的一句话,我还要斟酌一下,先将我说的这些写下来吧。说完,他给其他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准备开始攻讦。
好。陈止更不啰嗦,示意陈息给自己研磨,拿笔蘸墨,沉吟片刻,就下笔疾书。
第一次到来的客人,并不是陈止本来意料中的目标,但他也知道这几个世家子的影响力,他们代表着的是一个涉及众多的圈子,很值得利用。
利用好这四个人,起到的作用是很大的,可以缩短积攒名望所需时间,既然如此,这次干脆就一鸣惊人吧,韬光养晦那一套,也不怎么适合我。
理清了思路,有了决定,陈止手上的动作登时快了起来,就见笔尖在纸张游走,一道道笔画逐步生成,组合成文字,将王希所言话语拓印上面,一下一下,入木三分,宛如雕刻。
随着一个个字的成型,王希等人轻蔑的眼神慢慢消散,准备挑刺的念头也瞬间破碎,四双逐渐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那一列列文字,而陈息担忧的神色也逐渐隐没,取而代之的是意外与惊喜。
这这字
王希嘴唇微颤,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
陈止笔下的字,和他给陈迟誊写写门外招牌时又有变化,不再是精巧飘逸,而是显得浑厚博大,有一种历史大气在其中,蕴含着某种厚重的情怀。
这次,陈止是通过笔画转变,着重透露出字中的风云神采,针对的就是士族之流多重意境的倾向,令字的格调提升。
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
在当今这个追求气度风度的时代,对书法的学习和辨认,属于个人修养的范畴,那就是必修课的内容,王希等人身为世家子弟,怎么会看不出陈止这笔下文字的特点。
王希身后一人吞咽一口,低语道:陈止起笔和收笔的时候,提按转顿多有变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息,似崇山叠嶂中有泉水流淌,当真好字,这个陈止,怎么还有这么一手,也难怪会想到代写书信的主意。
岂止啊,这哪是代写书信啊,分明是特地过来贩这一手字的,这字一写出来,拿回去就能当字帖吧?又有一人开口,只是他眼力有限,知道陈止写了一首好字,却不能确定这字好到什么程度。
陈息在旁竖起耳朵听着,本来他担心自家兄长的字入不了外人之眼,可现在一听几人议论,可谓惊喜异常。
怪了,阿兄何时练了这一手好字?
尽管奇怪,可他毕竟少年心性,听旁人称赞陈止,立刻与有荣焉,何况这几个人刚才还轻蔑自己长兄,如今迅速转变,更令陈息感到快慰,只觉陈止果然本领过人。
这时,王希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只起笔和收笔,方切与圆转之间,笔画变幻不定,行笔如作画,单看意境,和几日叔祖父所得那篇小赋有相似之处!
可是那篇蔡中郎的小赋?余下三人登时大惊。
蔡中郎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乃是东汉名家蔡邕,名传百年的大书法家,影响巨大,其人留在世上的书法作品被各方追捧。当然,他更有名的还是女儿蔡文姬。
王希在四人中书法造诣最高,颇受家中重视,眼界为四人之首,一听他将陈止的字与蔡邕比较,其他几人焉能不惊?
毕竟陈止的名声摆在那,这就好像是后世之人,拿那些为非作歹的富二代和国学大师相提并论一样,冲击之大,直接让余下三人失声了。
但王希同样神色变化不定,心里更是念头翻滚,有如惊涛骇浪,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所有念头都不成体系了。
就在几人的震惊中,陈止缓缓停笔,抬头看了四人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最后一句可想好了?却是他已将王希复述的话都写好了,就等着收尾的一句了。
王希这才如梦初醒,看着陈止,神色复杂,跟着低头看了墨迹未干的书信,目光扫过一一个个字,脑子里想的却是在族中有着举足轻重身份的叔祖父,一个念头本能的闪过。
这些字当真妙绝,实不能相信出自这荒唐子笔下,可他提笔书写,都是我亲眼所见,就算再不相信也只能信了,叔祖父最喜好字,三哥前阵子寻得蔡中郎的真迹奉上,立刻受到族中嘉奖和重视,我如果也能献上好字,好处可想而知,就是这陈止的名声
一幅字的价值,不光来自字本身,也和写字之人有关,但好字是不容否定的。
想了想,王希终于有了决定,不管陈止名声如何,这字却是实打实的,假不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硬是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语句僵硬的道:劳烦止七哥,这最后一句,就写‘得闻止七哥书法了得,特请代写此书,以奉叔祖一观’。
第二十章 陈四之脑无恙否?
整个大堂顿时安静起来。
只是这安静来得有些诡异,无论是陈息,还是王希的三个同行伙伴,都用充满不可思议之念的目光看着王希。
此时在王希身上看不到半点轻蔑或高高在上,表情显得有些别扭——这别扭,毫无疑问是因为转变的太过突然,情绪还没有酝酿好导致。
本是来找麻烦的,结果身上的钱都送了出去,送出去了还不算完,想挑点毛病,偏又找不到,还不得不服,被陈止的一手字震慑了,震慑了还不过瘾,自己更得放低姿态,为了宅斗的那点事,向陈止低头。
人活着,真的很艰难。
陈止眼神微变,看向王希的目光略有变。
能屈能伸厚黑无耻,或能成事,但转变的如此彻底,估计是家中有得势之人喜好字画。
有了这个评价,陈止反而高看了对方几眼。
这点要求算不了什么,贤弟不用客气。陈止的称呼上让王希眉头一跳,接下来就顺势将王希的最后一段话写下,然后搁笔起身,将那封信微微弹动,轻吹一口气,递了过去。
成了。
王希的念头还未来得及舒展,看到纸上的字,已下意识的用双手接过来,点头致谢。
被人得了钱,落了面子,还要说谢谢,强陪笑脸,这心里别提多腻味了。
但王希谢声落下,其他三人如梦方醒,也意识到陈止这字价值所在,纷纷上前,也陈止代写书信。
其中一人更是冥思苦想,向陈息借了支笔,当即打起草稿,想写篇好文,至少不能像王希的那般平常,看得王希眼皮子直跳,毕竟是临时抱佛脚,很多地方都显得仓促,存在缺陷,因此王希也估摸着,是不是等会让陈止再帮自己重写一篇。
只不过,他自诩世家子弟,风度翩翩,突然变脸已有些难堪了,再求陈止重写一篇,实在是难以启齿,关键他身上也没银子了。
何况,王希虽对陈止的一手好字惊叹,可成见不会顷刻就消,这会儿思想混乱,等陈止将其他三人的信都写好,王希还没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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