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人活着才能走出自己的路,温侯,你该走心中想走的那条路,而非依靠他人。
老人这样说。
牢房里寂静了一阵,吕布陡然起身握着老人的手腕,侍中,我救你出去!
温侯不可鲁莽,董卓刚除去,外面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做,不可因为老夫而得罪王子师。蔡邕拍拍紧抓的那只大手,语气坦然平和:死并非可怕,只是我心中有些事想要拜托于你。
他望着吕布的目光平静:汉书尚未写完,能否替我保管,还有家中小女,将来温侯若是碰到昭姬转交于她,可好?
高大威猛的身形静静的立在那里,看他一阵。
好,我会替你把书传到女儿手中。吕布应下了。
随后的时间里,老人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吕布从牢房走出时,天光已降下最后一抹残红。
噩耗传到公孙止手中已是七月中旬。他推开卧室的门,看着屋中的少女,不知如何开口讲起。
第一百零六章 兵分两路
外面的天色很阴,似有雨下来,浑浑噩噩的光线照进房间,少女安静的坐在灯烛前翻看竹简,那是公孙止给她搜刮来的,有一些典籍颇为珍贵,门外响起脚步声过来。
吱嘎轻响,房门推开,她偏头看了一眼,嘴角浮起笑容,正要放下竹简起身,那边进来的身影虚按手掌:别起来,你坐着。随后在几案对面跪坐下来。
蔡琰疑惑的看过来时,公孙止摸了摸发胀的额头,这件事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她的父亲蔡邕死了,死在廷尉大牢里,担心少女接受不住这样的事实。
公孙,你怎么了?蔡琰伸出手将那只揉着额头的手拉下来,双肘交叠撑在几案上,身子前倾一点:是不是军中的事让你困惑?
不是。
这边,公孙止握住少女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要说出来的,你今日一早,外面传来一个消息,是关于你父亲的。
能精通琴棋书画诗文典籍,蔡琰是何等聪慧的女子,看到对面身影脸色的严肃,身子僵了一下,细眉微弯,眸子隐隐泛起水光,大抵是猜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手在对方手里陡然抓紧。
是不是我父亲出事了
你先不要激动,冷静下来
然而,那边目光执拗,抓住公孙止的手,指甲陷入肉里,双唇发抖的微张,重复同样的话:是不是我父亲出事了你告诉我
一滴泪水落下来。
公孙止叹口气,仍由少女的指甲抓起殷红,沉默了一阵,挂着泪渍的脸抬起来,告诉我,父亲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男人点了点头:因为哭董卓,被王允下狱,不久就在狱中身亡。
灯柱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火焰熄灭冒起青烟,少女缓缓起身,宽袖下,手指双唇颤抖,跌跌撞撞走出几步。
父亲从来与人为善,偶有会口出狂言但也不至于让人杀了啊哽咽的语气里,蔡琰已经哭了出来,整个人都在发抖,抿唇,眼泪滑下,王子师为什么要杀他啊,他就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为什么要杀他啊。
公孙止起身走过去,将发抖的少女搂在怀里,你需要冷静,岳丈的仇,我来报。
报不了
她贴着胸膛,吸了吸鼻子,压抑不住情绪,大哭起来。自母亲离世后,便与妹妹一起由父亲抚养长大,对于当世大儒,她没有感到压抑,反而耳听目染下,对父亲非常的崇敬,然而噩耗来时,曾经的过往涌上心头,这样悲伤的情绪压不下来了。
我只想要回父亲安葬,还有妹妹蔡琰流着眼泪,嘴唇动了动:就是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后退两步,压抑的喊道:公孙我在世上快没有亲人了。
还有我!
