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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绝新汉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这这是隶书?

    崔石出身贫寒,却通文墨,为此颇为自傲,限于身份,眼界有限,但对文字的敏感性还是有的,作为一个以写字为生计的人,对隶书更不陌生,立刻察觉到招牌上几个字的不凡之处了。

    这八个字笔势圆畅,结字大小有破格之势,随笔势变化,字的主干和中心宽大方正,周围笔画却缩放随心,不拘一格,橫撇捺钩等笔画不住延伸,本该破坏整体的字感,偏让人生出舒畅之感!这这这

    眼前八个字奇逸洒脱,崔石纵然满腔怒火,可作为一名文字工作者,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崇敬之念,隐隐有要膜拜求字以作观摩临帖的想法,可随即想到眼前局面,一腔怒火登时变作满腔悲愤。

    拿书法大家的字来做招牌,也就只有世家子弟才能做出来了吧?还给不给寒门活路了?

    崔石当然不觉得这写了这招牌的人,会亲自过来给人代写书信,这只能是用来招揽生意的——字的好坏凭着感触就能分辨,见到好字,哪个不喜?肯定想让自己的信上也有这样的文字,如此一来,求信的人自然趋之若鹜,一下就把生意抢过去了。

    崔石自问,就算自己再苦练十几年几十年,也到不了这种境界,旁人一对比,哪里还会挑选自己,还不尽数被书林斋抢去?

    一念至此,愤怒消减,取而代之的是悲愤和沮丧。

    不过,等他进门,看着空荡荡的大堂,以及唯一一张桌子后的陈止,又愣住了。

    原来是崔兄。陈止早就看到门外的崔石了,他昨天就通过求书信的百姓,知道了崔石的名姓,见他在招牌边上神色变化,就知道这人为何而来了。

    这位君子,不知你门外的招牌是何用意?崔石左右看了看,不见其他人身影,不由狐疑起来,沉吟片刻,将来意直白的摆出来,实不相瞒,在下就靠着这一手字过活,阁下这家商肆一开,怕要把我逼上绝路。

    世事从来都是各凭本事,陈止笑了笑,先泼了冷水,又在崔石色变中继续道,不过崔兄不用担心,咱们两边情况不同,不会危急你的生计。说话间,他递过去一张单子,看了这些,阁下自会明白。

    嗯?崔石一愣,接过来单子,低头一看登时瞠目结舌,他都顾不上品鉴那字体,一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止,磕磕巴巴的问起:百字以内的书信,五五十钱?是五铢钱?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崔石木然的点点头,又瞅者那张单子,吞了一口口水,心下惊讶不断。

    楮皮纸?自备这等好纸,却只用来写一封书信?还让他人代写?

    他又抬头看向陈止,目光中已经带上一点关爱之色,只觉眼前这人有些值得怜悯之处。

    这楮皮纸的来历不小,当年蔡伦为尚方令,监制诸器械,主持了对造纸术的改进,研究出了用木皮制作的纸张,就是楮皮纸。

    蔡伦这个名字,在后世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改进研制的楮皮纸,在新汉时代有多大价值,那是不言而喻的。楮皮纸尤其适合书画所用,被文人墨客推崇,价格水涨船高,一般人家哪里会用,更不要说拿来让别人代写书信了。

    这这

    看完这些,崔石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照这个规矩,这家店根本别想做成任何生意。

    我也是糊涂了,这些世家子弟追求的都是名士清谈之名,要的是奇人异事,怎么可能真心跟我抢生计!

    猛然间,崔石只觉得思路贯通,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但话说回来,五十钱一封信,这事太过荒谬,也不知这人到底是哪家子,竟想出这么荒唐的事,现在也不好直接问,等下出去打听打听吧。此时此刻,崔石怒火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想看热闹的念头。

    一念至此,他点头道:是我误会阁下了,只是多少算是同行,或许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有需要的话,肯定会请崔兄援手的。陈止也不客气,顺势接下。

    崔石跟着就要告辞离开,他可不想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被人以为是同伙,万一书林斋的荒唐规矩流传出去,弄得他生计也不好做了,可就弄巧成拙了。

    不过在离开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门边的招牌上的字,到底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你说这字啊,这是我写的。陈止如实相告。

    呵呵,佩服佩服。崔石根本不信,只当陈止不想说,于是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径直离开,回到街边的摊位上,准备看热闹了。




第十七章 人往人来皆有由
    最终,崔石还是没能看成热闹,这来来往往的人根本就没几个朝书林斋看过去的,毕竟在路人心里,这家商肆已经歇业很久,当然不会引起注意,要么干脆不识字,更不会进来。

    没人注意,更没人上门,零零散散的几个过来代写书信的人,也是熟门熟路的寻得崔石,所以书林斋在今天,用门可罗雀都难以形容,根本是无人问津。

    不过,陈止也没有呆在铺中,坐了一会,他就往陈府去了,那里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办。

