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外头天色已经透亮,但天上阴云层层,一阵微风拂过,雨滴便滴落下来,打在窗户纸上噼啪轻响,须臾,零星的雨滴连成细密的雨丝,将整座雄关险隘笼罩于细雨之中,兵卒都缩回营内,关上关下,一片静谧。
李勣落下一子,看了看期盼上局势,满意颔首,然后拈起茶杯呷了一口热茶,抬头看了看窗外微雨。
“春雨贵如油,今年春天雨水不断,本应是个好年景啊。”
正蹙眉凝思如何落子才能反败为胜的诸遂良忽然颇有感慨的嘀咕一句,头却并未抬起。
李勣捧杯就唇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诸遂良一眼,饮茶,而后笑道:“下棋的时候不够专心,这盘棋登善兄怕是输定了。”
诸遂良不语,盯着棋盘半晌,忽而摇摇头,伸手将棋子打乱,直起腰捏了捏眉心:“英国公棋力高超,吾多有不如,甘拜下风。”
李勣放下茶杯,淡淡道:“棋盘如人生,棋输了不打紧,再赢回来就是,可人生若是输了,只怕再无重来之机会。”
诸遂良默然无语。
恰在此时,程咬金、尉迟恭两人联袂自外头大步而入,甚至来不及通禀,前者进来便嚷嚷道:“坏事了,长安那边有坏消息传过来。”
李勣安坐不动,神情如常,问道:“什么坏消息?”
两人入座,程咬金面容焦虑:“渤海王、陇西王两位宗室郡王昨夜与府邸之中遭人刺杀身亡。从关陇那边传来的消息,长孙无忌等人已经认定乃是东宫之所为,旨在震慑宗室诸王,警告他们莫要勾连关陇、吃里扒外。”
李勣这才坐直身体,神情严肃。
诸遂良轻叹道:“太子殿下有些过于暴戾了,此等刺杀之法虽然极有效果,但后患太大,恐于名声不利。”
程咬金却道:“吾却不这么看,太子一贯过于宽厚,说不好听就是优柔寡断,此番能够狠下辣手,这才算是有几分帝王之相。”
“卢国公岂能只看表面?此等刺杀之法,关陇根本无力破除,只能以牙还牙、以毒攻毒。希望赵国公还能存有几分理智,否则一旦下令反击,则长安内外、朝野上下顿时腥风血雨,社稷危矣!”
诸遂良摇头表示不赞同。
古往今来,刺杀之事屡屡见诸于史书之上,然则从未有任何一个盛世王朝行以此等卑劣暴戾之法。
有伤天和。
李勣看的层面有些不同,他问程咬金:“房俊那边有什么动静?”
程咬金摇头道:“并不曾有异常,李君羡与李崇真二人亲自带队潜入长安城,得手之后借着乱军掩护混出城外,房俊率领具装铁骑接应,之后撤回玄武门,一切如常。”
诸遂良蹙眉:“太子想来是被宗室诸王逼得狠了,否则不会施展如此后患无穷之策略,只想着震慑宗室,稳住皇族。可房俊岂能看不出如此做法的坏处?身为太子近臣,为了破坏和谈居然不思进谏,有负殿下信重厚爱也。”
他素来与房俊不对付,即便此刻落到这等田地,也不忘诋毁一番房俊,但凡坏了房俊名声的事,他都愿意做。
李勣瞥了他一眼,话语之中毫不留情面:“所以房俊被太子殿下倚为腹心、视作肱骨,宠信有加,而你却只能在陛下面前谄媚,却始终不被陛下引为心腹。”
论起与皇帝、与储君的相处之道,你诸遂良有什么资格去评价房俊呢?
人家被陛下、太子视作肱骨之臣,你却一边在陛下面前极尽谄媚之能事,一边暗藏着谋害陛下之心……
天壤之别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尉迟敬德忽然道:“今日关外有不少漕船逆流过潼关进入渭水,皆乃关外门阀运输之粮秣、长孙无忌此举,一则是关陇的确缺粮,片刻拖延不得只能冒险行事,再则亦是试探咱们的底线与意图……咱们要如何应对?”