公孙止再次过去将她抱起来,我是你丈夫,更是最亲密的人,不管过去还是将来,都是!他将少女抱回到床榻上,你想哭,就好好在被褥里哭个够,伤心完了,就会变得坚强。
说完话,身影离开了房间,大概是想把空间留给少女。门关上的声响,床榻上的蔡琰平躺,双眸直直望着穹顶,屋外轰的一声响起雷声,她微微张口,又咬下牙齿。
父亲我们与人为善,想来是做错了这世道原来好人是不该长命的啊昭姬不想学你了
双唇颤抖,一滴眼泪自眼角沁出来。
天幕降下暴雨。
火盆在聚义的大厅燃烧,热浪扭曲了空气,两侧一排排跪坐的身影此时没有了平时豪放的性情,俱都闭气凝神望着上位的公孙止,静谧的厅内,刀枪斧戟挂在柱头上,衬托一副肃杀的画面,随后有人站出来。
首领董公死了,雄想要去一趟长安,若是可能收敛尸骨安葬,他与我亦是有恩的。华雄脸色并不好看,此时说到这里,语气多有悲戚,还有军中一些兄弟,王子师并不宽恕,将来日子也不好过,干脆也一并拉过来扯大旗。
董卓身死后,王允联合并州军吕布皇甫嵩控制了长安,性格刚烈如他,绝不接受曾为害洛阳的西凉军投降,中途爆发过一次战事,西凉军受挫后变得涣散,各将领带着自己部下四散去了别处。
华雄曾在西凉军中地位一般,大多都是用为猛将冲锋陷阵,人缘自然也是有的,话语顿了顿,郭汜李傕就不说了,攀不上,但樊稠胡轸徐荣等人与我有旧,或许能说来。
我等贼匪,他们未必愿意过来做小。公孙止摆摆手:不过你既然有心要去祭拜董卓,那就去吧,至于那些人没有必要去招揽,不过你去的话,还有一件事
华雄挺了挺胸膛,拱手:首领请说。
我要王子师的人头。
大厅内静了下来,上方公孙止坐在长案后,招了招手,从侧席走出二人,来到中间拱手。其中一名是李黑子,另一人年龄颇小些,乃是当日杀雷公曹石带着那帮妇人出来调解的黑山贼,名叫韩龙。原本以为此人普通,后来招入阎柔骑兵中方才发现他身手颇为了得,善于短兵隐匿,乃是从北地逃难至此,四处偷窃练出来的本领。
一名善射,一名善暗杀。
二人上前拱手:誓取下王允头颅献于首领。
华雄左右看看俩人,也拱起手:首领予我一千骑,好做接迎,保他二人回来。
商议已定,三人便是下去准备,厅中又说起了关于幽州骑兵过境的事,东方胜道:半月之内,那支幽州骑兵已到了冀州阳城,离中山不过数十里之路,若不是冀州烽火既然燃起,说不得他们早已过了此处,咱们机不可失。
他们四千,今日华头领带走一千,咱们就剩两千骑,算上部分能打的黑山步卒,满打满算才能凑够三千。曹纯手拍在几案,但足以吃掉这支长久不打仗的骑兵。
公孙止点点头,从一百人的马贼起家,各种厮杀之后,如今已非当初鲁莽,但也分得清两边虚实,既如此,诸位兄弟,下去准备。这支四千人骑兵到了我们地头,该是下马的时候了,五天之内,拦下他们
身影站起来。
碾碎——
是!
众人轰的起身抱拳,大厅为之震动。
第一百零七章 因果洪流
哗——
几案推倒在地上,紧接有东西在飞,砸在人的头上随后落下,被砸的身影只是晃了晃,低着头咬牙受着,旁边还有数人也俱都他这般模样,片刻后,推倒的几案后面,步履大步走来,牵招微微抬头的瞬间,重重的一脚踹在他腹上,吃痛被蹬倒在地。
那边,只有啊!的叫喊,高览抡起拳头砸向另一人,将对方打倒在地,其余七八人只是抱着头忍受随之而来的拳头。
今日一早,张燕率众七万攻略魏郡,袁绍率军四万联合附近其余郡县合并六万余人迎面推了上去,这样的消息过来,让停留中山养伤的将领心里憋闷,而负责看顾他的十名部下,每日见到,便是想起他们临阵逃脱,自己方才有此下场。
嘭!
又是一脚,另一人整个倒飞撞破门扇滚到了外面,血流出嘴角。高览将一只小鼎扔了出来,房里的人抱头跑出来,将地上的牵招还有吐血的另一名同袍扶起,逃回房里,关上门扇,每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有淤青,有旧伤也有新伤。
当初又不是咱们先喊跑的擦着药,有人开口。
旁边,牵招将被踢吐血的同伴放平躺在榻上,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高览迁怒打死。
可那怎么办?
不如逃离此处牵招看着榻上昏迷的身影,咬牙说道:我们在冀州已是前途尽毁,去往幽州投奔刘虞刘州牧,他仁德宽厚,想必也不会虐待士卒,各位弟兄如何?
十人有声音道:幽州离我们太远,途中很有可能被人追上。
我有一熟识,原是韩冀州麾下将领,如今被调在附近当了闲差,心中必定是有怨言的。有人道:让他与我等一道前去,如有关卡,他也好应付。
牵招一拳击在手心。
就这么办,事不宜迟,立即联系此人!
