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李治放下手中书卷,挽了挽袖子,在侍女服侍下净了手,重新坐回书案旁,见到晋王妃一双素手将饭菜碗筷摆好,心中感动,微笑道:“有劳娘子了。”
局势太过紧张,如今整个晋王府都被严格管控起来,为了防止有人在饭菜里动手脚,所以平素晋王李治的饮食皆由晋王妃亲手负责。
身为太原王氏嫡女,王妃自幼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为了自己之安危整日里出入厨房,沾染一身油烟,依旧不辞劳苦甘之如饴,李治岂能不心有所感,爱意满满?
端起碗筷,李治细嚼慢咽,问道:“娘子不吃一些?”
晋王妃端坐在一旁,仪态端庄、气度矜持,一动一静之间尽显大家闺秀之良好教养,闻言微微露出苦恼之色,纤手抚摸柳腰,叹气道:“最近好似胖了一些,裙子都有些紧了……”
李治笑呵呵道:“女子丰腴为美、圆润有致,况且娘子纤侬合度、仪态优美,何胖之有?即便要保持形态,亦要注重饮食,不可节食,毕竟身体康健、神元气足才最为重要。”
晋王妃便喜滋滋的螓首连点。
夫妻两个说着话儿,只不过晋王妃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待到吃完宵夜,漱口之后侍女奉上香茗,李治慢悠悠呷着茶水,这才问道:“娘子可是有事?”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 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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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妃面容一整,颔首道:“殿下英明,当初若是听臣妾之劝谏,此刻怕是已陷入绝境矣。”
她看向李治的目光明媚清亮满是崇拜爱慕,心中却犹有余悸。
不久前禁卫来报,说是此番关陇叛军大败,旋即群贤坊两位郡王遇刺身亡,猜测是东宫恼火这两位郡王吃里扒外、勾结叛军,故而处以极刑,闹得整个长安城沸沸扬扬,吓得她心口砰砰跳。
当初长孙无忌登门,欲扶立晋王为太子,她当初极力劝谏李治接受长孙无忌之提议,站出来宣召太子之罪状,进而支持关陇废除太子……幸好当初李治态度强硬,断然拒绝。
否则今时今日,遇刺的便极有可能是晋王李治。
一旦李治有个什么闪失,她哭死都来不及……
如今方知李治思虑之深远,智谋之卓越,几可未卜而先知,早已算到今时今日之境地。可笑那齐王还以为捡了一个大便宜,见到晋王、魏王先后拒绝长孙无忌,他便急吼吼的跳出来欲争一争这储君之位。
只怕此刻吓都要吓死了……
李治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并无多少庆幸欣喜,而是怅然道:“五哥危矣!”
如今关陇大败,东宫气势正盛,加之李勣屯兵潼关、虎视眈眈,和谈乃是东宫欲关陇双方最佳之选择。而东宫和谈之条件中,庇佑缉拿齐王李祐这一条,毕竟当初是齐王李祐自己跳出来颁布了一分所谓的诏书,历数太子之罪状,欲取而代之。
攸关大义名分,要么是对、要么是错,绝无可能和稀泥,东宫欲正其位,势必要将齐王绳之以法。
而以长孙无忌思虑之周密、心性之阴狠,甚至不会给予齐王沦为阶下囚之后肆意攀咬之机会……
或许此刻,要么一杯毒酒,要么三尺白绫,已然送抵齐王府中。
这一场大唐权力核心之斗争,如论最终之结果如何,宗室都将遭受重创,尤其是一众皇子,能安然渡过者怕是寥寥无几。
自己眼下看似安全,可到底是着砧板上的鱼肉,一旦局势稍有变动,就只能任人宰割……
遥想如年此时,父皇雄姿英发,倾举国之力东征,意欲踏平高句丽,彻底消灭东北边患,使得帝国版图统一九州八荒,奠定万世不拔之基业。然而此时,却是时过境迁、风云突变,只可惜父皇满腔雄心壮志却折戟于辽东苦寒之地,连他一手缔造的大唐帝国亦要遭受波折惊变,子嗣亦惨遭屠戮。
*****
巴陵公主府。
柴哲威来来回回在厅中踱步,神情焦躁、如芒在背,恍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
巴陵公主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被柴令武晃得有些眼晕,无奈道:“渤海王、陇西王被刺身亡,与郎君有什么关系呢?要我说的,那帮子宗室诸王忘了祖宗是谁,不帮着自家人反倒去跟关陇门阀往一块儿掺合,简直死有余辜。”
“你懂个甚?!”