李勣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说了是在试探咱们的底线与意图,那又何必予以应对?不去理会就好。”
尉迟敬德颔首不语。
若李勣下令劫持漕船,掐断关陇的粮秣运输,那么不管他是想给予关陇致命一击,还是以此要挟关陇达到某种目的,都算是展露了自身之绸缪计划。
可是“不予理会”这道命令,却使得李勣的立场依旧云里雾里,无从捉摸。
深不可测……
此时诸遂良起身,前行退下,李勣与程咬金、尉迟敬德商议长安之局势,推演此番太子行使“刺杀”手段之后,宗室诸王如何反应、关陇门阀如何应对,良久,才各自散去。
出了衙署,天上小雨淅沥,程咬金与尉迟敬德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迷惘、无奈与焦虑,而后略微颔首致意,都拒绝了各自亲兵撑起的雨伞,就那么大步流星走入雨中,回归各自驻地。
*****
金光门外。
雨水落入漕河之中,河面上水波粼粼、涟漪片片,往来穿梭的漕船忙碌的进出码头,将一船一船的粮秣卸下,再由兵卒推着板车运入仓储,以供十余万大军之日常所需。
一座座仓储沿着高大的雨师坛一侧绵延开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猬集在一起。然而就算这些仓储尽数装满粮秣,对于眼下猬集于关中的数十万叛军来说亦是杯水车薪,入不敷出。
天色大亮,雨水淅沥。
孙仁师策骑疾驰,任凭雨水迎面打在脸上、蓑衣上,径直来到雨师坛旁边的军营驻地,出示腰牌印信之后,方才进入营地,来到中军大帐外翻身下马。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 遭受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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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驻扎着一支左翊卫军队。
宇文陇于景耀门外兵败之后,便一直撤回此地驻扎,与左翊卫毗邻而居,一边休整军队,一边负责仓储之护卫。
当年宇文述曾经担任左翊卫大将军,自那时起,左翊卫与宇文家便纠葛颇深,宇文家子弟从军的第一步便是入左翊卫……
孙仁师来到中军帐外,便听到帐内一声声咆哮。
门口卫兵见到孙仁师,其中一人急忙迎了上来,低声道:“你去了哪里?”
孙仁师道:“两座郡王府起火,两位郡王遇刺身亡,此等大事自然要赶往延寿坊禀报,否则耽搁了军情,咱们谁吃罪得起?那里可是我的负责的防区啊……将军这是跟谁发火呢?”
那卫兵显然与他交情不错,小声埋怨道:“你是不是疯了?你的上司是宇文将军,你不第一时间回来向他汇报,反而直接去了延寿坊……城北之战时你在城中守备,没赶上,所以不知道那一仗败得多么惨,宇文家如今与长孙家几乎势成水火,你此番作为令将军恼怒不已,自求多福吧。”
孙仁师恍然,原来这是恼怒自己越级上报……
两座郡王府就位于金光门内的群贤坊,处于宇文陇戒严之范围,按理的确应该首先向宇文陇上报。然而长孙无忌早有严令,长安城内一举一动皆要第一时间回禀至延寿坊,之前宇文陇驻守城内,孙仁师上报宇文陇、而后宇文陇上报长孙无忌,但现在孙仁师驻守城外,一边整顿兵马,一边戍守雨师坛附近的仓储,一来一回将近一个时辰。
若孙仁师出城禀报宇文陇,而后宇文陇再入城禀报长孙无忌,怕是天都亮了,以长孙无忌之严谨,岂能容许这般耽搁军情?责罚是一定的。
宇文陇刚遭败绩,致使宇文家“沃野镇”私军损失惨重,无论长孙无忌心里是否幸灾乐祸,表面上予以安慰是必须的,如此,犯错之后的板子还是得打在孙仁师身上。
宇文陇恼怒他越级上报,顶了天便是鞭笞一番,撤职查办,毕竟左翊卫军纪废弛、上行下效,从来都不曾真正依照军纪行事,况且他与宇文家多少沾亲带故,不至于太过严重。
可若是被长孙无忌惩戒,那他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怕是顷刻间万劫不复……
两害相权取其轻。
孙仁师推开帐门,大步入内,进了大帐之后头也不抬,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孙仁师,有军情奏禀……”
话音未落,便听得耳畔风声作响,下意识一歪头,却还是没躲过去,一件硬物凌空飞来正集中他左侧额头,“砰”的一声,砸得孙仁师脑袋一懵,定神看去,才发现居然是一个铜镇纸。
继而,额头处有热流淌下,眼前一片血红,视线模糊。
“娘咧!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兵?”