一名同伴走过来,目露凶光:临走时,不如咱们把高览剁了,方才解我等几日以来的窝囊气。
房间里,牵招静静的站了一阵,看着对方,随后摇头:不妥,咱们受牵累也有原因,往日高将军对我等并不算严苛,眼下杀他,有些不义,若是让刘幽州知晓,必不收我们。
罢了,算他命大
屋外一片阳光明媚,这样局势里,他知道张燕与袁绍已经展开厮杀,自然也就是他们离开的好时机,有时候人万不得已是不会走出这一步的,可他终究在冀州军系中,背负了撇下主将,擅自逃离的名声,若只是普通士卒倒也罢了,他花了数年方才坐到军中一名小校,往后在袁绍麾下怕是再难进一步了。
这一次,他已经决定要走了。
南面,张燕率众袭击魏郡,两天连破污城九侯城,斩两城太守首级于城墙示众,随后兵锋直指魏郡,便是遇上携众南来的袁绍。
武城不远的原野上,两军没有任何对话,摆下阵势后,直接迎面撞了过去,激烈的厮杀从上午杀到傍晚。
火焰燃烧树林升起浓密的黑烟卷上天空,巨大的战场犬牙交错互相纠缠厮杀延绵出数里,双方十多万人,投入战场就有五六万,将河岸原野拥挤的密密麻麻都是人互相杀戮的身影。夕阳投下来的丘陵上,张燕一身铠甲,观望着战场局势,手中的数千骑兵一直压着,等待着机会,然而这并不是他投入决定性一击的底牌。
于毒那边该动手了。
战马上,张燕盯着近万人血洒大地的战场,浑身都在发抖,他从一介游侠拉起队伍做了贼,如今更是坐拥七八万兵马的巨寇,从未想过某一天,他会在战场上与闻名天下的四世三公之后对决,有些事他从前不敢轻易下决定,而现在有人为他决定了道路,到的现在胜负难分的情况,他感觉身体里的鲜血都在燃烧。
野心打开,就难以关住了。
公孙止我倒是该感谢于你才对。张燕骑在他的战马上,不久,抬起手臂:孙轻!
有人从后上前拱手:在!
袁绍太过谨慎,咱们干脆败几仗,拖着他打。他回过头来:给于毒争取更多的时间,偷袭邺城——
头裹布巾的将领拱手领命而去,此时夜晚也即将降下来,战场那边厮杀还在继续,被调集的黑山贼打着火把四处增援,偶尔与袁兵撞上,血线便是蔓延开来。
中山。
一支自幽州来的骑兵在夜里行走,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越过北地去往南阳,一路北来,他们当中也有多数人吃不消这种长时间的行军,毕竟幽州除了白马将军的队伍时常与乌桓鲜卑厮杀,其余各地少有战事,若不是时常操练,他们或许都不知该如何握刀了。
队伍中领头的将领观望四周,如今进了中山境内很长一截路,此处黑山贼肆虐他有听闻过,所以如此人困马乏之际,也未敢随意停留。
众兄弟再坚持,后半夜我们入卢奴再做休息!
他在队伍前面呼喊了一声,仅仅过了一个弯道,视野外的黑夜有火把光芒亮了起来,随后更多的火把数十丈之外蜿蜒围绕而来,点燃举起。
可是袁冀州麾下?
那员将领大喊一声,然而回答的是一道黑影穿梭火把的光芒,钉在他坐下战马的蹄子附近。
瞳孔顿时一缩,大喊:小心——
战马疾驰在黑暗里,抬手挽弓,箭矢呼啸而来,他旁边一名骑士尚未反应过来,胸腔陡然溅起血花,整个人在马背上摇了摇,嘭的一声,栽倒下去。
转眼间的天空上,矢如飞蝗而来,马队里溅起一片血光。那边一排排火光下,弯刀拔出鞘,扬起来:杀——
四周合围的狼骑黑山骑催动战马籍着夜色发起了冲锋,天地间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马蹄如雨点般践踏在地面,挥舞的长兵便是在紧缩一团的幽州骑兵阵列轰然撞了进去,兵器交击溅起火星,兵器贯入人体飞在夜空,撞在第一锋线上,战马与战马的对撞,直接人仰马翻。
曹纯一马当先,挥刀扑进密集的马队里,啊——的怒吼,斩向这支骑兵当中的将领,然后凶狠的劈入血肉里。
片刻后,步卒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响起,杀入人群。
这支幽州骑兵在抵抗了一阵后,有人缴械投降
同样的夜里,离此地数里之外,十一骑飞快的奔驰在原野上,正朝这边过来,领头的身影回头,拍着胸脯:放心,我早就在这地方受够了鸟气,自然愿意与你们一道去幽州。
牵招皱着眉:这条路可对?
没问题,我老潘就算闭着眼也能找到地方。
不久之后,他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北上,便是见到了一支停留的骑兵,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十一人里,有声音发出疑惑:那旗帜好像写有刘字。
看衣甲也有些像,此地姓刘的只有幽州牧了。牵招点点头:只是幽州的骑兵为何会冀州
头顶牛角盔,提巨斧的身形摆手: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反正都是投奔刘幽州,见了他兵马不如上去问个明白。
话说完,催马上前颇有些兴奋,拱手:我们几个特地前来投靠的,你们可是刘
对面,一道骑马的身影来到火把光下,映出面容时,那戴牛角盔的汉子微微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上贼船了
他嘀咕了一句,冷汗自额角滑落。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