柴哲威没好气的嘀咕一句,反身回到椅子上坐了,拿起面前茶盏喝了一口,却“噗”的一声将茶水吐了出来,烫得直吐舌头,气道:“这茶水怎地这么烫?”
一旁的侍女赶紧小心翼翼上前将茶盏撤下,重新换了一盏。
还是热的……
巴陵公主垂着眼帘,素手捧着茶盏,小口呷了一口,淡淡道:“心静自然凉。”
柴令武:“……”
他最烦巴陵公主这般冷漠淡然之性格,说得好听是“大家闺秀”“矜持端庄”,说得难听便是根本不将他这个郎君放在眼里。
不过也不怪巴陵公主看不上他,李二陛下十几个闺女,驸马一大堆,无论出身世家亦或将门,都能在各自职位之上做出一番成就,即便算不上威名赫赫,也是实力出众。唯有他与杜荷两人算是“纨绔到底”,当年什么样儿,过了这么些年,还是什么样儿。
可谓一事无成……
所以有些时候柴令武自己也很烦躁,那个男人不想让自己老婆高看一眼崇拜爱慕呢?可自己若依旧只是一个世家子弟的身份,那是绝无可能的,长安城中世家子弟多如猪狗,城头上掉下一块砖头能随随便便砸死好几个,有什么稀罕?
若自家爵位落到他的头上,那便大不相同。
如今其兄柴哲威勾结荆王李元景纵兵起事而惨被击败,被囚于玄武门内,一旦东宫与关陇达成和谈之协议,消弭这场兵变,那么必将即刻开始整顿朝政,如何处置荆王、柴哲威等罪臣亦将提上日程。
荆王身为主谋,固然必死,柴哲威恐亦难以幸免,到时候他这个亲兄弟不仅要遭受波及,柴家的“谯国公”爵位也将不保。
见他依旧神思不属、惶恐难安的模样,巴陵公主叹口气,柳眉微蹙,缓缓道:“大丈夫遇事当有静气,即便不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能这般六神无主吧。你是本宫的驸马,又是平阳昭公主的亲子,更不曾参与叛乱,纵然太子正位,兵变消弭,又岂能牵扯上你呢?”
况且即便兵变消弭,关陇与东宫之间也必有密约,关陇不可能同意东宫大肆处置叛逆。
当然,荆王与柴哲威是另外一回事,但无论如何,柴令武也不会遭受波及。
柴令武颓然道:“吾岂是担忧这个?即便再是蠢笨,也知道太子不会大肆株连,吾即便受到申饬、责罚,也不会太过严重。吾所担忧的非是自身之安危荣辱,而是谯国公之爵位……兄长既被治罪,死活暂且不论,夺爵是一定的。这个爵位乃是高祖皇帝当年奖励母亲所立下之功劳,由父亲承担,传到兄长这里,若由此断绝,吾等百年之后,于九泉之下如何向母亲交待?”
巴陵公主这才明白,柴令武现在惦记的非是柴哲威之生死,而是能否让东宫只知罪柴哲威一人,将谯国公的爵位转授于他……
柴令武确有此意。
他对房俊的国公爵位早已羡慕嫉妒、垂涎三尺,只不过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的能耐挣回一个国公爵位绝无可能,如意金兄长坐犯从逆之罪,若太子不忘母亲平阳昭公主之功勋,将谯国公之爵位顺延下来由他继承,那简直是美梦成真。
只不过希望极其渺茫……
若他在这场兵变之中站在太子一边,且立下汗马功劳也就罢了,太子非是薄情寡义之辈,斩了柴哲威这个表兄必定心有歉疚,顺手将爵位赐予他柴令武以为补偿,还是有可能。
可是自关陇兵变之日起,他便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府邸之中不敢出门,既不敢依附关陇充当叛逆,也不敢支持东宫当一个忠臣,结果便沦落到今时今日无人问津之境地。
瞧瞧如今威风八面、被誉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房二,柴令武肠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如此,随便从关陇与东宫之间选择一个也好啊,哪里会像眼下这般看着别人在这场风波跌宕的变局当中奋勇拼杀,而他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柴哲威看向妻子,有心让巴陵公主去往太子面前央求一番,太子平素待兄弟姊妹甚为亲厚,或许一时心软,便能答允将谯国公的爵位顺延给自己继承。
正好见到巴陵公主地头喝茶,一头乌云也似的秀发整齐盘成一个精致的发髻,缀满珠翠、富贵堂皇。修长的鹅颈白皙优美,一袭绛色宫装愈发衬得肤白如玉。
眉目如画,抿着白瓷茶盏的红唇润泽艳丽,红白之间,分外夺人眼目。