宇文陇暴跳如雷,用镇纸将孙仁师砸得头破血流尚不解恨,一瘸一拐的来到近前,抬脚猛地踹在孙仁师肩膀,将他踹了一个跟头。
孙仁师不敢反抗,反身从地上爬起,忍着额头疼痛,连流淌而下的鲜血也不敢擦,依旧单膝跪地:“末将知错,还请将军息怒。”
“息怒?”
宇文陇暴躁不已,自旁边寻来一根鞭子,一鞭一鞭没头没脑的抽下去,一边抽一边骂:“娘咧,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是你的上司,城内发生军情不先行回来通禀,反而跑去延寿坊!你以为就凭你这样的猫猫狗狗,阿谀谄媚一番就能入了长孙无忌的法眼,从此平步青云?”
“老子今天抽死你,让你知道目无长官的下场!”
他虽然下手狠,但毕竟年岁大了,此前被右屯卫在长安城北击溃之时又受了伤,抽了十几鞭子便气喘吁吁,帐外一众副将、校尉闻听动静,跑进来给孙仁师求情,这才作罢。
不过余怒未消,下令道:“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扒光衣裳,吊在旗杆上,让全军上下都好好瞧瞧,以为警示!”
众人不敢再劝,急忙将孙仁师拽出大帐,几个校尉道一声“得罪了”,便将孙仁师身上甲胄扒掉,但里边的中衣未褪,那条绳索捆绑起来,绑在帐门外一根旗杆上。
此时细雨纷纷,雨水打湿头发一绺一绺的,额头伤口的鲜血涌出,被雨水冲下,半张脸惨不忍睹,身上中衣也北鲜血染红。
附近营帐的兵卒纷纷走出来观望,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孙仁师紧闭双眼,死死咬着压根,羞愤欲死。
哪怕是被砍了头,也远远超过此刻被扒掉衣物捆绑于旗杆之上示众所带来的羞辱更甚……
营帐之内,几位副将还在相劝。
“将军息怒,孙仁师此番虽然有错,鞭笞一番即可,何必吊于旗杆上示众这般羞辱?”
“当时孙仁师身在城中,突发状况,来不及出城回禀将军,故而先行禀报延寿坊,也算是事急从权,并非对将军不敬。”
……
孙仁师一贯人缘不错,众人也都明报孙仁师之所以先向长孙无忌回禀,便是防备被宇文陇承担“护卫不利致使两位郡王遇刺”的黑锅,所以齐齐出声相劝。
宇文陇却余怒未消,嗔目道:“次子乃是仰仗吾宇文家的势力才进入军中效力,否则何以小小年纪便提拔至校尉?然而次子孤家寡人、全无牵挂,故而心中缺乏敬畏,不可重用。过几日便撤去校尉官职,随意打发了吧。”
他新遭败绩,威望暴跌,若是不能对孙仁师从严、从重惩处,如何维系自己的威严?
众人见他这般执拗,再不敢多言,只能心底替孙仁师叹息一声,如此优秀的少年,怕是自今而后再无向上晋升至机会。关陇门阀同气连枝,宇文家打压抛弃的人,其他家族岂会重用?而身为宇文家的人,想要投靠东宫那边也是不能。
可谓前程尽毁……
到了傍晚时分,几个副将探了探宇文陇的口风,见其怒火已消,这才将孙仁师解开捆绑,自旗杆上放了下来。
平素相熟的一个副将拍了拍孙仁师的肩膀,叹气道:“将军这回动了真怒,吾等亦是无能为力。”
与旁边几人摇着头走了。
若孙仁师依旧是宇文家的人,即便一时被惩处降职,大家亦会维系往昔的良好关系,毕竟这是个颇有能力的年青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身居上位。可现在有了宇文陇这番话,注定了孙仁师在军中绝无前途可言,那还何必虚情假意的拉拢关系呢?