    除此之外,崔石在收摊前,也打听到了陈止的来历,准确的说,不是他打探到的,而是有人主动找上来,问了他几个问题。

    那问问题的两个无赖崔石也认得,知道是这一带有名的无赖头子陈阿三的手下。

    不要觉得陈阿三这个名字可笑,这时代很多人限于知识背景和神鬼常识,都热衷于给孩子起这样名字,所以对这个名字,崔石不觉得可笑,而是带着一丝畏惧,因为那名无赖头子也是有些影响力的。

    等人走后,崔石松了一口气,回头再看书林斋,心里的观感就彻底不同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陈止那个败家子,他爹陈迈当初也算个人物,置办起不小家业,结果都要被这个荒唐少爷败光了,难怪这店肆的规矩如此古怪,也就只有这样的荒唐子能想出来了,我之前居然还担心被他抢了生计,真是杞人忧天。

    他摇头失笑,再不把书林斋的威胁放在心上了。

    最近坊间传闻,说是陈止家都被烧了,听说就是陈阿三动的手,说是欠债不还,估计最近还有事端要发生,明天开始得离这里远点了,否则是要被殃及池鱼的。

    想着想着,崔石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书林斋门前竖招,眼睛充满了渴望,一副想要据为己有的样子。

    可惜,本还打算和这家店的东家套套近乎,看能否让书法大家给我些指点,现在也不行了。

    尽管陈止说过这字出自他的手笔,可崔石却一点都不相信,现在知道了陈止的身份,那就更不信了。

    估计这店开不了几天了。

    有了这个结论,崔石收拾收拾就回去了。

    当晚,陈止带着刘姨娘陈息陈蔓来到书林斋,正式搬了进来。

    店肆经过两天的打扫和整理,已经可以住人,刘姨娘等人这两天在陈府受了不少白眼,陈止不打算拖延下去,忙完了白事,就带着几人过来了。

    这里就是新家?陈息打量着书林斋的门面,表情复杂,有着欣喜,却也有着忧虑,毕竟怎么看,自家的住所都降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陈蔓则纠正他道:三哥,大哥跟我说过了,咱们只是临时住这,很快就会搬回去的,对吧大哥?她一脸期待的看向陈止,却让刘姨娘吓了一跳,后者赶紧将陈蔓拉过去,然后小声道:别瞎说话,咱家都得大郎做主,你不要置喙。

    我可没瞎说,是大哥跟我说的陈蔓小声抱怨。

    陈止笑了笑道:刘姨,不要责怪小妹,确实是我答应她的,咱们只是暂住。

    哦。刘姨娘赶紧点点头,小心的看着陈止,暗道这大郎果然和从前不同了,和气了许多,脾气也变好了,只是她依旧不敢放肆。

    古代嫡庶之别很大,她一个妾,老爷还死了,娘家更是贫寒,身份地位其实没有保证,因此每日里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大哥,后面赶来的陈停听了陈止的话,略显忧虑的道,我刚才去咱家宅子那看过了,陈阿三让人守在边上,我没敢靠近,恐怕想回去,不是那么简单,听说是大伯给他警告,说不许来丰阳街招惹你,所以陈阿三才没有大张旗鼓的过来,却在咱家宅子那埋伏。

    这人头脑很精明,能抓住大伯话中漏洞,难怪能有影响力。

    陈止点点头,并不感到意外,反而笑了起来:他守宅堵人,按《汉律,一连触犯多条,第一条就是‘卑与尊斗,皆为贼’,第二,取非其物为之盗,第三,以威势得财为强盗,贼当斩,盗尊者物弃市,他一小小无赖,欺侮乡间孤老也就罢了,在我面前逞威风,旦夕之间身首异处而不知,着实可悲。

    一连串的罪名说下来,直说的边上几人一脸错愕。

    陈停提醒道:大少爷,那陈阿三背后也有人,真要告官,怕是未必有用,况且也有损家评。

    陈止摇摇头道:我若真想要一无赖性命,有的是法子惩治他,非不能尔,实无趣也,而且这些都好处理,看来错综复杂,根源还在赌债,等将赌债还上,正主不追究,陈阿三这个帮凶也就只能退了,没必要正面起冲突,毕竟也是一条性命,望他好自为之。他想起了前世诸多死人的场面,不由有些惋惜。

    一场三国,百姓折损过多,人口锐减,埋下了诸多隐患。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觉得场面有些诡异,寻常人碰上陈阿三这样的无赖,哪怕是世家子也会头疼,陈止不久前也被烦扰,怎的现在却一副饶他一命,让人好自为之的味道了?

    而且,这人命岂是说要就能要的,死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怎么听自家大哥的口气,丝毫也不觉得死人恐怖?

    心中疑惑,陈停却还是提醒道:大兄,怎么才能还上赌债?他看了书林斋一眼,真靠代写书信?