极为难得的一个美人,再加上皇室公主、金枝玉叶的尊贵身份,的确可以令每一个男子都趋之若鹜……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柴令武的心里陡然升起,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尊严与爵位,哪一个更重要?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卖妻求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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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令武喝了口茶水,深呼吸几下,却依旧压不下心中陡然升起的念头……
他干咳一声,犹豫一下,迟疑着说道:“或许,唯有娘子可以帮我。”
巴陵公主蹙蹙眉头,容颜清丽温婉,为难道:“非是本宫不愿帮助郎君,实在是兄长此番所犯下之罪行不可饶恕,整个柴家都要遭受牵连。吾就算厚颜求到太子面前,太子也必定不会恩准将爵位顺延传承于郎君,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不不不,”
柴令武连连摇头,道:“娘子误会了,不是求太子,而是去求房二。”
太子对柴家殊无好感,此番说不得由趁机夺去柴家爵位之意,以为严惩。但若能让房二从中说情,一太子对其之宠信,必定事成。
巴陵公主一脸无语,斟酌着说辞,尽量不去打击郎君的自尊心:“郎君与房二如今已无多少情面,他不沉寂落井下石已经算是胸怀磊落了,如何能为郎君居中说项?”
人情这个东西,用一次便少一次,即便是太子对房俊极为宠信,也不可能对房俊有求必应。
房俊又岂能愿意为了柴家的爵位去向太子开口央求?
柴令武也好,甚至整个柴家也罢,没那个份量……
孰料柴令武却是一脸笃定,看着自家娘子说道:“吾若开口,房二必然不肯,但若是娘子相求,那厮说不定便答应了。以太子目前对其之宠信、倚重,他若去跟太子求情,太子纵然心中不愿,也不会驳了他的颜面,此事必成。”
巴陵公主先是一愣,眨眨眼,旋即才反应过来,登时柳眉倒竖,一贯以来的清淡优雅瞬间不见,粉面羞红,娇声叱道:“柴令武,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那房俊与长乐之间纠缠不清,甚至连晋阳都与其有绯闻流传……你让本宫去求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柴令武心忖若非外头都传那厮最是喜欢妻姐妻妹,吾又怎能肯定你出马便能说动他?至于万一当真发生了什么……他觉得与爵位相比,倒也无妨。
只不过嘴上却万万不能这么说,巴陵公主看似清冷,实则性子刚烈,忙说道:“殿下息怒,吾虽算不得什么英雄豪杰,却也顶天立地,岂是那等卖妻求荣之辈?房二此人虽是个棒槌,骄狂得很,但却很是认亲的。娘子以公主之尊求上门去,他必然不忍拒绝,也断不会提出什么非分之要求。为夫就算信不过那房二,还能信不过娘子之为人?绝不是娘子所想那般。”
巴陵公主哪里肯信?
这就好似将一只兔子送去老虎嘴边,说什么相信老虎吃素,而且兔子一定能逃脱虎口?
不过羞恼过后,她却垂下眼帘,面容恢复清冷,慢慢的呷着茶水,心中满是失望。
以前柴令武虽然无甚出息,但好歹知冷知热,懂得讨人欢心,又背靠着柴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妥妥的世家子弟,夫妻相处倒也还好。她本身也没什么“望夫成龙”的奢望,望也望不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日也挺好。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柴令武却变得这般市侩龌蹉,令人恶心……
更感到心寒。
她才不信柴令武当真相信她能够坚守底线、忠贞不屈,他只是觉得与爵位传承相比,她的贞节无关紧要罢了……
当一个女人被丈夫为了利益而推向另外一个男人,心内是何等冰凉绝望?