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孙仁师默然颔首,待到诸人远去,这才回到自己营帐,将湿漉漉的中衣脱去,取了水将身体擦拭一番,寻来一些伤药简单的将身上鞭伤处置一下,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衫,和衣窝在床榻上。
一直到了半夜,他才从床榻之上爬起,翻出一套干净的衣裳穿好,将腰牌印信等物随身携带,拎着横刀出了营帐,寻了一匹战马。
凭借腰牌印信,一路出了军营,顺着漕河一直向西奔赴昆明池,再由昆明池北岸折而向北,绕开开远门附近的兵营,绕了一个大圈子,马不停蹄的直抵光化门之外,被巡逻的右屯卫斥候拦阻。
孙仁师在马背上拱手道:“吾乃左翊卫校尉孙仁师,有紧急军情禀告越国公,还请诸位通禀。”
右屯卫斥候不敢擅专,一面让孙仁师缴械,押解着渡过永安渠前往玄武门外大营,一面让人向上通传。等到孙仁师抵达营地,顶盔贯甲的王方翼已经迎了出来。
孙仁师下马,与王方翼相互打量一番,抱拳道:“原来是王将军,此前大和门一战,声威赫赫、功勋不凡,久仰久仰。”
王方翼面无表情:“大帅已经大营见你,随吾过来。”
带着孙仁师进入大营。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一十章 投奔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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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足右屯卫大营之内,孙仁师忍不住四下观望。
时至今日,大唐赖以威震万邦的无敌之师,已然有些江河日下之意,只不过周边诸国、蛮族这些年被大唐打得元气大伤,再也不复巅峰之时的剽悍,所以几乎每一次对外战争依旧以大唐获胜而告终。
但是大唐军队的衰颓却是不争之事实。
唯有区区几支军队依旧保持着巅峰战力,甚至鹤立鸡群、犹有过之,右屯卫便是其中之一。
自从房俊被李二陛下认命为兵部尚书兼右屯卫大将军,以“募兵制”整编右屯卫以来,使得这支军队爆发出极为强悍之战力。随同房俊兵出白道、覆亡薛延陀,出镇河西、击溃吐谷浑,赶赴西域、大败大食军,一桩桩震古烁今之功勋宣威赫赫,为天下传颂。
果不其然,进入营地之后沿途所见,兵卒但凡两人以上必列队而行,人马车辆往来皆靠右侧行驶,绝无拥塞之虞。刚刚经历一场大胜之后士气高涨,兵卒背脊挺直、形容傲然,但绝无随意聚众、大声喧哗者,可见军纪之严厉。一座座帐篷排列有序,营地之内整洁宽敞,一点不像等闲军营之中数万人猬集一处而呈现处的混乱、忙碌、肮脏。
这就是强军之风范,等闲军队那是学也学不来的……
来到中军大帐外,卫兵入内通传,须臾回转,请孙仁师入内。
孙仁师深吸一口气,即将面对这位充满了传奇色彩、战功赫赫威震天下的当世人杰,心中着实既有紧张又有激动……
平复心情,抬脚入内。
……
房俊坐在书案之后,穿着一件锦袍,正凝神批阅公文军务。孙仁师偷偷打量一眼,见到这位“天下第一驸马”面容清癯俊朗,微黑的肤色非但并未减色,反而愈发显得刚毅果敢,双眉浓黑、飞扬如刀,唇上蓄了短髭,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背脊挺拔渊渟岳峙,仅只是坐在那里便可感受其手握千军万马、强虏在其面前只若等闲的雄浑气势。
上前,单膝跪地:“末将左翊卫校尉孙仁师,见过大帅!”
并未称呼其爵位,而是以军职相称,一则此地在军营之中,再则也隐隐希望房俊更为在乎其军中统帅之身份,是一个纯粹一些的军人,而非是权衡利弊、一心钻营的国公。
房俊却是头也未抬,依旧处置公务,只淡淡道:“汝乃左翊卫校尉,在宇文陇麾下效力,却跑到本帅这边,意欲何为?”
孙仁师知道似房俊这等人物,想要将其打动极为不易,若是不肯收留自己,那自己当真就得断绝军伍之途,回乡做一个田舍翁。
所以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直言道:“末将今日前来,是要送给大帅一个抵定乾坤、创立不世之功的机会。”
帐内几名亲兵手摁腰刀,看白痴一样看着孙仁师。
当今朝堂之上,即便将那些开国勋臣都算在内,又有几人的功勋稳稳居于房俊之上?在房俊这样功勋赫赫的统兵大帅面前,夸夸其谈“创立不世之功”,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脸皮太厚故作惊人之举……
“呵。”
房俊冷笑一声,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孙仁师,上下打量一番,沉声道:“故作惊人之举,要么才华横溢不甘人下,要么口出妄言厚颜无耻,你是哪一种?”