    代写书信只是第一步,陈止不多做解释,先进去休息吧,刘姨小妹,店肆房间有限,只能委屈你们住一间了。

    三个房间怎么分配,陈止已经和两个兄弟商量好了,他作为长子独居一房,这也和如今风气有关,容不得他推辞,再说了,他身上也有隐秘,需要一定的空间,防止泄露。

    陈停陈息住一间,他们两人一嫡一庶,按理说不该同住,可房间有限,只能如此,至于家中女眷,则住在第三间,陈辅作为家仆,则在楼梯间简单的打了个地铺。

    这都是微末枝节,安顿好众人,也就各自归房休息。

    一夜无话。

    翌日,陈止等男丁先去了府中,到午时陈止和陈息当先回来,陈停则在府中帮忙。

    是不是已有客人在店里等了,还没回到书林斋,陈息就一脸期待,可等他看到空荡荡的大堂,满脸的兴奋登时转变为失望。

    正在街角给人写家书的崔石见了兄弟两人回来,笑着摇摇头,不复关注。

    兴许是时间还早,等会大概就要来人了。陈息很快振作起来。

    陈止看了一眼在坐镇店中的陈辅,后者摇摇头。

    上午倒有人进来,招牌上的字寻常人也看得出好坏,但一听说价钱,登时就傻眼了,然后不是嘲讽,就是挖苦,要么就是不发一语的摇头,直接离开。

    请问,俺听人说,这里也代写书信?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摄手摄脚的进来。

    对,对。陈息立刻欢快的迎了上去,正待多说,陈止已经将写着规矩的单子递过去。

    我实不识字。汉子羞赧的闹闹头,陈息马上自觉的念了起来,还未念完,那汉子已然连连摆手。

    太贵了,太贵了,写不起。然后急切离开。

    唉!陈息叹息起来,看了自家长兄一眼,大哥,是不是改改规矩?

    陈止笑而不语。

    接下来也有几人先后进来,却也是一般模样。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陈息的表情也从期待转变成沮丧,眼里满是焦急之色,不时跑到门口张望,他到底少年心性,定不下来。

    过了一会,陈息明显乏了,走进来摇头道:这个时候了,今天估计没法开张了。

    这本就在陈止的意料中,正打算安慰一下陈息,却被门外的脚步声将注意力吸引过去。

    来人了?陈息也反应过来,循声看去,几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止七哥,听说你开了家店,怎么也不告诉我等,也好过来给你捧场啊。为首之人衣着华贵昂首阔步,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若不是韵四哥告诉我们,就错过了。

    这人身后跟着三人,都是一副微笑的表情。

    四人进来,里里外外的打量着,为首之人又道:七哥你这营生不顺啊,亏是我等来了,正好照顾照顾,代写书信?嘿!他强忍住笑,语调怪异的道,正好,我等回去要给家中汇报姑祖父葬礼上的见闻,不如就由七哥帮兄弟几个写几封书信,你们看如何?

    那自是极好的。

    好主意。

    正是这个理。

    余下三人纷纷附和。

    这四人称陈止的祖父为姑祖父,为武原县王家的子弟,代表家族过来吊唁,为首那人名叫王希,这几天和陈韵相交甚欢,自然看不上陈止,这次上门的原因不言自明,过来捧场是假,借机侮辱是真。

    他们让陈止给几人写书信,调侃侮辱的味道任谁都听得出来,陈息年龄不大,却也不忿,就要上前争论,却被陈止拉住了衣袖。

    还是几位弟弟有心,陈止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似乎没听出话中嘲讽,只是肆窄本小,要写书信,还请各位每人先拿五十钱来。



第十八章 上门送钱
    这荒唐少爷的店,果然是一信未成。

    街角,忙碌了一天的崔石正收拾摊子,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书林斋一眼,正待离开,却见四个衣着考究的年轻公子走了进去,顿时一愣。

    有人进去了?又是被那竖招吸引的?崔石停下动作,左思右想,满心好奇,我看那四人好像看都没看招牌,径直进去的,看打扮都不是一般人,难道是那陈止的狐朋狗友?

    越想,崔石越是好奇,索性也不收拾了,重新坐下,等待结果。

    书林斋中,王希等人却是一脸呆滞,旋即表现出无法理解的样子。

    五十钱?什么五十钱?愣了之后,王希反问,该不会让你写一封信,要五十钱吧?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但想想陈止的荒唐之名,又觉得并非不可能,灵堂嗑药都干得出来,代写书信一封五十,也不显得那么夸张了,但依旧超出他的想象。

    实际上,他们几人受陈韵之托,过来给陈止难堪,本没有当成是难事,过来的时候,更没在门外招牌前停留,进了店肆中看似打量,也是走马观花,根本没往心里去,对书林斋刚立的规矩更不了解,才会被陈止的一句话说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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