巴陵公主心中怒火升腾,心丧若死,同时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报复的情绪:你既然不在乎,那就如你所愿……
柴令武啧啧嘴,有些后悔,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伤人。巴陵素来任性,极为执拗,眼下动了震怒,势必大吵大闹一番。再者说自己身为男人,让妻子去央求房二那等声名狼藉之徒,对巴陵来说的确过分,简直近乎于羞辱。
而且自己事后也未必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叹口气,正想说此事作罢,却不料巴陵公主非但没有大吵大闹,反而微垂着螓首,手里紧紧握着茶杯,冷冷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好。”
一瞬间,柴令武好似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敲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并未发出声音。
又能说什么呢?
爵位之传承,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
夜幕之下,细雨纷纷。
一队百余人的人马自昆明池方向沿着官路向金光门前进,速度不快,衣甲不整,队伍之中对于冒雨赶路的抱怨此起彼伏,士气低迷。
即便是雨夜,路上依旧行人纷纷,有衣衫破旧的民夫、阵型松散的兵卒,更有辚辚车马来来往往。
迎面一队五六人的斥候策骑而来,见到这队百余人的兵马之时勒住马缰,拦在路中。
“汝等何人?”
其中一个斥候开口喝问。
百人对中,一个校尉排众而出,回话道:“吾等奉宇文将军之命出外办事,刚刚返回,尚未复命。”
斥候又问:“所办何事?”
校尉冷哼一声,在马背上将腰牌丢过去,不悦道:“汝等只需眼看腰牌真伪即可,至于所办何事,也是汝等有资格询问的?”
他气势很足,那斥候摸不清底细,不敢多言,接过腰牌,就着身边的火把仔细验看一番,乃是左翊卫校尉之凭证,只好将腰牌丢还回来,在马背上抱拳道:“职责所在,多有得罪,告辞!”
而后带着队友策骑离去。
那校尉将腰牌收好,身边一个寻常兵卒装束的青年汉子低声道:“这一路行来,明岗暗哨无数,叛军对于金光门外这一带的盘查非常严密,若非有孙校尉带路,旁人绝无可能混进来。”
那校尉自然便是孙仁师,闻言摇摇头,道:“雨师坛附近的盘查更为严密,还请程将军叮嘱大家,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可露出马脚。吾等眼下已经深入叛军腹心之地,一旦暴露行藏,十死无生。”
程务挺重重颔首:“吾省得!”
临行之前房俊带着右屯卫将校在中军帐内仔仔细细的推演了无数种可能遭遇的情况,并且针对每一种情况都制定了应变之策略,确保万无一失。如果此行未等抵达雨师坛放火便泄露行藏全军覆灭,那可就闹了大笑话……
不过孙仁师之身份甚为管用,虽然只是一个校尉,但军中人缘不错,都知道他与宇文家沾亲带故,所以都不曾刻意为难,验看腰牌之后便予以放行,也不盘问到底所办何事。
一路不紧不慢的行走,不久之后便可远远望见矗立于金光门外的雨师坛,高大的圜丘建筑顶端燃着熊熊火把,即便是雨夜也未曾熄灭,黑暗之中甚为瞩目。
临近雨师坛,来来往往的人马、车辆明显多了起来。
行走之间,孙仁师有些担忧,小声询问程务挺:“雨势虽然不大,可是否会影响放火之效果?若是咱们出生入死一番,最终却被雨水搅了局,那可就死不瞑目了。”
出发之时细雨如丝,对于放火倒是无碍,毕竟火势已然燃起,些许雨水并不能浇灭。但此时雨势渐大,淅淅沥沥,路上以及有了不少积水,被人踩马踏车轮碾压,已经渐趋泥泞。
程务挺策马缓行,张望着四周,信心十足道:“放心,论起放火这件事,咱们右屯卫是最专业的!别说区区小雨,即便是水中取火、火中取黍,也没咱们右屯卫办不到的。”
此次前来放火烧毁关陇军队粮秣,携带了一种添加了叫做“磷”的震天雷,此物极难获得,且不易保存,有剧毒,故而当初在铸造局中之制造了百余枚,一直存放于右屯卫库房之中。
据说当初试验这种“震天雷”的时候,其火势遇风则涨,不可遏止,尤其是泼水其上,反而更助火势,实乃杀人放火必备利器……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 雨夜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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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向着雨师坛进发,沿途不断遇到斥候、哨探上前盘问,孙仁师两处腰牌,尽皆放行,很快抵达雨师坛下。
连绵的仓库在雨夜之中愈发显得无边无际,十余万石粮秣囤积此地,竹篾编织的临时仓储一座挨着一座。外侧有围墙环绕,隔三差五便有顶盔贯甲的精锐兵卒巡逻而过,守备极为严密。
来到一座营寨也似的营门前,孙仁师递上腰牌,对守门兵卒道:“奉宇文将军令,临时入内搜检,速速开门。”
那兵卒接过腰牌验看一番,确认无误,却上上下下打量孙仁师,疑惑道:“今日怎么回事?一天来搜检三四次,没完没了。而且都这么晚了,还搜检个甚?”