孙仁师只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下意识觉得若自己应对不当,极有可能下一刻便被推出去砍了脑袋……
似房俊这样当世人杰,最忌讳旁人故弄玄虚。
收摄心神,孙仁师不敢废话,直言道:“关陇叛军十余万猬集长安周围,更有关外诸多门阀盘前私军入关襄助,如此之多的兵马,后勤辎重便成了一个大问题。此前,长孙无忌命令关陇门阀自关中各州府县搜刮粮秣,又让关外门阀运输大量粮秣入关,尽皆屯于金光门外靠近雨师坛附近的漕河岸边仓库之中。若能将其焚毁,十数万叛军之粮秣难以支撑一月,其心必散、其势必溃,东宫反败为胜只在翻掌之间。”
旁边一个亲兵喝叱道:“放屁!咱们大帅早知道金光门外仓库之中囤积的大量粮秣,可是周围皆由重兵把守,硬闯不得,偷袭也不行。”
“你这厮也是想瞎了心,拿出这样一个人尽皆知的情报,便耽搁大帅时间?简直不知死。”
“大帅,这厮分明是个愚人,戏弄咱们呢,干脆推出去一刀砍了了事!”
……
房俊抬手制止亲兵们鼓噪,看了故作镇定的孙仁师一眼,觉得这位好歹也算是一代名将,不至于这般愚蠢。
遂问道:“如何行至雨师坛下?”
孙仁师早有预案,否则也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早上们来认投:“大帅明鉴,末将乃是左翊卫校尉,与宇文家有些关系,故而有出入营地之要腰牌印信。大帅可派遣一支百十人组成的死士,由末将率领,混入营地之内引燃仓储,而后趁乱脱身。”
房俊想了想,摇头道:“大火一起,势必引起宇文陇的注意,此等大事他岂敢疏忽懈怠?必定调兵遣将封锁周边,包围雨师坛,再想脱身,殊为不易。”
岂止是不易?用九死一生来形容还差不多。
既然漕河便的仓库囤积了如此之多的粮秣,必然受到严密监管,就算孙仁师能够带人混进去成功放火,也休想安然撤退。
孙仁师神情有些亢奋,大声道:“吾素有凌云之志,然关陇军队之中贪腐盛行、军官任人唯亲,似吾这等宇文家的远亲非但受不到多少关照,甚至因此遭受嫉恨,绝无可能倚靠军功晋升。此次投身大帅麾下,愿以火烧雨师坛为投名状,若侥幸成功且生还,恳请大帅收容,若就此战死,亦是命数如此,怨不得人,请大帅成全!”
房俊有些动容。
他丝毫不曾怀疑这是宇文陇的“反间计”,左右不过百十名死士而已,就算一网打尽,对于右屯卫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所以他相信这是孙仁师怀才不遇,愿意以身家性命冒险,搏一个功名前程。
他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到孙仁师面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单膝跪地的孙仁师:“若事成,有何要求?”
孙仁师道:“素闻大帅治军严谨,军中即不论世家亦或寒门,只以军功论上下。末将不敢邀功,甘愿为一马前卒,日后以战功晋升,只求一个公平!”
他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所欠缺的只不过是一个公平环境而已,只要能够保证有功必赏,他便心愿已足,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得到升迁。
房俊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孙仁师的肩膀,温言道:“治军之道,无非赏罚分明而已。你既然一心投奔右屯卫,且能够成功火烧雨师坛,本帅又岂能吝啬赏赐?吾在这里承诺你,若此事成功,你却不幸阵亡,许你一千贯抚恤,你的儿子可入书院读书,成年之后可入右屯卫成为吾之亲兵。若此事成功,你也能活着回来,则许你一个副将之职,至于勋位则再做计较。”
赏功罚过,应有之意。
房俊素来公平公正,绝无偏袒,更何况是孙仁师这等曾在历史之上留下名字的人才?
孰料孙仁师只是淡淡一笑:“多谢大帅美意,能够得到大帅这番承诺,末将死而无憾!只不过末将父母双亡,至今尚未成家,孑然一身,这准许儿子入书院读书之奖励,可否等到将来已然有效?”
房俊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两声:“那就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了!本帅麾下绝无无能之辈!”
而后对一旁的亲兵道:“传令军中副将以上军官,无论此刻身在何地、忙于何事,即刻到大帐来议事,谁若耽搁,军法处置!”
“喏!”
几个亲兵得令,立即转身小跑除去,牵过战马飞身而上,打马疾驰去传达帅令。
房俊则让孙仁师起身,与其一同来到墙壁上悬挂的舆图前,详细为他介绍计划。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 吾之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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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高侃、程务挺、王方翼、刘审礼等一众将校陆续抵达,岑长倩与辛茂将正好有事前来请教房俊,也适逢其会,房俊将他们留下一起参详,集思广益制定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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