孙仁师心中一惊。
如此之多的粮秣囤积于此,关陇高层自然十分注重,每日早晚会派遣校尉入内搜检,即巡查是否有人潜入,也防止内部有人监守自盗。但今日忽然增加搜检次数却是为何?
不过他面上镇定,上前劈手夺回腰牌,喝叱道:“放肆!宇文将军之令,尔等敢违抗不成?近日军中要有所动作,故而必须确保粮秣无虞,若有分毫差池,尔等项上人头尽皆不保!”
那兵卒吓了一跳,不敢多问,赶紧放行。
不过看着等到一众人马进入仓库区,他盯着这些人的背影,满面疑惑……
身边有袍泽上前,抱怨道:“这小雨淅淅沥沥的,虽然不虞有人纵火,可站在这里却亦可不敢擅离,真真是遭罪。”
那兵卒却问道:“这是近日第几次搜检?”
袍泽愣了一下,想了想,道:“第二次吧?原本傍晚时分应该搜检的,不过由于新近了一批粮秣,数量很大,直至此刻仍旧未能完全入仓,所以耽搁了,正常来说应该粮秣入仓、漕运专署的兵卒的全部撤离之后,再行搜检。”
那兵卒愈发觉得不对劲,道:“你带人守在这里,务必小心,吾去禀报校尉,这批搜检的人不对劲。”
“哦,你去吧,我守着这里。”
那兵卒遂转身小跑向不远处的一座临时增设用以管理仓储区安全的衙署。
*****
程务挺随着孙仁师入内,心情大好,边行边道:“这帮家伙真是乌合之众啊,如此重要之地,盘查居然这般松懈,随意一块腰牌、一个理由,便可大摇大摆长驱直入,简直不可思议。”
孙仁师督促大家加快脚步,却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左翊卫的监督很是松懈,但此地毕竟是关陇军队之腹心,容不得咱们出一点错。大家都小心警惕,若是遇到寻常兵卒,千万不要引起怀疑。”
一行人又向内行了一段距离,确认附近无人,当即四散而开,开始在各处仓储放置装有“延迟引信”,且内里装填了白磷的震天雷。
先寻一僻静之处点燃火折子,引燃一大捆线香,然后分发给各个死士,由各个死士带着前往各自分派的区域。再将震天雷的引线捆绑在线香上,事先对于线香的燃烧速度有过测量,而且为了追求能够同时引爆,引线捆绑的位置不能千遍一律,否则先行放置的震天雷已经引爆,后边放置的还尚未燃烧至引线位置……不过纵然有些许误差,也并无大碍。
最难操作的是因为天上下着小雨,又不敢点着火把,只能摸黑放置震天雷,既不能被雨水打灭线香、打湿引线,又不能失守将震天雷引燃,所以难度很大,进度很慢。
一行百余人好似仓储之中的耗子一般,在黑暗的雨夜里一点一点的排着向前放置震天雷,动作矫健而迅捷,约莫过了小半柱香时间,最先放置的震天雷已经即将引爆,才放置了差不多一半……
孙仁师有些焦急,他记起刚才那个守门兵卒说起近日已经有三四次入仓储区搜检,但是按照他对于左翊卫上下松散作风的了解,基本不可能这般负责,大多时候之是派人进到仓储区转一圈,便可回去交差。
要么是当真发生了大事,左翊卫高层对仓储区之安全十分在意,所以增派兵卒不定时搜检,这就说不定下一次搜检很有可能极快到来;要么便是那兵卒察觉了什么,心中生疑,故而用假话来诳他。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说明他们一行随时有暴露之可能。
若是后者,说不定此刻已经有大军紧急集结,开进仓储区了……
他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雨幕,前边还有无数仓储等着放置震天雷,对身边程务挺道:“时间不多,咱们是继续放置,还是就此收手,按计划进行下一步?”
若是等到震天雷引爆,会立即惊动周边诸君,整个仓储区会被戒严,再想按计划抢夺漕船混出去,便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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